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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過來,素白的夏被只蓋著他下半身。環顧四周,房裡仍有些暗,事物只能約略 看出輪廓而已,也有點涼;他不禁打了個冷顫。四周像是有一縷看不見的煙似,散著某種 熟悉、卻叫不出名字的香味,在空中游著、逗著。現在大概才五點吧?他想。略抬眼,朝 房窗外望去,公寓外的景色一片黑藍,天仍未完全亮。四周好靜,可清楚聽到冷氣運作的 微微聲響,不知甚麼鳥的啾鳴聲(樹枝動了幾下。是風吹的?還是那些鳥在樹間飛跳?); 街上清道夫拿著掃把唰──、唰──的掃地聲,綴著三兩不知是早起還是晚歸的車輛行駛 聲;還有,他沉穩的呼吸。 他背著他,仍熟睡著,沒察覺他醒了。他裸著上身,只肩上批件薄藍的清晨。略長而 軟的頭髮坍了下來,覆住大半的臉;他右手夾著棉被,雙臂交於胸前;前臂上的細毛像草 原春天由枯轉榮時新生的枝芽般疏嫩。 他想起最近他們交往已十一個月多,快滿周年了。 看了他一會兒,他輕巧的翻開被子,移身下床,撿起昨晚丟在床旁衣堆中、堆疊一晚 ,起了許多皺摺的西裝褲;伸進口袋裡拿出他的黑大衛跟Zippo,赤腳走到窗前。該去洗 把臉嗎?不,不照鏡子也知道他現在是甚麼樣子:微佈血絲的疲憊雙眼,壓得變形、亂翹 的西裝頭,和滿下巴剛冒出的短硬鬍渣,活像加了四十多小時班似。昨夜似乎下過雨,地 面濕潮;窗前那顆大葉紫薇被打落了不少花葉,黃黃綠綠、還帶些紅,灑得一地凌亂。 昨晚來找他。像一部看過十數次的老書一般,他知道他們會吃飯、看電影、逛百貨公 司、買些精品(昨晚又買了甚麼?),回他家公寓的路上買兩瓶酒,琴酒、紅酒、伏特加、 馬丁尼,甚麼酒都買過,在他家沒甚麼椅子、只一張矮玻璃桌的客廳裡,坐在木紋拼板上 ,配著零食喝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笑著,然後在某一刻怔怔看向彼此的曖昧眼 神中,丟下酒杯移近彼此、擁抱、接吻,輕輕拔下彼此的眼鏡,然後粗魯的脫下他們的領 帶與襯衫、做愛。在換過一種又一種姿勢後,最後總在緊繃與放鬆重複交錯後的精疲力竭 中,帶著一種不知是滿足、解放,還是原始快感的情緒裡,連清理都不,就抱著彼此沉沉 入睡。 他並不是一個睡眠品質差的人,自己在家時總能在一般上班上課的時間醒來,不早, 也不晚;最近幾次來找他時,卻總特別早醒過來。以往總不敢起身,怕驚擾了他,只好枕 著手,放空腦袋,看著天花板、看著熟睡的他,直到他醒。他要醒的時候,眼睛會微微帶 動睫毛,鼻頭一擰,呻吟兩聲才睜開惺忪的眼;有時明明醒了還會賴在床上,直到他叫了 幾聲,才噘著嘴起身。今天不知怎麼,就是想起來走走。 將窗戶打開一些,讓涼風吹吹睡意。點燃一根黑大衛後他才想了起來,房間裡的味道 是昨晚買的威士忌。看見房間一角倒落的杯瓶,還有一小灘酒液潑在地上。記得那是他吻 上來時不小心潑出的。 他抽了一口菸,菸也像預知裡的燃燒著,越來越短。他忽然驚覺自己的生命就像指間 的這隻菸一樣:他可以預知接下來的每天、每月、每年生活的種種。他會在每天晚上七點 四十九分停好車;回到公寓、開燈,簡單吃完調理包晚餐後,癱坐在沙發上不停轉著電視 ,直到十點四十二分他會疲倦的打通電話給他,述說每天都一樣的生活與話題,約莫十來 分鐘,然後洗澡,然後睡;每月第三個禮拜上午九點十七分與老闆開會,企劃十次有八次 會被老闆毫無來由挑些不重要的毛病;每年會回家去過節:清明、端午、中秋、春節,他 會準備紅包分給弟妹們及父母,然後會又坐在沙發上看著新年特別節目,偶爾親友來訪, 小孩發出尖鬧的聲音,他才會看他們一眼,然後,繼續。毫無新奇,卻無法阻止它漸漸燒 短。 他怔怔望著手上那隻菸。過了一會,菸熄了,菸灰掉了下來。 -- 他自不知名的惡夢裡驚醒,立刻感到一陣寒冷。窗戶怎沒關好?他想。搓揉雙臂取暖 ,向窗外一看,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大概七點初吧,有些雲在天上舒捲著,天空一片清藍 ;雖帶點涼,但看來今天仍是個好天氣。他想起他們交往快一周年了,以後還會有好多個 周年,三周年、五周年、十周年……。他翻開被子,並沒穿甚麼衣服,細瘦得令人憐惜的 身子只穿件深淺相間的藍色粗直紋平口褲而已(今天去逛街時正好可以試試昨晚買的新襯衫 )。抵著寒冷,起身走向窗戶往下一看,昨晚好像下過雨,地面濕濕的;大葉紫薇下只剩一 些被打落的葉子,大概被清道夫掃掉了吧?街上出現一些早起的人,或空著手、或拎著牛 皮紙袋、超商的飯糰,正緩疾不一的走著;車子漸漸多了,外面開始熱鬧了起來。空氣中 還殘餘些淡淡的黑大衛與威士忌。他不抽菸,但十分喜歡黑大衛的香甜味道,就如他一般 令他著迷。 他關上窗戶,走到衣櫃前,打開,隨意挑件薄白襯衫套上,扣子不扣,細小可愛的肚 臍在衣襬間若隱若現。他想著:他呢?在洗臉嗎?沒聽到水聲呀?他走進房間裡的浴室裡 看,沒人在那。在看新聞嗎?他打開房門,往外一瞧,也沒人。桌上零食一如昨晚狼藉, 玻璃桌也被他碰歪了。他還記得如同往常,他們正喝著酒、看著電視、聊著、笑著;他只 喝了半杯,便拿著酒杯、左右搖晃,愣愣看著杯裡波濤洶湧的暗黃液體,不知道在想些甚 麼。他沉思的模樣比酒更醉人,他覺得好熱,吻上眼神微醺的他,扯開他領帶、解開他衫 扣,剝開他的皮帶,拉下拉鍊,掏了出來。他一路吻著他、他拿著酒杯,一路退到房間床 上,只是回吻他,沒說甚麼話。他笑著對他說:你嘴裡有威士忌的味道。幸福也不過就是 如此吧?他跌坐在地上,硄啷一聲,酒杯砸在地板上,酒灑了出來。 他呢?他又回到房裡,地上只剩他自己的衣服。他又走了出去,小小的公寓內到處找 不到人。他呢?他呢?他呢! -- 緣起,是前世斷折的詩句, 未完成,所以相遇。 緣滅,是今生綿延的下闋, 已盡興,所以回憶。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22.31.136
ichugo:是掉下去了嗎 冏? 不過很好看! 05/23 22:01
deviljr:==樓上幹嘛這樣 變鬼片了啦 05/23 2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