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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山毛櫸下的德魯依 第二天早上,亞雷特在拖查闊塔的市街間閒逛。這是一個白晝和夜晚面貌 迥然兩異的城市。白晝的拖查闊塔是交易活絡的商販之城,市場裡到處堆放 著成山的農產品,婦女提著菜籃穿梭在洶湧的熙攘的人群,小販的叫賣聲和 顧客的殺價聲不絕於耳;走過一條街,來到商人存放貨物的倉庫區,滿載銅 器的馬車頭尾相接地朝南出發,大都要沿著以康克雅為起點的大陸公路,前 往更南邊的雷尼坦恩王國;經過一處有噴水池的廣場時,可以看見工人正在 搬運剛從西北方的森林地帶獵來的貂皮和兔皮,而對面卻是販賣胡椒、香草 的香料批發商。 但貿易城市的面貌只佔了拖查闊塔的東邊半面。到了西半部的時候,沿街 櫛比鱗次的是一家家的銅加工廠,大都座落在縱橫交錯的運河旁。銅礦沙沿 奎拉圖河以船運送至下游,之後轉乘到較小型的駁船上,直接從人工開鑿的 運河送到各加工廠去。同時運河提供加工廠必需的用水,也承受了排出的廢 水。廢水流回奎拉圖河之中,在漫漫的濁流之中染出一片青綠色,使得附近 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金屬酸的混合氣味,聞久了實在令人頭暈。 在奎拉圖河上有一座石拱橋,繞經河中的沙洲曲折前進,至少有一百個橋 拱,全長可能有四公里之譜,是跨越大河的交通要道。過幾天亞雷特就必須 要經過那座橋前往更北方,因此他也不急著去走一遭。 城內居民的膚色棕白參半,但就亞雷特的觀察看來,似乎棕皮膚的布塔拉 人大都從事勞力的工作,而尤其是西半部的銅加工廠中,幾乎清一色地都是 布塔拉人。來到銅加工區南側,有數十條密集而雜亂的街道,房舍大都是泥 磚牆加上木板屋頂,低矮而狹小,是布塔拉人的聚居地。由於年輕人白天都 出外工作去了,亞雷特在這裡只看到老人、婦女和小孩。 這時已經快中午了,亞雷特正在想是不是該回到市街上去找些吃的,卻注 意到前面有大約數十個人聚集在幾棵高大的山毛櫸前。說也奇怪,這還是亞 雷特在這城市裡第一次看到綠色的植物。由於好奇心戰勝了食慾,亞雷特也 湊上前去看個究竟。 他的視線越過人群,看見在山毛櫸的樹幹下有一位青年,正在低頭察看一 位小女孩,身旁小女孩的母親(亞雷特這麼認為)則是一臉焦急徬徨的臉色 。那青年體型高大,身披灰綠色的粗麻布斗篷,有著濃密及肩的黑髮、烏黑 的眼珠、和棕色的臉頰,語調親切而溫和。從現場群眾肅穆平靜的神情來看 ,亞雷特直覺認為他們正在進行一種宗教儀式。他對宗教儀式就沒什麼興趣 ,便打算要擠出人群離去,但周圍陸陸續續又有人靠攏過來,不消一盞茶工 夫,他也成了人牆的一部份~~而且有點進退不得之感。 忽然間群眾爆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引得他又再次回頭去看山毛櫸下到底 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小女孩和母親緊緊擁抱在一起,而黑髮青年則微笑地立 在一旁,欣喜的笑容中有掩不住的滿意。而後有兩位中年婦人從群眾中走出 ,一人攙扶著另一人,跪在那名黑髮青年的腳邊向他哭訴。受攙扶的那婦女 將上身的衣服解開部分,露出背部來。 亞雷特乍看下吃了一驚。那婦人的背上有個碗口大的濃瘡,瘡口已潰爛發 黑,膿汁和血水混雜著流下。亞雷特覺得好像聞到了令人作嘔的惡臭,但他 離山毛櫸其實還有相當距離,這氣味八成是他自己的想像。 黑髮青年用手撫摸婦女的頭,柔聲地說:「別擔心,妳受的苦痛已經夠多 了,今天該是妳休息的時候。」說著他低聲念了幾句話~~亞雷特意識到他 是在念某種咒語。婦女的神情在聽完這些咒語後,似乎緩和多了。黑髮青年 接著從披風下的暗袋中拿出一把藥草,正確地說,是一把蒲公英的葉子。「 可能會有點痛,忍耐些。」他便把蒲公英葉均勻地撒在瘡口上,再用手慢慢 敷平。那婦女咬緊牙根,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亞雷特突然閃過個念頭:他和那黑髮青年的距離那麼遠,為什麼能清楚聽 到青年的聲音?總不可能那青年對近在眼前的婦女用吼的吧?正當他這麼想 的時候,四周又響起人群的嗡嗡低語聲,而青年的聲音則隱沒其中。但只要 他專心想去傾聽,周圍的雜音又再度消弭,而青年柔和的語調聲則重新清晰 起來。 大概又是風精靈額飾的緣故,亞雷特順手摸了摸額頭上的那顆青色寶石。 黑髮青年舉起沾滿膿血的右手來對著天空,開始朗誦咒語:「掌管自然萬 物生死之命,深邃美麗的森林女神妮芙德麗啊,我們讚揚妳的慈悲,因妳那 醫療的權能而更為彰顯。願這子民的傷口為樹液所洗滌,如同冬雪清洗枝枒 的積塵,以待春芽再次吐放新綠。」 敷在婦女傷口上的蒲公英葉,先是閃耀著幾星綠色的光彩,隨即迅速的枯 萎了。但同時瘡口裡的膿血突然大量流出,黑髮青年迅速用適才準備好的乾 淨毛巾將膿血及枯萎的樹葉擦去。過了幾分鐘,膿血流乾了,瘡口仍在,卻 是新鮮的粉紅色,有如剛剛才新受創的傷口。鮮紅的血正從中緩緩滲出。 「傷口已經清理乾淨,接下來就請治療師幫妳將傷口癒合。」黑髮青年向 一旁恭敬地招手,一名滿頭白髮的老治療師便趕到婦女身旁,為她施展癒傷 術。群眾又是一陣歡呼,兩名婦女也不住地流著淚向青年道謝,而他和藹地 接受婦女的謝意後,馬上著手診療下一位病患。 亞雷特向身旁的人打聽這位青年的身份。有個提著菜籃的中年婦人回答說 :「他是來自晨橡森林的德魯依。我們這兒常常會有年輕的德魯依來為窮人 治病,他們從晨橡森林帶來的藥草都很有療效喔。」 旁邊有個灰髮老人插嘴道:「不過我看今天來的這個相當不錯。以前有些 德魯依在給人治病的時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或者在像幹什麼苦差 事、恨不得馬上走人似的。今天這位從大清早到現在快中午了,還是一樣親 切又有耐心。」 「而且技術不錯。前陣子有個笨笨的德魯依,連個接骨都弄不好。」 「接骨是比較難搞啦。依我看,連個腳癬都看不好的才是真正沒用。」 「你別說笑了,德魯依才不給你看這種小病呢!」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談論他們對德魯依的看法,越講越是有興致。到後來 亞雷特插不進話,只好繞到另一頭找別人問話。 「你說這些德魯依為什麼要來為窮人看病?」有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婦女 ,兩手各牽著一個小孩,回答亞雷特的問題:「聽說他們是為了做修行吧。 好像德魯依有規定要經過這種修行,才能成為真正的德魯依。」 「德魯依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人?」 「嗯……我們居住在城市裡好幾代了,其實對德魯依也不太了解。聽我祖 母說,居住在平原上的布塔拉人,都相信德魯依能帶來風調雨順、使農作豐 收,是森林女神的祭司……」話還沒說完,年輕婦女的小孩餓得吵嚷起來, 她便領著兩個小孩回家去了。 這時有人用擔架抬了個病人過來。那病人骨瘦如柴,眼眶深深凹陷進去, 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模樣。德魯依青年靠近看了看他,用手撫摸他的額頭, 悲傷地搖了搖頭。抬擔架來的老婦人跪下來乞求德魯依能救她兒子一命,但 是他輕聲說:「抱歉,我能替人解除病痛,但不能延續生命。妳的兒子命數 已定,我幫不上忙。」那老婦人恍若未聞,只是低頭痛哭,死命拉著德魯依 的衣角不肯放手。 德魯依便將手放在老婦人的頭上,輕聲念道:「……森林女神妮芙德麗啊 ,請賜給這位婦人寧靜之心。……老婆婆,請妳瞭解:生死輪替是自然萬物 運作的天理。兒女先父母而早死確實令人悲傷,但妳兒子死後並不是就此消 失,他的生命會在另一處重新開始。妳應該為他的生命進入一個新的階段而 高興。」 不知是青年的話起了作用,還是他剛才對老婦人施了個法術(亞雷特覺得 如此),老婦人停止了哭泣,站起來喃喃說道:「唉,等我兒子走後,叫我 一個人該怎麼活下去啊?」於是幾個人又將擔架抬起,低著頭離開了。 這時亞雷特感到饑腸轆轆,也決定離開這兒去找東西吃。但他對德魯依最 後目送老婦人離去的神情印象深刻~~他的悲傷中竟然混有一絲笑意,好像 是在目睹別人有值得慶賀的事時,不禁流露出的羨慕。亞雷特心想:這德魯 依真的認為死亡是既可悲又可喜,不單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 有一天尹世宇(某個和我同屆的學長)從軍中打電話給我: 尹世宇:史萊姆我問你,你有沒有聽過小菱對你說話? 小 菱:有啊有啊。 史萊姆:什麼!?剛才那句話不是我說的…… -- /\/\ Origin: // (sob.m7.nt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