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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寫過一篇舊文 本來是出書時要用的(讀者設定是高中生) 但後來出版社因為稿子過多刪了一些 那篇被刪掉了 現在貼給你參考囉 這篇文章我也沒找機會請唐捐本人看過 要是他有機會看到 或許會說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吧 一笑 --   唐捐這首〈暗中〉頗為晦澀難解,但這種難解倒不是全不可解,主 要因為意象繁複,語言緊湊,而給人難解的感覺。加上此詩雖然寫作案 者、受害者,卻將作案過程直接省略掉,這個部分是一般讀者最感興趣 的部分,唐捐卻全不著墨,也難怪大家直呼難懂了。   這首詩由〈目擊者〉、〈受害者〉、〈作案者〉三首小詩組成,雖 然在寫詩的順序上先寫〈目擊者〉,再寫〈受害者〉,最後寫〈作案者 〉,但解詩上不妨先從〈受害者〉看起。在〈受害者〉中,貫串全詩的 意象主要為「貓鳴」和「心情」。貓鳴是外在的刺激,心情是內在的感 受。外在的刺激無孔不入,又甚為強烈,因而使內在感受被引發而不得 不沸騰翻滾。唐捐用各種知覺去狀寫心情,我們在閱讀的過程中,首先 看到引起心情的「貓鳴」本來只是一種聲音,但唐捐用「有力」、「氣 味洩露」、「燏熱」等非屬於聽覺的知覺來形容。這種以甲感官描寫乙 感官的作法,稱之為「交感」,是現代主義詩歌的一大特色。這種交感 的運用,有時會比直接形容感受直接而準確。比方「目擊」這麼一個詞 ,目只能「看」,怎能「擊」呢?但用觸覺的擊來寫視覺的目擊,卻又 是這麼生動準確,遠遠比「看見」有力多了。唐捐又運用各種視覺上的 形象來形容貓鳴,比方說「髭髮」、「草木」、「夜色中點燃火燄」、 「小蛇」等等,這也是交感的一種。但視與聽的交感在詩歌中不算罕見 ,罕見的是唐捐所運用的形象,總是那些令人不快的、奇特的形象。在 這些詭異的形象形容下,受害者的痛苦就更為可感了。   第二段的重點在「心不能影響貓 但貓能影響心」,換句話說:外 在刺激可以影響人的心情,但人的心情實際上不能影想外在事物。受害 者的痛苦在於想要革除掉痛苦感受,但革除不掉、靜止不下來,因此他 只好不斷地形容。「貓」在第二段扮演「外在刺激」的角色,在第一段 則扮演「目擊者」的角色。目擊者是不是要謀害受害者?我們無從而知 ,因為第三段中「作案過程」寫了個「略」字。但那並不重要,重要的 是:詩人透過神秘詭譎的貓眼,在暗中誰都看不到的地方,由貓來看到 。而且這個貓的視覺經驗,無法直接用視覺經驗傳遞給人們,人們只能 用「捏」的捏出來。捏出來後,又是不屬於視覺的知覺。「這些景象如 湯」、「如漆」、「光憋在燈裡」,這裡使用交感,除了強化修辭效果 、增加恐怖氣氛外,也呼應了「一切都在暗中」的題旨。在暗中,人們 怎麼看得到呢?視覺既然在案發現場被取消,人們只好用其他的感官來 「目擊」(而詩的題目正好是目擊者)。   「目擊者」這一段,雖然是要開啟繁複的視覺經驗,但開啟之後卻 是大量運用其他知覺感官,因此更符合「暗中」的題旨。到第三段〈作 案者〉,終於要寫「事件」了。大家都知道,「故事」永遠是最吸引人 的,因此在這首詩中,〈作案者〉這一段可能最受期待。但詩人卻不說 故事,他甚至不要人們因為聽到一個故事,以為前因後果有了著落,就 忽略了中間這些強烈的受害感受。他把故事提出來,但不說。只說動機 是:作案者在暗中嚮往「火」(可能暗示著光明)。而火在貓的腦中、 在貓的體內。貓是「外在刺激」,體內有令作案者嚮往的「火」,但貓 不是打火機,不會讓火自己出來,不會自己產生光明。這就是作案的動 機了。火和光明一直沒有出現,因此一直是暗中。貓不斷鳴叫,因為火 在貓的腦中燃燒。貓的情緒也非常強烈,用叫聲勾起受害者的心情。〈 受害者〉寫道:「草木縮入深深的地底╱髭髮快速萌生 那是體內的情 愫 鑽出燠熱的洞穴 如蚯蚓」,因此,到了〈作案者〉的結果處,這 些心情非常具體地成為毛髮。「啊,心臟已長滿毛髮」,抽象的心情直 接變成具象的毛髮,比「白髮三千丈,離愁似個長」這種比喻更為驚悚 。   詩已讀完,如果要問這首詩到底要表達什麼?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地 給個答案:它要表達「心與意志是薄弱的,而感官與情感則非常強烈; 心情一旦襲來,則萬萬不是心所能抵抗」。文學的本質是肯定七情六慾 的,而〈暗中〉一詩正視心情,也正是文學家的誠實態度。 -- 桃李春風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燈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75.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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