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系列(舊)] 黑貓(下)

黑貓(下)

6
如果沒有今天發生的事，儘管一直對昨晚的身影耿耿於懷，
我仍然能夠將之當成只是一隻相似的生物。
但是當今晚我從喧鬧的夜市喝了點小酒，正迎著冰冷寒風踏著歸途。
我敏銳地覺得有東西跟著我，
我一再回頭，不過什麼都沒看到。
也許只是疑神疑鬼吧！正當我這麼想……
「喵……」
這次聲音就在我耳畔，
我幾乎跌在地上，毛髮直豎。
黑貓就站在我身旁的圍牆上，剛剛距離我的面頰不超過兩公尺。
更讓我難以置信的，牠直直地盯著我，
用那妖魔般的詭異瞳孔，一顆是橙黃色，
另一顆則泛著藍紫色的光澤，
像跨越陰陽兩界、洞悉一切罪孽的水晶燈……
那是奇奇，從地獄回來的復仇的妖貓！
我好像一時意識恍惚了，
當我回過神，只感覺身冷汗直冒，手腳軟趴趴站不起身。
然而已經不見那隻可怖的黑貓……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難道是我酒醉的幻覺？
不會啊，我只喝一點點，而且一切那麼的真實……
眼前似乎還浮現著那炯炯有神充滿恨意雙色眼眸，
突然又化為那掛在枝頭血淋淋的貓屍……
不可能還活著啊！真的有九條命嗎？
想到這點，我用力站起身來，
搖搖晃晃地向我當時殺死奇奇的防火巷跑去。

我到了防火巷了，也找到當時吊著奇奇貓屍的那棵樹。
令我難以承受，不禁跪倒在地，
樹上竟然沒有任何東西，
連一絲血跡也看不到！
難道牠真的復活了？
不，不！
一定只是附近有人發現，覺得不雅觀，私自處理掉了。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我痛苦地屈著身、抱著頭，在心中反覆著。
剛剛一定只是酒醉的幻覺，沒有這種事的！

「洪大哥！」
小娟的聲音？
「你怎麼倒在這？不要緊吧！」
小娟從巷口擔心地跑過來。
「我沒事…只是喝多了。」
我笑著說。不只跟她說，同時也在說服自己。
「沒事吧！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不用了，我自己起得來。
給一個姑娘扶，多不好意思啊！」
此時我也從恐懼中掙脫了，慢慢站起身來。
小娟的出現讓我心裡舒坦了多。
「我剛剛嚇了一跳…還以為你怎麼了。」
「謝謝你的關心啦！我好的很。」
此時心情比較平靜，但是對剛剛的疑惑驚懼卻還深深刻在心頭。
「對了，妳昨天的『貓理論』是不是還有沒講完的？」
我已經有聽到些可怕傳說的心理準備，
只是希望聽到些什麼能夠解釋這樣的怪事，
比九命怪貓讓人安心的解釋。
「昨天不讓我講，今天怎麼又想聽啦！」
小娟有點頑皮的嘴臉，讓我想到她姊……
「昨天趕時間嘛！其實還蠻有趣的，我想多聽一些。」
她沉寂了一會兒，似乎在重整她的思緒。不久抬頭微笑著說：
「你知道我們民間也有很多關於貓的奇異傳說嗎？
啊！最令人害怕的，就是關於『黑貓』的。」
「黑貓？」這衝擊讓我楞了一下。
「對啊！黑貓在傳說中是不大吉利的。
這也是我姊姊的朋友不喜歡奇奇的原因之一。
據說啊！只要在午夜，黑貓跳過死去不久的人身上，
那個死人就被注入一股能量，四肢開始能夠移動，
屍體會活過來，變成所謂的殭屍……」
「啊！」
我驚呼了一聲，突然又覺得有點站不穩，頭也暈眩著。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酒精又發作了……」
「還好吧！我扶你回去吧！」
「真的不用了，妳還是趕快回去吧！
不早了，女孩子一個人很危險。只是我恐怕不能送妳了。」
「嗯，好吧！你保重喔！」
「沒事的！再見！」
我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很後悔為什麼要問她。
突然不遠處似乎傳來貓叫的聲音，我立刻拔腿狂奔。
回到家時，已經覺得虛脫了。
然而，附近傳來的貓叫春像死神的招喚、來自地獄的魔爪，
仍不肯放過我！
一次又一次的夢魘讓我睡不沉，更醒不了……


7
「啊！」
我從噩夢中驚醒，心臟還猛然跳個不停，
枕頭已經被汗水濡濕。
不過側耳仔細聽，似乎沒有再聽到那惱人的貓叫聲。
現在已經凌晨三點，我喘口氣，想起身喝杯水。
「喀！」
屋內好像有些聲響。
奇怪？我又沒有養寵物，房子裡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了。
難道是小偷？
不會吧！我在神經質下門窗都有關好，大門也上了好幾道鎖。
何況我那麼窮，小偷沒那麼笨吧！難道只是我聽錯了？
「喀啦！」
這次更明顯的聲音證明我沒聽錯，我也確定我現在相當清醒。
我站起身，沒有開燈，因為覺得開燈會很刺眼。
在窗外投射進來微弱的光線已經夠我看清房內的一切了。
我緩緩走向客廳-聲音的來源。

一切看起來很正常，門鎖也好好的，沒有破壞的痕跡。
抽屜和冰箱也都沒有被打開。
應該沒有人進來過，不是小偷。
那聲音究竟是從哪來的？
「咚！」
像是回答我心中的疑問似的，聲響適時出現，
不過這次卻是在我身後。
我回過頭，卻還是沒見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究竟是什麼？難不成是黑貓？
我想到這就渾身打哆嗦，冷汗涔涔流出。
不會的！我門鎖了，窗戶也緊緊關著。
窗戶雖然沒鎖死，但是貓也不可能會開窗啊！
除了門窗，就只剩下排水孔大小的孔隙，連老鼠都很難鑽進來吧！
除非……牠有某種魔力……
「喵……」
我霎時就像凍僵一樣，
一股寒冷沿著脊椎迅速攀升，擴張到全身，動彈不得。
只有加速的心跳與急促的呼吸。
「誰在那裡？」
我壯膽似地大喊。
不過聲音卻隱沒於黑暗中，沒有回應。
我這時感覺到光線不足，我在黑暗中掃視卻沒有見到疑似貓的身影。
怎麼會有這種事？
我的恐懼找不到出口，只有難受地隨著心跳不斷攀升。
「喵！！」
鼓譟著我耳膜，這是充滿憤怒與恨意的宏亮嘶吼，
從天而降，將我壓制在地面。
我慌亂地向上看，原來牠伏在我頭頂上的書架上。
弓著身，豎著尾巴，如掠食者準備撲向獵物的蓄勢待發。
一黃一藍閃爍的可怖瞳孔猛然死盯著我，
如判官容貌般嚴厲，死神鐮刀般銳利。
似乎隨時牠縱身一跳，就立刻將我也一同拖入地獄的萬丈深淵。
然而我倒在地上，無力反抗，只能等待聽從牠死亡的宣判！
「鈴……」就在這樣危急的時刻，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黑貓那陰陽妖瞳也總算放過我，轉頭看著電話，
然後向一側縱身跳下，消失於黑暗之中……

雖然不知道誰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
平時我大概會怒罵回應，
但是這次我得好好答謝這通暫時解救我性命的來電。
「喂？」我的聲音還帶著顫動。
對方許久沒有回應，正當我疑惑的同時……
「我好想你……」
「鏗！」
話筒落在地面上，錯愕讓我失神。
這溫柔熟悉的聲音……
是詠嬋的聲音！
怎麼可能？一定只是聲音像而已。
不！這樣的熟悉、這樣的口氣，
我接過她無數電話，絕對沒聽錯，那是她慣有的打招呼方式！
而且如此真實，活生生地……難道她沒死？
回想那面無血色的面貌，冰冷軀體的觸感，
是我親手將她埋進深深的土壤中的啊！除非她復活？

『黑貓跳過死人會使她活過來，變成僵屍……』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不可能！
我的理智稍微從驚懼中回復，
我要告訴自己不可能有這種事，
我要證明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於是我站起身，拿了車鑰匙，連衣服都不換就衝出房門。
貓屍可能是被人處理掉，但是人屍總只有我才知道位置吧！
除非她自己爬出來，否則一定還在那裡！
於是我開車駛往那我本來永遠不想再接近的地方……


8
此時的寒風凜冽異常，我緊握鏟子的雙手也不住顫抖，
喘息在黑暗中化作煙霧般的鬼影，隨風飄散。
剛才一路上我也想著這樣做是不是羊入虎口，
如果詠嬋真的復活而且一心報復，那我來這豈不是自找死路。
但是如果我不來，恐懼會先將我拉入地獄，
我必須證明沒有這種事！我一向不信鬼神的！
只有再次看到那令人寒顫的屍體才能讓我稍稍安心。
而且一路上，我一直很謹慎地注意沒有讓那可憎的黑貓搭便車，
我已經受夠了！

已經掘了差不多深度了，但是都沒看到屍體的蹤跡……
不！好像不是這裡。應該是那裡……
我挖了又挖，瘋狂地挖著，已經覺得精疲力竭。
然而我不記得確切的位置，在沒看到屍體前我不能放棄！
因為放棄就等於給自己恐懼與死亡的宣判！
在暈眩之間，我看到了一顆斑駁的石頭……
對！在這裡才對！
屍首枕著石塊的畫面浮現。
我再次卯盡渾身力氣，往確切的位置猛挖。
這裡土壤的確較為鬆軟，不會錯的！
「喀！」鏟子尖端處碰到硬物，我趕緊撥開最後這層土壤……
『詠嬋！』
我心中忍不住叫著。
雖然已經明顯開始腐敗，色澤樣貌都變的怪異且可怖。
但是服裝、位置、身材以及那曾撫摸過千百遍的髮絲……
不會錯的！詠嬋的屍體還在，根本沒有復活！
一方面這如幻夢般的真實軀體讓我鬆了一口氣；
但另一方面，這一連串怪異可怖事情，
激烈地在我我腦子裡瘋狂旋轉著，
破碎著我原本認定為真實與邏輯的架構，
堅實的建築因此開始崩毀……

「嗚哈哈……」於是我對著黑暗又哭又笑，
此時我已經不了解我自己的情緒了。
「喵嗚……」一陣貓叫聲再次把我拉回現實，恐懼再次浮現。
我回過頭，果然是那隻該詛咒的黑貓，佇立在土坑對側。
不過半小時前牠應該還在我家的啊！
明明沒有跟上我的車，怎麼能夠如此迅速地找到這裡？
「喵……」
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埋在土中的主人。
突然一股強烈的寒意在我心胸間爆炸……
『黑貓跳過死人會使她活過來，變成殭屍………』
「不！」
我正要起身，敏捷的黑貓已經一躍飛過土坑，
飛過牠沉睡的主人，直接撲到我身上！
我崩潰般無助地倒在濕冷的土壤上，
黑貓的重量壓在胸口讓我喘不過氣。
那一橙黃、一藍紫的眸子就在我面前盯著我，
散發來自煉獄的鋒銳殺意，
牠要完成牠半小時前未完成的宣判！


9
在一瞬間，貓眼放出的亮光膨脹到我眼睛睜不開。
然後似乎還有忽紅忽藍的光線交錯閃耀……
我再次睜開眼睛，貓已不知去向，
真正亮光的來源是遠處車燈的投射。
背著光，有四個人走向前來。我勉強站起身。

「不要動！」
一個低沉的聲響。
來自走在中央偏右的高挑身影。
「我以殺人棄屍的罪名逮補你。你有權保持緘默！」
「洪大哥……」
幾乎快哭出來的熟悉女聲。
來自中央偏左的瘦小身影。
「自從我看到了奇奇的屍體，
我就知道是你殺了我姊姊和奇奇！」
他們倆個停下腳步，另外左右兩個人走到我身旁，
扶著站不直的我，給我上了手銬。
「這……」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切來的如此突然，但是相對於黑貓與殭屍……
我倒覺得給警察捉住反而令人鬆一口氣。
只是還有許多疑惑……
「江小姐，」
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他應該是個刑警。
「謝謝妳協助警方破案，妳的計謀果然奏效！
這捲錄音帶可以還妳了。」
我恍然大悟。那麼簡單我竟然沒想到！
「我才該謝謝你們幫我抓住殺了姊姊的兇手。」
江詠娟拭著淚水。
兩個警察押著我走向警車，我也將視線移開，
我無話可說，也沒有臉面對他們……

「喵……」
身後的貓叫讓我神經再度緊繃起來，我慌張回頭。
黑貓不再注視著我，牠在小娟腳邊摩蹭。
「讓妳辛苦了！」小娟一把抱起牠。
我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小娟：
「奇奇為什麼還活著？」
「她不是奇奇。」
小娟溫和地說：
「她叫西西，是我的貓，奇奇的雙胞胎姊妹！」
一切疑惑終於解決了，彷彿解脫一般。
原來我是那麼的愚蠢……
也許愚蠢和罪孽也是相依相生。
我無奈地搖搖頭，同時也瞄了一眼土坑，詠嬋當然沒有活過來。
「喵……」
在上警車同時，西西又叫了一聲。
現在聽起來舒服多了，沒什麼好怕的嘛！
牠以那對神秘的雙色瞳孔，目送我離去，
前往接受人世間的法律審判。

(完)






《 以上為sogno(波希米鴨)創作，轉載煩請先知會作者，謝謝! :》 》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 210.61.198.24海
      DrCheng:推薦這篇文章                                      [05/08/28]
推 rogerchou:好看喔
推 chriswolf:推~讚！
推 RoxanneLi:現代愛倫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