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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讀到譚恩美的《喜福會》時,我從來沒想過它是一本用「英文」寫成的 「小說」。(真的,儘管它的自傳性質過於濃厚,但對我來說,重點仍不在「小說」, 而是用「英文」寫成的。)其後,在書店看見英文版《喜福會》鋪貨佔了不小桌面, 心裡還感到微微訝異。   這股訝異,讓我對譚恩美留下深刻的印象。   《喜福會》的閱讀,是在夏日晨光的圖書館窗邊。金粉順著光灑落一地,我摀 住嘴鼻,細細微微地嗚咽。   閱讀過程中,游移在自傳性質濃厚的書寫脈絡裡,很快就會聯想到譚恩美身為 移民二代的身份,而移民二代對自身是「哪裡」人的提問,是近代世界的的特殊產 物。但是,儘管讀過其他書寫移民二代認同方面的著作,譚恩美的書寫,始終散發 著奇特的吸引力,吸引我漩入她的思維世界。   多年後,在陳玉慧的書寫裡獲得相似的感動,我才明白,譚恩美之所以吸引我, 乃在她不斷探索、思考自身如何成為當下的自己。   她們對自己的殘酷,其實是一種溫柔的姿態。   生命像是必須經過不同的探問,才會向你隱晦地顯露一點點,另一個可能的面 貌。而你在不停蒐集的動作裡,卻還是拼不出可以解讀的形體。有時候,你以為自 己拼出的形體是正確無誤的,但生命卻可能下一秒就扭轉了你所有的認定。反反覆 覆間,身體的姿勢不斷放柔、軟下,於是它慢慢蜷縮、蜷縮,蜷縮成小小的胚胎, 抽乾所有的如水事件,留下小小的一顆小粒,那是溶不掉、化不開、散不去的。   但那是什麼?   譚恩美在《繆思文集》裡,處理了很大一部份的「如何成其所是」。無疑,她 是個作家,書裡處理的核心問題是:她如何成為一個作家?當然,作家不可能憑空 生成,一定是由過往的點點滴滴匯聚而成。不過,她並非列了幾點「成為作家的理 由」帶過,而是一段生命的探索。   所以,她寫母親、寫外婆、寫朋友、寫父親、寫朋友、寫死亡、寫鬼、寫命……, 她寫了很多,那些都指向了「她如何成為一個作家」。   她是個敘說型的作家。     我思索媽媽說的話,誰做了什麼、怎麼發生、為什麼發生,這些所謂的     「往事」,不就是存在於大家的記憶中嗎?而這些記憶中 的事情,絕     大部分不都是我們自己的認定嗎?多年以來,我的家人們始終相信外婆     是社會的犧牲品,最後不幸地自盡身亡,實實在在,就是如此。     在書房裡,我追溯過往,回到外婆告訴媽媽不要步上她後塵的那一刻。     外婆和我並肩同行,想像出不同的過去,塑造出不同的回憶,我們齊步     走到一處存放回憶的墓穴,兩人一起開啟墓穴,釋放出埋藏已久的哀傷,     以及具有毀滅性的憤怒。我們心痛,我們哀悼,我們哭泣,然後我們看     到了留藏下來的希望,希望雖已支離破碎,但依然安好。     我看著外婆的照片,與她一起寫出那些已經發生、應該不要發生、或許     可能發生、依然可能發生的故事;我們可以重寫往事,也能選擇應該相     信什麼,應得記住什麼。這樣的選擇賦予我們自然,讓我們得以衷心期     盼,那位日後成為我母親的小女孩,也能重寫這些昔日的回憶。   這一段文字,出自譚恩美某篇寫到外婆自殺身亡的篇章。外婆在譚恩美母親九 歲那年自殺,所以這件往事當然不可能是她的親身經歷,但透過母親不斷的敘說, 以及這個表徵著「一了百了」的事件,對譚母的影響,更是直接影響了譚恩美的成 長過程。每次只要譚恩美的表現不如譚母意願,便嚷著要自殺,省得看見愛女走錯 路、做錯事,省得丟臉心痛。   但是外婆真苦嗎?死亡對她來說,真是苦到極端所採取的動作嗎?譚母認為自 己死去的母親是受害者:她所經歷的事(遭富人強暴,改嫁為妾,產下一子,受盡 冷嘲熱諷)害她走上絕路。但是,有沒有可能,那條絕路是她自己的抉擇?是她所 能想出的,選擇釋放自己的唯一途徑?若是如此,外婆的死,可是充滿解脫的喜悅 哪。   轉念,看起來是讓自己過得愉悅自在些,但是,至少在理解過後便能理解:自 己就在今時今地的「這裡」,而非早已歷經物換星移的「那裡」。   曾有的童年傷痛,間接地影響了一個作家的誕生。   在不斷的對話與勞動中,理解一波一波襲來。作家書寫,逐漸撫平自身過往的 痛楚;卻改不了彼人那段童年的痛,作家書寫。 原封不動完整版:http://wosindsie.blogspot.com/2008/12/blog-post_3955.html#mor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5.80.49.180
kitedolphin:寫得很好 我也很喜歡喜福會 08/17 22:55
Jey:譚恩美真的是很吸引人的一個作家 :) 08/17 2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