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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在APH版發同人文XD 以下是一篇寫了兩年的米英文,人類青少年設定,背景是米英兩人在美國的夏令營相遇, 就是個平淡囉嗦而青春的故事?XD 自創路人及借用其他APH人物有,如有錯誤與不真實處請見諒orz 共分七章,呃,真的有點長orz The Memory of That Summer 一   亞瑟將頭靠在車窗上,車子每震動一次,他臉上的陰沉便更上一層。他們正駛在Big Bear山區的砂石路上,這度假勝地每年湧入許多西海岸的人潮,有錢人在山裡擁有度假別 墅,大自然愛好者則盡情健行划船,還有大大小小的營地在寒暑假時舉辦夏令營。喔,就 是那該死的夏令營,害他現在被困在車上,運往「精力過剩的美國小鬼」堆中。   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有點刺眼,亞瑟揉揉眼睛,玻璃窗戶倒映著他如起霧森林般的綠眼 ,與窗外塵土飛揚的針葉林形成對比。   他好懷念英國,即使他才與母國分離不久。   一個禮拜前,他離開那多雨翠綠的島,隨著從事高科技業的哥哥移民到乾燥晴朗的美 國西岸。原本打算在家中書堆等待開學,哪知他的阿姨直嚷著年輕人就該在外玩耍,怎麼 可以在書裡虛度光陰,硬是把他拖來參加所謂的夏令營。亞瑟懷疑她阿姨的腦袋是否已在 嫁來美國的多年變質了,不過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她仍保留著一口漂亮的英國腔。   亞瑟的小表弟彼得正在座位上興奮的扭動,迫不及待的抽出帽子與手電筒,大聲叫嚷 著自己夜遊的安排。亞瑟嘆了口氣,心想當好保母大概才是阿姨拉他來參加夏令營的主因 。   車子甫停妥,彼得一馬當先衝下車,大叫著:「喔耶~~我等不及了~~」便不見人 影。   阿姨摘下太陽眼鏡走下車,從後車廂拿出兩袋行李,望著消失的彼得嘆氣道:「唉, 這孩子真是的......跑那麼快,連行李都沒拿。」   「沒關係的,讓我來拿吧,阿姨。」亞瑟彬彬有禮的提起地上那兩樣東西。   「唉呀,真不好意思啊亞瑟,彼得那小鬼這幾天就拜託你了。」   --我就知道你的計謀是這樣。亞瑟在心裡默默吐槽,但表面上仍是扯動嘴角,乾笑道 :「呃,沒問題。」   阿姨拍拍他的肩膀道:「謝謝你啦。記得好好玩,多交些朋友啊,我兩個禮拜後會來 接你們。」   亞瑟看著車子發動,無言的揮揮手,直到轎車揚起漫天塵土消失在轉角後,才轉過身 ,走向報到處。   一個高大的黑髮男人坐在桌後,臉上帶著一副面具遮住鼻子以上,只留嘴部經過整理 的鬍渣。他抬頭看了一下亞瑟,又回頭盯著手上的名單,咕噥道:「什麼名字?」   「亞瑟‧柯克蘭。」   聞言,那男人忽然抬起頭,眼睛閃爍著興奮,之前的無精打采一掃而空:「嘿,你的 口音真酷,英國人?」   「呃,對,我上星期剛搬來美國。」   「唷,歡迎歡迎。雖然我也不是道地的美國人。嗯,叫我賽迪克就好,我是這個營隊 的負責人。」賽迪克熱烈的握住亞瑟的手,大力搖了幾下:「你是住在cabin*7,同時也 是隸屬於那個小隊,往那邊走,第一間是小男生的cabin3,最裡面那間木屋才是給你們大 男生住的。」   「嗯,謝了,賽迪克。」亞瑟尷尬的將手抽回,抬起行李走向賽迪克所指的方向。   他先將彼得的行李扔往cabin3的陽台,再向前走,踏上cabin7的階梯。   屋內一片黑暗,橫躺著幾張雙層上下鋪,亞瑟將頭探進木屋,空氣中滿是木頭的香味 ,他清清喉嚨,喊了一聲:「哈囉?」沒有回應。他踏入屋內,待眼睛習慣屋內光度後, 只見幾乎所有的床都已放上行李或被單—除了一張下舖,而亞瑟立即明白為什麼空著的是 那張床。該死,今天太晚出門了。   問題不是出在那張床,而是那張床上層的主人。床上覆蓋著螢光藍的棉被,欄杆上掛 著幾件寫著大大「S」或印有電影英雄身姿的T-shirt。上層床舖的牆面則已經被人用紙 剪成的色紙貼滿「HERO」及「Alfred‧F‧Jones」等大字樣,亞瑟扶額,無奈的將行 李安置在這唯一的空床上。   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亞瑟猛然回頭,只見一個矮小的東方人從另一個房 間走出來,那男生似乎愣了一下,旋即馬上向他微微欠身道:「早…早安。」   「呃,嗨,你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嗎?」   那東方人面露困惑,小聲囁嚅道:「Pardon?」   「其-他-人-都-去-哪-裡-了?」亞瑟小心的放慢速度。   「啊,在餐廳,所有人和輔導員」   --口音聽來是日本人。「謝了,我等下過去。」   男孩點了一下頭,轉身走出門外。亞瑟坐上床舖,從行李袋裡拿出貼身物品。看來這 個夏令營會挺精彩的。   亞瑟踏進餐廳的那一刻,裡頭爆出了歡呼聲。只見一個開朗的年輕人大喊著:「最後 一位隊員終於到啦~快過來自我介紹一下。先跟你講講這些傢伙的名字。從右邊開始是喬 治、艾佛理、柯恩、考夫特、雅各、阿爾弗雷德、約翰和菊。然後我是安東尼奧,是你們 的輔導員。該你啦。」   亞瑟將視線停留在名為阿爾弗雷德的男孩身上。看來他就是那可怕上舖的主人。那男 孩有著一頭燦爛的金髮,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眼睛和美國西岸的天空一樣深藍,身材則 像是正在抽高的青少年。亞瑟清了清喉嚨,正準備開口時,一個弱弱的聲音打斷了他。   「不好意思,我是馬修、威廉姆斯,剛剛安東尼奧好像沒介紹到我……」   輔導員尷尬的咳了一下:「啊,抱歉,我又忘記你了。」   馬修是坐在約翰與阿爾弗雷德之間的一個男生,長像酷似阿爾弗雷德,不過,套一句 話,相當沒存在感。如果不是他出聲亞瑟恐怕也要忽略他。   無論如何,亞瑟開始了自我介紹:「日安,我叫亞瑟柯克蘭,上禮拜剛從英格蘭搬來 加州。我對美國文化仍不是很了解,然後,呃,希望你們聽得懂我的口音。」   亞瑟語音剛收,那個名叫阿爾弗雷德的男生就舉起手來,興奮的望著他:「DDDDD, 這樣我們今年超酷的耶,有日本來的菊和加拿大來的馬修,還有來自呆板嚴肅的英國的你 耶。然後你的口音真的超好玩的!」   沒禮貌的混帳自以為是世界中心的美國小子。英語是哪個國家先開始講的啊!亞瑟在 心裡暗罵到,臉色越來越陰沉。   安東尼奧見現場一片死寂,趕忙出來打圓場:「啊哈哈各位大男孩都餓了吧,午餐時 間也快到了,大家一起來幫忙吧。」   「Oh yes~~」又是名為阿爾弗雷德的那傢伙第一個出聲,跳起身來大叫,「嘿安東, 有沒有漢堡,我要吃五個。」   「不~行~,阿爾弗雷德,一人一個,除非有人自願要送你。然後你把那邊的湯桶搬 上餐台。」安東無奈的指著瓦斯爐上一個幾十人份的大鍋,「抬不動可以找其他人幫你。 」   「喔,沒問題,我力氣超大。欸,安東,你不能通融一下嗎,這樣我會缺乏漢堡致死 。」   「沒聽過這種症狀。不然你去叫別的cabin進來吃飯,我就把我的漢堡讓給你。」   「沒問題!」阿爾弗雷德一溜煙便消失在門外,亞瑟默然無語的看著這個精力過剩的 白目怪胎,覺得頭一陣抽痛。   待所有人都集合完畢後,賽迪克打扮怪異的—他除了面具外竟然又披了一件刺繡精美 的披風—晃到眾人面前,說了幾句歡迎的話與這幾天應該注意的事項後,便放手讓這些飢 餓的青少年們打菜去了。   亞瑟和日本人菊坐同一桌,那些美國小孩的吃飯模樣真是令他不敢恭維*,狼吞虎嚥 、食物掉了滿桌、或是男男女女擠成一桌用話當飯;相比之下日本人安竟有禮多了,默默 守著自己的餐盤,不影響旁人,儘管他看起來吃得相當痛苦。   午餐是起司焗飯、燉青菜、一碗濃湯和一個漢堡,實在是頗為油膩的美式食物,不過 亞瑟向來對吃不怎麼要求,也就湊合著吃了。旁邊突然坐下一個人,亞瑟抬頭一看,只見 那個白目的美國人阿爾弗雷德又出現在眼前,大口嚼著一個漢堡,含糊不清的對著菊和亞 瑟說:「嘿,你們有要吃漢堡嗎?」   兩人不約而同的搖搖頭,阿爾見狀二話不說,伸手就把兩人盤裡的漢堡搜刮至自己盤 內,又站起身往下一桌前去,回頭向他們搖搖漢堡:「多謝啦,你們人真好。」   菊面無表情的起身去多拿一點菜,亞瑟則呆愣當場,吞了好幾口口水才將憤怒化成的 演講稿與髒話壓回肚裡。剛剛他只是搖了個頭完全沒說「好」吧?那個美國人怎麼可以就 這樣把髒手伸進他的餐盤裡把食物拿走!?   亞瑟將半邊臉埋入手中,眼睛盯著盤裡剩餘的午餐,那些東西變得一點都不可口了。 他突然覺得要在接下來的十四天生活於這個毫無道理可言的地方,簡直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與惡夢。 *cabin是中文小木屋的意思,我當初去參加夏令營時就是用「小木屋」來分組,也就是同 房的人會一同行動,男女分開,當然有些集體活動會打散,男女年齡混合重分。 *美國小孩吃飯這點……的確是比亞洲人勇猛活潑了些,沒什麼壞處,就當是亞瑟太龜毛 了吧。當然也沒阿爾弗雷德那麼欠揍,不過為了劇情需要及讓兩人擦出火花,就讓他白目 一些吧(喂 二   當亞瑟聽到原來同個cabin要一起做活動時,心情有如晴天霹靂,他天殺的完全不想 和這群美國小鬼(尤其是那個叫阿爾弗雷德的)一起做些蠢蛋活動。   吃完午飯後,安東尼奧叫他們到大空地集合,開始夏令營的第一個活動。踏入陽光燦 爛的戶外時,一個銀髮青年抱著球,咧開笑臉向他們走來。   「唷,安東尼噢,看來這些男孩就是我們可愛的隊員了吧」那男人轉動著血紅的瞳孔 ,一派熱絡的將手拍到安東肩上。   「唉,基爾,你早上到底跑哪去了?害我忙成一團,累死了。」安東轉過身,面向大 夥,「嘿,各位,這位是基爾伯特,和我同是你們的隊輔。基爾,接下來換你講。」   「喔,嗨,各位。我是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最喜歡的動物是小鳥,口頭禪是『一 個人也很快樂!』」見沒有人回應他,基爾只好自己繼續:「好啦,總之,我們等等要打 躲避球,和那邊的女生一起打,」他指了指不遠處樹下的少女們,「你們男女混編成兩隊 。嗯,雖然你們應該都知道規則但我還是講一下。每隊分內場和外場,拿到球的那方要盡 力打中敵方內場的人,被打中的人要出局到外場,等到某一隊的人全出局時,另一隊就贏 了。好~啦,排成一排,我要把你們分成兩隊。」   男生被拆成兩半,各自前往以繩子為分界的兩塊場地。謝天謝地,亞瑟和阿爾弗雷德 被分在不同隊。   亞瑟選了左方的位置站定,瞥見女孩們也從樹下走來,分成兩隊進入各自的隊伍。他 回頭看了一眼隊友,大部分的男生他都不熟,為一有印象的馬修正躲在角落的松樹下。前 來的女生大多為14至16歲,身穿短褲,發育良好,使得隊上男生不斷朝她們眨眼睛。比較 特別的是,有一個亞裔女孩站到亞瑟身旁的不遠處,黑髮披肩,耳旁別了一朵花。   基爾伯特吹吹哨子,示意比賽即將開始,他單手捧球,向上一丟,兩隊站在前方的男 生立刻伸長手臂,雙腳離地,要搶先拿到這第一球。   比賽開始。   球落入了阿爾弗雷德手裡,他一落地,便拋出一記快球,直直穿越場地,擦過亞瑟身 旁。亞瑟向左微靠,左腳掌一施力,旋過身,馬上低下頭,望著球正好被場外的高個子男 生投出,飛過上空。   阿爾弗雷德接住了球,又將它瞄準場內成員擲出,他和場外那高個子互傳了好幾回, 打落一兩名亞瑟方隊員。幸好當一個遲鈍的男生被打中時,場內一個小男孩迅速撿起了球 ,開始反攻。情勢如此來回變換了幾次,雙方皆損失了一些人馬,隊員們卻漸漸進入狀況 ,比賽越來越精彩。   亞瑟這隊剩下五個人時,一個(胸大無腦的)女生突然變得很興奮,跑到前頭對著敵 方場內的男生眨眼睛,彎下腰,露出乳溝說著,「嘿,來打我啊。」只見阿爾弗雷德一把 搶過球,向那女生扔去。女孩失手沒接住球,球打中她的胸部落到地上,又默默滾回敵方 場地。   「哈哈愛蜜莉你出局了。」阿爾弗雷德撿起球,笑嘻嘻的看著那女生。   「去死啦阿爾,你幹嘛打我!」名為愛蜜莉的金髮少女嘟著嘴,頭一甩走出場外,還 不忘對阿爾弗雷德那隊的男生們拋媚眼。   --白痴啊?亞瑟在心中默默吶喊,無言的發現場內只剩下三人—喔,四人,他差點把 馬修給忘了。   亞瑟發現美國人真的很愛現,不管打球技術在哪個等級,就是一定要引人注目。他們 喜歡搶球,或是炫耀自己如何華麗地躲過攻擊、打中多少個人,總在場內大吼大叫挑釁敵 人,但也因此往往過不了多久就被打落出局,除非本身就是打球好手。偏偏躲避球的秘訣 就是不要引人注目。亞瑟望了望仍在場內的人,敵方剩下阿爾弗雷德、菊、和其他一男二 女,自己的隊伍上則剩馬修、亞裔女孩、小個子男生及自己。   不一會兒,小個子男生終於接球失敗而出局,亞瑟悲慘地發現目前局勢是十分惡劣的 五比三—正確來說是五比二,因為根本沒人注意到馬修—他們這隊幾乎只剩下被宰殺的命 運。太陽曬得他有點虛脫,亞瑟很少接球,在場內左閃右躲更是消耗體力,但眼看另一位 伙伴是柔弱的女性,隱藏在英國人體內的紳士精神突然發作,他決定是時候展開攻勢了。   這機會並沒有來得太晚,雖然是以亞瑟討厭的方式。   當場外隊友打中對方的一個女生時,球留在敵方場地,對面的一個大胖子撿起球,站 在場子後方,單手握球,面目猙獰的將球投出,亞瑟皺眉,回頭看向大胖子的目標,卻發 現那個亞洲女孩正低頭綁著鞋帶,完全沒注意到眼前的危機。他頓時腦內一片空白,等到 意識恢復時,球已經狠狠地打中肚子,自己正躺在地上,手用力按住球,不讓它滑落地上 。   肚子痛得快掛掉的同時,亞瑟在心裡默默想著,自己的紳士血統似乎又擅自行動了。   全場的人震驚地看著他,伴隨著一些耳語,亞裔女孩跌坐後方地上,呆了很久才說了 一聲「謝謝」,亞瑟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走到場前,對著投球的大胖子擠出一句「欺負 淑女可不是紳士之道」,把球丟給外場的人,然後默默的走回原位繼續比賽。   敵方之後的進攻都緩和多了,大概也是被亞瑟那次漂亮的接球感動,再也沒有那種猛 烈攻擊,加上亞瑟外場隊友的積極進攻,人數不久便扯平了。   之後,亞瑟被阿爾弗雷德擊中,亞裔女孩接住了一個彈地球後進行頭一次進攻,嘴裡 喊著奇怪的狀聲詞,用力向對方一丟,打落剛剛那個大胖子,倒也報了一箭之仇。   雙方場上各剩下兩名成員,成了奇妙的畫面:長像相似的阿爾、馬修及黑髮黑眼的菊 與那個女孩。亞洲人似乎在躲避球上特別擅長*1。   又打了幾回合,菊終於被打出局,而亞裔女孩似乎體力不支而失誤,被阿爾弗雷德的 快球打到左腳。亞裔女孩走出場外的那一刻,阿爾弗雷德興奮地大叫:   「喔耶斯,我們hero隊大獲全勝-------」   正當亞瑟想開口吐槽他們這隊明明還剩一人時,馬修默默地從陰影底下走出來,撿起 球,甩向正瘋狂歡呼的阿爾弗雷德。   被打中後腦勺的阿爾弗雷德驚訝地回頭一看,只見馬修雙手環胸,氣呼呼的瞪著他。 「阿爾弗雷德,你什麼時候才可以注意到還有我的存在啊啊啊,我們明明認識那麼久了 ---」   阿爾呆了幾秒,最後爆出轟天撼地的哭鬧:「Noooooooooo馬修你怎麼每次都靠隱形 這招贏我!?」   「我哪有隱形了!是你一直沒注意到我好嗎!?反正我們這隊贏了!」   「這場不算啦~安東你說這樣公平嗎?」阿爾轉向隊輔求救。   「別胡鬧,阿爾弗雷德,這只是一場比賽。好了,各位,我們休息十分鐘,等等再繼 續。」安東尼奧宣布道,眾人紛紛舒了一口氣,走到樹蔭下乘涼。   亞瑟自從出局後就直接坐在樹底下的桌椅了,剛剛擊中肚子的那球可真不是普通的用 力。他面有難色地撫摸著腹部,心想等會的比賽可能要暫時退出了。正當亞瑟仍在擔心自 己的內臟有沒有受損時,剛剛的亞裔女孩走到他面前,突然向他鞠了一個弓。   「剛剛真的很抱歉,非常謝謝你!」女孩的黑髮垂了下來,英文聽起來有種中文口音 。   「呃,不客氣,保護淑女是紳士之道。」老實說亞瑟不時吐槽著自己為何那麼遵從傳 統。   「咦?你是英國人嗎?」女孩臉上突然綻放出微笑。   「嗯,對,我叫亞瑟‧柯克蘭,剛從英國移民過來。」   「喔~英國腔超酷的。啊,我叫庭灣,你可以叫我灣就好,我是從台灣來的,雖然只 是來這裡度過暑假。」   「呃,很高興認識你…」雖然亞瑟並不很清楚台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國家*2。   比賽進入第二輪,重新分組,亞瑟則和安東尼奧表示自己的肚子需要休養一下,因而 坐在樹下觀戰。這次阿爾弗雷德、灣、菊分在同一組,有這超級打者和兩個極會躲球的亞 洲人,那隊花不到一會兒功夫就成為贏家。   雖然肚子仍是有點不適,但亞瑟不由得承認,和這群美國小鬼玩躲避球其實挺好玩的 。   夜晚,參加完BBQ Party後,大夥兒吃得滿肚子肉、全身煙味,但幾乎沒人有意願去 洗澡,直接躺到床上就打算睡了,只有那個日本人面露難色,一回房就立刻衝進浴室沖澡 *3。   阿爾弗雷德一進房就興奮地衝上床鋪,蹦蹦跳跳地問大家有沒有想聽的音樂或喜歡的 英雄電影,弄得床嘎吱嘎吱響。   亞瑟躺在床上,覺得這一天帶來的文化衝擊與活動真是太激烈了,現在的他只想趕快 沉入夢鄉盡快休息,偏偏那個該死的美國小鬼正在上鋪破壞床的結構,又用尖銳的聲音刺 痛他的神經。   他曾試過幾次要自己忍一忍,但終究無法止住怒氣。   「所以說那個蝙蝠俠超帥的啊,雖然他全身都黑的很無聊,但那個破破爛爛的披風-- 」   「嘿,阿爾弗雷德,可不可以請你講話小聲一點。」亞瑟好聲好氣的嘆出頭道。   「沒問題啦,」阿爾頓了一會,馬上又道:「喔對了我超期待十六歲的,我想開那台 超酷的車…」高分貝,還繼續搖動床鋪。   「阿爾弗雷德,我的意思是說請你降低音量或是閉上嘴巴。」亞瑟揉著太陽穴不耐道 。   「我一定要叫我爸幫我訂做一台,嘿柯恩你到時候一定要來...」很好,這次阿爾直 接忽視了他的發言。   亞瑟覺得火氣不斷上升,憤怒漸漸衝破理智防線,他的頭天殺的痛,這小鬼卻怎麼也 不尊重他人,只顧著講話搖動耍白目----   「幹你他媽的該死混蛋老子頭很痛,你難道不行閉上那欠婊的賤嘴然後停止在上鋪晃 動我相當的擔心自己的性命會被你天文數字般的體重壓死,請你尊重一下別人停止張著嘴 巴放些死蠢的屁。」亞瑟只聽見房間內響著一大串清晰英國腔講述的髒話,他回過神來, 發現四周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張大嘴巴望著他,基爾伯特也從隔壁房嘆出頭,滿臉驚奇, 只差沒拍手叫好。   亞瑟其實有點意識不清,他只知道阿爾弗雷德已經停止吵鬧,便直接到向床鋪,進入 夢鄉。 註一:亞洲人在躲避球上特別擅長:雖然可能是特例啦,但在夏令營時每次打躲避球,場 上停留最久的通常都是幾個日本小朋友(打都打不到)、一個香港女生、還有我這灣家人 (雖然我很容易體力不支或腦袋當機)。雖說這應該是源自英國、流行於美國的遊戲,但 可能是亞洲的小學生體育課最常打這種東西,所以特別厲害吧。我覺得秘訣就是不要招惹 人家來打你就好了,但那些美國人很喜歡做那種事XD 註二:雖然不清楚台灣究竟…:這是之前去英國的感想,他們會問我們是不是中國人,我 們很大聲地答不是後,他們就默默的說:"呃,其實我不太知道你們的差異。"喂我們明 明光大小就差很多好嗎。之前去美國還遇過問我「台灣在哪裡」的問題,真是淚目。 註三:立刻衝進浴室洗澡:外國人來這種營隊都不太洗澡的,兩三天洗一次就算不錯的, 大概是因為乾燥養成的習慣吧。我在台灣原本也不算多愛洗澡的人,但到那裡因為灰塵多 就覺得不洗睡不著orz。我們那房最扯的有人七天沒洗澡喔。日本人其實我不知道啦,但 就當他很愛洗澡好了。還有那個烤肉趴也是我亂掰的,對一般白人來講烤肉就只是烤熱狗 (我去的夏令營是這樣),還是華人厲害,墨西哥人也不錯唷。 三   第二日早晨,安東尼奧發給每個人一張明信片,叫他們一定要在早餐時邊吃邊寫,寄 給家人朋友皆可,否則不准走出飯廳。   這則規定馬上引起眾人的哀號,男生們嚷著他們才不要做這種女孩才幹的玩意兒,不 過在基爾伯特的淫威之下,他們還是一人拿一張卡片,抓了筆和郵票陸陸續續前往餐廳。   -要寫給誰呢…亞瑟左手提著湯匙,右手握著筆,望向空白的明信片。他原本想寫給 在英國的朋友,但手上的郵資不准許他這麼做,掙扎了許久,亞瑟緩慢的在收件者欄裡寫 下新家地址,卻又苦惱不知道該寫些什麼給家中的兇哥哥。   他環顧四周,昨晚自己不經大腦的發飆似乎對以阿爾弗雷德為首的那幫美國人起了威 嚇作用,沒有人跑來和他坐同一桌,大夥只是男男女女擠成一團,坐在一塊邊聊天邊進食 。   亞瑟沒來由的感到一股無聊與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的寂寞,他放下餐具,在明 信片上潦草的寫下「一切都很好,只是有個美國小鬼很煩人。對了,寄幾本書過來,有時 很悶。」,黏上郵票貼紙*1,穿過混亂的餐桌,將明信片交給安東尼奧。   早上的第一個活動是BB槍*2射擊。射擊場位在一個山坡下方,抬頭望去,松樹抓著斜 坡,陽光穿透枝葉,黃土上的枯葉光影斑斑。近處的平地,放著幾個架高的鐵罐,旁邊滿 是黃色的BB彈;遙遠的坡上,兩棵松樹間,則是幾個鐵罐被繩子高高串起,牢牢固定在那 。   基爾伯特揹著兩把狀似步槍的BB槍走來,手上拿了一大罐的黃色小球。   「唷,咱們今天的第一個活動就是射擊啦!等一下你們輪流,一次二人,一人十發, 去打山坡上面的鐵罐,只要聽見『鏘』的一聲,就代表你們命中目標!嗯,先教你們怎麼 用這玩意兒。槍裡面已經放了幾顆BB彈,」他比了比槍托的位置,「你們要射擊時,把槍 管朝下,按下這東西,讓子彈跑到前頭,然後開啟前面這個開關,瞄準,射擊。」基爾一 邊說著,一邊實際動作,他轉過身,流暢地舉起槍身,板機一扣,遠處的鐵罐便傳來匡啷 聲響,「然後記得要關上開關。我和安東都會在旁邊幫你們的,有任何問題嗎?」   阿爾弗雷德馬上舉起手:「基爾,為什麼我們不用真槍啊?」   「就是嘛!本大爺也超想拿真槍—」   「靠你白痴啊!」安東往基爾頭上一拍,「這是夏令營,不是什麼軍事行動或殺人訓 練好嗎。好了,誰要先?」   「我我我我我!」又是阿爾弗雷德。   「呃,好,那誰要跟阿爾打同一輪?」沒人回答。「好吧,阿爾弗雷德,你就自己挑 一個夥伴吧。」   「那我要和亞瑟一起,他講髒話很強,在英國應該是個黑道老大,所以射擊應該也很 厲害。」阿爾理所當然似的指著亞瑟。   「喂!我昨天會這樣單純是因為你一直吵我睡覺!再說我連手槍都沒拿過哪來的黑道 老大--」   「反正我強到大家都不敢跟我一組啊,所以只好找你囉。」阿爾弗雷德眨眨眼睛。   「鬼扯……」亞瑟嘴邊雖然這麼說著,還是放下了隨身的包包,走到安東尼奧旁邊提 起槍。   在安東的幫助下,亞瑟裝填好子彈,搞懂了流程,正當他舉起槍,想試試該怎麼瞄準 時,金屬的脆響聲已經傳到耳邊,亞瑟轉頭一看,只見阿爾弗雷德熟練的架起槍,穩重扣 下板機,手指每動一下,聲響便從不同鐵罐傳來,彈彈命中,毫無虛發。   亞瑟將注意力轉回自己的槍身上,瞇起左眼瞄準其中一個鐵罐,穩住左手按下板機。 子彈脫離槍管的聲音隱約傳來,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動靜。他於是又射了幾發,變換瞄準 位置,卻只搞得一片塵土飛揚,外加一響微弱的擊鐵聲。   亞瑟挑眉,嘆了口氣,放下槍管懊惱地抓著頭。   這時阿爾弗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手指了指槍管上凸出的兩個準頭,提醒他可以用 準頭來描準射擊。亞瑟試了試,果然注意到槍管上有兩個小孔可以連成一線,他將那條線 對準目標物,射了兩發,果然在偏左的第二發射中鐵罐。微笑爬上臉龐,亞瑟將剩下的三 發子彈射完,又聽見兩響清脆的擊鐵聲。   放下槍管抬起頭時,身旁的阿爾弗雷德衝著他一笑。   「怎樣,聽Hero的祕訣準沒錯吧?我果然是專家。」   亞瑟僵了一下,聳聳肩,「呃,是沒錯。然後……謝謝你。」他艱難地吐出最後那幾 個字。   「不客氣啦~所以說我贏了!射擊這種酷炫的東西果然還是比較適合美國人,英國人 太死板了,我們是十比三唷!」   不知怎的,方才亞瑟內心那一丁點的好感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想打人的 衝動。   亞瑟扳回一成的機會倒沒有來得太晚。   緊接著BB槍射擊的下一個活動就是射箭,連續兩個類似的活動讓阿爾弗雷德興奮不已 ,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射箭和拿槍一樣簡單,而「正義的Hero」(自稱)絕對能再次成為最亮 眼的存在。   這令亞瑟‧柯克蘭很不爽。剛剛阿爾的那段話侮辱到他引以為傲的祖國,而那副自以 為是的嘴臉也令他想狠狠教訓對方一頓。   身為以弓箭手出名的英國人,亞瑟對射箭其實挺在行。而這次的對手,將從遠古的法 國人變為眼前的美國人。   射箭場位在射擊場的旁邊,約十來米大小,最遠的地方罩著藍色的布,其上掛有兩個 箭靶,紅、黃、黑三種顏色從裡輻射到外。   安東尼奧才剛解釋完弓箭的用法,阿爾弗雷德便一馬當先的衝出去搶了其中一個位, 在安東開口詢問誰願意一同射箭之前,亞瑟直接站起身,挺直腰桿走到阿爾身旁的位置。   「哈哈,你這次又要被正義的美國Hero給打敗了嗎?」阿爾見亞瑟站在身邊,咧嘴一 笑。   亞瑟沒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撇過頭,挑起他濃密的粗眉,用鼻子輕哼了一聲:「話別 說的太早。」   阿爾弗雷德聳聳肩,拿起弓、站定箭步,搭好箭矢便拉弦發射,咻的一聲,箭直直射 中了靶心,他歡呼了一聲,又連發了兩箭,雖然不如第一發正中紅心,但也都好好的固定 在箭靶上,沒有射偏。   亞瑟一直等到阿爾射完第五發,才悠悠的拿起一根箭矢,擺好架勢,沉穩的射出第一 箭。   唰。箭矢命中紅心,亞瑟又繼續挑起第二根箭,射出,只見第二發也穩當的刺在正中 央的紅色區塊內。   第三發、第四發、第五發……扎實刺入厚布的聲響緊緊跟隨於箭矢凌風飛翔而發的咻 咻聲,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亞瑟抓起一根又一根箭,優雅的拉弓射出、正中靶心,流暢 的重覆著同樣的動作,直到箭筒清空,取而代之的是遠處小小圓圈內,擠著的十根箭。   阿爾弗雷德早已完成自己的射擊,瞪大眼睛的看著亞瑟出神入化的表演;坐在後頭的 隊員與隊輔們吃驚的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零星出現「太厲害了」「真神」等話語,基爾 伯特率先大聲鼓掌,接連的帶起所有人的大聲歡呼。   亞瑟嘴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他回頭看著依舊靜默的阿爾弗雷德,傾過身,在對方耳 邊低聲道:「如何?這次是一百分比五十三分喔。另外,我還有很多擅長的項目呢。」   阿爾弗雷德抬起頭,看見面前的英國人正抬高下巴,驕傲的望著他。正午的陽光從樹 梢間打落,照得他的金髮閃閃發光,綠眼在森林裡透著奇異的光芒。阿爾忽然想征服那個 笑容。   也許之後的一切,都是從這正式開始的。   那天中飯之後,一場名為競爭的賭氣在理應成熟的兩人間展開。   活動進行時,若是需要兩人一組競爭的,阿爾弗雷德和亞瑟絕對會槓上彼此,拚個你 死我活非得把對方鬥倒;若是全體分成兩隊互打的,他們便分別加入不同的隊伍,率眾爭 贏;若是團體一同進行的活動,他們兩人會爭著要當整個Cabin的第一,誰也不讓誰,而 隊員們最後也懶的干涉,遠遠的站在一旁,等著看這兩個大男孩間幼稚的好戲。   先是當天下午的第一個活動,排球。阿爾和亞瑟十分自動的站到面對面的場地,比賽 開始後積極的跑到最前頭去搶球,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就是要把球殺到對方的場地去。吸 收午後陽光的沙子炙熱燙人,兩人卻像沒有感覺似的把精神全放到排球上,明打暗招統統 都來,亞瑟頭腦雖然動得比別人快,但在英國幾乎沒打過排球的他最後仍是敗下陣來。   午後的第二個活動是西洋劍,兩人在解說完畢後不約而同的跳上武打台,穿好白色的 防衛衣,在安東尼奧吹哨的瞬間,便握緊劍把跨步廝殺。已吃下兩局敗仗的亞瑟這次特別 小心翼翼,謹慎的防守阿爾弗雷德大膽用力的攻擊;同時看準對方的破綻,在關鍵時刻刺 向守衛空虛的部分。阿爾的劍術大膽俐落,亞瑟的劍術優雅繁複,兩人繞著武打台轉了好 幾圈,雙眼緊盯著對方,誰也不讓誰。最終比數是五比三,亞瑟以耐心及細心領先阿爾兩 分,總算讓兩人第一天四種活動的競賽比數扯平。   夏令營的第三天,比賽繼續進行。   早餐過後,第一個行程是健行,基爾伯特帶著他們繞過整個山頭,沿路地上鋪滿松針 、早晨溫暖的陽光將空氣染成金色,但對阿爾及亞瑟來說,這些美景都入不了他們的眼, 因為兩人唯一在意的,就是要超越對方,成為領先隊伍的第一人。最後雙方同時到達終點 ,但對喘息不已、滿頭大汗的亞瑟來說,他默默覺得自己輸給了滿臉自在而毫無疲態的阿 爾弗雷德。   躲避球(各贏一場)、攀岩(亞瑟贏)、越野腳踏車(阿爾贏),第三天的日間活動就在兩 人轟轟烈烈的競賽中過去了,兩人之間乃至整個Cabin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與白熱化。亞瑟 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一個小鬼那麼認真,也許是對方真的欠揍到惹怒他至此,又 或許是他無法放下驕傲的自尊去輸給一個頻頻挑釁的美國人。不過,亞瑟可真得承認,阿 爾弗雷德確實是個能力頗強的少年。   而對阿爾弗雷德來說,想和亞瑟槓上的原因只是單純認為對方的反應非常有趣,況且 ,這個漂亮的英國人一直吸引他的注意。   也許我們能解釋成,阿爾弗雷德對他人示好的方式比較特別。   大概是再也看不下去兩人間的惡鬥,晚上全體人員分成兩組進行比賽時,安東尼奧特 別將亞瑟與阿爾分在同一組,以免"戰事"繼續擴大。   晚上進行的是「搶旗遊戲」,即是兩方人馬各自擁有一半活動場地,任務是要深入敵 方地盤,把放在最遙遠的旗子搶出帶回自己的領地,先完成任務的那隊即獲得勝利。不過 在「入侵」別人領地之時,對方的隊員有權力去「逮捕」敵人,被抓到的敵軍得乖乖手牽 手,排成一列「進監獄」,等待夥伴來到敵境救出自己,才能返回原本的領土繼續作戰。   為了讓遊戲進行順利,旗子由飛盤代替,雙方人馬各派了部分隊員留守原場地,哨聲 一響,擁有膽識與熱血的少年們便卯足了全力往前衝。   一開始雙方都不是很順利。有勇無謀的亂衝最後會變成全員落網、單獨進攻太容易成 為目標、一次發動太多人又會造成己隊後方空虛,總之不管怎麼試,雙方依舊無法碰到飛 盤,更別提把飛盤傳回領地了。   亞瑟和阿爾雖然在同一隊,但在進攻時採取完全不同的方法。   阿爾弗雷德喜歡當領袖,要出發進攻前總喜歡先大吼拉攏一群人一同往前衝,但這種 沒有策略的作戰方式往往導致全軍覆滅;亞瑟則是單打獨鬥的頭腦派,他會抓準時機迅速 移動至對方領地,技巧高超的轉圈子躲過敵人,偶爾利用一下同隊戰友,但孤軍奮戰畢竟 撐不了多久,在他快碰到飛盤的前一刻,屬於敵軍的馬修悠悠伸出一隻手,將亞瑟逮入「 監獄」。   亞瑟抓抓頭,自認倒楣,緩緩步向拉成一長串的「監獄」,卻看見位在監獄尾端的那 人就是阿爾弗雷德。他無奈的垂下手,彆扭的握住阿爾厚實的大手,對方愣了一下,抬起 天藍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亞瑟。   「…幹嘛,看什麼看。」亞瑟不自在的抽動眉毛。   「沒,只是想說你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眉毛太粗的關係。好啦,我開玩笑的,你臉色 別那麼難看。」見對方險些發飆,阿爾馬上停止胡言亂語。   「我可以明確的回答你,在詢問別人這種問題前先檢視一下自己的行為。」   「呃,嗯…如果真的讓你不開心對不起啦。我其實挺喜歡你的耶,只是想和你競爭看 看嘛。不過這一場我們在同一隊,就合作一次如何?」   「憑什麼我要和你這種傢伙合作......」亞瑟覺得雙頰發燙,他把原因歸咎於剛剛奔 跑時製造的多餘熱能。   「欸,別這樣嘛,我們倆聯手的話絕對能搶到飛盤,誰叫其他人都太弱了呢。」阿爾 弗雷德對著亞瑟眨眨眼。「Hero可是在向你這邪惡英國人表示善意唷。」   亞瑟挑眉,「你剛剛的道歉是說假的嗎。好吧,你說說看我們合作的計畫。」   「雖然Hero也很強,但你的速度與敏銳比我厲害一點點,所以等一下就我跟你一起當 進攻主力,其他人在後面負責掩護我們,這樣一定很快就能搶到飛盤。」   「前提是你要配合我。」   「嗯,為了表示英雄的寬大,這次我就勉為其難的配合你一次啦。」   等他們雙雙被救回自己的領土上時,阿爾弗雷德果然依約率領大夥支援亞瑟進攻,在 隊友的犧牲及阿爾弗雷德的誘敵之下,亞瑟踏著快速的腳步閃離了敵人,順利來到放置飛 盤的地方,正當他撿起飛盤,打算往回走時,敵方守衛已經注意到亞瑟的行動,紛紛警戒 地圍住他。亞瑟咬住下唇,煩惱該如何脫困,一句呼喊聲適時抓住了他的注意:「嘿!亞 瑟亞瑟!把飛盤往這裡傳!」亞瑟移動目光,看見前右方,阿爾弗雷德正舉高手臂,做預 備接住飛盤的動作。   亞瑟身體微微右傾,準確地拋出飛盤後,趁敵方不注意,繞了一個大圈,左閃右躲脫 離包圍,阿爾正好在此時對上他的眼,他們同時跑回自己的領地,邊閃躲敵人邊互相傳遞 飛盤,以近乎神奇的技巧越過一個又一個障礙,最終阿爾弗雷德輕拋飛盤,將之傳回領地 上的隊友,灣張開雙手接住了飛盤,對著氣喘連連的兩人比了個大拇指,高舉飛盤,代表 他們的隊伍獲得勝利。   他倆在歡呼聲中喘著氣,向後靠在一棵松樹上。   「看吧,在Hero的安排下我們果真大獲全勝。你幹得不賴唷。」阿爾轉過頭,伸出右 手,做出準備擊掌的姿勢。   「你也是。」亞瑟握拳打向阿爾的手掌,臉上掛著滿滿的微笑。   兩人的關係,自此冰釋、改變。 注一:美國的郵票很大部分演變成了貼紙,只要輕貼上去,不用塗上口水啥的,真是相當 便利啊!但作為收件者,我還是喜歡傳統的那種郵票,比較有質感,除非是像芬蘭郵票貼 紙還有花邊造型的(扯遠了)。啊,他們寄國內(還是洲內我也不清楚)郵件的郵票,上 頭印的是自由鐘,本家第四集漫畫有提到這鐘是英國來的XDD 注二:大家應該都知道BB槍這種東西吧,就是一種以黃色小球作子彈的…玩具槍(?)。 小時候看過的都是手槍,不過去夏令營時玩的是步槍,老實說確切的步驟我已經忘了,這 裡大家看看就好,有錯誤請包涵… 四   「嘿,我可以坐這嗎?」   亞瑟抬頭,看見那個藍眼少年端著一盤滿滿的食物,一隻手已拿了玉米片*往嘴裡塞 。他挑一下眉,將屁股移到長椅左側,道:「請。」   「謝啦,座位幾乎滿了,我不太想和小男生們一起坐。」阿爾弗雷德一手抓著玉米片 沾起司吃,一手拿湯匙挖那半生不熟的炒蛋,狼吞虎嚥,就像幾天沒吃到東西般。   桌子對面坐的是灣及菊,他們正用不明的語言交談著,盤中的食物所剩不多;亞瑟回 頭看了一眼阿爾弗雷德殘忍的吃相,默默的重新拾起刀叉,優雅地將酥脆的培根切成小片 ,放入嘴中,倒和那個美國小孩成了明顯的對比。   「你是怕世界末日下一秒就到來,還是已經餓了三天三夜,要吃成這樣?」他終究還 是唸了兩句。   阿爾弗雷德暫停了動作,口齒不清的回答他,「拜託,我已經十二個小時沒有吃東西 了耶。」他大口嚼了嚼,把部分東西吞下肚後又開口:「況且今天可是要游泳!不吃飽一 點怎麼行。」   「等等,你說什麼?游泳?」亞瑟放下刀叉,瞪大眼睛問道。   「對呀,你沒看安東尼奧今天早上寫的活動安排表,早上第二個活動是游泳,啊我比 較想去湖裡面游啦游泳池好遜---你們英國人以前都是海盜,一定超厲害的吧,可是Hero 我也不會輸你喔,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到海邊當肌肉救生員---」   經過這些天的轟炸,亞瑟早已練就關閉耳朵的功夫,他目前內心只有一個念頭,就像 不斷逼近的回聲越來越大—亞瑟‧柯克蘭,驕傲的大英帝國的優秀子民,是個旱鴨子。   涼風徐徐吹著,正午陽光溫度恰好,乾燥空氣因近於水池濕潤舒爽,正處於青春期的 男孩們穿著泳褲,興奮的在冰涼水池內游玩。空氣中迴盪著開心的叫聲與水花四濺聲,一 副副年輕的身體在泳池內移動,四周皆是快活的氣氛,讓坐在岸邊的安東尼奧也不住微笑 。不過,凡事總有個例外。   亞瑟‧柯克蘭正沉著臉,衣著整齊的坐在躺椅上,露出兩條白皙的小腿,全神貫注盯 著眼前的《雙城記》。該死的他真不該帶這種沉重的書來天殺的歡樂夏令營。   那群美國小鬼正在泳池裡又叫又跳,一再刺痛他的神經。是的,他雖然身為海島人民 ,但就是不會游泳,好像天生身體密度就大於水似的,一入水中就再也抬不起頭吸氣。嘆 了口氣,亞瑟最終仍是放下書本,靠在躺椅上,無聊地看著水裡面的人們。   最熱衷最投入的依舊是阿爾弗雷德。吃完早餐後他就已經把游泳褲換好,進行完早上 的健行,便一馬當先的衝向泳池,脫了衣服跳進水中,迅速的從岸邊游向池子的盡頭,輕 鬆通過游泳測驗。其餘的男生也在不久後跳入池中,最後獨留亞瑟抱著一本書,坐在岸邊 像個白痴。   泳池內的人正分成兩組,玩一種不知名的遊戲,激烈的推擠彼此,搶一顆球,似是掙 扎著要把那顆球形塑膠傳到相反的邊去。一群青少年,在游泳池內又游又跳,時而互相追 逐時而扭打,濺起了一片片水花,年輕的笑聲在陽光中閃耀。   而其中最耀眼的莫過於阿爾弗雷德了。   他大聲的呼叫著團員們的名字,控制整個隊伍的進攻,氣場壓過所有人,幾乎讓另一 隊毫無招架之力—畢竟整個cabin只有亞瑟能與之抗衡。亞瑟能聽見那顯眼的高音調男聲 ,超越了其他的吵鬧聲,他轉頭過去,靜靜看著水裡的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的身體仍是青少年的樣子,皮膚貼著骨頭,沒什麼肌肉可言,但整體來說 身材還算好看,感謝上天沒讓他吃下的垃圾食物都顯現出來。那頭金髮在陽光下特別燦爛 ,他臉上堆滿歡笑,盡是活力與快樂,熱烈有如這裡過於刺眼的太陽。儘管距離很遠,亞 瑟仍能感覺到那雙藍眼睛裡充滿光彩,還有順著肌肉紋理流下的小水滴,在陽光下閃耀… …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似的,阿爾弗雷德回過頭,向他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一個大大 的微笑,卻又在亞瑟來的及反應之前,重新投入眼前的比賽。   亞瑟忽然如夢初醒,猛的將上半身退回樹蔭下,儘管阿爾弗雷德的目光早已不在自己 身上,他仍然沒有勇氣再次抬頭,轉而迅速打開書本,胡亂的盯著其上密密麻麻的字句。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大到連耳朵都一跳一跳的動,呼吸沒來由的變得急促,血液 也失控似的流向臉頰與耳畔,亞瑟敢保證他現在的臉一定紅透了。不知情的人搞不好以為 他在看色情小說……不,這一切都是陽光太大的原因。   陽光依舊燦爛,水花聲依舊頻繁,阿爾弗雷德的聲音仍然傳遍全場—但亞瑟再也不敢 抬起頭,只是不斷地說服自己,自己正身在那陰鬱的倫敦。   「營火晚會!?」   「是~的,因為大會規定每個cabin都要表演一齣短劇,所以我們現在得來想想啦。 」安東尼奧一邊講著,一邊啃著生番茄,熟透且流下幾滴汁液。   「就為了那啥晚會我們放著外面的陽光不去活動?」瘦瘦的雅各抱怨道。   「唉,別這樣嘛,晚會很好玩的,演戲也是個傳統,每個cabin都得表演,你們輸給 小女孩組就丟臉了。」   「而且呀而且呀,聽本大爺說,去年女孩們是穿著比基尼上場的唷~」基爾伯特一臉 賊笑,安東尼奧也點了點頭。   「那我們該幹嘛,猛男秀?」   「嗯,但我們的肌肉又沒女孩們的胸部好看。」   「扮女裝?」   「別鬧了,要扮你自己扮。」   大夥七嘴八舌的開始討論,馬修吸了一口氣打算介入談話:「那個,我覺得啊…」   「演超人打爛壞人的故事!說好了我是當最強英雄的那個!」阿爾弗雷德直接無視馬 修的發言,大嗓門蓋過所有人的聲音。   「爛透了,你的腦袋可否思考出一些有建設性的東西?我們是要演戲而不是愚蠢的武 打,請用你聰明的美國腦袋想想吧。」亞瑟雙手抱胸,不留情面的直接反對。   「你種族歧視喔?」阿爾弗雷德開玩笑道。   「哪來的種族歧視,你祖先搞不好是從英國來的,我是針對你的蠢構想。」亞瑟白了 嘻皮笑臉的阿爾一眼,「短劇的重點,在於能在短時間內表達出一個故事及其意境,這種 營火晚會或許用喜劇比較受歡迎,但也不是你那種超人情節,沒劇情與深度可言。」   「不然我們要演什麼?莎士比亞?得了吧。」阿爾弗雷德面對亞瑟,雙手還不斷在空 中比畫,「超人也可以很有劇情,經過自我的糾結與克服困難,最終打敗魔王拯救世界, 甚至能抱得美人歸,既通俗又有意義,不是嗎?」   「千篇一律啊,而且誰去當美人,你嗎?」   「欸…剛剛不是有人提到女裝嗎?光是英雄與壞人的武打場面也很酷啊!」   「你想要有打鬥畫面我不反對,但其他部分呢,劇情是什麼?不然請問各位,」亞瑟 抬起左手,向兩旁的人群揮一揮,「你們願意在營火晚會,在大家的面前,只演這種沒劇 情沒特色的戲嗎?我們應該一起想個令人印象深刻又有效果的戲劇。」   「超人也能很有劇情啊,大家能在這點上想想,你這老頑固!」   「我是以理性思考這件事,總之,我不同意!」   全體人員都靜下來聽亞瑟與阿爾的激烈爭論,此時兩人陷入談判僵局,又無人接話, 事情突然進入毫無進展的局面。   「在下倒有一個主意……」菊平靜的打破沉默,大家紛紛回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矮小 東方人,他頓了一下繼續開口,「是一個不長的小故事,既有劇情又有搞笑,內容與元素 應該能符合你們各自的需求。」   「…說來聽聽?」阿爾挑眉問道。   亞瑟發誓,這個神祕的日本人在開口之前,露出的詭異微笑,絕對是衝著他和阿爾弗 雷德兩人而來的。   隨著天色漸漸暗去,越燒越旺的營火成了整個營地最亮的光源。   大夥兒圍著營火,席地而坐。山上微涼的夏天夜裡,營火帶來恰好的溫暖,照亮每個 人的臉龐,並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人們按照cabin坐成一團團,為等會兒的短劇演出做最後討論。Cabin7這房,阿爾弗 雷德正大聲的主導討論,雙手在空中比畫來比畫去,指示每個人該有的打鬥動作;他戴了 一副眼鏡,看來斯文的鏡框遮掩不住鏡片底下,那雙藍眼睛的激昂興奮,他開心的說著, 還時不時舉起放在一旁的木枝揮舞。   坐在阿爾弗雷德對面的亞瑟,表情便陰沉多了。他披了件墨綠色的斗篷,兩隻綠眼睛 間像是飄了片怨氣烏雲,讓它們看來更無光芒。他滿臉不耐煩的瞪著興高采烈的阿爾弗雷 德,突然怨恨起自己的人緣不如這陽光美國小子來的好。那狂妄的傢伙正在命令他,等會 兒的演出該怎麼動作,亞瑟心不在焉地聽著,滾動身旁的樹枝,還因此被那傢伙抗議了幾 次…無論如何,雖然百般不情願,但亞瑟心裡知道,演出時分他還是會認真的。開玩笑, 他可是來自那個戲劇大國啊,即使待會的演出內容有些丟人,他也絕對不會輸給這群美國 佬。   一段時間後,賽迪克用吉他喚來了眾人,以一種充滿叮鈴聲響的異國曲風*2。等大夥 兒坐齊,並帶著莫名其妙的眼光盯著這土裔怪人後,賽迪克沒被面具遮掩的嘴唇露出一笑 ,曲風驟變,轉為熱情而吵鬧的搖滾配樂,他順手一抬扯掉了神祕的面具,露出面容的剎 那,隊輔們爆出歡呼,全部跳入中央靠火堆的空地處,高舉雙手,隨著音樂開始跳舞。青 少年們愣了一下,隨即也拍手大笑,站起身全跑入空地處跟著起舞,當然,領頭的是情緒 最高昂的阿爾弗雷德。   亞瑟沒有加入這串行列,只是坐在地上、手撐著頭,看著人們越來越進入狀況的搖擺 身體,如同他們身旁那團越燒越旺的螢火。他帶著微笑看向瘋狂的人們,卻不加入,他眼 下並沒有很想擺動身體,或許也是放不下自己這幾日來、構築出的外在形象吧。他沒必要 下場和大家跳舞的,也沒人強制。   除了亞瑟外,也有幾個人坐在地上—那些不想動的、不情願的、害羞的、身體不舒服 的,同樣單純睜眼望著大夥兒。不過當人群自動排成一列,雙手搭著前頭那人的肩,繞著 火焰轉圈圈後,部分坐在地上的人被隊輔們拉起加入行列,例如尷尬的菊與灣;不過也有 固執者如亞瑟,就是死死坐在地上不起身。阿爾弗雷德經過他時,曾嘗試以怪力拉亞瑟起 來,但他搖了搖頭又坐回地上,阿爾也被人群繼續推向前。幸好人們沒跳太久的舞,就在 基爾伯特說什麼也要把亞瑟拖入舞群之時,賽迪克的吉他聲停了,隊輔們被叫過去營火旁 邊,青少年們則就地坐下。   「嘿,你剛剛怎麼不下去跳?」阿爾弗雷德走到亞瑟身旁,一屁股坐下。   「嗯,我要為等會兒的打鬥儲存體力,『英雄大人』。」   「才怪,剛剛那個是暖身運動!你跳一跳等一下才不會扭到。」   「得了吧,我不想跳,不想沒有意義的搖動身體,就這樣。」   「太沒意思了吧…說,你其實是不會跳舞吧。」   「喔,我還學過社交舞呢。」亞瑟白了阿爾弗雷德一眼,抬起食指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安東尼奧走回來了,他們剛剛應該在討論戲劇的演出順序。」   「啊。嘿,安東尼奧~!」阿爾弗雷德跳了起來,朝拉丁裔青年揮揮手,「結果如何 ?」   「第八,」安東尼奧攤了攤手,「也就是說,最後一個,壓軸演出。」   「天啊!」同Cabin的青少年爆出各種聲音,有的是哀嚎,有的是歡呼,隨即大夥又 陷入一陣討論中。   第一組上台的是十一二歲的小女生組,他們演出一則鬧劇,簡單但博君一笑,不過其 後的幾組,越演越荒唐搞怪,大女生們一如預期的展現美好身材,男生們還有打赤膊鬥相 撲的,看得大家拍手大笑。   他們的表演時間比預料中的還早到來。第六組仍在演出時,阿爾弗雷德便叫大夥兒抓 好道具準備,等第七組上台時,他們集體起身,走到後台去,從背後觀看第七組的演出。   終於上場。亞瑟率著其中一群人到營火的左側,這群的特點是人人身上披著一塊布, 是想模仿斗篷,但只有亞瑟身上那件達到標準,他也不清楚當初收行李時怎麼會帶上這件 。阿爾弗雷德則帶著另一群人到營火右側,他們就沒有特別的打扮,但兩團人有一共同特 點,即是人人手上都握著一根手臂長的樹枝。   表演開始,馬修走到營火前,清了清喉嚨,講起戲劇旁白:「各位,你們現在身在英 國,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大食堂裡。時間是第七集下半,黑暗勢力佛地魔來襲(亞瑟不情 願的點了一下頭),哈利波特率領眾師生英勇迎敵(阿爾弗雷德滿帶笑容的揮了揮手),這 正邪大戰究竟結果如何,請各位仔細觀看--」   阿爾弗雷德主動攻擊,舉高「魔杖」大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音節,朝亞瑟衝了過來, 亞瑟也煞有介事的側身避過攻擊,喊出書裡他所記得的防禦魔咒,阿爾弗雷德作勢退了兩 步,黑暗大軍藉此機會向前邁進,學院大軍見招擺出姿勢迎敵,雙方隔空喊了幾句魔咒, 不過當兩幫面碰面時,大夥兒便丟下魔杖,肉搏鬥了起來。   「看來還是肉搏戰比較有效…..」馬修細細的聲音消逝在男生們瘋狂的吼叫中,兩派 人馬打成一團,有的一對一單挑,有的二對一幹架,搖晃的火光照在這些年輕而快活的臉 上,反派方身上的布隨著他們的動作飛舞起來,把這大混鬥攪得更撲朔迷離。哈利波特與 佛地魔當然是群架中的亮點。一來他們是兩派的頭頭,場面當然得好看些,二來阿爾弗雷 德與亞瑟的打架方式,看來就是比隊員們略勝一籌,動作與技巧皆到位,因而在群眾中特 別好看而顯眼。   打到最後,大部分的男生們皆仰臥在地裝死,只剩阿爾弗雷德與亞瑟仍好好站著,微 微喘息。他們拾起地上的魔杖,朝著對方衝去,以樹枝當做短劍互刺幾回後,佛地魔被擊 落跌坐在地,哈利波特則拿著魔杖直指佛地魔額頭。   「你,為什麼要殺了我的爸媽?」阿爾弗雷德以他最沉痛悲涼的聲音說道。   亞瑟深吸一口氣,別過頭,像是吐露出重大秘密般,訥訥的道:「因為,他們不讓我 們在一起。」   阿爾弗雷德偏偏頭,語帶困惑的道:「那麼,你為什麼要殺了鄧不利多?」   「因為,他想要和你在一起!」亞瑟大吼出聲,還伸出右手摀住自己心口,傷心欲絕 似的道:「而你卻……」   群眾因亞瑟的大吼愣了一會兒,隨即爆出大笑,還有其後而至的鼓掌與歡呼。亞瑟鬆 了口氣,正想站起身鞠躬謝幕時,一股力量將自己往上提,回過神來時哈利波特已用怪力 抱起了佛地魔,公主抱,亞瑟險些大叫兼大吼,這傢伙哪來的怪力!?   「我其實…也一直愛著你!」阿爾弗雷德大聲說道。   這回亞瑟完全傻住了,觀眾們的笑聲與歡呼變得更大聲,連同房隊員們也為這突如其 來的加演笑到捶地板。營火晚會的戲劇部分如此精彩結束,賽迪克走到大家面前致詞,而 當亞瑟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和坐回地上,與阿爾弗雷德肩挨著肩。   「哇喔,亞瑟,你的演技真的超好的,完全看不出來。」   「我可是來自戲劇大國。等一下,你剛剛最後到底他媽的幹什麼--」   「別生氣嘛,這不是增加了不少戲劇效果嘛,看大家都很開心哪。」阿爾弗雷德露出 那欠揍的大微笑說道,「欸,賽迪克去拿吉他,又要跳舞了,快點你這次一定要跳。」他 邊說邊隨著人群站起來,還一手拉住亞瑟的手臂。   「不,等等,我今天不想要跳。」   「為什麼?哇喔,不會又是你那個驕傲的英國靈魂作祟吧,怕扭動身體會毀滅你的形 象?安啦,沒人在意的…還是你算準自己跳舞贏不過我?」   「我只是不習慣這種場合--」音樂在亞瑟說話的同時響起,阿爾弗雷德沒有理會他的 話,直接伸手一拉把亞瑟帶到人群裡,握著他的手,強制對方同自己一樣隨著音樂擺動身 體。亞瑟尷尬的看看人群,又看看搖著自己雙手的阿爾,此時突然衝出群眾又太突兀,他 只能臭著一張臉,像個機器人般將自己的手臂抬上、抬下。   「放鬆點,亞瑟,」阿爾弗雷德靠近他,對著他耳畔說道,「單純地拋掉自己的拘束 與意識吧,就融入音樂、擺動身體,我們只是來這度假並好好玩的嘛。」他話說完,便放 開亞瑟的手,將全身的每個部位都扭向不同角度,做些奇怪而愚蠢的動作,引起周遭人們 的微笑,但大家依舊回過頭,跳著自己的舞。亞瑟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他聽著叮噹作響 的音樂,試著隨樂起舞。   一開始只是小幅度的擺動,隨後他慢慢習慣那感覺,動作更加大膽,也更能做出不同 的舞姿。他是記得這感覺的,當時他還在英國,還有一群好友,他們那時逕自聚在一塊, 偷偷開趴或進小酒吧,他也會下場跳幾首,即使當時更熱鬧,音樂也好多了。亞瑟真正跳 起舞來,他睜開眼睛,看見阿爾弗雷德天藍的雙眼正微笑看著自己。他們挑釁似的面對著 面跳舞,盡情展現舞姿,比較誰跳起舞來更具一番風味。溫暖的火光照在兩人身上,讓氣 氛變得有點熱情,卻又有點柔和。   後來音樂轉慢,賽迪克開始唱歌,隊輔們則將青少年們手牽手圍成一圈,大夥圍著火 堆跳起營火舞,時不時有逗趣的團康遊戲,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好大的笑容。   營火舞結束後,夜漸漸深了,大家圍在依舊熊熊燃燒的營火旁,聽隊輔們講鬼故事、 吃烤棉花糖,或只是單純的取暖。   亞瑟身披斗篷,瞪著眼前的營火。很美麗,火還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燒紅的木 頭無時無刻不在變換色彩,上頭覆著的、未燃燒的木柴仍呈現深黑色。火焰並不張揚,只 是悶悶的燃燒,放出橘紅色的光芒以及好多能量,那溫暖的熱撲上亞瑟面孔,他因此露出 微笑。營火還燒出大量煙燻味,沾了他滿身,但那不臭,反而令人感到安心。   「嘿,給你,幹嘛一個人躲在這。」阿爾弗雷德在他旁邊坐下,遞給亞瑟一塊夾心餅 乾,「你怎麼不去拿烤棉花糖啊,夾在餅乾裡超好吃的。」他懷中就抱了三個,一邊講還 一邊進食。   「只有這裡能離火那麼近,我喜歡看火焰。」亞瑟咬了一口棉花糖,經過火的加熱, 增加了焦糖味且更為軟黏,配著脆脆的餅乾,很好吃。「你呢?怎麼跑過來?」   「看你寂寞嘛哈哈哈。」   「少來。」亞瑟皺眉,抬頭看向營火對面,賽迪克的背影,想了一會兒,突然了悟似 的拍一下手,道:「我懂了,你怕聽鬼故事!」   「才…才沒有!」阿爾弗雷德大喊道,「我只是覺得那裡離火太遠,而且他正在講一 個小男孩死在冰湖的故事,你不覺得聽起來越來越冷嗎!?」   林間適時的颳來一陣風,吹得每個人都縮了一下脖子。儘管現在是夏天,夜晚的山上 還是涼意十足,阿爾弗雷德猛然發了個寒顫。   「笨耶你,不多帶外套,還穿著短袖。」亞瑟邊說邊脫下斗篷,丟給阿爾弗雷德,「 拿去吧。」   「欸你不冷嗎?」   「哼,我可不是加利福尼亞人,很耐冷的。」亞瑟雙手插在胸前,彎下腰更靠近火堆 。   突然間,亞瑟感到溫暖的斗篷覆住身體,阿爾弗雷德的身軀也靠得更近。他回過頭, 看見阿爾弗雷德帶著笑容,將斗篷當成毛毯,一同蓋在兩人身上。   「一起用嘛,兩人靠近一些也比較能取暖。謝啦。」   亞瑟覺得一陣血液突然湧上臉頰,把全身搞得好溫暖,溫暖到他幾乎想離開斗篷站到 冷風中去。但他沒有,只是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火焰,斜眼瞄向阿爾弗雷德,對方的臉頰紅 通通的,或許是被火光所照耀吧?他嚥了一口口水,沒說出任何話,只是祈禱其他人不會 看到他倆現在的處境。   風呼呼吹著,一整天的活動下來有些累人,但亞瑟感覺到,一股溫暖與快樂湧上心頭 。 註一:就是那種三角形的炸玉米片,來源應是中南美洲食物吧,在夏令營裡他們加起司來 吃,好吃是好吃但熱量高 註二:土耳其的民族音樂,曲調偏小調,卻很熱鬧,總是叮叮噹噹的聲音一堆 阿爾與亞瑟在營火晚會演出的鬧劇,取自同學轉述,當時她和男校友社參與活動,男生們 演出這橋段,聽得我好嗨。我覺得這種劇不會出現在美國啦,但就讓我拿出來嗨一下。 五   這個區域因其豐富的森林與湖泊著名。亞瑟瞇起眼,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感受到略 帶濕氣的風舒服的撲上臉。他正坐在樹蔭下,聽著安東尼奧的講解聲輕飄飄的晃過眾人耳 邊,夏令營進行到第六日,安東尼奧與基爾伯特終於帶他們離開小小的營地,來到小湖邊 、樹林裡,開始一連串好玩的活動。   吉普車載著他們來到砂石路的盡頭,然後在那裡的馬場挑了馬,一人一匹地繞過一座 小山頭,山頭之後,是一池倒映著藍天的湖水,湖泊週遭,環繞著蒼鬱的森林。湖邊有個 小木屋,放置幾艘獨木舟,他們合力把船與槳搬到湖邊,整個下午的行程,就是悠閒地在 湖上划划船、到附近的小徑騎騎馬探險,或只是坐在湖邊草地發呆吹風,吃些他們打包帶 來的午餐。   亞瑟原本打算騎馬在附近繞整個下午的。但安東尼奧一解說完,亞瑟還沒站起身去拉 馬的韁繩前,阿爾弗雷德便跳了起來,回頭看著亞瑟咧嘴笑道:「嘿!來比賽獨木舟吧! 」   「不要。」亞瑟仰起頭,面無表情的答道。   「為什麼!?你該不會要在這裡坐整個下午吧?」   「我騎馬--你知道,我不會游泳。」亞瑟低聲說。   「那我們划雙人的嘛!不比賽沒關係,兩個人一起划還更快。」   「我說了,我-不-會-游-泳---」亞瑟咬牙切齒地道。   「湖水這麼淺,而且,有救生衣啊,你怕什麼哈哈哈。」阿爾弗雷德笑道,「再說, 發生什麼意外,我會救你的,我說過,我以前的志願是當救生員嘛。」藍眼少年眨了眨眼 ,笑容如中午刺眼的陽光燦爛。   亞瑟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加州的天空實在太清澈了。   見對方沒有答覆,阿爾弗雷德自行默認為同意,他興高采烈地獨自拖來雙人獨木舟, 亞瑟還在困惑對方力氣怎麼這麼大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已伸到面前,藍眼男孩神情歡快 地道:「起來吧,划船。」   -我自己能站好嗎。亞瑟避開阿爾弗雷德的手,雙掌一撐便站起身,他拍拍手上的灰 塵與落葉,回頭對阿爾弗雷德說了一句:「我先去拿救生衣。」   阿爾弗雷德與亞瑟之間的友誼越來越堅定。儘管從旁人看來,他們的相處模式真有點 詭異,還是一頭熱地為了各種活動競爭隊上第一,平時也老愛唇槍舌戰,尤其這可是亞瑟 的專長了,他總能用清晰而快速的英腔英語不斷挖苦阿爾弗雷德或美國文化,讓受攻擊的 一方只能大叫著要他先等一等。   不過他們彼此是知道的,自己其實欣賞著對方,並慢慢喜歡上對方的種種。阿爾與亞 瑟總是一起吃飯、一塊行動、一同聊天,試著在短短幾天內多認識彼此一些,至於兩人之 間永不止歇的衝突──競爭是維持堅固友誼的一種方法嘛。   「你先上去,坐前面的位置。」阿爾弗雷德說道,亞瑟依言踩上湖邊軟泥,小心翼翼 地踏上船,在搖晃中滑進前面的座位,才剛接過阿爾弗雷德遞來的槳、擺好姿勢,座下的 土地便開始移動,急性子的阿爾弗雷德推著獨木舟入水,並在最後一刻以莫名高超地姿勢 跳上船並坐穩。美國少年熟練地用槳推開泥土、往後用力划水,亞瑟笨拙地有樣學樣左右 交互著划,不一會兒船便已駛到湖中央。   「還是坐船舒服啊,」阿爾弗雷德伸了個懶腰,「空氣聞起來也不一樣。」   「你常常划船?」亞瑟緊抓著船槳,眼睛盯著長滿水草的湖底,希望等一下若意外翻 船,那些漂舞的水草不會纏住他的腳踝之類的。   「小時候挺常全家一起出門玩的,不過今年爸媽比較忙,就把我丟來夏令營了。你呢 ?在英國常做這種事嗎?」   「不-而且我對野外活動沒那麼熱衷。」   「不過你各方面的活動挺上手的,很厲害耶。」   「嗯…只要跟水無關。」   「哈哈哈,好奇怪唷,你怎麼這麼怕水啊?明明英國感覺是溼答答,人們常常要游泳 的地方啊。」阿爾弗雷德邊說邊笑邊搖晃起來,船身也開始左右搖擺。   「阿爾弗雷德,停止、穩住!」亞瑟大叫,船身搖晃之大讓他的右手肘也沾到了一些 湖水,「等一下翻船我死了的話,我的幽魂不會在半夜放過你的!」   「好好好,我停、我停。你真的非常怕水耶。放心啦這種船很難翻,尤其我們又兩個 人坐,再說你身上的救生衣會好好保護你的。」   亞瑟覺得有點想吐。為什麼美國人的行為總是那麼難以預測。「我累了,回岸上好不 好?」   「不要啦,根本還沒開始划!不然你坐著,我來划,我的臂力可強著呢,你好好坐著 欣賞風景吧。」   亞瑟聳聳肩,船槳水平擱在船身上,獨木舟卻開始快速向前。阿爾弗雷德賣力而平穩 地划動船槳,小舟在湖面上劃出道道水痕,平滑優美地向後流去。亞瑟抬頭,湖水倒映著 天空,透著一股奇異的藍,類似天藍,卻像凝固在銀色金屬上,帶著一股固體感。除了其 他小隊員的獨木舟外,還有幾隻鴨子浮在水面上,母鴨帶著小鴨往湖裡啄食,在湖面上排 了長長一隊,讓亞瑟看了不禁微笑。   湖水的盡頭是另一岸的松樹林,頭頂則是深不見底的天空,像是把所有的藍色都吸進 去了一樣。陣陣清風隨著船的前進拂過他們的臉頰,亞瑟回頭,阿爾弗雷德正抬起眼,臉 色紅潤,微喘著氣朝亞瑟露出了個微笑。亞瑟突然覺得,那股運動後的熱氣從體內湧了上 來。他別過頭,將槳插入水中,和阿爾弗雷德協力,在湖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上岸之後,他們抓了幾個三明治,吃到一半,基爾伯特突然號召大家去四週騎馬晃晃 ,阿爾弗雷德與亞瑟於是拿著食物翻上馬背,顛簸地在週遭森林小路繞了一圈後,又回到 營地。亞瑟躺上鋪滿枯針織葉的土地,看看書並小憩一會兒,阿爾弗雷德在湖裡和一些隊 員大玩獨木舟追擊戰後,又馬上跳回馬背跟著安東尼奧帶領的另一團小隊員進森林裡冒險 。   那名美國男孩的精力也太過充沛。亞瑟打了個呵欠,將目光從泛黃紙頁上密密麻麻的 拉丁字母移開,陽光正溫暖、微風正舒爽。他將隨身攜著的禦寒薄外套鋪在地上,舒身躺 了上去,書本則放上臉頰、遮住眼瞼外的光亮。亞瑟深吸一口書頁古老的氣味,聽著漸行 漸遠的馬蹄聲,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亞瑟醒來時,陽光已轉變成美麗的金黃色,他拿開臉上的書,深吸一口氣,抖動手腕 ,映入眼前的手錶告訴他,自己睡了四十來分鐘。   「醒了?」阿爾弗雷德總是充滿精神的嗓音傳入他耳。   「唔,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亞瑟皺眉問道。   「無聊,所以就抄近路回來了。嘿,我們再去划個船怎樣?」   「不怎麼感興趣。」亞瑟坐起身,有點恍惚地看向夕陽時分的湖面,似乎待在岸邊看 著就已經很美。   「那我們去騎馬?剛剛我回程途中四處繞繞,經過一個很漂亮的地方,有小溪,我們 去那裡怎麼樣?」   「別傻了,安東尼奧和基爾伯特怎麼會讓我們自己亂跑。看你要怎樣,我就呆在這等 回營地吧。」   「他們一個人還在遠處騎馬,另一個在湖上快樂地划船,其他人也不在這裡,絕對沒 問題的啦。那裡真的非常漂亮,而且自己去探險不是超酷的?」   「不好吧,迷路回不來怎麼辦…」   「放心啦,我的方向感超好,再說那裡也不遠,去個十幾分鐘就回來嘛。拜託,我不 敢自己去。」阿爾弗雷德一臉誠懇、滿抱希望地看著亞瑟,英國少年瞪了對方幾秒,最後 還是態度軟化,無奈地點頭答應。   「說好,不可以去太久,然後不准迷路。」   「沒問題!」阿爾弗雷德跳起身,跑到樹幹旁解開馬的韁繩,「我們行動要快點,不 然他們會發現。」   亞瑟嘆了一口氣,把書與薄外套放入隨身背包中,在阿爾弗雷德之後跳上了馬。   結果事情的發展出乎他們的預料。獨自偷偷的冒險確實讓人興奮,亞瑟也因為能慢慢 欣賞風景感到心情舒坦,但…他低估了阿爾弗雷德愛探險的天性,又高估了對方的方向感 。他們是有到達那個小溪旁邊,那裡的景致也確實漂亮,但阿爾弗雷德隨後大聲嚷嚷著還 想到別處晃晃,毫不理睬亞瑟意見地甩繩向前衝,亞瑟無奈加上認不大得路之下,只能跟 著對方向前走…結果在不管何處景色看來都差不多的森林裡,他們光榮地迷路了。   起初亞瑟並無發覺,只是跟在阿爾弗雷德座下騎的屁股後面走,不過當天色越來越暗 ,他開始發現,四周的景象好像越來越熟悉。等到陽光落下、空氣發暗像得是漂浮著暗紫 色粒子時,亞瑟才確定,他們的處境似乎不太妙。   「阿爾弗雷德,」亞瑟開口喚住越騎越快的阿爾弗雷德,「我們迷路了嗎?」   「沒有那回事!我只是在到處晃晃而已!在森林裡亂繞很不錯吧!哈哈。」阿爾弗雷 德乾笑了幾聲。   「你快點承認,然後我們一起找路出去,會是個比較快的方法。」   阿爾弗雷德停下馬匹,頓了一會兒,原本挺拔的背脊突然垮了下去。他調轉馬頭,慢 慢踱到亞瑟身邊。「你還記得路嗎?」他垂頭喪氣地問。   「天啊,所以我們真的迷路了?」   「我相信我們可以很快回到湖邊的。」   「你相信?希望你也開始相信我們不會無聲無息的死在森林裡,噢,還是不要,你的 相信似乎不怎麼可靠。我竟然剛離開英國就要客死他鄉了…」   「嘿,亞瑟,別那麼誇張,事情總有轉機的,Ok?我們只要在努力一點點…」   「那你剛剛是在做什麼呢?徒勞的努力?天啊他們一定丟下我們先回去了,你為什麼 要…」   「先冷靜下來,亞瑟。噢,別這樣,我也很慌。」   亞瑟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些。「你還記得怎麼走到溪邊嗎?」   「剛剛還有經過…」   「好,溪水的源頭就是那座湖,雖然可能會繞點路,但我們至少能回到湖邊。快前進 吧。」   「噢,對。謝啦,亞瑟,你真行,還好有帶著你一起來。」阿爾弗雷德衝著亞瑟一笑 。轉暗的天光照不清少年的臉龐,但亞瑟仍能依稀看見,阿爾弗雷德一向燦爛的笑容。   「快前進吧,等一下天要全黑了。」亞瑟嘟噥道。   他們趕得及在光線完全消失前回到原本的休憩地,不過隊員及隊輔早已離去。以眼下 的光線,他們也難以回到馬場,亞瑟挫敗地跌坐在地,覺得自己慌得想邊哭邊揍阿爾弗雷 德。出什麼鬼主意,明明方向感不好,卻硬拖著自己陪他迷路。   亞瑟曲著雙腿坐著,阿爾弗雷德則一派悠哉地牽馬到湖邊喝些水,還拿出午餐的蘋果 餵牠們吃,好似眼前的困境跟他毫不相關,亞瑟深深覺得,美國人的思考迴路未免太難理 解。   阿爾弗雷德安頓好馬,回到亞瑟身旁坐下,在背包裡窸窸窣窣的掏了許久,然後拿出 一包薯片。「餓嗎?要不要吃?」   真是夠了。「你到底在搞什麼,阿爾弗雷德,我們因為你被困在這裡,明天搞不好就 要變成兩具冰冷的屍體,而你還在那裡…耍白痴!」亞瑟歇斯底里地大叫。   「…對不起嘛。我太相信自己的方向感了。」阿爾弗雷德懊惱的說道,頓了頓,「不 過放心啦,他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喔,是啊,我們最長可以撐過三個禮拜,研究說過人體在沒有食物只有水的情況下 ,可以苟活三星期。當然前提是,我們今晚不會在這裡冷死。」   「天啊,你怎麼這麼悲觀,放心啦,這邊晚上溫度雖然低,可是也不會冷到把我們凍 成冰塊呀。我前幾天半夜穿短袖出門也沒事。」   「或是熊-還是什麼水怪之類的把我們弄死。誰知道晚上的森林會跑出什麼東西,你 為什麼要出那什麼搜主意探險…」亞瑟說著,把臉埋進膝蓋間。湖面突然颳來一陣冷風, 讓他猛地顫抖了一下,他抓來放置一旁的後背包,從中拿出外套裹住身體。   誰都看的出來英國少年的心情糟到不行。阿爾弗雷德眨了眨眼,動腦筋想著該怎麼補 救,心中快速閃過幾個方案後,他跳起身大喊:「我來生火,能取暖的話就不怕夜晚凍死 了!」   「你打算鑽木取火嗎?」亞瑟冷冷的道。   「我有帶打火機,在我的背包裡。」阿爾弗雷德再次將手伸入看來裝了很多東西的背 包中,手掌在裡頭亂攪了好久,等到他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翻出來在地上攤開後,才終於 抓出了個打火機,「看!這樣等會只要檢些木柴和松果,今晚睡覺就不怕失溫了。」   「…你抽菸嗎,為什麼會帶那種東西?」   「沒有,只是覺得那是某種一定要隨身帶著的救命用具。喔,我都忘了,我有帶手電 筒。」阿爾弗雷德俯下身在那堆雜物中翻找,拾起一個手掌大小的手電 筒,按下開關,白色的光突然照亮他白色的臉龐。「一起去撿木柴嗎?」   亞瑟嘆了口氣,站起身,跟在阿爾弗雷德雀躍的步伐後頭,深深覺得,美國少年的頭 腦構造及行為舉止真是越來越深不可測。   「你不覺得可怕嗎?夜晚被困在森林裡。」亞瑟撿起一顆松果放入口袋,向阿爾弗雷 德問道。   「還好耶,小時候爸媽就常帶我到野外露營,算是習慣了吧。而且你不覺得很令人興 奮嗎?晚上、森林、沒有管東管西的隊輔,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酷斃了不是?超像在冒險。 」   「…我在英國從沒這樣到野外住過。」   「其實並沒那麼可怕,想像你也是森林的一份子,夜晚不過是一部分的動物休息、另 一部分的動物起床的時刻,你不去煩他們,他們也不會攻擊你。而且我很喜歡夜晚森林的 那股寧靜呢。小時候和爸媽一起去露營時,我常常在夜晚的森林裡走丟。剛開始都覺得很 可怕,但久了,慢慢學會克服恐懼,其實恐懼都只是來自於我們內心。而且,我運氣好得 很,每次走丟後不久都會被找到,所以你放心啦,絕對沒問題的。」   亞瑟在幽微的月光下,依稀看見阿爾弗雷德轉過身,手電筒的光芒映照著他滿懷木材 。雖然他看不見對方確切的表情,卻感覺得出來,美國少年的臉上,一定正展現那個招牌 露齒燦笑吧。   「好像蒐集得差不多了,我們回湖邊生火吧。」阿爾弗雷德續道。   亞瑟忽然覺得,自己不那麼緊張了。   阿爾弗雷德對於生火這件事也意外地十分擅長。他將木材依粗細長短由下排至上,中 間放了可長久燃燒的松果,並將枯草堆積在松果與樹枝的縫隙中好引火,不一會兒,小螢 火堆便升起了橘紅色的火焰。   「哈,我真行。這樣就不怕晚上太冷了,我們等一下應該還可以來烤個棉花糖。」   「你連那種東西都有帶?」阿爾弗雷德的背包到底是什麼異次元,「你都不嫌重?」   「棉花糖又不重,而且那麼好吃。嘿,亞瑟,坐過來一點,這樣有沒有感覺到火的熱 度?」   「…嗯。」亞瑟裹著薄外套,手指雖然依舊冰冷,卻可以感受到一波波熱氣撲上臉龐 。火焰光用看得就令人感到溫暖。亞瑟仰頭,望向已然全黑的天空,繁星閃爍,天邊剛升 起一彎殘月。如此地廣大無垠,不知包羅了幾兆顆星星,橫過蒼穹中央的白色星帶是銀河 ,旁邊四散著各個常見的星座,亞瑟突然發覺,自己不知多久沒有仰望星空了。突然,一 條細細的白光劃過天邊,亞瑟張大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到白光消逝後才 能開口言語:「阿爾弗雷德,有流星…!」   「嗯?」美國少年的目光從火焰抬起望向天空,眨了幾下眼,空中卻再也沒有動靜。 「幾天後就是獅子座流星雨的極大值,到時候一定可以看得到更多。我們可能會半夜起床 看流星呢,好期待。」   亞瑟再次為阿爾弗雷德對特定知識的淵博感到驚訝。「原來你的腦袋裡不只有食物跟 超人。」   「過分-!我可是知道很多東西的好嗎,英雄要體力智力兼具!」他大聲嚷嚷,隨後 音量稍小的補充道:「其實也沒什麼啦,小時候就知道的事啊,幾乎每年都會上山看流星 呢。」   說的也是。亞瑟又看了一眼天空,然後看向阿爾弗雷德的穿著,「你只穿短袖不冷嗎 ?」   「我忘了帶外套耶…沒關係啦,我又不怕冷,而且有營火怕什麼。」阿爾弗雷德手心 面對著營火,口氣爽朗的說道,但語音剛落,森林就像回應他似的,從湖面招來好冷的一 陣風,吹得湖面刮起水波,針葉樹林沙沙作響,火光搖曳險些熄滅,亞瑟抱緊外套縮成一 團,阿爾弗雷德則猛地打了個寒顫,附帶一個好大的噴嚏。「哈-啾!好冷!噢,我沒事 ,我還行,別理我。」   亞瑟雖然也冷得發抖,但還是不禁大笑出聲,「你背包裡裝了棉花糖、薯片和打火機 ,卻沒帶外套來?過來吧,我們一起蓋這外套,兩個人靠近一點也感覺比較溫暖。」   阿爾弗雷德噘了噘嘴,臉上似是寫著「不服氣」幾個字,卻還是動作迅速地移動到亞 瑟身邊,拉起薄外套的一角鑽了進去。「呼-好多了,對嘛,人體取暖還是最有效的。」   阿爾弗雷德的體溫其實出乎意料地高。像是個現成暖爐似的,把薄外套裡頭的空氣都 烘熱了,簡直比真實正熊熊燃燒的火焰還溫暖,令亞瑟不由自主地想更靠過去。他們突然 都失去了言語,僅是依偎著對方取暖,靜靜的聽萬籟俱寂,只剩拂過湖面的風聲還有木柴 燃燒的嗶啵聲。   亞瑟覺得一點也不冷了,儘管冷風繼續吹著、火光繼續搖曳,他全身卻由裡到外暖烘 烘的,心跳慢慢占據了他的聽覺。他跟阿爾弗雷德實在靠得太近,卻又不捨分開。兩個人 ,單獨待在夜晚毫無人煙的湖邊,理應讓人害怕的處境,現在亞瑟卻一點那種感覺也沒有 ,只是心跳越來越大聲,身體也越來越熱,讓他想拉鬆緊緊裹著的外套,灌一點冷空氣進 來調節溫度。   耳邊剩下猖狂的心跳聲還有彼此的呼吸聲。亞瑟偷偷地抬頭,好奇阿爾弗雷德不說話 究竟在幹嘛,誰知目光稍一轉動,便對上了阿爾弗雷德湛藍如晴朗天空的雙眼。雙方都吃 了一驚,馬上別過頭死死盯著火焰,亞瑟還是過了一會兒才想到,原來阿爾弗雷德在此之 前一直盯著他瞧。   真是尷尬極了。亞瑟覺得雙頰發燙,想起來剛剛阿爾弗雷德的臉龐也是紅得不正常, 不過他們兩個還是沒有想要改變目前相互依偎取暖的姿勢。只是氣溫真的太低了,亞瑟如 此為自己找了個藉口。   又一陣寒風吹來。美國男孩與英國男孩下意識地向彼此靠近,卻又在下一秒窘迫不已 。終於,阿爾弗雷德清了清喉嚨,像是下定決心地鄭重打破沉默:「嘿,亞瑟,我--」   「啊──找到你們了!太好了還好端端地活著!」朝氣蓬勃的男聲從遠方傳來,阿爾 弗雷德與亞瑟迅速地跳離對方身邊,回過頭站起身,只見樹林裡有一盞搖曳的白光,而達 達馬蹄聲也越來越明顯。   是基爾伯特,他頭上戴著頭燈,座下則熟練的操縱馬匹,瀟灑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確 認待在此處的是失蹤的兩名青少年後,基爾伯特先拿出對講機向著其它似乎也在尋找他們 的人報告,然後才轉身關心兩人。「你們還生火啊?真不錯,怎麼生起來的?呀,阿爾弗 雷德你也穿太少。」   「阿爾弗雷德的背包裡裝滿了零食與奇怪的求生用具,就是缺外套這項。」   「我又不怕冷!哈-啾!」話才剛說完,阿爾弗雷德就打了個噴嚏自打嘴巴。   「我這裡還有一件外套,給你吧。」基爾伯特從將一塊布料往空中一拋,落到阿爾弗 雷德的頭上,「快去牽馬,我來滅火,然後我們回去吧。是說你們也太亂來,自個兒不知 道私奔到哪裡去,我們還回營地召集更多人來支援,才在夜裡入森林救你們耶。」   「對不起…」阿爾弗雷德與亞瑟低頭道歉道,不過亞瑟還多瞪了阿爾弗雷德一眼,都 是因為某名美國少年太相信自己才導致他們迷路。   「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麼?基爾伯特來之前。」解下纏繞在樹幹上的韁繩時,亞瑟問 道。   「呃?…不,沒什麼。」阿爾弗雷德結結巴巴的說道,牽著馬走到一個較空曠的地方 。   亞瑟面露懷疑之色的看著對方,自己的心思也跌入了渾沌的空想中,直到基爾伯特騎 著馬過來,叫他快點上馬,亞瑟才從發呆中驚醒,背著包包跨上馬背。   一路上,基爾伯特兀自快樂的在對講機中閒聊,阿爾弗雷德及亞瑟則跟在後面,看著 白髮男子熟門熟路的回到他們進入森林的路。他們沒有對話,只是聽著對講機刺耳的電子 音不斷響著,混著遠方傳來,經過電子儀器過濾的沙啞人聲,一同在寧靜的夜裡迴盪。   亞瑟抬頭看了一眼繁星漫佈的天空,又回頭看了一演阿爾弗雷德,對方接收到他的目 光,給了他一個微笑。   或許這晚,正是他們往後情感的起始點。亞瑟多年後回憶時,這麼想到。 六   由於擅自行動,亞瑟與阿爾弗雷德被罰一整個早上不能參加任何活動,只能待在餐廳 裡「關禁閉」。對此,雙方皆沒有怨言。對亞瑟來說,早上的活動是無聊的游泳,比起待 在外頭曬太陽,聽那些美國人惱人的嬉鬧,他寧可靜坐在室內看自己的書、做自己的事; 至於對阿爾弗雷德來說,他自知昨晚發生的事絕大部分是他的錯,因此嘴上雖然抱怨著好 無聊,卻還是安分地坐在亞瑟對面。   餐廳所在的大型木屋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食物的味道,以關禁閉的地點來說 ,這裡還真是不錯,陰涼有桌椅,有飲料還有玉米片可以取用,只是外面隱約傳來小女孩 玩躲避球的尖叫聲,讓阿爾弗雷德焦躁地想跑出去,並讓亞瑟感到心思有點受干擾。   兄長寄來的包裹昨天到了,亞瑟將新的書在床上一字排開,最後決定利用早上來寫他 最討厭的數學,雖然他覺得他哥寄數學題純粹只是想惡整他。   亞瑟‧柯克蘭有點焦躁。事實上,亞瑟並沒有對關禁閉的處分感到不滿,但那堆數字 扭曲成難解的邏輯,讓他大腦癱瘓,窗外小女生們的尖叫聲又像一根根針、不斷的刺向他 敏感的神經,而他對面的美國人──上天保佑阿爾弗雷德──盡在做些無意義的蠢事,例 如拿自己的金髮腦袋去撞桌子、嚷嚷著一些於事無補的抱怨,或是睜著他天藍色的大眼, 試圖用眼神來使亞瑟分心。   「阿爾弗雷德,拜託你,安份一點!」當美國男孩開始哼起完全走調的美國國歌時, 亞瑟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看在上帝的份上,這些數字就讓我頭痛了,你可不可以安靜! ?」   「那你別寫,跟我聊天嘛~」   「數學最適合現在寫,我閒得發慌,正好來做一些有益頭腦又不那麼想做的事。」   「既然不喜歡就別寫嘛,拜託,你是在夏令營度假耶,何必折磨自己?」   亞瑟抬起頭,瞧了眼認真看著自己的阿爾弗雷德,然後重新瞪向那些不友善的數字五 秒,最後擱下筆,嘆了口氣。他將頭擱在撐起的手掌上,看著對方的藍眼。「好吧,那你 說,我們要談什麼?你不看文學,我不看好萊塢,我們喜歡的東西又不同,話題要怎麼延 續?」   「欸,我們可以聊聊自己嘛,彼此的差異也可以聊啊!嗯,像是,為什麼你會帶這種 東西來營隊,你明明看起來恨死數學了—─你比較喜歡什麼科目?」   「文學,顯而易見。」亞瑟略顯驕傲的揚起下巴,「至於這些數學,是我哥寄來給我 的,我覺得他純粹是想惡整和嘲笑我數學不好。我有點擔心英國和美國的數學會差很多。 」   「數學我搞不好可以教你,我數學還不錯,不過我現在比較想聊天。」亞瑟給了阿爾 一個白眼,但美國男孩毫不在乎地繼續往下說,「我喜歡的是物理數學和體育。」   「我們的喜好真的差挺多的...…說來也神奇,為什麼我們現在能走得這麼近?」   「跟不同的人相處也很棒嘛,感覺能知道很多事。對了,你跟你哥感情很好嗎?因為 像寄東西這種事,一定是我媽來,我姐絕對懶得理我。」阿爾弗雷德做了個鬼臉。   「噢,這…」亞瑟皺了下眉,這個話題有點私人,他思忖著該不該這麼早就和對方聊 得這麼深入,但視線一對上那雙天藍而誠摯的眼睛,心中的芥蒂便悄然瓦解,他舔了舔嘴 唇,或許一些心裡話告訴這種萍水相逢的朋友也不會怎樣。「我是跟著哥哥來到美國的, 只有我跟他。他在矽谷工作,大學畢業三年了,會把我養到上大學。」   阿爾弗雷德眨了眨眼,他起初並沒有料到事情是這樣的。美國男孩想了下到底該不該 繼續問下去,不過他滿臉的好奇與疑問已經讓英國人主動繼續講了下去。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我媽去年嫁給另一個男人,留在那裏對我或是她新 的家庭都有所不便,加上我從小獨立慣了,只要身旁有個大人在就好,所以跟著大我九歲 的哥哥來到美國是個不錯的選擇。這就是我所有的故事了。」亞瑟一口氣把他的生平說完 ,覺得有點怪異,自己怎麼會跟一個新朋友吐露了這麼多?不過講出來後,心情也頗為舒 坦,畢竟目前來說,阿爾弗雷德算是這塊新大陸上,和他最親近的人之一。   阿爾弗雷德有點愣住,他原本不期待亞瑟會吐露這麼多,也沒料到這個人的背後有這 樣一個故事。一股內疚抑或沒來由地從心底升起,他自己真的是個生長平順的平凡男孩。   「你呢?你說你有個姐姐?」亞瑟問道,既然他已經坦承,不如讓這個話題繼續。   「我爸是個記者,我媽在大學裡教數學,姐姐在舊金山讀社會學,跟你比起來…... 很平凡,就是一個小家庭,假日時常一起出去。我很喜歡他們,雖然我常和愛蜜莉──我 姐吵架。」   「我也沒那麼悲慘,爸爸有遺產,媽媽也有不錯的工作,而且從小我就是在寄宿學校 長大的,對於寂寞也是還好。至於我哥──反正是個愛欺負我的混蛋,不過我畢竟還是他 弟…...至少他還願意帶我來美國,雖然生活費是我媽出。」   「感覺你很獨立。」   「嗯…其實我一直以來最好的朋友都是書本。」   「難怪你喜歡文學又這麼陰沉—嘿,別那麼自閉嘛。」   「又不是說我沒有真實的朋友,只是書對於人的心靈真的很重要。」   「我不反對文學啦,但我還是更愛科學--」   「某些科幻小說是挺不錯…」   他們就這麼聊開了,從喜歡的食物、喜歡的電影,一路聊到未來的夢想。這是這些天 來,他們第一次好好的促膝長談,什麼其他事也不做,就只是用言語交換雙方的各種資訊 ,還有不間斷的笑聲。   外頭小女生們的尖叫,還有餐廳裡永遠散不去的食物味,如今都離他們好遠,他們完 全沉浸在與對方的對話中,盡情閒聊,或大或小的事都掏出來講。話語中潛藏了一些機智 應答與挖苦,但亞瑟覺得他的內心比任何時候都還放鬆。   三個禮拜了,自從來到美國,亞瑟的心情總是有點消沉,滿腔抑鬱與情緒無處宣洩, 這塊全然陌生的土地或多或少令他恐慌。但現在,所有煩惱都放下了,在新大陸,他終於 有了人可以聊天、可以親近,哪怕他們才認識一個星期,亞瑟覺得他已交到了他最要好的 美國朋友。   金髮男孩滿臉發自內心的笑容,天藍色的眼睛飽含旺盛的生命力。亞瑟的嘴角不禁上 揚,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靈與眼前少年無比親近。   似是要彌補他們兩人一整個早上的沉悶,下午基爾伯特安排帶整個cabin的男孩去溯 溪。   營地旁有條小溪,在樹林掩映下向低處流淌,潺潺流水沖刷溪石,蘊藏著生命的喜悅 。正午的空氣悶熱,但一走近小溪,一陣清涼便迎面撲來,綠針葉林使得河流兩旁看來比 其他地方陰涼。   將腿伸入溪水的剎那,亞瑟猛地打了個哆嗦,儘管現在是炎熱的八月,山上溪水卻冰 得像是剛從融雪流出一樣。他抬頭,看見右前方的阿爾弗雷德對自己做了個鬼臉,更前方 的基爾伯特則叫大家快點適應,他想開始向前走了。   大夥開始慢慢向前移動。溪底佈滿了軟泥、圓石以及枯枝,每個腳步都要格外小心, 才能穩當前行,更要命的是,冰冷的溪水沒過多久便把他們的腳凍到沒知覺,讓他們只能 拙拙地靠抬起大腿與小腿前行,如同故障的機器人,雖然好處是冰冷也使疼痛麻木,使他 們不懼怕溪底的碎石與尖枝,能夠穩當前行。   一開始,亞瑟並不很習慣在溪裡走路,但時間一久,他漸漸熟悉各種技巧,速度開始 跟得上阿爾弗雷德,美國男孩也刻意放慢了速度,讓他倆能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參雜一些關於溪水太冰的抱怨。   溯溪的感覺其實很好。溪水聲潺潺流過耳旁,清新的微風從上游吹來,冰冷的水使人 平靜,好似樹蔭外炙熱的夏天並不存在。他們行了好一段路,等到碎石慢慢便得圓潤,坡 度有點上升,大夥開始懷疑究竟要走多久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個小湖。小湖不大不深,水 最深及腰,約莫划水划個五下便會碰到盡頭,卻足夠讓這群男孩興奮了。基爾伯特回頭看 向大夥,眼神閃著一點得意。   「隨你們玩吧,不過小心感冒了我不負責。」   大夥爆出一陣歡呼,紛紛將手上的鞋子甩上岸,然後一個接著一個跳進沁涼的溪水中 。亞瑟眨了眨眼,看著瘋狂的大夥,四處望了望,決定還是爬上湖旁的大石,躺在上面發 呆就好。   岩石的一半隱藏在樹蔭裡,靠近溪水的那一半卻沐浴在陽光中。樹木的枝幹無法觸及 小湖,讓湖水表面浮動著金黃而刺眼的陽光,但那群男孩們不在意,他們盡情在河裡游泳 、相互潑水,把全身弄得濕透,一邊大喊快被凍僵,一邊不斷把自己埋入冰冷溪水中。偶 爾,他們會試著把水潑上岩石,企圖把亞瑟也淋溼,但效果並不大,受高度保護的英國人 ,只有衣服上出現幾點水漬。   午後的陽光威力依然強,但樹蔭下、溪水上,陰涼之氣永遠不會散去。樹被風吹得沙 沙作響,水花潑濺聲混著笑聲打破森林裡的寧靜,亞瑟閉上了眼,就算獨自躺在岩石上, 也是讓人覺得放鬆而舒服。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體力耗盡,男孩們的喧鬧聲逐漸停歇,一個皆一個爬上溪旁的大 石,或是森林裡的草地,特別是陽光充足處,好讓他們能一面冷得發抖,一面等待陽光把 他們的濕衣裳慢慢曬乾。   亞瑟聽見阿爾弗雷德爬上他躺著的那塊岩石。他躺上了陽光篩落的那一面,在一片金 黃下舒展濕透的身體。亞瑟從陰暗處轉頭,看見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龐滿是微笑,眼裡閃著 快活,胸膛上下起伏,好似他依然在水中,偶爾才能吸得真貴的空氣。亞瑟往身旁摸索, 握住阿爾弗雷德的手,低溫如溪水。   「你不冷嗎?」亞瑟問。   「有點。」阿爾弗雷德誠實地打了個寒顫。「不過太陽很溫暖,你也是。」   他們沒多說什麼話,就只是躺在那裡,聽著樹葉與溪水的聲音,感受微風與陽光。不 過,亞瑟莫名地,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快。他能聽見阿爾弗雷德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吐息 頻率相仿,兩個人的距離,是那麼地相近。   一切感覺如此地自然,他們從互不看順眼,到如今能平靜愉快得處在對方身旁。亞瑟 伸手戳了戳阿爾弗雷德的手臂,依然冰涼,但美國男孩的體溫正逐漸克服溪水帶來的寒氣 。阿爾弗雷德感受到碰觸,回過頭,給了亞瑟一個傻傻的微笑,他故意靠近他,把衣服上 的濕氣都抹到亞瑟身上,英國男孩皺眉用拳頭揍了揍對方,卻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阿爾弗 雷德自個兒笑了出來。   日子一天比一天快活。   活動持續進行,幾項較受歡迎的項目開始重複,但大夥不感厭煩,反而因為對環境與 組員日漸熟悉,對各種活動也更加投入,並開始知道營地的哪些地點能夠做哪些有趣事兒 。   他們一塊登上山坡,一塊釣魚,一塊戲水,有時在射箭或西洋劍比賽裡爭得不分上下 ,有時卻又團結一心和別的cabin大戰躲避球等各種比賽。   亞瑟與阿爾弗雷德的關係持續好轉。活動時,他們不再互打出手,而是團結一塊,將 對手打趴,讓安東尼奧不得不規定兩人,一定要身處不同隊競爭,以示公平。另一方面, 他們也聊得越來越深入,休息、吃飯或走路時,常有一搭沒一搭地交換資訊或對週遭事物 發表看法,晚上睡前,也躺在上下鋪大肆閒聊各種話題。   起床、吃飯、活動、聊天、玩樂、比賽......日子過得十分充實,明明時節還是夏天 ,亞瑟卻覺得白天時光過得越來越快,好像前一秒才睜開眼睛,下一秒卻又要上床就寢了 。   日曆上的日期不斷改變,猛一回神,亞瑟才發現,回家的日子不遠了。這還真是不可 思議,明明一開始,亞瑟天天期盼著整個夏令營早日結束,到了分離之日的前幾天,他卻 希望時間能凍結於此。快樂的時光總特別短暫,尤其他在這裡交到了第一個美國朋友,又 參與了這麼多好玩的活動。這個夏令營像是幫助他融入美國的潤滑劑,讓他學著美國人度 過夏天,試著和美國人做朋友。一切或許不會那麼困難。   所有事情都漸入佳境,他對每個活動的熟練度越來越高,和美國人們相處愉快,有時 ,亞瑟甚至覺得自己的腔調已經開始有點轉變。   還有阿爾弗雷德。雖然才認識沒多久,亞瑟卻私下認定阿爾弗雷德是和他最交心的美 國朋友。他欣賞他的活潑、爽朗、外向,整個人散發著永遠耗不盡的活力,雖然偶爾行為 脫線而欠揍,但和對方在一起時,亞瑟的心情總是不錯。   想到再過幾天就得和這一切分離,亞瑟總覺得腹中一陣翻絞。好不容易才習慣這裡的 生活的,他猜想他將會相當捨不得,並永遠忘不了這夏令營,他在美國度過的,最初、最 美好的其中兩個禮拜。   當然,亞瑟清楚,與其煩惱歡樂時光的短暫,還不如將全心都投入各種活動中,認真 度過每一刻,享受各種美好。至少如此,將來回頭,便不會有所後悔。   夏令營結束的前兩天,獅子座流星雨來到極大值,來自外太空的宇宙碎片密集撞擊地 球,在大氣層中,燃燒成無數火光,如同星星殞落。   阿爾弗雷德已經期待了這流星雨許久,在流星到來的前幾日,他天天跟亞瑟預告並倒 數著,興奮之情洋溢他那被陽光曬黑、呈現褐色的快樂臉龐。   亞瑟並沒有看過流星雨,倫敦的光害總是太嚴重,他先前對天文又沒怎麼研究,但聽 著阿爾弗雷德的描述,他心底不禁隱隱期待著。   極大值開始的第一天,基爾伯特宣布,當天半夜他們會爬起來,看流星雨,在游泳池 畔,要去的人記得找他報名。阿爾弗雷德馬上跑去跟基爾伯特表明意願,並擅作主張地, 連同亞瑟的姓名一起報上。   那天他們早早便入睡了,凌晨一點,安東尼奧搖醒大夥,並提醒眾人要帶足保暖衣物 。阿爾弗雷德抓了件外套便興致勃勃地衝出門外,亞瑟則睡眼惺忪地裹了整個睡袋,山上 的夜晚真的十分寒冷,先前他在湖邊領教過了。   夜晚的空氣的確很涼,氣溫比白天低了十幾二十度,好像夏天陽光的溫暖並不會延續 到夜晚,整個室外猶如一座冰庫。   一行人慢慢地走到游泳池畔,那裏的磁磚空地平坦而廣大。賽迪克已在那裏等著他們 ,地上推疊著好幾層睡墊,他要男孩們自己拿睡墊挑位置,躺在地上仰頭觀看星空就是了 。   阿爾弗雷德與亞瑟來到泳池對岸,遠離人群,將兩塊睡墊並排在一起,仰身躺下。夜 晚很安靜,唯有涼風吹過松枝發出的輕微聲響,和泳池漣漪擊上岸的規律聲音。躺下沒多 久,阿爾弗雷德便因靜止不動而打了個寒顫,他帶的衣服太薄,抵不住夜間寒氣的侵襲。 亞瑟嘆了口氣,將身上的睡墊攤成一件大被子,一半蓋在美國男孩身上,他們於是共用被 裡的溫度,挨著彼此的體溫。   墨黑的夜空上綴滿星星。一切看來如此清晰,銀河壯麗地將天空分成兩半,數不清的 光點,令人看著看著,心神深深陷入其中,徜徉於夜的寧靜與萬點星斗。   躺下五分鐘後,第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他們兩人隨著泳池對岸的人們同時發出驚呼聲 ,那是一束好長的流星,橫跨過整個夜空,拖出長長的尾巴,然後消失在眼前。亞瑟對著 黑夜露出一個好大的微笑。   過了半分鐘,一小道白光又劃過天邊一小角,再兩分鐘過後,天際同時出現兩道流星 。   每次流星過後,亞瑟總忍不住想驚呼出聲。原來,流星雨便是流星特別多的夜晚。   他們沒有聊天,僅是帶著敬畏看向天空,看著流星隔個幾分鐘便閃現夜空,久而久之 ,人們不再驚呼了,只是慢慢等待,等到特別漂亮而長尾的流星劃過天際時,才會拍手叫 好。   夜很冷,意識有些昏沉,但他們的興致高昂。宇宙真的是充滿各種奧妙,大氣層則是 最了不起的魔術師,躺在游泳池畔,亞瑟突然覺得自己是何其渺小,各種感覺卻又何其真 實。整個cabin的青少年,不抱怨夜的寒冷與睡意,一塊在地上躺了整整半小時。   某次等待期間,阿爾弗雷德突然握住了亞瑟的手,美國少年的手掌,相較於英國少年 的,溫暖多了。亞瑟沒什麼反應,任由對方捏住自己的手,雖然他的確有點分心了,他覺 得他能透過手掌聽見阿爾弗雷德心跳的脈動。   另一方面,亞瑟想起來了,今晚他還沒許願。   亞瑟睜著雙眼,瞪向天空,忽然間不太敢眨眼。他確實有些願望想實現。   一個小流星閃過天邊一小角,亞瑟心內的聲音還來不及開口,就已不見流星蹤影。他 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盯著夜空,等待。   接下來好一段時間,都不再有流星出現,有些人嫌無聊,先行回寢室睡回籠覺去,但 部分人留了下來,依舊看著天空等待希望浮現,例如牽著手、共用一條被子的阿爾弗雷德 與亞瑟。   他一定得許到願。亞瑟在內心說著。   他們又躺了十來分鐘,期間不是沒有流星通過,但那些光影都太微小或消失得太快, 還沒回過神來,就已失去許願機會了。亞瑟想繼續等下去,幸好,阿爾弗雷德並沒嚷嚷著 要回房睡覺。   不過那些外太空碎石並不十分稱他們的意,又等了好一段時間,夜空除了萬點繁星外 依然一無所有。夜深了,氣溫也逐漸降低,從森林颳來的冷風越來越使人發顫,阿爾弗雷 德與亞瑟不知不覺地與對方越靠越近,臂膀貼著臂膀,靠著同一條被子取暖。   放棄之心隨著環境變化慢慢攫住亞瑟的心。睡意漸漸襲上眼皮,他也冷得離阿爾弗雷 德越來越近,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呢,明明願望也不保證能實現......   就在那個瞬間,一道巨型流星劃過整個天空,在黑暗中弋出完美的弧形白線,亞瑟趕 緊在一秒內說完他的第一個願望,看著流星長長尾巴的殘影慢慢消逝。   「希望在美國能一切順利。」   願望的聲音迴盪在亞瑟的心內。這是第一個,他還有另一個私下想許的願望,但要不 要說給星星聽,就看上天是否願意了。這個願望他並不敢奢求。   但第二顆流星很快就來了。不到一分鐘,又一個大流星橫跨頭頂,亞瑟趕緊在內心說 出願望,並閉上眼睛,好像這麼做,流星就永遠不會殞滅。   許完願後,亞瑟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阿爾弗雷德,意料之外, 對方也正看著他。   「我剛剛許下了一個願望。兩個,確切來說,剛剛正好有兩道特別長的流星。」亞瑟 說道,沒頭沒腦地,就是突然想跟阿爾弗雷德分享。   「我只許了一個願望,但我許了兩次。」   亞瑟點頭,沒有詢問阿爾弗雷德究竟許了什麼重大的願望,不過,看著他的臉,他忽 然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大聲,臉頰也開始發熱,儘管四周的空氣冷得發凍。   他不該轉過頭來的。畢竟剛剛願望的內容就是跟阿爾弗雷德有關。亞瑟眨了眨眼,意 圖將頭轉回面向天空,但阿爾弗雷德的動作更快,他忽然靠了上前,吻了他。   亞瑟一時間驚訝到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他感受到阿爾弗雷德濕潤的唇壓上自己的, 聽見阿爾弗雷德的心臟貼著自己的胸膛,同樣強烈的跳動著,他覺得頭有點暈,卻不怎麼 想反抗。阿爾弗雷德竟然在吻他。   吻結束得比預期中快,重新獲得空氣後,他們兩人都喘得厲害,卻又一致重新抬頭看 向天空,好像一切未曾發生。   但唇上的觸感與尚未減弱的心跳聲不會騙人。   後來他們又多看了幾道流星,但流星出現頻率已不如一開始那般精彩,另一方面,夜 也逐漸深了,十幾分鐘之後,基爾伯特叫剩下的人們快回房間睡覺,明天還有好玩的活動 要進行。   他們兩人慢慢起身,收好睡墊,相伴走回房間,彼此卻沒有交談。黑夜幾乎把一切輪 廓都蓋去,身旁的森林透露著神祕氣息,亞瑟走在阿爾弗雷德前頭,聽見對方的腳步聲在 背後響起,意識一片混亂,剛剛阿爾弗雷德究竟做了什麼,那個吻又代表了什麼,會不會 一切只是個夢?   亞瑟完全不敢回頭看去,這一切真是太令人尷尬了。   儘管如此,亞瑟心中還是不斷想起他方才許的第二個願望,盡入小木屋前,他抬頭, 一道流星正好又劃過星空。   「希望能不和阿爾弗雷德分離」。 七   夏令營結束那天,一輛輛車子湧進營地,掀起兩星期來罕見的大量沙塵。   亞瑟一早便收拾好了行李,靜靜坐在床上,等待起床鈴響,把大夥呼去吃早飯。金色 晨光照進屋內,為木製床架鍍上好看的光澤,大部分男孩們尚未收拾畢行李,個人物品散 漫地堆了滿屋,真讓人難以想像,今天他們就得離開這待了二個星期的床鋪。   小木屋的環境並不如家中房間的舒適,床墊頗為廉價,沐浴間破舊不堪,但亞瑟心想 ,他會十分懷念這段生活。   可以的話,亞瑟並不想那麼早便收拾好行李的,他也想模仿其他美國少年,拖得越久 越好,好像如此一來,就能在這裡多留幾天似的。但他不能讓阿姨困擾,畢竟巳經麻煩她 夠多了,這不是耍幼稚的時候。另一方面,亞瑟猜想,等會兒他說不定還得幫表弟彼得整 理行李哩。   一切都感覺如此地不真實。好像今天將會一如以往,他們將繼續吃著食堂的大鍋菜, 從早玩到晚直到樂得忘了自己,晚上洗完澡則將躺在床上,天南地北地聊。但這種日子昨 天就已經結束了。   亞瑟嘆了口氣,瞄了瞄手錶,在起床鈴響的前五分鐘,站起身,望向躺在上鋪的阿爾 弗雷德。他的雙眼依然緊閉,臉上卻浮著淺淺的微笑,好像正在做一個甜美的夢。他的皮 膚反映著陽光的顏色,金色頭髮燦爛無比。   幾天前的那個吻,偶爾仍會回到亞瑟腦海。但他倆都沒有再提起那件事,好像那吻真 的只是一場夢、一時的幻覺,不是真實。畢竟,也只剩下一點點時間可以相處了,與其為 他倆的關係增添尷尬,不如讓這事沉入水裡,暫不提起。   而到了今天,也得和阿爾弗雷德分離了。思及此,亞瑟感到有些落寞,卻趕緊在鈴響 那刻回到下鋪,他可不想被人發現自己正在偷窺。   早上,他們一如往常地肩並著肩坐在飯廳裡,吃著最後一頓不怎麼美味的油膩早餐。 或許他連這個也會懷念,亞瑟想。   阿爾弗雷德跟亞瑟分享,暑假剩下的一個禮拜裡,他想做些什麼,聊到一半,他突然 「啊」了一聲,轉頭看向亞瑟,問:「你有紙嗎?」   「我有帶筆記本,可以撕紙給你。怎麼?」   「我們還沒留下彼此的聯絡資料,差點忘了。快快,把筆記本拿出來。」   亞瑟點了點頭,撕了一頁紙寫下自己的電子信箱及在美國的新地址,筆記本則連同鉛 筆一併遞給阿爾弗雷德,美國人用大而醜的幼稚字體,寫下名字、電話、住址及郵箱,甚 至還自作多情地畫了張自畫像,加上「別忘了我」等字句。   他們交換手上的紙張,愣愣地看了許久,亞瑟心想,他們真的會保持連絡嗎?以已往 的經驗來看,這種萍水相逢的朋友,就算是交情較好的,只要沒有持續見面,到最後,也 僅是以聖誕卡問安,當初的那種美好,永遠不會回頭。   不過阿爾弗雷德的反應有點奇怪,他困惑地盯著亞瑟的資料好一段時間,然後深呼吸 了幾下,抬頭發問:「你住這裡?」   「是啊。怎麼了?」亞瑟確定自己有寫對地址。   「你在美國會讀公立學校嗎?」   「對,阿姨説我家附近那所很好。」   阿爾弗雷德對著那張紙露出了一個微笑,隨後把紙張小心對折,收進口袋。「那麼, 保持連絡囉。」   亞瑟看著阿爾弗雷德展出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皺起眉,一頭霧水。   阿姨在早餐過後便活力十足地出現在亞瑟與彼得面前,不出亞瑟意料,彼得耍賴了好 一陣,行李也還沒收完,他們於是多花了二十分鐘整理好小男孩的物品,之後才將大包小 包裝上後車廂,準備離開這待了兩星期的山區。   阿爾弗雷德翹掉了早上的活動,前來送別,但兩人也只是相擁、拍了拍背,然後便互 道再會了。   亞瑟挑了後座,將頭伸出窗外,看見阿爾弗雷德依然站在原地,微笑著向自己揮手。 亞瑟只好也撐出笑容,朝阿爾弗雷德晃了晃手腕,車子在這一刻發動,在坑坑巴巴的泥石 路上開始搖晃前行,亞瑟跌回座位,卻又趕緊從後車窗望出去,阿爾弗雷德依舊站在那裡 揮著手,不過身形因為風沙揚起,而顯得有些模糊。   亞瑟一直看向後頭,直到車子突然來了個急轉彎,駛出營地,阿爾弗雷德的身影被樹 林掩蓋,再也看不見了。   亞瑟坐回座位,聽著阿姨與表弟的談話,呆愣了好一會兒。松樹林的枝枒時疏時密地 掩蓋道路兩旁,熾烈的加州陽光投入森林,亮黃以外,還帶了淺淺的綠色。   一切真的結束了,亞瑟心想。活動、小木屋、溪水、騎馬、阿爾弗雷德......一切, 已僅剩回憶。   亞瑟嘆了一口氣。美好的夏天已隨著夏令營的解散而近乎結束,接下來,他得獨自面 對新大陸的全新生活了。   從夏令營回家後一個禮拜,新學年開始,學校開學。   日子回復平凡步調,卻又充滿各種挑戰,亞瑟試著習慣美國的教育體制,並努力在課 業及課外活動上不落人後,幾天以前的山上生活已被拋到腦袋後方,只在某些時刻以片段 方式閃過腦海。   夏令營之後,他和阿爾弗雷德通過兩三次電子郵件,阿爾弗雷德的語氣仍是一樣熱絡 ,(書寫文法則一如預料地恐怖),但他這段時間似乎在忙著什麼測驗,亞瑟也還處於適應 期,雙方都沒有全副力氣與對方聯絡,亞瑟有時也感到一股無奈,只要不處在同一個時空 ,感情總會慢慢消退。   日子便這樣過下去了,課業與生活慢慢步上正軌,亞瑟也加入了一個社團,那個夏日 ,僅餘美好回憶。   ......不過,生活就像一場戲劇,永遠有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   開學後兩個星期的某一天,早上,老師來到教室時,順道帶了一名新同學。他是上個 星期剛考過跳級考的十年級學生,從今天開始,會修習十一年級的課。這堂課是英語文學 ,原本是亞瑟的發呆課,因為他永遠無法習慣老師用美國腔來唸莎士比亞的詭異模樣,但 今天,他瞪著講台,驚訝地睜大了眼。   那個跳級生不是別人,正是金髮藍眼、兩星期之前才剛與他分別的阿爾弗雷德。   簡短地自我介紹後,阿爾弗雷德走到亞瑟旁邊的座位,一屁股坐下,並對亞瑟綻出大 大的微笑。   開始上課之前,美國男孩傾身在亞瑟耳旁悄悄道:「我向流星許的願實現了。你的呢 ?」   故事才正要開始。 EN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5.230.20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