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停車－現實的荒謬

[ikki (鳳翼天翔)]

(一)劇情

在片子開始後幾分鐘，當陳莫（張震飾）把車停下，鏡頭遠遠地帶到背景的那座
天橋時，這部《停車》就這麼和我腦中的現實生活台北連接起來了。那不就是我
見過許多次的行人天橋嗎？不敢百分百確定的我，等到張震打電話叫拖吊車報出
地址時，我終於能確信：是的，那裡就是承德路二段，那間波士頓西服就是那間
波士頓西服，那個市場就是那個市場......

導演選擇了極高度寫實的路線，現實的路名、地名、地址、學校，甚至找了被飛
行教官退訓的九孔演被退訓的飛行員計程車司機，就是想要製造這種「這是很真
實的」感受吧？

停車，是一部帶有幾分荒謬色彩，卻又就這麼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的電影。

常常在看電影時，我們會見到某些似乎很「不可思議」的情節。如果這部電影本
來就是走誇大幻想的路線的話沒有觀眾會介意－－有人會很介意現實生活中沒有
警察會像成龍一樣躍上跳下以一當百嗎？

但是，在走所謂「寫實」路線的電影中，觀眾就很自然地會介意所謂的「真實」
了。這也就是為什麼看《九降風》的人，有的會介意書包上的「國立」二字，因
為他們知道那時還是「省立」的年代。我們可以接受史密斯先生莫名其妙就會碰
上美國軍火業大陰謀然後單槍匹馬解決掉，但是會因為女主角莫名地發脾氣而無
法接受導演的處理－－哪怕現實中根本沒聽過有超級英雄，而多得是為了雞毛蒜
皮的事發火的人。電影，有屬於它自己的邏輯。

於是，《停車》這部電影的基調就浮現了：這是一部告訴觀眾「現實之荒謬之可
能」的電影。

被併排停的車子卡住，應該是很多人都有過的經驗。這部電影選擇了這件身在台
北人人都可能碰到的事為核心觸發，正呈現出了全劇的「現實之荒謬」的特質。
一座「比不上北京或上海，但也不算小」（劇中大寶向李薇介召台北語）的城市
，一座有半數的汽車注定沒有車位的城市。於是「假日交通法規也放假」「晚上
執法者也休息了」的荒謬而現實邏輯就成了這都市生活的一部份，極荒謬，但是
不接受又能怎樣？我們就都默認了這是生活的一部份。

同樣不容於法或容於理，但是因為「就是這樣不然能怎樣」的這種荒謬現實，而
存在於我們生活中的事還有許多，在這部電影裡也屢屢出現：基於人性而最古老
的行業賣春，非法怕條子，但就是存在，所有人也都默認它的存在－－只要皮條
客別擋到我的車就好！為人做了一輩子衣服的裁縫到死都沒為自己好好做一件襯
衫，懷抱夢想的年輕人碰到賞識他的父執輩老顧客讓他去異鄉（或者，是「祖國
」？對一位父親在台灣過完餘生而自己長在香港的人這真是難答的又一現實荒謬
問題）發展，最後卻被這「恩人」倒帳而累得自己欠一屁股債。相愛又相配的一
對年輕夫婦，居然精卵互斥，而只能在夫的精或妻的卵中擇一的荒唐。沒有犯任
何錯的女工，老實工作了八年而仍有老母要顧，只有到一個無法想像的南方島嶼
上去賣身......

或無奈，或愚蠢，帶有幾分荒謬，但－－不然能怎麼樣？

在劇中，當張震走到三樓進了門，徐天榮演的老爺爺對內喊「小馬回來啦」時，
我還一度以為這老爺爺是精神有問題的。但當張美瑤演的瞎眼老太太出現後，徐
天榮望著張震的那眼神－－彷彿在哀求著「對不起，既然你進來了，就拜託你一
起演一下戲吧」，就開始將張震演的小人物「陳莫」拉離了原本預定好的軌道。
接下來的一切越來越誇張的荒謬情節，其實都是無心之下的順理成章。我們原本
可能無法理解為何會有人這麼好心，明明可以走了卻又回頭去陪老太太吃飯，或
是願意留下陪單手理容師玩一場桌檯足球；可是當劇情交待了陳莫的前一天，原
來他和老婆因為種種原因而大吵了。他們為了一個孩子努力了那麼久卻被宣告不
可能，這解釋了陳莫對妮妮的異常關愛與堅守承諾；而和妻的爭執也暗示了陳莫
其實潛意識裡並不是很想回到家裡。戴立忍演的大寶和李薇稍早的追逃情節，也
為他之後怒氣爆發時的下重手埋下了潛意識的原因。於是，當一個前夜通宵未眠
的、心力交悴的男子，經歷了那麼多的不順遂，又剛目睹了一場討債暴力在他眼
前出現自己還受到無辜波及，累積了這一切後再度看到自己的車又被併排塞住，
而拖吊場的回答是那麼的無理卻又合理......

於是，累積了這一切的陳莫上了四樓，見到一個吊兒瑯璫的皮條客，在他眼前耍
起嘴皮子。陳莫那句「要不是你傍晚擋了我的車，我現在就不會還困在這！」其
實是多麼荒謬啊！就連我們這些知道前因後果的觀眾也忍不住和大寶一起覺得荒
唐而大笑；但經歷了這一切的陳莫不但已經沒有辦法冷靜合理思考，他更是依照
著人們在困境時常出現的另一種本能反應行事：他要將這一切的過錯找到一個發
洩的對象，眼前的大寶就是那對象。陳莫不能也不敢去想這一切的真正本源，其
實很可能就是他自己「自找」的，哪怕這自找的原本只是出於一點好心。

而當大寶反而向陳莫拉起皮條時，先介紹「這個拍過平面廣告的喔」時，其實已
經無意間觸動了陳莫的怒氣而不自知。（劇中小鎂是平面廣告模特兒，這皮條客
在向他推銷的和他老婆是同一類人）到了大寶開始在陳莫面前和李薇演起羶腥秀
時，大寶其實是藉著在眾人面前羞辱李薇以懲罰稍早李薇逃跑的行為所惹了的麻
煩，但終於讓陳莫的火氣超過了臨界。於是原本只是偏離的軌道終於變成了大翻
車......

這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有人會覺得它沒有劇情，但它的劇情就是現實，就是一
個不巧各種小小荒謬、我們已習以為常的荒謬全都湊在一起時，演變出的擦槍走
火大爆炸之夜。



(二)演員

這部電影的選角很成功，或者說是太取巧了點。高捷演黑道斷手退休的理容師，
張美瑤演思念兒子的老母親，或是九孔演夢想當飛行員卻被退訓的計程車司機，
這些角色都太符合演員，所以他們演起來雖然都駕輕就熟，但要讓觀眾驚喜於他
們的表現就不是那麼的容易。在看電影的當下，最讓我驚喜的兩位演員是戴立忍
和杜汶澤。戴立忍演痞子其實也算是「本色當行」了，但是在《停車》中他所演
的皮條客大寶不是個只有平面的痞子，而是個活生生有許多面貌的「人」。當他
在大陸騙女人來台賣春時，當他和和氣氣開車當馬伕時，當他和跟了他十五年的
小弟納豆在車上喇賽時，和當他拉皮條做生意時的賤模樣，全都是不同的。和氣
時讓你覺得他人很好，喇賽時讓你覺得這大哥真老江湖，賤模賤樣地摸完女人下
體後把手指在鼻前聞一下說聲「新鮮的喔」時又會讓你覺得這人真是賤透了，戴
立忍的演技表現實在是好到沒話說。(只是，他的頭髮又少了點了？)

杜汶澤也是，他一出場就是被追債的可憐小胖子。廁所裡拿水從頭頂淋下沖去身
上白漆的戲，他的神情是那麼的落寞和心酸。但下一幕回憶中，金士傑走進洋服
店（噢！那店裡放的兩位紳士交談的圖，真是我童年印象裡的一幕）問「師傅呢
？」杜汶澤微微欠身微笑說道：「我就是。」那一幕，一個動作，緩緩說出的三
個字，就足以讓我相信他是繼承家業，在洋服店看著父親接待客人長大的裁縫師
了。一位演員的功力，往往由小地方就可見。

其他幾位演員的表現大致來說也都在水準之上。楊麗音、庹宗華、賈孝國幾位戲
份原本就不多，演出也都到位。徐天榮老爺爺在某幾個鏡頭裡不知是不是打光的
關係，眼神彷彿帶了點邪氣讓我擔心了一下會不會變鬼片。張美瑤老奶奶的口條
在這齣戲裡不知怎地好像有點說不上來的問題，她那種說話的方式當鄉下農村老
奶奶很自然，但當窩在公寓裡出不了門的瞎眼老奶奶就似乎有點「人間煙火味」
太重。高捷的演出稱職，戲份又重，可惜設定上他還是黑道退休，讓人覺得他好
像演來演去都還是黑道。曾珮瑜的演出在看電影時沒特別的感覺，但出了電影院
後才發現她是台灣人而非真正的大陸妹，才嚇了我一跳。就這點來說，這位演員
的努力和用心值得贊許。

特別偏心一下小鎂（雖然她戲份很少）。她在《停車》中演出了一位很特別有味
道的妻子。雖然這角色著墨太少而無法令觀眾完全理解，但小鎂的演出真的很棒
。其中一幕她在診所吼著「你知道我要躺在那兩腳開開讓鴨嘴鉗在我那裡面攪來
攪去是是麼感覺嗎？你只要拿本黃色書刊去打手槍就能解決了，你知道個屁！」
那場戲小鎂的存在感真是太強了，讓我實在很想問問某人這女人在家裡是不是就
真的會這樣兇巴巴。而張震在這場戲裡，就淪落到只能空洞地發個很空洞的火，
這不能算他的錯，是他被演對手戲的演員幹掉了。

男主角張震......嗯，我發現我沒辦法評論他。陳莫這角色有著極豐富的背景和
極複雜的情節讓他發揮，所以一位稱職的演員演得好似乎是應該的。不過還是稱
許一下他的口條好了，因為他在劇中的台詞都是不太長的對話，所以除了唸信的
時候會讓人驚覺他的口條實在還有可再加強之處外，之前被觀眾所垢病的問題幾
乎在這部電影中都不會干擾的觀賞了。（嗯，這真的算稱許嗎？算了......)


(三)結論

示範一下超級虎頭蛇尾卻又很真實的結論吧：

《停車》拍得很用心，如果觀眾也願意用心看，就會覺得很好看。



題外話：我為了想見到導演、戴立忍和杜汶澤，在寒風中騎來回一小時多的車，
跑到沒有任何優惠可用的京華城喜滿客買票看電影。結果大概是因為進場觀眾太
少，所以這場座談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我其實可以接受因為人太少不好看，所以取消了座談。但是好歹也跟在場的四位
觀眾說聲抱歉吧？裝個傻就混過去了，實在令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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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18.168.42.62
推 sickiam:Peggy 轉身一跑就從承德路跑到八德路立體停車場 XD
推 ygbgreat01:推停車  沒看到演員真是可惜了 peggy 滿漂亮的  哈
推 cscc:又是部要讓觀眾猜導演想法的電影嗎?
※ 編輯: ikki            來自: 118.168.42.62        (11/29 18:57)
推 kimchimars:推 昨天去美麗華看的 深刻的感覺
→ sufjan:這是部好片卻在市場上反應很冷
→ a111156987:推好片  甚至我覺得還大勝今年前面那幾部國片
推 Isaac1:喜歡Peggy可以看公視新戲  天平上的馬爾濟斯
→ ikki:哇咧～我有看天平上的馬爾濟斯咧 我居然沒發現李薇和涂青芸是
→ ikki:同一個演員 女人的化妝差別真是太可怕啦！(淚奔)
→ ikki:不過這真的代表Peggy的演技很不錯呢 兩個角色完全就是兩個人
→ jimtung:台詞 場景 抽菸 動作 都很有台灣寫實的感覺
推 jimtung:推台灣味！！！！
推 bluefish520:淡淡的風格  幸好我沒被拖去看便形精鋼3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