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白手套的記憶：瀨戶內晴美，也小談山崎豐子

[Jey (一個人的好天氣)]

　　讀瀨戶內晴美的過程中，總是克制不住自身地想起山崎豐子。兩人同是女性，
生處相似的時代背景，經歷二次大戰，也同樣是三十來歲正式踏入文壇，成為以小
說維生的作家。

　　若要說山崎豐子在其文學成就上的敏銳度，部份養分源於她曾身為記者所養成
的專業性格，進而使得她的書寫總是帶有濃厚的社會意識；那麼瀨戶內晴美不消說，
她那隨著時代動盪而起伏的生命經驗，彷彿是以正面的姿勢，毫無所懼就迎戰時代
的衝撞，使得她的書寫呈現了濃厚的時代感。

　　一個社會裡，能擁有如山崎豐子般的作家，以近乎報導文學式的敘寫方式，不
斷凝聚民眾的社會意識，及殷切地提醒民眾應盡的社會責任，那麼，那樣的社會其
實是相當幸福的。

　　但是，瀨戶內晴美，則更喚起人們對歷史保留的意識，同樣的，能夠擁有如瀨
戶內晴美一般的作家，以其獨特的視野觀點，見證了時代的動盪，並能起筆描繪當
時的情境，這樣社會的幸福，更不在話下。

　　山崎豐子以《暖簾》一書，溫溫和和地寫了三代大阪商人，沉穩地向讀者揭開
了時代嬗遞間的不同景緻，商人如何在不同時空背景下求變謀生，深刻地刻劃出支
撐他們求變謀生的內在精神，寫得栩栩如生，篇幅雖不長，但寥寥數語便已足矣。

　　不過，讀山崎的書，總有股缺憾。雖說在她的著作裡，她能夠寫出不同時代人
物所遭逢的困境與因應，但仍欠缺時間感，因此，她的作品讀來，性質與其說是歷
史學的，不如更貼切地說是：社會學的。

　　瀨戶內晴美的《白手套的記憶》，則是滿滿的歷史味，不管她寫的是在北京的
日本人，或是在日本的日本人，讀來就是一張張沾了漬的泛黃照片。然而，在這些
泛黃照片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見時代下的社會，社會下的人物，並由作家所交付
的人物內在思緒，翻轉回該時空背景，並為其立下註解。

　　這似乎是一件很玄的事，但就是如此這般的神奇。

　　情色也好，女同性戀也好，離婚也好，奢淫的殖民地生活、迷茫的人生未來、
尾隨戰亂而來紛亂不安的人心、選擇生存或理想、尊嚴的拉扯，抑或是女性的自主
意識……，瀨戶筆下二次世界戰間及戰後的日本，不是一個背景而已，而是一部精
巧的精神史中的一個篇章。

　　在這個篇章裡，女性是被眷顧的--儘管，也許，換個角度來看，是不被寬待的。
例如，瀨戶在〈白手套的記憶〉裡，談到三十來歲的女作家幾乎統統過著獨身的生
活，這批作家的處境，她如此評述：


　　　　這裡的所謂我等，僅僅指稱那批笨拙不堪的三十來歲女作家，她們無法
　　　　巧妙地、漂亮地處理現實的生活。她們中的大多數人，已經實現了自我
　　　　的覺醒，她們選擇了文學作為探究自身命運的手段。同時，她們已對現
　　　　實生活感到疲憊，或者在現實之中受到傷害。她們在絕望的嘆息中日復
　　　　一日。如今亦毫無變化。我們那靈魂之中的傷痕，還沒有結上瘡痂；而
　　　　現實社會的一部分人，卻又開始新的倒行逆施。我們這一代女人，忍受
　　　　了不堪忍受的苦澀，好不容易踩出一條纖細的小路，他們卻又要殘忍地
　　　　毀壞它。過去的戰爭，以及隨之發生的問題，社會已經無心再論。即便
　　　　不是如此，三十來歲的女人也是淡漠的存在，將要被人完全地忘卻。她
　　　　們已被淹沒。在她們頭上，有前代和後輩女性們頻繁的活動與發言。……


　　看吧！同樣身為三十來歲的女作家，瀨戶的筆絲毫不美化一切，而是，彷彿掏
得更深沉似的，寫出了該時代女人所遭逢的命題：自我意識的覺醒。然而，瀨戶寫
的，僅僅只是意識的覺醒？似乎又不然。

　　所以呀，就在是與不是之間，瀨戶的文字拉出一個深邃迷人的世界，足以令人
再三玩味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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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Jey             來自: 115.83.48.46         (08/17 22:32)
推 rehtra:好久沒看到有人提起瀨戶內晴美了
→ Jey:好作家不會寂寞的 :)
推 PttBSL:推。　台灣她是不是只出這本啊？
→ Jey:不止唷，雖然並未讀過，但台灣她還有其他著作出版
→ Jey:只是正如rehtra板主說的，瀨戶內晴美現在很少被提起了
→ Jey:她在台灣的「極盛時期」，應是1990前後。
→ Jey:是一個相當具有傳奇色彩的女人，將女人的自我意識覺醒顯現得
→ Jey:淋漓盡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