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水面之下 (三)

[kiyoshis (言紡)]

祇言走進空屋，陸癸在前方打頭陣，蹦蹦跳跳的走沒走相，如果他師父此刻跟在後面，一
定會狠狠的巴他的頭，叫他走好。


這間空屋不曉得多久沒人住了，傢俱都還在，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地板上的灰印著很多
雜亂的腳印，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不過肯定不是他們三人之一。陸癸拿著手電筒，照亮通
往二樓的階梯，有一道像是血跡的……從樓上往下拖行的黑色液體痕跡，非常明顯的留在
每一階的梯階上。




祇言見狀，笑得很僵，非常不想往上走去，陸癸倒是完全沒看到似的踩過樓梯，重手重腳
的上了二樓。

這也許是間兇宅。不，這一定是間兇宅，祇言如此斷定。他是請湘祝布個陣，但他為什麼
要選一間兇宅來布陣呢！


「在二樓。」

為什麼……要選二樓，一樓不行嗎？一樓哪裡不好？祇言踩過血樓梯的腳，有點發毛。


「這邊等著。」陸癸指著二樓的其中一間房間。門口堆滿了拖出來的老傢俱，房間裡空無
一物，門口和四面的牆上貼滿黃底紅字的符紙。


陸癸把手電筒立在地上，由下照亮天花板，祇言隨著穩定下來燈光，看見門口堆著的那些
傢俱上，也有和樓梯上一樣的黑色液體痕跡潑濺著。

不止是兇宅，還選在第一現場，到底是什麼心態呢？整人嗎？


其實祇言一點都不喜歡鬼。但很無奈的，湘祝恐怕和他相反。

唉，算了。祇言嘆了口氣，逼自己拿出勇氣來面對──面對兇宅裡待會兒還會跑出來的東
西。


陸癸在一旁樂的，好像小孩子在等著打電動一般，他拿穩自己的武器，一對刻紋著咒符的
雙刀，不時揮舞幾下熱身，祇言開始有點擔心，陸癸會把等會兒跑出來的愛貓少年給砍死
。

砍死以後才說，對不起，我搞錯了……聽起來很像是他師父常講的話。


這可不行，祇言伸手要將他推出門外：「小癸，你先退到後面去，我不是叫你來砍死他的
。我是說……」

「啊？」他皺眉。

就在這時，空氣中有什麼東西震了一下。



「來了！」他叫道，反手一把將擋住他的祇言給推開，衝向前去。

自空氣中憑空現身的少年，發出哇的一聲尖叫，重重的跌落地面。就如同眾人所形容的一
般，十五六歲模樣的年輕男孩子，穿著棒球外套，在他落地後的一秒，一隻灰貓跟著掉下
，穩穩的在他的頭頂上降落。


「嗚哇！」他悶叫一聲，聽起來很痛。陸癸見狀，樂得拿刀往他的脖子上揮去，沒料到在
他刺中之前，一隻貓又掉了下來。

「喵！」

「不止一隻貓啊？」


這次掉的是黑貓。紅眼睛的黑貓落地後喵吼一聲，跟著灰貓一塊兒撲向陸癸的臉，兩隻貓
啃啃咬咬，陸癸連聲慘叫，慘叫的同時，第三隻貓掉了下來，是隻三毛貓。

這畫面突然看起來有點可笑，緊張感蕩然無存：「貓有三隻……」祇言皺眉望天，猜測著
還會不會掉下第四隻貓。


「好痛喔……」

掉在地上的愛貓少年，蹣跚的爬起身來，一臉徬徨表情，很明顯的不曉得自己人在何方。
三隻貓此刻全撲向陸癸的身上，兩隻咬他的臉，一隻咬他的手，咬的他的刀全掉在地上，
動彈不得。

喵喵喵喵喵喵──

祇言一把抓住這個傳說中的愛貓少年，拿出準備好的紅線，往他脖子上一套。


「抓到了。」

「啊──？」


他露出了非常普通的驚訝表情。掙扎的想要逃走，也許是想要穿牆吧？但脖子上被套了施
過法的紅線後，他只是咚的一聲撞上牆壁，把自己給撞倒。




祇言沉默的把成對的紅線綁在自己手上後，對他置之不理，轉頭替陸癸把臉上的貓拔下來
。一手一隻貓，三隻貓喵喵亂叫，愛貓少年把自己的頭撞了一個包，痛的蹲在地上大哭。
隔壁的陸癸則是和貓槓上了，和最後一隻沒被祇言抓住的黑貓追逐了起來，在房內追得團
團轉。


「嗚哇啊啊啊啊啊──」

「喵吼吼吼吼！」

「……怎麼像是幼稚園似的。」在鬼屋中上演搞笑的情節，怎麼看都覺得很蠢。他蹲到愛
貓少年的面前，伸手摸摸他的頭。

「很痛嗎？」

「痛死了──」愛貓少年埋頭大哭。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來的？」

「嗚……」


「你叫什麼名字？」祇言再問一遍，這次比較兇一點。

愛貓少年慘遭恐嚇，嗚咽著回答：「……石晴。」

「怎麼寫？」

「石……就是石嘛。……晴天的晴！」然後他愣住二秒，爆出超大的哭聲：「你是誰啦─
─救命──變態！」

愛貓少年狠狠的往祇言的臉上揮過一巴掌。啪的一聲。


「貓打人啊？哼哼……」

不止被刷了一巴掌，還被小男生罵變態，祇言忍受著身後的喵喵大戰，哼哼沉笑，快要發
飆。

就在此時，門口飄來一陣煙味。




「有變態啊？在哪裡？」已經擅自進屋內的湘祝，腳邊還拖著一個臉爛掉的長髮女鬼，女
鬼身上貼著幾張燒著火的符，她的身份應該是原屋主之類的。

「我一起收了他──」


他漫不經心的消遣起屋內的實況。



□□□



愛貓少年的名字叫做石晴。

此刻的他，被五花大綁的丟在祇言家的沙發上頭，頭上撞腫的地方隨便貼了塊ok蹦，二個
男人站在客廳的二個角落，惡狠狠的盯著他。那是陳祇言和陸癸。




他們現在的住所，是祇言的自宅，一間位於北縣某條老街上的傳統寓所。原本湘祝在捉到
他之後，也要開車一塊兒回來的，可惜開車到半途，接到一通電話說是案件的情況有異，
事態緊急，於是他和祇言換了車，一個人騎機車去探勘情況，讓祇言和陸癸把愛貓少年送
回家。


陸癸瞪著他，石晴也惡狠狠的盯回去。可惜他長得一臉幼秀，瞪人毫無殺傷力可言。

只有地上的三隻貓樂得很，陸癸買了十幾個貓罐頭，通通倒在大盤子裡，疊成罐頭山，三
隻吃到忘我，尾巴豎得老高，連頭都沒空抬起來一下。


「喂，你幾歲啊？」

石晴撇頭不答。

「十三四歲？看起來小學生似的。」祇言挑釁的猜道。

「我十六歲了啦！」石晴瞬間被套話，氣得像隻毛豎起來的貓。



「啊？可是你看起來像國中生耶……你和這小鬼同年紀？」

他皺眉，望向陸癸。

陸癸一臉不可思議：「沒禮貌，我才是十四歲！誰十六歲啊？」

「你有什麼好生氣的，男人長得成熟些不是比較好嗎？女生才會老在意那一歲二歲的差別
。」

「我才不要，這樣會讓我覺得和你很像，感覺很討厭。」

「什麼……你是說我看起來很老嗎？真沒禮貌！」

「你喜歡消遣自己的話，我是不在意啦。」

兩人突然莫名的為了年齡的問題而反目。

聽著他們有夠冷的對話，三隻吃得滿臉罐頭屑的貓，喵喵憋笑。

「噗哇哈哈──他們好好笑喔。冷得有夠悲哀的，一定很沒桃花運。」灰貓說道。


「笨死了。」「小晴也超笨的。」

「小晴笨蛋。」

貓竟然講話了。

「喵哈哈哈哈──」除了講話之外，還會和人一樣的笑！

「他們以為貓就不會講話，傻得很。」

「他們以為我們真的是貓啊……對啦，的確是貓啦，不過也是妖怪呀。妖怪會講話，不是
一件很普通的事嗎？卡通裡的小妖精都是會講話的，這種事連小娃娃都知道。」

「你們不要這樣，人老了腦袋都會比較不清楚。」

「你不要汙辱老人家，老人家會抗議。」

「我說的是事實啊──」「而且這明明就是針對個人的比較級陳述，又不是泛指某某特定
族群。」



「你的意思是，小花得的不是圓形禿毛症，而是禿頭囉？」

「誰得圓型禿毛症？」

「不是圓型禿毛症，是禿頭。」

「誰？」

「你啊。」

「太麻煩了！想打就放馬過來吧喵──！」「咪嘎嘎嘎嘎嘎！」二貓張嘴廝牙互吼。


祇言和陸癸的目光，瞬間轉移到了那三隻囂張的貓身上。

三隻貓的眼睛咕溜溜的轉，得意洋洋的舔著他們的毛腳掌。

果然，這一人三貓，都不是普通的角色。




看見他們疑惑的眼神，三毛貓打完架後，首先走了出來。


「先自我介紹吧，我叫小花，不過我是公的……三花的公貓，有懂得吧？不要以為我叫小
花就是母的。這邊黑的是大黑，請不要故意叫他大白。灰的是恰北北灰毛，那邊是以後要
加入我們貓貓黨的笨晴。他以後要當白貓。」

「什麼白貓，小晴要當黃白貓。」灰毛喵吼。

「虎斑……」大黑小聲說。

「管你們的，小晴要當白貓！」小花呸呸舌頭。

「那麼，」他悠哉問道：「你們特地還設了陷阱，找我家小晴，要做什麼？還對他下了這
麼可怕的咒語，你們該不會真的是變態集團吧。」

「誘拐未成年集團。」

「拐貓集團，喵。」



「什麼？什麼咒語？」石晴挑眉，他壓根兒不曉得自己怎麼了。不過貓咪們知道歸知道，
沒人有要告訴他的意思：

「我怎麼了啦？」他又問，還是沒人理他，眾人一片你知我知的靜默。


貓咪們想起了前幾個小時所發生的事。

他們自幾個浮遊靈的口中，打聽到了假消息，以為那批做亂的紙紮兇靈們，正前往市區的
某一間公寓內作亂。他們遠遠的見到幾陣火光，信以為真，一行人就這樣偷偷的溜了進去
，一穿牆，咻的一聲，石晴便踩進了陷阱，掉到了湘祝的法陣之中。


三隻貓咪看見石晴消失，也跟著跳進法陣，一同被捉。

無論是那個人模人樣的石晴，又或是這三隻外表超普通的貓咪，他們似乎，都離「人類」
這個範疇有點遙遠。

「你說，你們是大黑，小花，灰毛是嗎？還有他是石晴，挺好記的名字。」祇言蹲下，溫
柔的用大手揉過眼前的貓頭，小花從善如流的也抬起頭，讓他給自己梳梳脖子後的毛。


「你挺會替貓按摩嘛。」

「喜歡嗎？」

「還不賴。」小花喵喵叫。

「那還有更好的喔？要不要聽聽看？」

「嗯？」小花眨眨貓咪眼，一雙綠眼睛期待得閃閃發光。

祇言笑笑。

「事情是這樣子的，我們家現在有無限提供貓罐頭的免費活動……」

「啊？」陸癸發出了疑問的聲音。「等等？」

「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暫時在這裡住下來呢？」

不知為何，祇言講出了這句毫無邏輯可言也無關案情的要求──



他講得挺認真，在場的人卻都因為這番話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石晴也住下來呦，他也有貓罐頭吃。」祇言指指他。

「誰要吃貓罐頭啊──」他生氣了。

貓聽道，也生氣了：「貓罐頭有什麼不好！」


一行剛認識的人突然吵成一團，還叫對方住下來？陸癸傻眼，望著他們吵吵鬧鬧。


這個陳祇言，到底在想什麼啊？

陸癸抱著刀，思考起該不該發個簡訊，把祇言的這個怪決定捎給師父知道？不過他很快的
打消了念頭，改撥電話給附近的披薩店，叫了買大送大的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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