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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脆弱的牽絆 亞雷特回到遊藝團的營區時,夜幕已灑滿繁星。他走到依夏莉的帳篷前輕 聲呼喚尤西莉的名字。過了一會兒,尤西莉掀開簾幕從帳篷裡走出來。 亞雷特問道:「依夏莉的情況如何?」 尤西莉搖搖頭,示意他走遠一點再談,於是兩人繞到一旁堆放雜物的帳篷 後面去。不遠處聚在一起聊天的年輕演員看到他們倆,吹了幾聲嘲笑的口哨 ,尤西莉則賞給他們一個白眼。 「今天占卜師來過了,」尤西莉心煩地說:「但是沒有什麼成果。據占卜 師說,是因為依夏莉的情緒不穩定的關係。你去找德魯依的結果如何?」 「抱歉,沒有成功。」 「是嗎……」尤西莉這時連嘲諷話都懶得說了。「依夏莉目前表面上心情 還算平靜,但下午她好幾次忽然就掉下眼淚來,而且還不讓其他人進去探望 她。就連遊藝團的團長也是三番兩次好言相勸才能進去的。」 亞雷特想起一個問題:「對了,為什麼在臉上留下一道疤痕,會讓她如此 沮喪呢?」 「這很奇怪嗎?」 尤西莉眼中掠過一絲冷芒,讓亞雷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他鼓起勇氣繼 續追究:「是很奇怪啊。就算那疤痕是治不好了,依夏莉還是可以繼續跳舞 啊,頂多用面罩把臉遮起來就好……」 「你不懂啊?」尤西莉提高音量,手從額頭比劃到下巴,「那道疤痕有這 麼長,你要她一生都帶面具跳舞嗎?」 亞雷特不解道:「為什麼臉上的疤痕會影響到跳舞?」 「你想想看,舞者之所以要跳舞,就是為了給別人欣賞。若是她臉上有那 道醜陋的疤痕,觀者能心平氣和地欣賞下去嗎?」 「這樣說來,以後依夏莉就不能靠舞蹈維生了。」 「唉,不是這種問題!」尤西莉頓足道:「說了半天你還是不懂。舞蹈存 在的意義,就是要經由肢體的語言和韻律來摹寫生命的語言,並將這訊息傳 達給他人。若是沒有人欣賞的話,舞蹈本身就失去意義了。」 「可是,那也跟臉沒有關係啊?」亞雷特還是不懂。 「信不信由你,表情是舞蹈演出中很重要的一環。當然也是有些舞蹈會戴 上面具演出,但那是為了表現特殊的意義,並不是常態。總之,」尤西莉頓 了一下,「她真正的恐懼是面對厄運時的軟弱、無力阻止習以為常的生活模 式就此崩潰……」她又用手在臉頰上比劃,「若是臉上有這種疤痕,依夏莉 以後就不能在人前演出她想要的舞蹈了。不,事實上她會連舞蹈的自信都喪 失掉!」 也許是警覺到自己的聲量太大了些,尤西莉轉頭察看依夏莉的帳篷。凝視 一會兒後,她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些許哀愁。 「亞雷特,你覺得依夏莉美麗嗎?」 「是很美啊。」 「但是她不是自願長得那麼美的,」尤西莉說:「就像人不能選擇自己的 父母一樣。長得美的人自然有些常人不能了解的負擔在。我知道她之所以選 擇成為舞者,只是為了不辜負她優異的天賦──也就是美麗的軀體。她不像 我,捨棄自己最獨特的天賦不用……」講到這裡,尤西莉倏地用手掩住臉, 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什麼,我說了沒啥意義的話。」 亞雷特靜靜思索她所謂獨特的天賦是什麼。當然不可能是指歌唱,因為她 現在已經是吟遊詩人了。那麼是上次她提到的魔法資質嗎? 經過短暫的沈默後,尤西莉又說:「後天早上,遊藝團就要離開拖查闊塔 ,乘船前往大陸東邊的依斯旺堡。我想依夏莉臉上的詛咒大概得到那兒的水 精靈神殿才治得好,可是這段時間內留她一個人,我放心不下,所以我要跟 著遊藝團一起去。」她也不理亞雷特驚異的神情,「抱歉,不能陪你到下一 個精靈之繭去了。」 * * * 在回旅店的路上,亞雷特為了尤西莉的決定而苦惱著。依過去的經驗來看 ,若是沒有尤西莉在的話,找尋精靈之繭一事就變得毫無意義。所以他現在 有兩個可行之道:和尤西莉約好幾個月後在某個地方會合,或是乾脆跟著遊 藝團一同行動。 但是尤西莉似乎對釋放精靈之繭一事失去興趣了。自從她來到拖查闊塔、 見到她的姊姊依夏莉後,亞雷特就總有種感覺——尤西莉不再是那個獨自在 大陸各地旅行的吟遊詩人,而只是在遊藝團裡和舞者姊姊搭檔演出的一個歌 者罷了。 他和尤西莉之間的關係,其實全靠精靈之繭一事聯繫在一起。若說他現在 要和尤西莉約個時間地點碰頭,或甚至是跟著她一塊兒走,那也勢必是為了 這件事的緣故,這是他和尤西莉一同旅行的動機,也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牽 絆。但這種牽絆在拖查闊塔卻似乎不復存在了,這種尷尬彆扭的感覺,使他 無法說出「讓我跟妳們一起走吧」的話來。 為什麼他們兩人要去釋放精靈之繭? 這個問題他之前也不是沒想過。亞雷特一直認為釋放精靈之繭是精靈神或 是其他偉大意識賦給他的使命,這樣嚴肅的理由卻一直不被尤西莉所認同─ ─她倒傾向於認為這只是值得嘗試一下的趣事而已,所以她才能輕易地說不 做就不做。又有誰會把玩樂看得比親人的苦難來的重要呢? 就連亞雷特自己也不免抱持懷疑的態度。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現在的所 作所為,有其非做不可的動機。再者,從風之頂來到拖查闊塔,也將近兩個 月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還無法讓亞雷特產生「不繼續下去的話,之前的 歲月不都白費了嗎?」的信念。 乾脆就這樣算了吧? 但是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一種想見到精靈之繭的強烈渴望卻油然而生。他 直覺地了解到:若是現在他放棄了,一定會一輩子都被這種渴望糾纏不清。 他現在「不能」放棄——縱然他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要他非做不可。 尤西莉曾對他說:「你比較適合依賴直覺、而不是用理智去思考事情。」 「真是這樣子嗎?」亞雷特苦笑起來,「那我有沒有更好的選擇呢?」 也許直覺可以指引出什麼是該做的事,但如何去完成這些事,直覺可就幫 不上忙了。亞雷特試著分析目前事態演變,從雜蕪清出一條可行的道路。 那個德魯依應該有能力很快治好依夏莉那受詛咒的傷痕吧?從尤西莉的言 行大概可以看得出端倪:她相信德魯依確實能辦到。但是該如何說服他呢? 如何讓他相信:依夏莉是舞者中的例外、她能藉由舞蹈來傳達生命的喜悅和 哀愁?亞雷特放鬆心情,凝神回想昨晚的演出,讓思緒重新沈浸在悠揚的歌 聲和曼妙的舞姿中。 * * * 第二天一大早,亞雷特又到山毛櫸旁去等那位年輕的德魯依。今天的病患 又比昨天略少一些,但等到德魯依處理完所有的病患,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 了。 德魯依如同昨天一般地打招呼:「願你健壯而長壽。」待亞雷特回禮後, 他才微笑著說:「你今天應該還是為同一件事而來吧。」 「你說得沒錯,」亞雷特說:「就算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我還是想 請你去試試看。」 「你用這種說法,讓我很難拒絕耶。」德魯依聞言煩惱起來了。 這回答倒是大出亞雷特的意料之外。他欣喜地笑道:「那你還有什麼拒絕 的理由嗎?」 「嗯……」德魯依認真地想了想,「其實我已經用完大部分的藥草了,也 許等到我回晨橡森林一趟,再帶一些用來清除詛咒的藥草,會比較好。」 真是個正當的理由,但是亞雷特可沒法兒等他個十天半月。「這件事有點 緊迫,明天之前就必須解決。你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嗎?」 「等一下,」德魯依覺得好奇,「聽你的語氣,好像時間緊迫是和詛咒本 身沒什麼關係的。你為什麼這樣急?」 「那是……」亞雷特話還沒說完,旁邊卻有人粗魯地打斷他們的談話。 「喂!這幾天在樹下為窮布塔拉人治病的德魯依,就是你嗎?」來人是個 身材高大的男子,後面跟著幾個一看就知道是地痞流氓一類傢伙,手上都拿 著木棍。 「是啊。」德魯依但口頭上雖然還很溫和,但顯然已有所警戒。「有什麼 我能效勞的嗎?」 「你們心腸都很好,免費為窮人治病,我們都很感動。喂,兄弟們是不是 啊?」帶頭的壯漢用棍子敲打著手掌心,「不過呢,工人生病,他們的老闆 自己會出錢給他們看病,你們還是省省力氣,回樹林裡面去養松鼠吧!」說 罷,他們一夥無禮地訕笑起來。 「我們只是來作修行的,難道不能給我們一點方便嗎?」 「修行!幫個乞丐看腳丫子也算修行?真是偉大的修行啊!」一夥人又哈 哈大笑,「去去去!管你什麼修行,在我們地盤上擋財路的就都不能幹!」 「原來如此。」德魯依以恍然大悟的語氣道:「聽說最近有一群人受雇於 治療師公會,專找修行德魯依的麻煩,原來就是你們啊。」 「你知道就好辦了。快滾吧!叫你那些同夥以後也別再來了!」 「我拒絕。」沒想到德魯依語氣陡然強硬起來,「順便告訴你,就算你們 砍掉這最後的山毛櫸也沒用,我們還是會繼續來為窮人治病的。」說完他將 行李中的橡木棍握在手中。「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想走?」帶頭的壯漢大喊:「先吃我們一頓教訓再說!動手!」 話一說完,旁邊有個頭髮既長又雜亂的瘦子雙手合握,開始喃喃自語。亞 雷特驚訝地察覺這穿著邋遢、完全不符合一般法師形象的地痞,正在念某種 施法的咒語。 -- 有一天尹世宇(某個和我同屆的學長)從軍中打電話給我: 尹世宇:史萊姆我問你,你有沒有聽過小菱對你說話? 小 菱:有啊有啊。 史萊姆:什麼!?剛才那句話不是我說的…… -- /\/\ Origin: // (sob.m7.nt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