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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的注意事項= 正經向/偏歷史衍生 11章有大量菊灣&勇洙戲份(一點也不甜) 並充斥許多虐待/血腥情節 介意者請慎入 11章在此完結(揮汗) 下一章是菊子與耀君的愛恨情仇(大誤),以及菊家的衰敗之始(無誤) 預計13章進入中日戰爭 本文與現實國家、政府、軍隊沒有任何關係 <_ _>     ※ 經過那次小衝突之後數日,小梅一直非常地安份,過分沉靜得甚至讓菊懷疑,她 或許在等待機會、想趁他疏忽時更激烈地反起——不過事實證明這似乎只是他的 多慮。菊依然努力調整每日行程,盡量挪出時間與小梅一起準備即將到來的會議 。 菊的方法很簡單,他從手邊的眾多文書檔案中篩選出與台灣相關的材料,讓梅分 析其中使用的政策法條及其用意,再交回予他修正並補充。菊不認為他需要將自 身知識全般教予對方,此種短時間的加強訓練即已足矣。 一來一往之間,菊也對小梅在政事上的敏銳度有更明確的認識。她能在看似雜亂 的資訊中迅速把握住重點——就如她上回在醫院裡詰問他及勇洙一樣。這個優點 在某方面來說,也是必須盡快磨磋掉的缺點。 而且小梅至今仍無法、或無意更正凡事不以本土為先的立場。菊也不著急,只耐 心地反覆修正梅的不適切言論,不論對方如何堅持甚至爭吵,他從不為此發怒、 卻也不退讓。畢竟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同意那個小島如今是屬於日本的一部分 ,他沒必要與小姑娘爭那份閒氣。 世上如他們這樣的意識存在,無一不有其各自堅持的原則。菊要作的也只是時時 提醒小梅必須審時度勢,切勿於不適當的場合洩露真心;至於她心裡究竟怎麼想 ,則不是他能插進手的事。 某日,菊又從管事處得知、那群監禁的朝鮮囚人即將受刑的消息,他淡淡地應承 ,未曾在別有居心的管事面前表現出分毫不該有的情緒反應。一直到晚上,結束 每日例行的醫院探訪、回家打發其他人之後,菊才在梅的面前半試探地提起此事 :「那些人……大概明天就會做個處置。」 梅愣了一會兒才聯想到菊的話中所指的「那些人」的身分。她眨眨眼.沉默了一 會才說:「勇哥哥很難過吧。」 「他沒什麼反應……反正他心裡早有定數。」這兩天勇洙昏睡的時間又變長了。 據醫生所言,給予的藥量並未增減,那麼只能解釋為勇洙此時除了消極逃避之外 、再已無能為力。 梅抬起眼,好幾次欲言又止、反覆許久才低聲說道:「這下就兩清了。」 「兩清?」菊有點訝異。他原本以為對方即使不會為那些囚人求情,也至少會說 幾句哀傷或憎惡的怨言。 梅感覺到對面懷疑的目光而注視回去,聽完菊的問題,她面上終是露出了悲悽: 「我盡量不去想那些事……畢竟他們負我在先。」 這樣才對,菊頷首示意,稍微卸下心裡的疑惑與動搖。這丫頭若能分辨清楚孰輕 孰重,也不枉費自己這些年對她的用心。 次日天氣一反之前的秋陽烈日、陰沉沉地鬱了一整天。小梅依然足不出戶、而菊 也照常去官邸出勤點卯,誰都沒再提起那些悲慘送命的囚人。 翌日則是準備已久的駐台總督述職會議首日。菊早早打理好衣著門面,並前去小 梅的房間關照進度。輕叩兩下門沿、待房內傳來應答後拉開襖門,菊眼前所見的 正是對方著裝完畢、正對著鏡台整理髮飾的側顏。 他在一旁席地坐下,靜靜打量眼前姑娘的搭配打扮。身上穿的是他選的薄淺蔥色 正裝配暗緋色腰帶,層層結起的髮間插著一支鑲有多顆粉色小珍珠的梅花柄銀簪 。這個色調既襯她的年輕氣質,又不會讓缺乏正式會議經驗的她顯得太過招搖惹 眼。 略有倦意的臉孔只搽了薄薄一層面霜。她整理好頭髮卻將鏡台一把推開,轉頭向 菊說隨時可以出發。他不禁啞然失笑,又見到自己之前送她的妝盒還擱在一旁, 便指著那盒子要她繼續完成,梅卻一口回絕:「這是我真實的面貌、沒甚麼好隱 瞞的。」 「這樣可不行。」對於姑娘的處處作梗,菊此時只覺得哭笑不得。他從妝盒中取 出一支刷筆、將柄尖直指她的眉心說道:「化妝不只是隱瞞自己的道具。穿著、 衣飾、甚至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配件,都可以成為你的武裝、或是利劍。」 梅動了動唇,終究賭氣似地不發一語。菊暗嘆一口氣,褪下手套、不理會對方不 悅的眼光而從妝盒中取出工具:「不要亂動,我來替你上妝。」 首先於全臉勻一層珍珠膏,隨即薄薄刷上幾層香粉、並抹開少許胭脂點綴頰側; 眉型和眼尾用刀片略修齊再以黛筆微微抹長、最後則用毫筆沾上胭脂紅膏仔細描 出小巧豐盈的唇型。梅舉著鏡子上下左右觀察自己的臉孔,不懷好意地對一邊正 在洗手的菊說道:「沒想到你這麼會化女人的妝。」 「習慣了。」菊頭也不抬地說:「很久以前常幫忙偶師一起製做人偶,每個男女 人偶的臉都是我親自上色的。」 梅愣了一下,捧著鏡子的手慢慢垂落。她把鏡子放回台座,清脆短促的磕碰聲在 安靜的房裡一閃而過:「你倒說說看……我也是你手中的人偶嗎?」 「這不過是你自己獨斷的推測。」他嘴角揚了揚:「我教給你的東西,都記住了 ?」 她不情不願地點頭並站起、反過來打量對方。菊今天穿著簡素的深灰色洋服、身 上唯一稱得上裝飾的配件只有一枚別在領襟的十六瓣菊紋徽章。她故作矜持地問 道:「你準備好你的利劍了嗎?」 他重新戴回手套,握住梅垂在身邊的手:「我已經帶上了。」 會議進行得很順暢,小梅雖是初次在非外地的眾多本土高官面前正式出席,表現 倒算得上中規中矩,應答雖生澀但不失流暢,甚至頗得上司青眼。菊此次作為輔 助的角色,主要在她有疏忽時替其補充不足處,倒也順利巡完全部會期。 在那之後菊將勇洙從軍醫院接回家裡休養。上司早已屢次對於將意向不明的阿勇 長期置於軍隊勢力範圍之內一事表示不滿,因此在梅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菊即 在上司再度開口之前、將他先一步接回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管。即使不能使上司徹 底安心,至少如果有人要動勇洙、還得先經過自己的「同意」才行。 由於傷勢已恢復大半,勇洙已不再需要依賴鎮靜劑止痛,然而對他來說、缺乏自 由的事實並沒有任何改變。他把自己關在房裡並推掉所有探訪,鎮日了無生氣、 就連別人主動搭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地選擇性回話。 菊對此不置可否,只要勇洙能夠安份下來不吵不鬧,就是幫自己大忙了。對付他 這般油鹽不進的硬骨頭,保持距離或許才是最理想的方式。 然而彷彿老天也不願讓他舒心幾日似的,某日上司又向菊提到,鑑於朝鮮近半年 來的動亂、與鎮壓所造成的巨大損失,早已傾向放鬆對殖民地控制的國會又有新 的提案,即是讓凝聚當地意識、卻又熟悉日本本土的任勇洙與梅各自回鄉、與當 地總督府合作,望以藉此來消弭外地人民的隔閡。 菊在心中不住冷笑,如果讓阿勇聽到這番美言,他必定會跳起來大罵日本人反覆 無常又不可信任吧。 早不說晚不說,偏要選在他因為逃離日本的行動失敗而蒙受巨災之後才伸出橄欖 枝示好,不只是狠狠羞辱了那些前仆後繼的朝鮮囚人,也是間接把難題推到看管 他們的菊的身上。 讓他們回去或使其留下、無論哪個選擇都討不了好,註定要得罪其中一方,最終 仍是便宜了那群沒有遠見的蠢傢伙。 「事關重大,請讓我先確認他們的意願與對本土的忠誠、以免弄巧成拙、反而造 成縱虎歸山的難局。」 「總督府也有相應的準備,必能讓他們安心與本土合作……不過本田閣下既然另 有顧慮,我們就暫且先等待您的好消息了。」同樣一句話翻來轉去,畢竟還是不 容一點反議,不過菊從上司的話中聽到了弦外之音,眉間隱隱擰了起來。 當晚,菊便去找勇洙轉達了上司的話。對方的臉色想當然耳、自是黑得比屋外夜 色還要陰暗,但是能夠正大光明返鄉定居的機會仍是相當大的誘惑。 勇洙沒考慮多久就說:「我要回漢城。」 「你不必急著決定。」菊盡量維持冷靜客觀的語調:「回去朝鮮不見得會比留下 來要好。只要我在東京,其他人還得顧忌我幾分;若你獨自回去漢城面對整個總 督府,只怕不會比在這邊輕鬆。」 「可那裡是我的家鄉!我一直聽得到朝鮮在喊我、叫我回去的聲音……它一直在 哭、一直在喊著求我回去!」他一手指著自己的頭激動喊叫,另一隻緊握的手掌 微微在發抖:「你也別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要是你真能呼風喚雨,丫頭和我也 不會白白承受這些磨難……」 「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菊沒好氣打斷勇洙的絮叨:「無論在哪裡都得照著規 矩做事。你們壞了我這裡的規矩就該付出代價,就算當時我在場、也不能免除你 們該負的責任……不過我不會採用他們那套方式就是了。」 「……看來你跟你上面那位的意見不太一致?」勇洙順勢轉了話題,改而試探對 方。 菊無所謂地回答:「在任何時代,理想的領導者不一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嗎 ?」 「可遇而不可求?哈哈……」勇洙戲謔地冷笑、眼裡隨即填滿不服輸的銳氣:「 如果當年朝鮮也出了一個媲美你家那個明治老頭的強人,今天躺在這邊動彈不得 的人會不會換成你?」 菊絲毫不受挑撥地保持微笑:「很遺憾、但我覺得可能性並不大。獨木難撐大局 ,即使當年那位大人僥倖託生於朝鮮,在守舊僵化的腐儒環伺之下,又能有多少 作為?」 勇洙果不其然又被菊的發言惹怒。他緊握的手抬起了好幾次又放下,好半天才壓 下怨怒,側著頭一語不發。他當年也見識過那些儒生的固執短視,因此雖不甘心 ,一時還真的找不到反駁的話。 「你也不過就是比我們提早幾年起步罷了,時間一久誰勝誰負還很難講……」勇 洙的眼裡又燃起明亮火光:「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們雖然暫時不如人、卻 絕對不會如你一樣忘本。連手足兄弟都敢下狠手的你,總有一天會不會因此自取 滅亡?」 「『忘本』什麼的,你言之過重了。」菊聳聳肩:「應該說是『去蕪存菁』才適 當。好的東西我不會忘,至於壞的,我又何須死守?」他挪了下座位、更靠近勇 洙幾分:「你以為我們只是幸運地提早起步?你可知道,自從那個叫瓊斯的小毛 頭拿著大砲對準江戶港口以來,我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趕上他們? 「他們認為我聽不懂,便在我面前肆無忌憚地討論捉弄日本人的新花招;他們以 為我看不懂,在簽條約時睜眼說瞎話地胡亂更改約定好的稅率;他們笑了我幾十 年,但是他們不知道、從初次見面之後不到兩年,我的英語就進步到能讀懂條約 、也聽得懂他們嘲笑的內容……多虧他們粗心大意,那些年來我才能偷聽到不少 秘密。 「可是即使我們拼命追趕,努力學習那些夷人的知識本領、思想行為,日本仍然 花了五十年時間才被世界承認是個『國家』,而不是任他們揉捏的麵團子。」 「如果你現在開始衝刺,過個五十年也許能夠讓西方人不敢忘記你的名字。」菊 又靠近對方一分,微笑的表情依舊:「只要你不怕五十年後又有另一個人感嘆你 忘本才好。」 「不會的。」勇洙不甘示弱也笑起來,卻帶點扭曲的勉強。「我不會讓任何人有 機會這樣說。」 「我很期待。」菊略微低下頭,收斂起目中狂氣:「不過我不會停下來等你。五 十年歲月……只會把我們的差距拉得更遠吧。」 留不住勇洙也在意料之中,菊雖然覺得可惜卻不失望。次日,他又帶著同樣的問 題去找小梅。她不在房間也不在庭院裡,菊來到西面的走廊處才看到一把靠著屋 簷的梯子。 梅竟然爬到屋頂上去了。菊在下面叫她的名字,對方反而叫他上來一起看風景。 菊猶豫了一下、也三步併兩步地攀著梯子上去,爬到屋頂一抬頭、正好對上小梅 驚訝而微微扭曲的表情:「沒想到你真的會上來。」 菊刻意模仿她的藉口:「不過就上來看看風景罷了。」 當年姑娘剛搬過來時,也常常不顧阻攔攀上屋頂、理由是為了能第一個看到過來 接自己回去的王耀。但是在重複無數次的失望之後,不知何時她也放棄了這個習 慣,今天卻突然…… 「勇哥哥還好嗎?」梅轉頭問道:「我看到你們昨天晚上聊了很久。」 菊將上司傳言與勇洙的決定簡短向她說明。梅垂下眼睫,壓低聲音回答:「也難 怪……勇哥哥之前才說過,朝鮮人的哀號一直在耳朵裡迴盪,他完全得不著一刻 清靜。」 「讓他回去親眼見識一下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早點死心也好,總比勉強留他下來 、每天相對無言要強得多。」 菊說完就閉口不言、尋個舒適的角度躺下,放鬆全身享受難得的閒暇。他很好奇 小梅的意願,但是與其追著她要來不知真偽的答案,他決定等待對方主動表態。 梅的聲音幽幽地從頭上傳來:「你就這麼確定他一定會大失所望?」 「他會的。」菊瞇著眼睛懶洋洋地回道:「然後他終究會發現他言聽計從的『聲 音』、其本質是如此短視而缺乏遠見。」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目光短淺的平凡百 姓,焉能知道甚至體會他為了在名為「世界」的詭譎戰場之中屹立紮根、而必須 付出的無數心血。 「照你這麼說,我都不知道到底該相信什麼了。」她低頭嘆了口氣。 「……我很想給你時間慢慢思考,不巧、現在這位上司的性子有點急。」 他慢吞吞地說完即閉上眼簾休息,再度睜開眼睛時正好對上梅低頭看自己的淡漠 眼神。她的臉孔逆著從空中洩下的陽光、彷如沉沒在散場後台裡、被觀眾遺忘的 寂寞人偶。 「我該如何是好?」人偶輕啟小巧豐盈的唇:「從那天以來,我一直一直問自己 這個問題……但是沒人告訴我究竟怎樣才是對、怎樣又是錯。」 「你的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吧?」他仍然不洩漏一點口風。 她從上衣口袋抽出一疊折成小方塊的信紙遞去。菊坐直上身,接過那封香君寫給 小梅的信。即使他早已讀過內容,此時仍故做專心模樣再度瀏覽過一回。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香是這麼想的。或許應該說,看到他的信之後,我才終於明 白了好多事情。」 菊還記得在之前的歐洲會議中,王耀曾數次於公開場合或私下交談時向亞瑟‧柯 克蘭提出帶回香君的願望,但是每次均被刻意忽略。直到長達數月的會議結束為 止、被柯克蘭緊緊看管的香甚至幾乎沒有與王耀直接交談的機會。 菊原本認為這不過是西方人蔑視東方弱國的另一個象徵,直到當事人的香在信中 坦白、菊才知道原來這其中也有他本人的意願。 為了更加充實自己的實力、以期有朝一日能擺脫被列強當做無謂籌碼的命運,香 主動要求柯克蘭出面回絕王耀的糾纏,只為了有一天自己能夠堅強到讓王耀對他 另眼相待,不再把他當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鬼。而香的意願對於不打算放手 的柯克蘭來說正中下懷,也使得他更有底氣連續推拒王耀的索求。 視線掃過最後一個字,菊將已經有點破損的信紙按原本摺痕合起遞還:「以我個 人立場來說,他的志氣著實值得敬佩。」 他回想起與那名少年的幾次接觸。比起晚近才被收養的小梅,香待在王耀身邊的 時間更久,也繼承了更多與他相似的特質,例如那雙屈而不從的眼神……那雙與 王耀相似的眼眸太過閃耀,每每讓他忍不住在心中描摹、甚至期待著親手刺穿它 的瞬間。 「果然你也這樣覺得。」梅的表情帶了點不以為然:「但是我……說實話,我很 嫉妒他。小香還可以高傲地炫耀他不屑於這個機會,然而我卻完全被大哥遺忘了 。」 「……我很遺憾。」 梅輕輕淺淺的一句話,也同時勾起菊的妒心。只可遠觀、一碰即碎的水中明月, 才是人心最難跨越的深遠憧憬。他深知即使在戰場上曾狠絕地將王耀踩進泥裡、 他還是難以敵過其在眾人心中投射的水波倒影,然而被挑明的感覺絕不好受。 「你也想像香那小子一樣改頭換面、讓王耀有一天對你刮目相看?」 「我沒他那麼要強,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梅的面上又浮起了以前常見的 諷刺與怯意:「我的願望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就是能夠和某個人一同並肩前行, 而不是被丟棄、或是被供奉起來不聞世事。」 她轉頭避開菊的視線,懸在眼角的水珠在斜陽中閃爍:「如果他當時要我與他一 起戰到最後、我一定能夠笑著為他挨你一刀,至少也好過孤獨一個人被丟下…… 你知道嗎,被拋棄的感覺真的太恐怖、太可怕了。」 菊在心裡暗暗比較她此時的告白與之前行為。對於不具備自立本事的小梅來說, 就算她當時與勇洙順利逃走,實質上也只是將需要討好的對象由自己換成另一個 人而已,所以當時她才會放開勇洙的手而選擇留下……原來如此,這未嘗不是個 可趁之機。 「我只能說非常遺憾……比他更重視你千百倍的我、卻沒能從你身上得到同等的 珍惜與信任。」 她倏地回頭,眼神仍抹不去警戒:「……你別哄我。」 「我說過我不會對你說謊。」菊收起散漫,認真地看著對方:「王耀當年把你送 出去只是求自己避禍一時,但那不是我的做法……不說別的,這次為了處理你們 的事,我可沒少受上司猜忌。雖然很遺憾結果不盡人意,但若我無心多為你們著 想幾分,你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挨罰受罪呢。」 梅的眼神停滯了幾秒後變得游移不定。他知道她已經開始動搖,於是又表現出些 許落寞、低聲續道:「不論別人怎麼搧風點火,最後做決定的是你……只希望你 能選擇一條不會恨上我的道路。」 她抿著下唇,似乎難以抉擇。夕陽彷彿在她的頭髮上鍍了一層金粉,屬於南國的 偏紅長髮在風中閃閃發光。 屋簷下傳來女侍尋找他們的呼喚聲。菊按捺住亟欲獲得對方回答的渴望,若無其 事地站起來道別:「你不用急著做決定,不過記得在天黑以前下來,以免危險。 」 語畢他即沿著梯子爬下屋頂。剛在庭院站穩腳步,上方屋簷就傳來一聲咕咚響。 他抬頭仰望,見到梅站在屋簷邊迎著暈黃夕照的身影。風吹起她的襖裙層層翻撲 、使她看來就像朵盛開的金色牡丹。 她抬起腳踢開擱在屋頂邊緣的梯子,任它傾倒墜地。「我已經決定好了。」她低 頭對專注看著自己的菊說:「現在我要下去,你可以好好地接住我嗎?」 菊伸出雙臂代替回答。她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深吸一口氣之後抬腳躍起,直直 落入下方等待多時的菊的懷裡。 雖然已有準備,他仍是踉蹌了兩三步才抱著小梅站穩,故意打趣地說:「你越來 越重了。」 還沒從激動中清醒過來的小梅一時大窘。她急忙揮著雙腿,試圖掙脫菊抱住自己 的手:「你會害我嫁不出去的。」 「嫁給我就好了。」雖然是調侃的話,其中卻也蘊含著認真的心思。 梅適才站穩的身軀又略略僵硬了起來,燒紅的臉卻更深地埋進對方肩膀裡。「我 已經沒有退路了。我現在只有你了,只剩你了。」微不可辨的哽咽透過衣服布料 隱隱透出。 「那就跟我走吧。」他伸手挽住她纖細的肩背:「你可以跟在我身邊,一起見證 這個國家的盛世、直到最後。」 菊感覺到女孩回擁自己的力道又增了幾分。此時他心中溢滿了得意,這朵被那個 人遺忘的花蕾終於在自己手中綻放、只在自己面前展露其最豐美的面容。 他輕拍著姑娘的後背,左右巡迴的視線正好與不遠處迎面走來的勇洙對上。一手 擱在梅的背上,同時另一隻手慢慢地舉起、豎起食指抵住嘴唇以暗示對方不要出 聲。勇洙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兩人、愣了幾秒鐘,表情複雜地轉頭緩步離去。 勇洙走過幾個轉角,直到完全看不見那兩人之後才抵著牆壁滑下坐在地上。他此 時心中雖稱不上驚濤駭浪、卻也洶湧得很想縱聲大喊。 那個此時正瑟縮地偎在菊懷裡的女孩,不久前才瞞著對方來見過自己。她說,勇 哥哥。少女的嗓音嬌甜,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對方。 「我哪裡不想走呢,但是要走就得乾乾淨淨、風風光光地從大門走出去,這樣回 去了也才不愧這些年的付出;而不是像現在一般狼狽地爬出這家狗洞、再兩手空 空地去那家後門哀求乞憐。 「即使砍不了本田的頭,但是若想要揚眉吐氣地去見大哥,至少也得擰下他一隻 手臂、才好作為叩門的見面禮……在那之前我不能逃、你也別干涉我,拜託你了 、好嗎? 「勇哥哥你不懂女孩子,不論哪家女兒出門都要帶嫁妝的……既然沒人幫我留心 ,我只好自己掙。就是這麼回事罷了。」 少女兀自笑得開心,勇洙卻因她天真直率的惡念,而隱約感覺到寒意從背心泛散 。 他握緊手心努力想抑止身體的顫抖。雖然不甘心,不過搞不好真的讓菊說對了, 自己或許確實遠遠落後於他們所有人。他閉上眼睛深深吸氣又吐氣,不能輸,可 以輸一時但不能輸一世,朝鮮不會永遠落後於其他人,永遠不會。 本田菊,但願你好自為之…… == 11章拖太久了(擦汗) 這裡簡單整理一下劇情梗概: 1919年1月 菊去歐洲參加戰後會議(同年8月才回來) 1919年3月 朝鮮各地發生反日抗爭(三一運動) →阿勇想找機會逃走,找上在日朝鮮人幫忙,  並軟硬兼施地要求小梅與自己一同出逃,實際上是想利用她作為緩衝 →小梅表面上順服阿勇,一邊偷偷洩漏消息給日本人,使得阿勇逃脫計畫失敗。  兩人均被拘捕並扣留 →菊聽到消息以後,暫且命令手下看緊兩人,卻被上司見縫插針。  阿勇受到遠超必要之上的虐待,直到菊回國後才解除 →此後即是三人&上司的鬥法(11章劇情) == 這回菊的想法(「平凡人不懂他的苦心」云云) 是在暗示日本政界,當政者與民意脫節、一般百姓對政治冷淡、 政局長期由利益集團操控的情況 這個現象一直到現在仍是日本很大的特徵之一 == 這回是本文第一次集中描述勇君與灣娘(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對於這兩位,老實說我一開始並沒有很詳盡的構想, 幾乎是走一步算一步地架構他們的面貌 對不起兩位(切腹) 不過我虐他們也虐得很高興就是了(被踹飛) 11章的主題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至於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就留給各位自由想像了 接下來的12章是描述菊家由盛轉衰的時期,請期待菊狠狠地被虐 XD||| -- plurk http://www.plurk.com/imaihibiki 鮮網專欄 http://www.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212837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84.12.2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