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畫師 之四 （五）

[SHKOCHAN (鳳鳴)]

什麼都沒發生。


不是指一定要發生什麼，但是就是總覺得應該會發生什麼，可是卻什麼都沒有，
又覺得這種沒有什麼的感覺比有什麼的感覺還要恐怖。


洗墨一邊幫忙搭營火，一邊往方蕎藍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方蕎藍正笑聲盈盈的
跟同學說笑。


今天一整天平靜的有些詭異，方蕎藍也不像往常一樣找到機會就想湊過來，反而
看到洗墨盯著她看得時候，還有些害羞的閃開了。


也感覺不到平時那種詭異的氛圍，就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洗墨不太瞭解，但是在這種地方，要是能夠什麼事情都不出就太好了。


「來，抽籤。」一名學長拿了幾根細紙條，笑咪咪的說。


雖然不明究理，但洗墨還是隨手就抽了一根，細紙條的尾端做了一個紅色的記號。


「很好，今晚你是鬼。」學長宣佈完，就哈哈大笑的找下一個可能的犧牲者。


洗墨楞了一下，還想不到怎麼回事，阿輝就從後面冒了出來。


「要玩試膽大會，真是不知死活，」阿輝往後方翠綠的山坡望過去，「這種山上
最容易出怪事，每年都一堆怪談，每年還是有不怕死的人要玩。」


「所以我是鬼？負責嚇人？」洗墨轉著手中的細紙條，不以為意地丟進營火的
木材堆裡。


「嗯，可是很奇怪啊，安靜的有點太過分了，」阿輝雙手抱胸，「安靜到好像…
電視看到一半突然斷訊一樣。」


「這種形容很詭異啊…」洗墨乾笑著，又往方蕎藍那邊望去一眼，「那邊也是，
安份到有點恐怖。」


「你也是，」阿輝用力瞇眼看著洗墨，「平常你就像個飛利浦省電燈泡，今天卻
像是接觸不良的鎢絲燈泡。」


「阿輝，我一直想問，」洗墨再次蹲下來研究營火，挑出適合的木材往上疊，
「你是乩童或者靈媒什麼的嗎？」


「不是捏，」阿輝也蹲下來，把旁邊的舊報紙揉成一團往營火中間丟，「我出生
的時候，相命的說我是出家修道的命，家裡是留不住我的，要是不修道，就會倒楣
一輩子，可是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兒子，哪裡捨得啊。」


「所以他們跑去找王爺幫忙啊，王爺就收我當乾兒子，幫王爺做好事，可是做一次
好事，我就會倒楣一次，福禍相抵，作為不修行的代價。」


阿輝掏出打火機，點了一根菸，深深地吸了一口後，又許緩的吐出來。


「要是做好事會倒楣，那我也不想做好事啊，你都不知道我光接住樹上掉下來的
小貓，都會跌到手臂骨折……我媽跟我爸也不奢求我做好事是替他們積功德，只要
我可以做點小小地好事，受點小小地傷，可以留在他們身邊就好了。」


「可是，因為先天就帶修行的命，就算我不修，我也還是可以看到一點點眉角…
也沒有很厲害，就只能躲點厲害的，要收要打，還輪不到我啦。」


阿輝說得輕鬆，可是洗墨卻看到阿輝手臂上開過刀的痕跡，還有大大大小不細看
不會發現的傷痕，不禁有點惆悵。


他的父母呢？為了不讓他留在身邊，直接的就往外送，連看到都不用省得費心…


「阿輝，抽一下吧。」剛剛走開的學長又笑咪咪的走回來，手上剩兩根細紙條，
「就剩我跟你，還有一隻鬼。」


言下之意，就是二分之一的機會，不是生就是死；抽到了上山裝鬼讓蚊子叮，
沒抽到就留下來玩兼把妹。


阿輝看了下紙條，咧嘴一笑，丟下煙蒂，「幹。」伸手一抽……





遊戲規則是這樣的，兩人到三人一組，走到山上的土地公廟，拿桌子上的印章在
手背上蓋一下就往回走，非常簡單。


只是路上要小心而已，沒什麼。


一男一女走在路上，男的拿著手電筒一邊滔滔不絕的說話，女的緊抓著男的手臂，
一臉的害怕驚恐。


「不用怕不用怕，反正都是同學扮的……」


男的話音還沒完，一個白影就從上方刷地一下倒吊下來，尖叫聲還沒結束，旁邊
又衝出一個白影往他們衝過來。


瞬間哀號慘叫連連，男的跑得飛快，女的只能拼命地在後面狂追。


「詛咒你們～～」倒吊的白影舉起手，對著前方男女的背影散發怨念。「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你不怕腦充血啊。」洗墨拉下白布，擦了下臉；躲在這個布下又悶又熱，讓他
一身汗，衣服都黏在身上了。


「不能泡妞的怨恨不是腦充血可以比的～」倒吊的阿輝尖著嗓子裝出怪聲音，兩手
一勾一翻，就從樹下跳了下來。


阿輝抽到了當鬼的紙條，還自願的跟洗墨一組，阿輝深知人類驚嚇的死角，專門
從別人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加上洗墨的配合，一路上讓這驚魂二人組嚇得哀叫
不已的男女何止方才兩人。


正當洗墨跟阿輝躲在樹後聊天，洗墨注意到從山上下來了一個黑影，可是卻沒有
帶著手電筒，在這暗林山地裡非常敏捷的又走又跳，沒幾下就離洗墨他們不遠了。


「快，你去另外一邊，我跳出來以後你跟著跳出來。」阿輝玩得上癮，馬上又指示
洗墨該怎麼做。


「看不清楚是誰耶，」洗墨望去，因為對方沒有攜帶燈具，所以也看不見臉孔，
「會不會是學長？只有一個人。」


上面的土地廟守了一個學長，負責點名跟山下的人聯絡，看有沒有人沒有下山。


「管他的，快點，他快到了。」阿輝把洗墨推過去，自己也躲起來。


當黑影來到他們跟前的時候，阿輝跟洗墨一前一後的跳出來，「哇！」的一聲，
那黑影馬上尖叫了起來。


可是當黑影尖叫的時候，阿輝跟洗墨卻愣住了。


那黑影，就只是個黑影而已，就像一團黑色棉花凝聚成人型的影子，正在原地
不停的尖叫著，而且它……


在縮小。


彷彿尖叫的時候也一併帶走了凝聚形體的氣，洗墨跟阿輝就看著那黑影像漏氣的
氣球一樣，不停的尖叫，不停的縮小。


直到黑影縮到大約兩人的小腿高的時候，轉頭一邊尖叫一邊揮舞著手腳，像是
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逃走了。


四周死寂了一般的沉默，洗墨跟阿輝看著黑影的背影，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啊！！！！！」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兩人像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寂靜一般大叫了起來，抱頭在原地
不停的踱步，轉身就往山下跑。


跑了沒多久，兩人停下，還差點因為衝力過猛跌倒。


洗墨現在不只想叫，還想哭了。


一個身影站在路中央，緩步往上走，看到兩人，柔柔的一笑。


那笑要是普通一點，洗墨或許會禮貌的回笑一下，可是剛才那笑，卻像是讓他在
大冷天洗涼水澡一樣，全身發麻。


「嗨，洗墨。」


是方蕎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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