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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國時報/胡子丹 http://tinyurl.com/2xfzqz 喬志高談翻譯的一頁往事  三月九日本刊刊出劉紹銘「『筆』眾不同──風趣、博學,又平易近人的喬志高」 一文,用以懷念三月一日逝世於美國佛羅里達州的高克毅先生。刊出後回響者眾,其中資 深翻譯家胡子丹先生,油然憶起三十年前(一九七八)與喬志高邂逅的往事,清楚明白講 述喬志高暢談「翻譯」的見解,有益又有趣,「人間」特予刊出,讓讀者見識這位文化迻 譯大家的幽默與智慧。 ──編者  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喬志高在香港創辦了「譯叢」(Renditions),1978至1990 年我在台北主編「翻譯天地」(Renditions Monthly),因為這兩個刊物同質性頗高,英 文名字又一樣,引起了高先生的注意;經由共同朋友卜少夫先生的介紹,我們通了電話, 也寫了信;他笑呵呵說:「喊他高先生絕沒有錯,稱他喬先生也滿有道理,可千萬別叫他 「喬志」先生。因為他是中國人,百家姓上有喬有高,可就找不到「喬志」這個複姓。」 蓋喬志高(George Kao)乃高克毅先生(1912-2008)的英文名字的中譯,也是高先生用 以筆耕的筆名也。  我二人終於見了面,那是1978年六月十二日下午三時半開始,到六點半才結束。他 是由香港去美國,在台北過境,住圓山飯店,啟程前就約定了這個約會。他健談,興味濃 ,足足獨白了一百好幾分鐘。時隔多年,音容宛在,滬腔仍然盈耳,端的記憶猶新。本文 試以第一人稱語氣寫出,以下所謂「我」,喬、或高先生是也。  「譯叢」、「譯訊」與「翻譯天地」  我第一次看到「翻譯天地」月刊,是幾個月前,香港中文大學的翻譯中心,轉寄到 美國給我的。最近卜少夫先生又給了我一份六月號。這是份很專門性的雜誌,台灣有人辦 ,倒是我始料不及的事。比起「譯叢」和「譯訊」來似乎還要專門些。  「譯叢」是季刊,偏重於中文外譯。「譯訊」是一份不定期不向外發行的一種會員 通訊,最初只是油印若干份,分寄給香港翻譯學會會員們,最近幾期才開始排印。「翻譯 天地」的英文名字叫Renditions Monthly,我很欣賞。當然,這很可能仿用了「譯叢」的 英文名字,但是這沒有關係,我非常同意。我在翻譯學會的午餐會上就曾如此表示過。當 初我把「譯叢」的英文名字取做Renditions原因有三:第一,我總覺得Translation這個 字雖然名符其實,畢竟太普通了,當時在哥倫比亞大學也有一個翻譯中心,他們也有個季 刊叫做Translation,如果我們把「譯叢」也叫做Translation,便雷同了,會攪不清。第 二,Renditions這個字很含蓄,耐人尋味,要讓人想一想。第三,Renditions是對翻譯技 巧的一種看法。  世界上沒有百分之百的「對」的翻譯,是各種不同的嘗試而已。Renditions的原義 是音樂,是各個人在演奏時不同技巧的表現。這個S很重要,多數形,見仁見智,各有千 秋。用Renditions Monthly做「翻譯天地」的英文名字﹐實在是最妙的翻譯了。  原文作者與譯文讀者  我對於思果先生在「翻譯漫談」中談到的「我們談翻譯,往往第一注意到對原文、 原作者負責。這件事一點不錯,錯在太看重這一點,反忘了讀者。這只是本末輕重的問題 ,譯者又想忠於原文,又要譯文明白曉暢,朗朗上口,是不是辦得到呢?答案是辦得到, 不過很辛苦,也要一點訓練。為了譯文流暢,犧牲一點原文不相干的地方。」今年二月間 ,陳蒼多先生為文「請教」,認為思果先生說的這些話有商榷之處。陳先生認為「第一, 翻譯是見仁見智的問題,到底是讀者為本原作者為末,也不能有一定的定論。如果有的譯 者以原作者為本,寧願犧牲「十分之一」的譯文流暢,而把「原文不相干的地方」譯出, 以增加「十分之二」的「忠於原文」,那麼,我們也不能說他這樣做不合法。」這兩篇文 章,我看是沒看到,不過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以為他們二位都有道理。也可能蔡先生沒 有把話說清楚,很容易便遭到誤解了,他沒有再寫文章來反反駁,是很明智的。我倒想起 他最近在香港,可遇到了一件頗為「動輒得咎」的事。原來在香港有家報紙,有一署名「 七好」的專欄,所謂「七好」,乃由七女子(即小思、圓圓、杜良堤、柴娃娃、尹懷仁, 和蔣芸、秦楚)每人每週輪寫一篇專談有關「女權」的文章。有天七女子作東,思果先生 簡直是「抓住一把胍」趕赴鴻門宴,偏偏愈謹慎說話,愈容易出錯,這件事情的詳細經過 ,思果先生在「認錯──男女平權的間題」一文中已經交代得清楚。我想他在寫「翻譯漫 談」的時候,知道台灣翻譯界高手很多,可能也就懷著赴「七好」宴的同樣心情罷!思果 先生目前也參加了翻譯中心,正在埋頭翻譯Charles Dickens的David Copperfield,這就 是過去林琴南先生用文言文翻譯的「塊肉餘生錄」。我有理由相信,這次用白話文重譯, 一定比先前的好。現在看來,有很多囉哩囉嗦的地方,如果全部忠於原文,還她本來面目 ,對譯文讀者來說,恐怕不見得討好。我個人翻譯,是不贊成逐字逐字的。因為不忠實於 原文,固然有虧譯的職守,可是如果太忠實原文,而使讀者們看不懂譯文,則又有違翻譯 的目的了。我大半輩子搞翻譯,我看別人的翻譯翻得太流暢了,流暢得不像是翻譯,我立 刻直覺到,這種翻譯一定是不忠實。同樣地,如果,看到的譯文太詰屈聱牙了,我也可以 下判斷,這位翻譯仁兄,不僅原文沒弄清楚,他的譯文程度也不怎麼高明。我個人的翻譯 習慣是一段一段的翻,先把原文看懂,把每一個字都消化了,然後再考慮到,怎樣用最適 當的譯文把它翻出來。當然,由於兩種文字的句法、文法、用法的不同,譯文的次序不可 能和原文的相同,但是,大段大段的,我不主張變動。如果原文段落不清,那是作者的差 勁。我們把一流作品翻成二流譯文,或者把二流作品翻成一流譯文,這都不對,也都不高 明;既然發現原文太糟,我們何必去譯?  中文外譯  我在這幾年,發現了在台灣翻譯界,有一個好現象,那就是中文外譯多起來了。有 位殷張蘭熙女士,在這方面供獻很大。中文外譯這件事情不簡單,第一要有好作品,質好 是建築在量多的基礎上。因為從多量的創作裡去找好作品,總比較容易些。台灣幾家報紙 副刊,在這方面盡了不少力,但是純文學性質的刊物卻太少了,大概是「賠本生意沒人做 」罷!第二要原文有價值,不論文藝或論文,要能受到國際上重視。舉例說,小說反共可 以,但絕不能八股,而且要長篇。第三,就算我們有好作品,誰來翻呢?目前中文外譯, 外國人和中國人的人數差不多,翻的好壞也各有千秋。外國人如果翻得壞,那就是很壞很 壞,因為他根本把中文的意思弄擰了,譯文越高明使人誤解的程度越深。當我看到一些頂 頂大名的洋學者把中文譯錯了,我真傷心透頂,而他們又自以為通曉中文,不願找中國朋 友幫忙。我們中國人的中文外譯,因為外文畢竟不是母語,往往掌握不住,即使譯文完全 正確,文法完全對,但是文句不漂亮,不夠出書水準,也是枉費心機。所以我們中國人的 中文外譯,最好是請有文學修養的外國人潤飾一下。以上說的這幾點,現在都在慢慢進步 中,經過一段長時期才能看得出成績。例如不久前,我國陳荔荔女士英譯了「董西廂」, 由劍橋大學出版部出版,得到了美國翻譯類的書獎(National Book Awards),這個獎雖 然是全美書商提供的,卻是美國出版界的大獎,國人膺此殊榮的,陳女士是第一人,尤其 是幾篇書評,對陳的譯筆給予極大的好評。  以諺(俚)語譯諺(俚)語的問題  我最後要談的是翻譯上一個小小問題,卻是一個大大困擾。那就是以諺(俚)語譯 諺(俚)語的問題。我認為大可不必很勉強地一定要出來。例如英文裡有to 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一句話,我對「一箭雙鵰」的中譯便不以為然。因為「一箭雙鵰」 除了有「一舉兩得」,還有其他意思。後來有人中譯為「一石二鳥」,既正確、新鮮,又 給中文多創了一個詞彙,真是最好不過的事情。有人用「寧靜致遠」來翻譯Still water runs deep.看來好像很適切,但是,你如果細細體會一下,便覺得還是不夠味。我們中譯 一個作品,不僅要介紹原文的內容,原文裡有好的詞彙,也要介紹出來,來豐富我們自己 的中文詞彙,像「幽默」、「摩登」、「盆景」等都是很好的例子。只要是普通話可以講 得出來,用白話文可以寫得出來的詞彙,我們不妨多創造些,或是用很適切的方言來中譯 ,而使它再生。例如「彆扭」這個詞彙,現在不就國語化了嗎!所以說,我們幹翻譯工作 的人,說得堂皇點,固有文化的發揚光大,對現代文學的開拓傳播,可真貢獻很大,也是 任重道遠呢!  我曾翻譯過一本「大亨小傳」,裡面有很多俚語,很不容易翻成恰當的中文,有陣 子我很想用上海幫會裡的話來翻,因為我是在上海長大的,可是「今日世界」的編輯沒有 同意。有位戲劇家姚克生生翻譯了一本「銷貨員之死」,裡面口語太多,他便全用北京話 ,他之所以敢用北京話來翻,因為他自己是蘇州人的關係。那本書的對話完全是紐約市布 魯克林(Brooklyn)區的口語,土土的,講來會使紐約人聽了好笑。用我們的京片子來翻 譯布魯克林的口語,我認為是沒有什麼道理的。在翻譯過程中,總是免不了一些文句,很 難用三言兩語就能把原文的三言兩語翻譯出來,尤其是關於風土習俗的表達。例如在日本 小說裡,因為久旱不雨,便在玄關前掛了個紙人,是代表祈神降雨的意思。如果譯成中文 ,只要把譯文弄長一點,說個詳細,要不然,只有用「譯註」。不過這是個下下策,要盡 最大可能不要用。  我一大半輩子搞翻譯,在未來的歲月裡,恐怕還是搞翻譯。我和翻譯結了深深的緣 ,這就是所謂「翻譯因緣」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18.0.48 ※ 編輯: TheRock 來自: 61.218.0.48 (05/24 16:25)
outofdejavu:推 05/24 18:04
outofdejavu:原來"彆扭"是外來語 查了"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定本" 05/24 18:05
outofdejavu:還真得沒有古文的出處 那麼請教一下原文是?? 想不到 05/24 18:06
outofdejavu:另"盆景"是plant嗎?? 05/24 18:06
luciferii:既然發現原文太糟,我們何必去譯?...因為要糊口(笑) 05/24 18:50
cateyes:當因原文寫太爛而譯文被客戶嫌時,真的有口難言啊 05/24 19:40
subpoena:盆景是不是 bonsai ? 05/24 20:00
outofdejavu:彆扭會是banal嗎 =.=? 05/24 20:24
nantonaku:BONSOI是日文 盆栽 05/24 23:08
nantonaku: A 05/24 23:08
Mosquitoe:從文義看,"彆扭"是舉例說明"適切的方言"吧~ 05/26 00:23
Mosquitoe:不然也不會說是"國語化"了 05/26 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