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爾:
首先祝你生日快樂。十九歲的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但你在我眼中永遠是個小鬼。這本
書是前人智慧的結晶,某些內容或許會對學習你喜愛的射擊有幫助。雖然我們之間有一些衝
突,但我想讓你知道我愛你。
亞瑟
另一種墨水顏色的筆畫出一隻比中指的手框住整段話。
接下來的書頁幾乎是全新的,顯然沒什麼人翻過。他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沒有人去讀。
要不是他用飛翻的方式略讀,早就昏昏欲睡了。
翻到第七十四頁時,一張紙條徐徐飛出,飄落到床單上。
七月四日。重生
永遠不回來。
就在那一頁的空白處,同樣的筆跡留了這麼一段話。
我選在生日這天離開,原本不打算跟你說的。既然你都替我挑了他媽的禮物,就聽好我
的獨立宣言。
你從來就不是我哥哥,從現在開始我們沒有關係了。
阿爾
他揉揉眼睛。結果,吸引他的是這些塗鴉,而非書本身的內容。沒有眼鏡還真的不行
──他走向房間另一端的窗戶。
這個房間位於房子的二樓,往下可以看到竹籬圍成的小庭園,以及竹籬外隱沒在樹林裡
的、窄窄的山路。路上有個巡警制服的人閒晃著。當他那留著微微波浪狀及肩金髮的腦袋抬
起時,留著鬍渣的臉龐霎時變得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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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抓我?」青年坐在派出所的長椅上,雙手被銬成一個不舒服的角度:「我根本
什麼都不知道!」
山區的派出所狹小簡陋,和亞瑟的小屋一樣大部分是木造的,沒有多餘的裝潢。
抓他來的員警名牌上寫著法蘭西斯˙博納弗瓦。在將他銬上手銬時的扭打結束之後,態
度都還算和善。
「你最好是什麼都不知道。」法蘭西斯滿不在乎地一邊批改著公文:「槍擊要犯阿爾。
」
「我不是阿爾!」
「那你是什麼?」
「我是……」他一時竟答不上來。這麼基本的問題。這時,他看到布告欄上的失蹤人口
,忽然強烈地覺得事有蹊蹺。
「馬修!」他毅然決定這麼回答。
「誰?那個失蹤的大學生?」
「有一個人可以證明我是馬修。」他說:「他的電話存在我手機裡,被亞瑟拿走了。」
「那這又要怎麼解釋呢?」法蘭西斯揮揮剛從他身上搜出的皮夾:「沒看過誰要冒用身
分還把證件帶在身上的……」
「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耐住性子解釋:「我只記得從亞瑟家的床上醒來,剩下
什麼都不記得,可能是山難時撞到頭,失憶了。」
「你編的故事還是跟以前一樣瞎。」法蘭西斯搖手:「別忘了以哥哥和亞瑟的交情,我
簡直就可以算你媽媽──啊,還是說亞瑟才是媽媽,哥哥我是爸爸?」他抬頭看了青年一眼
,表情忽然嚴肅起來。
「翻翻看,看能不能恢復一點記憶。」他把一疊剪報交給青年。「你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
幾天下來的內容大致是敘述阿爾弗雷德˙F˙瓊斯持有改裝槍械,犯下震驚社會的槍擊
案件,被捕時表示動機單純是為了試槍。後來又從拘留所逃脫,往W山區逃逸。幾篇報導稍
微說明了他的孤兒身世、被單身男子撫養長大、以及後來逃家。他的養父拒絕接受採訪。一
些自稱的教育專家跳出來寫了幾篇社論……
「有印象嗎?」法蘭西斯問。
他搖搖頭。
「報告!」一名基層員警衝進辦公室:「有登山客發現阿爾弗雷德˙F˙瓊斯的遺體了
。」
「什麼?」辦公室內的兩人同時驚聲說道。法蘭西斯從座位站起來:「身分確認了嗎?
」
「要等中央派來的法醫到了才能驗屍。」
法蘭西斯凝視著青年,口中發出嘖嘖的聲音:「怎麼會鬧雙胞呢……?」
「沒有鬧雙胞。」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你抓到的根本就不是阿爾。」
(六)
「你要的充電線我買回來了。」亞瑟晃晃手機:「跑了好幾家才找到相容的型號呢。」
法蘭西斯吩咐下屬準備筆錄。「如果這位不是阿爾,那麼他是誰?」
「某個被我撿回來的落難登山客。」
「馬修˙威廉斯?」法蘭西斯拿著失蹤人口名錄要亞瑟指認。
「或許吧。」
「或許你只是想包庇阿爾?」
亞瑟往椅子的靠背一靠。「仔細看看你手上的證物吧!員警。那是我處理過的。」
果然,阿爾的證件護貝底下,姓名的部分是貼上去的。現在看來格外分明。
「很多證件勘誤都會這麼做。」
「那就查查這支門號登記在誰的名下。」亞瑟把手機放到桌上:「馬修˙威廉斯的手機
總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我家吧?」
「搞半天你根本就懂手機嘛!」青年在筆錄室外大叫。
「隔音效果真差。」法蘭西斯嘆口氣,又抬眼盯著亞瑟:「為什麼這麼做?」
「好讓他不要發現自己的真實身分。」
「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因為……」亞瑟囁嚅起來:「因為他實在太像他了……」
「所以你想讓他以為自己是阿爾,好營造出那個乖乖阿爾真的回到了你身邊的錯覺?」
「不、不是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才沒有……唉呀外面都聽得到耶!你這個鬍子混
蛋──」
法蘭西斯見亞瑟紅透了耳根,也就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輕笑了起來。「抱歉啦,老友。
哥哥恐怕得用偽造文書的罪名逮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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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走了嗎?」青年邊伸展痠疼的手腕邊問。
法蘭西斯把亞瑟銬在他剛才的位置。「尋獲失蹤人口要向上面通報。你得待在局裡等人
來接你。」
「那我可以先回亞瑟家收拾東西嗎?」
「請。」
青年走進山的薄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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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黑了。他在小道上疾行著,不敢再想先前的靈異經驗。夜色中的樹影看起來妖
異而不善。他加快了步伐。
亞瑟的小屋就在前方了。他迫不及待地投向它。在這段不算短的日子裡,他對這裡已經
建立了屬於家的熟悉感。
或許以後可以保持聯絡呢……他走向二樓自己的房間。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在
他反應過來之前,自己的尖叫聲就貫穿了耳鼓──
「啊──」
「不、不要害怕啊,我只是回來收拾東西而已。」
眼前這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青年似乎也被他的中氣十足嚇到,伸手想摀住他的嘴。不料
,整隻手就這麼穿過去了。仔細一看,這名青年是半透明的──
「啊──」
半透明的青年面對第二波音波攻勢,也只能等他叫夠了。
「你是誰?」青年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我嗎?」透明人回答:「我是馬修˙威廉斯。」
「你是我?!!!」青年尖叫。
「你?不,我不是你。」透明人說:「我是馬修啦。」
「難道說我是──不可能,阿爾已經……啊!還是說我已經──」
「稍早警方於W山區尋獲疑似槍擊要犯阿爾弗雷德˙F˙瓊斯的遺體,現在已證實並非本
人……」
收音機啪喳一聲自動打開了。青年先是跳開一步,然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聽。
「.......身分疑似日前失蹤的W大學生馬修˙威廉斯,警方已聯絡親友前來認屍。」
「亞瑟救了我一命,結果我還是把自己摔死了。」馬修指著地上的背包:「我的東西還
留在這裡。」
「這麼說你是……你是……」阿爾還是忍不住顫抖。
「別緊張嘛,我真的沒有惡意。」馬修說:「既然你這麼怕我,那我先走好了。我的東
西就交給你囉──」
「等一下!」阿爾鼓起勇氣:「那我之前見到的是──?」
「喔,那個是我沒錯。抱歉嚇到你了,因為我實在太想看看阿爾長什麼樣子。」
「這、這不可能啊,」阿爾試著整理思路:「亞瑟先後撿到我們兩個,那為什麼……還
是說他不知道──」
「他怎麼會不知道?」馬修笑了。「他可是個頭腦清楚的人啊。再說,他和你相處那麼
久,會認不出來嗎?」
「......通緝犯目前仍在逃逸中,請民眾夜間出門時儘速……」
「那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你。」馬修說:「話說回來那個山谷還真邪門,掉下去的都會失憶──不
過再摔一次就會復原了。幸好亞瑟有發現你。亞瑟是個好人,你可別讓他傷心喔。」
「……回家。」
你自己才最邪門吧……阿爾在心裡吐槽著,卻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收音機的聲音不
知何故,在他腦中反覆迴盪。
回家……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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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代替我被抓?!」阿爾氣急敗壞地衝進派出所,衝著亞瑟大叫:「其實你
之前就見過馬修了吧?」
亞瑟不明所以地歪頭:「誰?」
----全文完----
排版時找到好多錯字(掩面)
※ 編輯: arctictern 來自: 118.166.10.28 (01/23 23:26)
﹡架空世界米加英親情向,非cp
﹡大叔亞瑟(?)出沒注意
﹡全篇發出一個便當
很久以前的東西
為了讓翻譯君能貼文就拿出來獻醜了XD(揍飛)
這是4~6,1~3很久以前貼過了(大概沒人記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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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這是他第幾次經過這棵大樹了?登山客(或山裡的野獸?)走出的小徑湮沒在草叢中,
肉眼看不出來,親自走入時卻會順著雜草較稀疏的部分,不知不覺複刻前人的軌跡。這條蟄
伏的蛇引著他蜿蜒多久了?
每叢雜草、每面岩壁都是那麼神似,會不會其實一直在原地繞路呢……? 不會啦,哈
哈哈反正這些東西本來就都長得很像。只要再努力一下下……對了,就是在這裡轉彎,錯不
了的。
怎麼又是這棵樹?喔不,是這個方向才對,這次一定不會錯──
眼前閃出一個人影。果然回到大路上了吧!不過那人怎麼一動也不動,難道也迷路了嗎
?他向前幾步趕上那人,定睛一瞧,人又不見了。是看錯了吧!那大路究竟在哪個方向呢
?他在草叢中回身,竟然正好和那人對上──
水藍色瞳仁望進水藍色瞳仁裡,映出兩對麥黃髮色的青年。
他尖叫著驚醒。
是夢。緊握被單的雙手還在顫抖,手汗沁濕了那兩把捏皺的布料。環顧著房間裡熟悉的
擺設,兩團爛布才慢慢從逐漸鬆弛的掌心舒展開來,呈現糾結的壓痕。
想起來了,摔山之前最後的記憶。
一個長相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引誘自己踩空……想到這裡,青年再度被迫抵抗渾身筋肉
的抽搐,用意識調節呼吸。他坐起上身,一手在床頭摸索,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眼鏡。
他大概是近視,才會養成這種習慣動作。眼鏡大概在山難時摔爛了吧。還好近的東西看
起來不致太模糊,而且,反正他這段時間也不怎麼需要用眼,除了閱讀時稍顯吃力,對生活
倒是沒有造成太大的困擾。
再怎麼說,手邊唯一可供閱讀的物件,也只有背包中牛皮紙袋裡的一份文件而已。
男孩阿爾弗雷德燦笑的大頭照下方,簡述了他的基本資料、健康狀況等等。第二頁則是
青年亞瑟˙柯克蘭的大頭照、基本資料以及各項證明他有能力撫養小孩的文件。照片裡的亞
瑟彷彿企圖以監護人的姿態武裝自己的不成熟。第三頁是一些印鑑、簽名,法律上從此確認
了兩人無血緣的紐帶。
一份文件,卻是現下唯一能窺見自己過去的一絲線索。
因為另一條線索至今都還無法派上用場。那是一隻從背包裡翻出來的手機。他曾試著撥
打通訊錄裡唯一的一個號碼──
沒有訊號。
之前的這幾天,他一直盯著螢幕上代表盯著螢幕上代表收訊的小格閃爍生滅。然而,訊
號從未撐到接通過。
除了這一次以外。
今天的怪事真是夠多了。那場怪夢、那通接通的電話──
「馬修!?是你嗎!?你現在在哪裡!?」
馬修?不是阿爾嗎?那張證件、那封文件……思緒錯亂紛飛。
「你現在在哪裡?」對方氣急敗壞地又問了一遍,剛好和青年試探的話語同聲起落。
「喂,我──」
對方語塞了。「你不是馬修?」遲疑了幾秒後,他這麼問。
通話被一段雜訊打斷了。嘈雜中的間係只容下一句:「你是在哪裡撿到這支電話的……
?」
電話斷了。徒留嘟嘟電子音孤單地搏動著,像壁虎的斷尾,死而不僵。
他掛斷電話,死盯著顯示為古/巴的通話紀錄。
幾秒後,他把目光移到左上角代表收訊的格子,死盯著,拇指放到撥通鍵上待命。
收訊一直沒有起色,直到右上角的黑格也滅了──螢幕轉為一片空白,顯示電力不足,
請充電。
「Shit!」他失控大叫,把手機丟到床上,臉埋進枕頭裡。剛剛那場夢的情景又侵入意
識 。
無助。
「阿爾,我等一下要……」
「亞瑟!」
青年從床上彈起。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麼渴望他人的撫觸。
亞瑟有些受寵若驚,但臉上的表情很快就轉為帶有得意的欣喜。「我要到鎮上去一趟。
有什麼要我帶的嗎?」
「呃……那就……」青年說:「充電線吧。」
(五)
「什麼充電線?」
青年取出手機背面的電池:「幫手機電池充電用的。或者,家裡有充電線嗎?我在背包
裡找不到。」
亞瑟接過電池仔細端詳:「手機還有專用電池?就用收音機用的那一種不行嗎?」
「你是多久沒有離開這座山了?」青年不禁失笑:「沒用過手機也應該知道吧?」
「電池還分那麼多種幹嘛?真是莫名其妙。」亞瑟有些惱羞成怒:「我們這種山裡的小
鎮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只是開個玩笑……」
「不要以為你去過大城市就懂得比我多。年輕嘛!自以為新潮就瞧不起鄉下人,其實腦
袋裡根本什麼都不剩。」亞瑟從架上取下一本書,推到青年懷裡:「多讀書吧,腦袋不要只
裝手機。」
「你也太容易生氣──」
亞瑟已經拿著手機離開房間了。
青年把注意力轉向手中的精裝書。那是一本<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
光用看的就令人想睡的書名啊……翻開封底,有一段手寫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