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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的注意事項= 正經向/偏歷史衍生 各位好,我回來了(如果還有人在等的話 ^^b) 這段字數同樣長到很恐怖的地步,故分成13-1 & 13-2兩回,請一起觀賞 :) 本回開始進入中日戰爭劇情 由於這個故事的主角是本田菊,這段劇情也會以本田菊(日本)的角度來描寫 忌諱本類劇情者、愛國恨日憤青者請直接按左鍵退出本頁。 本文雖取材於大量歷史事件,但與現實國家、政府、軍隊沒有任何關係 <_ _>     ※ 平和表象並未維持多久又再次出現裂痕。1931年七月,滿州境內萬寶村發生中國 與日籍朝鮮裔農民的武裝衝突,原本只是農民爭水道的小打小鬧卻擴大至種族對 立,暴亂甚至蔓延到朝鮮全境與本土。無獨有偶,一個多月後的另一封密報又透 露駐紮滿州的關東軍正在策劃大型軍事行動,欲趁實質掌權的奉天軍主力南下進 入中原、滿州軍備虛懸時起事,以奪取滿州統治權。 密報捎來的危險消息激發出各方大相逕庭的反應。主張保守外交政策的首相與外 務省大驚失色、急著設法阻止關東軍行動;軍部則完全相反、毫不掩飾其對關東 軍計畫的支持之意。 「中國此時內亂仍未有平息跡象、各國也都自顧不暇,錯過這次機會,日本就再 也不可能奪回滿州了!」 「只有滿州才能將日本從現在的困境拉出來!只抱著朝鮮和台灣根本不夠,不趁 這個機會拿下滿州、打通往蒙古的通道,日本還有多少連米都吃不起的窮人要繼 續挨餓!」 本田菊坐在會議桌旁冷眼瞧著各人緣由各異的激動反應,捏在手中的會報一角慢 慢被汗水浸濕。他在心中暗責遠地駐軍的強橫狂妄,感覺久違的冷意一點一滴爬 上後背。 滿州,他夢寐以求的寶地。名義上統轄其地的中國自不用說,與其接壤的露西亞 與日本百年來對該處的野心亦人盡皆知;尤其是在本國因國際貿易低迷而陷入嚴 重經濟困境的此時、那塊方圓沃土更像是掛在低矮樹梢上的熟爛果子、散發著讓 人無法抵抗的垂涎香氣。 近兩年歐米因為自國的困頓而迅速關上對本國敞開的貿易大門,對天生缺乏工業 資源、又陷於金融難題而低迷不振的日本來說就如雪上加霜。此時如能將與朝鮮 接壤的豐饒滿州一併納入版圖,就等於打通了深入東方大陸的橋樑,在戰略與經 濟上都有非凡意義。相對來說、滿州若被露西亞佔領,與其相鄰的朝鮮必將失守 ,日本、或許中國必將難逃被布爾什維克毒素滲透而天翻地覆的險路。 然而說來遺憾,雖有滅自己威風之嫌,本田菊並不像那些年輕軍官一般被空中樓 閣般的夢想迷昏了頭、忽略當下本國實力與機運均不足的事實。菊低低暗嘆一聲 「荒謬」、將捏出皺痕的公文扔在桌面,厚厚一疊紙張沉沉落定,附近幾個官員 隱約聽到而轉頭,各種大同小異的難堪表情映入他越發幽黑的眼裡。 「我不知道那些年輕人是為了祖國還是自己的名聲著想,但在座諸君、想必對關 東軍三年前自作主張起事未果、反而導致駐滿州產業重大損失的經驗還記憶猶新 吧。作為上官卻連不懂『服從』二字的下屬都無法有效約束,又怎能讓我放心將 日本託付給各位?」 陸軍大臣的光頭泛著汗,圓胖大臉紅了又青、煞是狼狽:「但是閣下……滿州無 論如何不能放手,奉天軍主力早已脫滿入關,各地零散的小軍隊素不和諧、極易 各別擊破,加上歐米又陷於經濟泥沼中、手根本伸不到遠東,既然攻下滿州只是 時間問題,為什麼不把握這次機會?」 菊看著桌面好一會兒才答:「你說得沒錯。就收復滿州計畫上,以後很難再有比 這次更好的進攻機會。但現在打下來了能守多久?」他抬起頭慢慢看過會議桌邊 幾位軍官:「我想各位應該比我還清楚帝國現有軍備數量與能動用的資源多寡。 這時打下來了,能守多久?沒有奉天軍鎮座的滿州一旦被日本捷足先登,蘇聯會 忍耐多久?如果蘇軍搶回滿州,順勢掃平朝鮮,本土就幾乎等於自己打破大門迎 接敵軍過來踐踏……在座各位是否有把握完全扼殺這些可能性、在滿蘇邊境築起 另一道不破長城?」 對方的光淨頭頂在燈下閃著一層水亮:「有滿鐵多年經營打下的基礎,加上朝鮮 總能撐著……就算真的不順利,就近調朝鮮駐軍去支援也必能將事態控制在邊界 之外。但這樣好機會卻是千載難逢,若因拘泥於這些小事而喪失良機,閣下多年 的期望、以及日本的未來又該如何?」 「就是為了日本的長遠未來,此時才不能輕舉妄動。」菊擱在桌上的右手五指用 力曲起抵著桌面、指尖微微泛白:「若關東軍團起事失敗,各位對內還能把責任 向滿州那邊推乾淨;但歐米都會看到是日本的兵、日本的參謀將官策劃起事。日 本會被打上窮兵黷武、破壞和平的標籤,屆時在座諸君是否有把握讓各國收回瞄 準本國的砲口?」 滿州雖不能失、但也不能輕易出手。現在發動還太早了。若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 ……不,先不論關東軍團能否與人數設備相差懸殊的奉天軍抗衡,即使現在的日 本能在軍事上取得一時勝利,卻絕對缺乏長期鞏固滿州統治權的實力。此舉勝算 不高、又極易挑動眾強國的敏感神經。擅自打草驚蛇只會被蛇反噬,若無法一次 成功,本田菊即刻就會被名為伊凡‧布拉金斯基與阿爾弗雷德‧瓊斯之兩條毒蛇 活活纏死。 「各位若還為日本著想,就想辦法去阻止那些年輕人、千萬不要在這時候強出頭 。為了日本、滿州不能丟,但不能在未做好萬全準備之下打草驚蛇;世界戰爭結 束才不過十多年,日本不能率先出頭給人當活靶……一切都是為了祖國的未來。 」語畢,菊站起來向正前方微微低頭欠身致意,才在眾人錯愕的表情中冷著臉坐 下。 會席沉默了片刻,不知是誰又低聲說了句:「……子彈已經上膛,如果不把槍口 扭向外面,只怕國內不久就要先起亂了。」 沒有人出聲覆議或反對。菊眨了眨眼、又吁了一口長氣才道:「再好的槍若不能 隨心善用、反而會傷到自己的話,它也就失去了最起碼的利用價值。帝國需要的 是能夠在前鋒開闢新路的利劍,而不是在解決敵人之前先把自己砍倒的鈍刀。」 他的視線緩慢左右掃過一圈:「槍砲刀劍終究只是工具,在座諸君作為帝國的優 秀大才,想必不至於連如何正確地瞄準敵人都不知道吧。」 會議最終結論是由陸軍出面收拾、由參謀本部派員親赴滿州阻止關東軍的行動。 解散後,本田菊一語不發走出會議室,走了幾步又在長廊一角停下。八月熱陽讓 路過諸人無不滿頭大汗,菊卻覺得指尖冰涼僵硬、許久不曾有的激動情緒彷彿寒 天井水一頭澆下,讓他全身戰慄不已。 副官在旁邊輕聲喊了兩次他才回神,慢慢苦笑起來:「真希望那些小伙子在動手 前,有先替我想好向各國解釋的說詞。」 副官張了張口,最終只餘一聲低嘆:「……閣下。」 菊讀出對方面上的失望:「你以為我怕了?」他背著手往前走了幾步,聽到副官 跟上的腳步聲又說道:「我得仔細想想,好好琢磨……到時要如何向世界公布帝 國軍隊的豐盛戰果。」 這幾個月以來軍部陽奉陰違的小動作早被他看在眼裡。但無論軍部的狂想是否會 付諸實行,早在這種念頭成形之時,日本就註定不可能徹底洗脫在異國眼中的猜 忌嫌疑。霧社事件的前例讓本田菊深刻體會到日本動輒得咎的尷尬處境。梅深恨 他對外島的壓迫,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被那些大國踩在腳底。 遊戲規則是建立在強權者的利益之上,若要在這場角力中平等抗衡,自身首先必 須爬到與他們同等高度。地貧人稠的崎嶇島國缺乏天然優勢,為此、向外擴張是 日本不得不為的必然末路。軍部的獨斷專行對風雨飄搖中的日本而言是危機,但 他仍心存僥倖地祈求天照大神能再次眷顧她深愛的日出之子、希望能抓住任何一 點可能並將其扭轉為另一個轉機;世事並不盡是非黑即白、非勝即敗,不變的只 有必先奪得足夠籌碼在手,才有上談判桌的資格這個真理。 不聽話的刀子即使要丟,也是在等其砍完敵人之後的事。 那之後大半個月,國內外那些不安的因素彷彿都被夏天高溫融化得一乾二淨似地 安靜,九月近下旬從滿州傳來的急報又像一記悶雷把眾人打醒,隨即而來的暴雨 更激烈洗去最後一絲倦怠暑氣——關東軍在滿州奉天以中國軍炸毀滿鐵鐵路為由 出兵攻打當地駐軍營,並聯合朝鮮邊境駐軍攻擊滿州各大城,被點燃的戰火在夏 季熱風的推波助瀾下迅速延燒至滿州全境。 滿州陷入烽火,東京政府也像是被多頭馬車拉扯一般紛亂難定。陸軍省大將得意 洋洋來向首相邀功、請求中央追認關東軍的先斬後奏、甚至要求增兵支援;以若 槻首相與幣原外相為首的內閣在震驚同時、更被軍部的厚臉皮激怒得氣急敗壞, 陸軍卻仍不肯讓步,甚至以不惜辭去陸相職位以瓦解內閣為由威脅首相。 面對有理說不清、還拿著一把刀卡在自己脖子上逼己方就範的蠻橫對手,在武力 上脆弱如幼兒的內閣再怎麼憤怒也只好暫時退讓。最後兩方各退一步,內閣以「 保護當地日僑」這般過去早已使用過無數次的虛弱藉口、通過對關東軍與朝鮮駐 軍的出兵與後勤補給許可;陸軍省也勉強同意出面勸阻滿州日軍的進一步行動。 相較於國內眾口難調,這時的本田菊不得不將全部精力集中於應付各國首領以及 眾位國家意識的殷切「問候」之上。面對各國的激烈指控或刁鑽刺探,菊始終面 不改色地分別推拒、不願應承任何來自他國的要求。即使他比任何人都心急於滿 州的情勢,但在內閣達成未來方向之共識之前、他作為國家的臉面更是不能過早 透露一點歉意或彌補的低姿態,以免被大海對面那群涎著口水的列強諸國趁隙而 入。 雖然夏末初秋的天色仍然明亮炎熱,本田菊卻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沉沒在伸手不 見五指的黑暗峭壁摸索著前進,只要稍微走岔一步就可能跌落深谷,被漩渦攪成 碎片再被吞入魚腹、永不能超生。他日夜佇留在霞關等待最新情報,一邊煩惱國 內外政局的不穩定變化、同時也掛心滿州軍事行動是否順利進行。 「相信他們。」菊對愁眉苦臉的首相如此說道,雖然他可以從對方的表情判斷出 自己臉上同樣是萬分無奈。「這一步棋已經落下去了,先生現在該思考的是如何 因應情勢尋找對方破綻、將其變成對我方有益的轉機。」 「當時閣下反對出兵的說辭還言猶在耳。」他的上司苦笑:「無論怎麼說,日本 終究打破了平衡,多年來辛苦與各國建立的信賴關係經此一事之後,用兩三倍時 間也不一定能修補回來。」 菊微微苦笑著默言不語。「信賴」這玩意只不過是給雙方維持最低限度面子的藉 口,天平兩端自始從未站在同一水平線上過。「這何嘗不是重新劃界的好機會, 若非此事、只怕西方那些傢伙還以為帝國只是弱支一般任其揉捏的玩具。」彷彿 要催眠自己似的,菊不知不覺也改口以充滿貶低意味的「支那」來代稱那片大陸 :「日本這些年已經退讓太多,現在該是讓其他人拿出更多誠意來交涉的時候。 此次若能將滿州收得更緊,那就會是我們最大的資本。」 首相的表情未因菊的樂觀預測而鬆懈少許,他搖搖頭用手支著額角嘆氣:「陸軍 這頭不馴服的野獸,即使逃過滿州猛虎的利爪,還可能甘心被套上鎖鏈嗎……」 「即刻收兵是不可能了,若不能順勢取下關外的實質控制權,整個軍隊都會賠下 去的。但兵力交鋒終究只是一時手段,待前線戰鬥告一段落後的談判與分權協議 等事,這個重責大任還得由首相您來操心。」不懂得服從的軍隊不能委以大任, 但作為領導者的眼光必須放得更遠;然而面前的上司即使在沒有外人的場合依然 搖頭晃腦地不置可否,不願回應試探。菊面上表情不變,在心裡為這位上司的優 柔寡斷默默惋惜。 本田菊很難分辨自己此時的心情。雖然在首相面前樂觀計畫欲利用軍部當下的戰 果作為與各國談判的有利籌碼,但軍部完全不受管轄的蠻橫姿態卻也讓他暗暗心 驚。加上日滿雙方武力懸殊、即使張將軍本人及其近兵不在滿州,但留駐關外的 奉天支軍與各地小軍閥若聯合起來拖延戰局、仍能輕易壓垮後繼無力的關東軍。 然而意料之外的消息陸續傳來,奉天軍主力幾乎沒有抵抗日軍攻勢的意圖,一路 邊打邊撤出山海關轉往關內中原。 此時中原仍陷於激烈內戰,菊相當懷疑奉天軍是否寧可放棄滿州也要守住關內中 原,或只是藉此導演一場誘騙日本、爭取國際同情的苦肉計,但這些不知該說是 好或壞的消息仍使他埋在心底的僥倖心思又探出幾分新芽。雖然很對不住一心奔 走想要停戰的首相,菊卻無法眛著真心否認想要一氣收納滿州的野心日益膨脹的 事實,即使表面上不置可否、他暗地裡仍期盼天照大神能更加提攜日軍的好運勢 。 即使怕陸軍這把刀子會割壞了寶地、甚至反過來刺穿自己要害,但日本暫時還需 要借這把刀來更深地切斷滿州與中國聯繫的命脈。新聞歌頌戰功的報導與國民期 待藉新天地翻轉命運的狂喜,讓菊原本就浮動的決心更加搖擺不定。 暫且不論海外,國內各派遲遲不能達成一致意見、讓包括本田菊在內的眾人日夜 坐立難安。滿州戰爭開始不到一個月,部分中階陸軍軍官即策劃暗殺現任內閣全 員、擁立陸軍大將組織親軍方新政權的大膽行動。雖說行動最終以未遂失敗作收 ,但內閣警惕到再也不可放任軍部坐大。內閣中開始出現兩大政黨──執政之民 政黨與在野之政友會──應攜手組織聯合內閣以與陸海軍方抗衡的聲音。然而兩 黨又為了軍事以外的理念衝突而爭吵不休、哪一方都不肯讓步,聯合內閣的理想 自然也只是紙上談兵。 本田菊亟不願被牽涉進政爭,索性將起居也全部遷移到外務省內、整日只埋頭專 心應付外交往來與聽取滿州軍報。各國對滿州的覬覦與角力並不比國內政爭遜色 ,隨著日軍在滿州逐步擴張,除了國際聯盟仍持續對日本提出譴責之外,各國已 開始私下試探與日本分割滿州領土權,及合作投資分享滿州產業利益的可能性。 菊閱讀各方信函微微冷笑。他並不介意讓各國搶食從指縫中漏下的餘利——前提 是日本能夠確實掌控滿州主體的控制權。多招攬一些夥伴來分享滿州利益,同樣 垂涎該地的露西亞就更不能輕易與眾國正面衝突。然而內閣一日不達成共識,就 無法集中研擬最適當的方針應對國外試探。他冷眼看著兩黨為了金錢利益與權力 分配而相爭不下,想到近在眼前的甜美果實就在崩裂官僚與囂張軍部兩頭拉扯中 越離越遠,心中失望更甚。 夏日一瞬即逝,連秋楓也開始星星點點飄落的時節,近來總是以事務繁忙為由推 掉各方邀約的本田菊,此時卻難得與眼前這位老者——在野黨立憲政友會之總裁 犬養毅氏隔著餐桌面對面端坐。料亭女侍替包廂內佈置好餐盤酒水後即機伶地退 出,即使如此本田菊仍端坐不動,直到對面的東道主先執杯小酌一口後,菊才禮 貌性地端起酒杯。 「近來忙碌無比的閣下特地撥兀賞光,這是吾人之榮幸。」對面的老人又舉了一 下酒杯致意才放下。 「先生您太客氣了。」雖然邀請本田菊的犬養氏並不是他正式上司,但作為隨時 可能取代現任政權組織新政府的黨魁,菊對他今日的來意頗有興致。但對方反而 比菊更加鎮定,執起筷子便開始大快朵頤,直到席上餐點用了七八分以後才徐徐 談起正事。話題很快便從滿州大勢引導到內閣紛爭,菊雖早有預備,但被直接問 到對現任首相、也就是他此時上司的看法,菊仍輕輕皺起了眉頭。 「我想先生您也知道,我並沒有選擇上司的權力。」雖說他是國族意識與記憶的 凝聚,但為了迅速適應時代挑選出的各位領袖,他更適合當個旁觀者。特別是在 國內政局不穩之時,他不願當等待鷸蚌爭鬥從旁得利的漁夫,更不想被當成棋子 。 「閣下難道就沒想過,您現在這樣萬事不沾身正是一種選擇?在國家搖擺不定的 關頭選擇放任、讓各個有才華潛力的候補者互相爭鬥直到兩敗俱傷,就是選擇放 棄這個國家的未來。」 老人的話不激烈卻意外銳利,如長長細針扎進菊心裡的痛處。他低頭冷笑:「先 生是想自薦說您更適合那個大位吧。但是對這個國家來說,一個能不擇手段爭奪 最大利益、卻將巨大獲利直接輸送給背後財團的首相;與面對國外壓迫時只求安 份守成、為全體國民謀得微薄小利的首相,國民會更喜歡哪一方呢?」 不只是犬養氏,日本政壇上數得出名字的大人物或多或少都與大財團有關連。政 商互相扶持本是利益所趨之必然,但近年來由於歐米各國不景氣引發的金銀與外 幣匯兌、及其大幅影響物價等問題,將政商勾結的弊端及國民的不滿情緒推到高 點。即使如此各政黨仍無法順利理清與各自背後大財團的千絲萬縷,甚至可以說 此時兩黨會僵持不下,商界利益分配不均正是不可忽視的主因之一。然而即使是 菊、最多也只能在此時刻意冷嘲熱諷一下罷了。 對面的老人瞇起眼:「閣下所言甚是,但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如果不顧一切把 這一大把舊釘子連根拔除,只怕日本會立刻失血過多而回天乏術吧;然而若為了 止血而補上新的釘子,它們又會佔據清空的舊地盤重新生根。」 他停頓了一會,見菊似乎要開口則又搶先一步繼續說道:「不論國內國外、或是 換成別的產業領域,任何組織要順利存活並穩當前進,首先得把握合理分配利益 的技巧。軍部想要立下功蹟、國民想要豐衣足食、國家需要更多資源,這些願望 都可以在互不衝突之下各自達成,前提是必須要有人出面控制並適當分配。若讓 各種欲望無限制地擴張,只會過度消耗國本直到山窮水盡……閣下閱歷如此豐富 、必能了解箇中深意。」 菊收起臉上微怒,了然似地輕輕點頭卻不發一語。 「年輕軍人為國家奪來了新的土地,而要如何握緊那塊土地以防它被隔壁的狐狸 叼走,就是咱們這些老頭子上場的時候了。雖然這樣對最前線奮鬥的各位有點過 意不去……但閣下覺得現在軍部的幾位大將、甚至現在的首相,哪一位能撐得住 長久守住國本的重責大任?」 很遺憾地,日本當下最缺乏的確實是有能力使各方心服口服的領導人物。菊當然 能理解對方的意思,但話中隱約的優越與輕蔑仍是相當刺耳。他半垂下眼瞼輕笑 :「那麼,先生覺得您有把握讓所有人都好好聽話嗎?」 「讓所有人言聽計從卻是誇口了。但是只要找出各人真正的欲望、並在可能範圍 內盡量滿足,作為交換讓他們願意為國家多出一分力、攜手跨過眼前一時的暗影 ……這點我還稍有把握。」 菊握住幾乎見底的酒杯、默默聆聽對方的豪語。對面的老人仍繼續:「每個人都 能說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拯救黑暗中的日本,但許多人只狂奔追逐明亮的虛假 火燄、卻忽略藏在夜色裡的崎嶇正道……為了日本的長遠未來,這時候必須有人 發聲指出正確的方向,才能避免飛蛾撲火的悲劇結局。」 從古到今,本田菊從太多人的口中聽過無數次類似的話。有些人窮竟一生確實出 色地完成使命,也有不少人在途中就因各種理由退出政治或人生的戰場。最終的 成功者通常不一定是最有能力或最適合的人,而是存活到最後的人,而眼前這位 風燭殘年卻仍信心滿滿的老人會屬於哪一邊? 他壓下心中浮想,抬頭又得體地微笑:「支持與否不是我能說的,無論是身分或 立場上、我都必須跟隨當今的掌權者行動……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首相大人、但 若天皇大命降於先生面前,我只願您能實現承諾,讓我得以無後顧之憂地完成被 賦予的責任。」即使只是短暫時日也罷,若眼前這人能夠帶領日本順利航行過這 場狂風暴雨,那也就夠了。 同年十二月中,現任若槻首相因閣員意見分歧無法達成一致而宣布總辭,政友會 的總裁犬養毅氏接受天皇任命首相大位、另組新政府內閣。新首相一上台即著手 處理最棘手的滿州問題,事發至今已三個月,即使國內外均有要求停戰的聲音, 但陸軍不顧中央屢次命令,依然派兵支援擴大滿州行動。 翌年一月,原本侷限在山海關外的戰場延伸到上海,同樣是日人秘密起事再把責 任栽到中國人身上,並以保護僑民為由出兵鎮壓的手法。軍部此舉是為了引開國 際注意力以更廣泛侵略滿州,而事實也如他們所預料一般進行,發生在各國租界 旁邊的戰事對國際利益的影響更大,引來各國更大的恐慌與責難,對於同時滿州 戰場持續擴大、並在二月中完全淪陷一事的反應也沒有剛開戰時那麼激烈了。 如果說事發當時,政府還抱著借軍隊這把刀去殺中國的僥倖想法放縱軍隊行動, 現在這般將日本推到刀尖上的莽撞行為則絕不可取。即使大部分軍隊與國民仍沉 浸在戰爭勝利的快感中,但菊知道若不早點找到雙方都能接受的停戰條件而任由 戰事繼續延燒,好不容易得來的滿州只怕就要先毀在自己人手裡。 內閣幾次會談得出的結論是維持中國政府形式上對滿州的統治權,但由日本輔助 其行政規劃與經濟發展,削弱該地與中國之聯繫、並加強建立以依賴日本為前提 的命脈關係。得出結論後,犬養首相即透過各種公私管道尋找與中國和談的機會 。 本田菊對於犬養首相的作法沒有異議,但內心實則感到相當微妙。理智上他明白 這是最大限度的折衷方法,但每次看到掛在牆上的地圖,想將其納進帝國版圖的 願望總是在心底深處搔得疼癢。他不知道這個欲望從何而起,是長年與布拉金斯 基的競爭意識?或是對王耀恨其不爭的失落?每次一看到那個地名,被他掩埋在 心底深處的聲音就會在腦海裡死命地尖叫嘶喊;言語文字化為鋒利爪子,在他心 壁刮下無數刻痕。 菊不禁慶幸自己竟然還能保持理智,清楚知道別說是直接併吞、即使只是在原地 扶植實質上依賴日本的獨立政權,在國際上也是完全行不通的妄想。即使中國有 那萬分之一主動放手的可能、大海對面的強國也不會坐視日本打破國際和平、開 啟以軍事行動成功擴張版圖的先例。日本此時退讓絕不是認輸,只是避免兩敗俱 傷的緩兵之計。 滿州戰事已經結束,軍部甚至找來前清末帝溥儀、以他及當地殘餘勢力為首建立 新的國家。沒有一國、包括日本敢公開承認新國家的合法性。首相與中國政府的 交涉仍在秘密進行中,但軍部彷彿不甘示弱似地,在1932年初短短三個月內又發 動了兩次暗殺事件,分別葬送了一位財務高官與一名大財團總裁的性命。 這到底是年輕軍官發洩社會不滿的獨斷舉動、或是軍方高層憤於滿州進度緩慢而 威脅內閣?菊不太願意去分析其中可能隱藏的積年民怨。只要得到滿州,只要能 夠確保滿州蘊藏的豐富資源與經濟潛力藉以改善日本經濟,國民的怨恨就有疏散 的渠道,問題也能逐一獲得解決……雖然菊努力安慰自己,但每每讀到輿論對政 府「賣國行為」的攻擊言詞,他除了沉默放下報紙之外、竟是再也找不到為自己 辯解的話。 由中低階軍官組織自發的暗殺行動此起彼落、高層將官雖從未承認、卻隱瞞不了 其背後支持之意向。曾矢言盡力滿足各方欲望的犬養首相終究難撐大局、決定要 請天皇出面切斷軍部後路。首相列出一長串大小軍官名單、意欲請名義上擁有軍 隊統轄權的天皇親自下令解除名單眾人的軍職、以表示對軍隊的懲戒。 本田菊瞪著桌上那份由首相交代、等待自己署名的請願書,躊躇著不願表態。他 一向極力避免自身涉及派系鬥爭,正因他與國同存的特殊身分,無論最終由哪一 派得勝、站上國之頂端發號施令,他都必須聽其指揮。與其因為一時的意氣之爭 而得罪可能的未來上司,保持距離維持最起碼的面上交情才是良策。 犬養首相甚至親自向他遊說:「憲法早已明文規定陛下對軍隊的統帥權,在此非 常時期若不請陛下親自動用其權限,吾等實已無力平息亂局了。」 菊冷眼看著對方、突然有點想笑:「您要用這把為軍部爭取來的利刃斬殺軍部本 身,不知陛下又會做何感想。」天皇的直屬統帥權從來只是紙上虛名,然而最初 軍部發難欲排除內閣干預之時,在一旁推波助瀾協助軍部向執政政府抗爭的不是 別人,正是眼前這位犬養毅大人。他當初支持軍部主張藉以逼退政敵,此時反成 為他推行政策的最大障礙。 「非常時期必須使用非常手段,吾人所做一切都只是為了使日本這條船不致沉沒 ……這次若能爭取到些許緩衝,就有機會喚醒廣大國民的理智、一同協調出更平 穩的處理方法。」 上司竟然說出將希望寄託於「理智」這般不實際的說詞,可見情勢已嚴峻至深。 不過國民真的還有理智嗎……?不行、菊搖了搖頭不願再想。雖然不抱樂觀期望 ,但他更不想否定對國民的信心。 首相仍積極透過各種管道與中國一方交涉滿州善後事宜,然而事與願違,首相向 中國發出的訊息一直沒有進一步回應,日本與新生的滿州國依然踩在刀尖上維持 著詭異且脆弱的平衡,只有季節依舊自然更迭、迎來五月的紫藤綠蔭。 五月初,中日雙方在歐洲各國公使的協調下、暫且先就年初的上海軍事事件簽訂 了停戰協定,兩方各自退軍回到戰前的駐紮區。本田菊和王耀自然都沒有出席, 在滿州問題依然未有共識的現在,兩方即使已透露出願意和談的善意,但貿然見 面只會在彼此的新仇舊恨上再刻一刀。 五月中旬的星期日這天原本是休息日,但菊應了犬養首相私下邀請去官邸小坐。 菊抵達官邸門口時與正好走出來的另一人擦身而過,他認得那是派駐中央的醫生 ,想必是特地來為年歲已高的首相檢查身體。菊在管家引導下進入會客室,正好 看到老人坐在窗邊椅子曬太陽的悠閒姿態。從未看過對方如此放鬆模樣的菊愣了 一下,還是對方先說「今天是休息日就別拘束了」,他才揀了旁邊座位輕鬆坐下 。 他問起在門口遇見的醫生,老人笑著說:「只是例行的定期檢查罷了。剛才還說 我這把老骨頭健康得很、還能再活一百年呢。」兩人又客套幾句,正要談到這次 話敘的正題,菊卻聽到前門處傳來一聲悶響,隔了幾秒又是一聲低悶且短促的聲 音。曾在戰場上握過槍的菊很快就分辨出那是手槍的聲音,他警惕地看向仍舊一 派輕鬆的首相、正要叫他趕緊避開時,他背後的門口卻被大力踢開。 四五個穿著海軍低階軍官制服的年輕人衝進來,沒有人說話、唯一表達眾人來意 的只有其中一人高舉的手槍。菊轉頭正好看到黑洞洞的槍口佇在比自己頭部高一 點的高度,瞄準首相的手槍扳機旋即被扣下,但子彈卻沒有飛出。室內所有人緊 繃的情緒瞬間凝滯、隨即漫出不確定的浮動。 沒有一個警衛進來。菊來不及多想便要站起來,卻被老人出聲制止:「年輕人們 。」他的表情依舊淡然,「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有強烈不滿,不過在開槍前不妨先 坐下來談談,也許我們能找到雙方都滿意的解決方法。」說完他就撐著椅子站起 ,伸手讓表情各異的眾人前去另一間會客室,走出門前又回頭制止要跟上的菊: 「閣下請留步,與國民討價還價、達成兩邊都能接受的共識是吾人的責任。」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菊也不會自討沒趣。他目送首相走出房間後即前往別的方 向去找人。原本應該在門口站崗的警衛沒能阻止不速之客,想必凶多吉少;跟著 自己來的副官也不見蹤影,難道也被暗算了嗎?菊越走越急,直到宅邸後方的家 庭起居室才找到看似首相家女兒或媳婦的一名年輕女性、以及另一位像是女管家 的婦人。他顧不上失禮,匆忙解釋狀況便和兩人一同趕到首相剛才進入的會客室 。 離門口還有約十步距離,一聲低沉的槍聲在三人耳邊爆開。他們對看一眼、年輕 女子顧不上危險便率先衝去拉開門。室內光景瞬間暴露在眾人面前,年老的首相 躺在地上抽搐,腹部和頭部的傷口流出滿地濃稠鮮血,一隻手按著腹部、另一隻 手仍顫抖地抬高指向前方。兩位女眷迅速在老人身邊蹲下試著止血,菊站在門口 處迅速掃視室內,除了原先的五人之外還多了四人、也許是從後門進來的,其中 兩人的手上拿著槍。除了開槍的兩人低著頭看不清臉之外,其餘七人均是咬牙切 齒恨不得撕下老人一塊肉的憤恨表情。 年輕女子害怕地張望、很快便飛奔出去至隔壁房間打電話,女侍蹲在老人身邊握 著他高舉的手低聲安慰。本田菊深呼吸勉強冷靜下來,才聽清楚首相一直喃喃說 著「叫他們過來,話還沒有說完。」菊下意識地搖頭,剛被鮮血喚起血性的猛獸 怎麼可能冷靜聽垂死的獵物說話。 其中一個看似帶頭的軍人揮手就要大家離開卻被菊制止:「你們犯下大罪、還想 就這樣一走了之?」 那人不屑地瞥了一眼,舉起槍撥開菊攔在他們面前的手臂:「我們只是替天行道 、是替所有國民誅殺出賣國家的賊人!你如果也對養育你的這個國家還有一絲珍 惜,就別阻止我們!」 有些人已經跨出門口,聞言又停在原地回頭看過來。被九個跋扈軍人冷冷瞪視, 菊感覺一股憤怒的熱氣從腳底衝上頭頂、頓失冷靜:「替天行道?為民斬奸?我 卻不知道隨意殘殺國家棟樑、還是個手無寸鐵的老人是這麼冠冕堂皇的義行。」 「你這傢伙又懂什麼?」持槍那人被菊的話激怒,徑直舉槍瞄準他的眉心以示威 脅。菊不甘示弱地無言瞪視對方、反而是旁邊的女侍驚嚇尖叫:「本田先生…… !」 「本田?」與菊面對面的那人依然僵持,其他人卻先一步察覺他的身分:「難道 ……你就是那個『本田』?你是日本……是國家的實體化身?」不知是誰先喊了 出來,其餘所有人的表情瞬間變得警惕又透露慌張。菊沒有說話、僅轉頭看著出 聲的方向算是默認。 菊又轉回來看著正前方那人,他的手依然高舉、但槍身已經在微微搖晃。「你們 以為是在替天行道、為國家──為我除掉賊人,但你們錯了。」菊伸手握住槍口 移開眼前又說:「看你們的制服應該頂多到少尉或中尉吧,可知道你們殺害的這 條性命重要到即使用一百個你們的上官也抵不上?」 又一個聲音大喊:「不就是一條人命嘛!他一人的命就用我們在場所有性命來償 還!」 「你們的命?」菊忍不住嗤笑:「你們若是在戰場上作為先鋒替日本開路而犧牲 ,你們的命或許還有記入神社留名的價值。但是你們今天殺的這個人是這個國家 的中心,他是支撐整個日本不至於墜落的重要人物!你們殺了他,也等於毀了我 的半條命!」 各人不約而同愣了好一會兒,很快又有人指著躺在血泊中的首相怒言:「你說他 支撐日本?少胡說了!日本就是被他們這些人玩弄得奄奄一息,全國的農民窮到 連自己種的米都吃不起、所有人辛勤工作的錢全都進了這些老賊的口袋裡!」 不同的聲音此起彼落:「這麼多年來從來沒人來救我們,是無能政府逼得我們只 能靠自己!為了徹底拯救這個國家,若不先剷除奸人,祖國哪裡還有重生的機會 ?」 「哼……」菊怒急反笑:「好啊,你們現在殺了奸人,又是想要推舉誰來取代奸 人的位置?是誰?」即使這是此些軍官的私人行動,但菊認為他們背後必定有一 個高官作為他們的精神指標、明指或暗示這些軍官進行暗殺行動。菊又往前踏了 一步,站在其中一人面前:「你們殺了首相,是想拱誰來接替他的位置?」 沒有人回答。他又往前一步,在距離眼前那人約一節手臂處站定直視:「你們不 說就換我說吧。不管背後指使者是誰,你們會冒險出頭是想要在那人掌權後能夠 記一筆擁立的大功吧。別做夢了,你們今天敢為了『拯救祖國』暗殺首相,難道 新的首相就不會怕他哪天不小心說錯話做錯事、也被你們以『拯救祖國』的名義 暗殺嗎?你們今天敢下手殺人,明天就等著被新首相送上絞刑台!」 有些膽子較小的軍人已經開始發抖,菊以為他們已經喪失鬥志,但其中一個低著 頭的年輕人卻突然「啊」地大喊一聲、迅速舉起槍即瞄準菊的頭部連續按下幾次 扳機。菊迅速閃躲卻仍被子彈掠過頸側和肩膀,並因衝擊力後仰而坐倒在地。 開槍打傷菊的那人手臂抖得更厲害、有些語無倫次地重複喃喃:「我們的性命無 所謂……反正政府早就拋棄我們這些貧窮老百姓,我們的命如果能為了天皇犧牲 至少還有點用!為了讓日本能繼續前進,必須將擋路的老樹連根拔除,我們都是 為了日本,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為了祖國,我們要斬奸除惡,為義人開路。我們 要……我們……是替天行道……」 菊無法說話,感覺只要一張開口、全身的血就從頸子傷口往外噴灑。他用另一邊 未受傷的手摸索扶著桌子想站起來卻使不出力,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一個很眼熟的 身影在門口晃了一下。他開口想叫人,看到那個影子停在原地幾秒又立刻轉身往 回走開,菊張口動了動,終究沒能喊出聲。 另一支漆黑槍管迎面移來,抵在本田菊的額頭前方。他用力咬住下唇,眼睛瞪著 黑漆槍口。 「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祖國,但是日本拋棄了我們。」持槍者的聲音從頭頂灌下 :「這樣的日本不是我們深愛的祖國,如此腐敗沒有明天的日本、我們不需要。 」 菊在槍身發出巨響的同時本能地側頭閃躲。雖避免被子彈貫穿當場斃命、頭部側 面仍被削掉了一小塊骨肉。他的上身被子彈帶倒而重重地倒地躺下。頭頂冒出的 血隨著身體抽搐一陣陣湧出、沿著額頭淌流至眉眼,他想要抹掉遮蔽視線的血液 、手卻重得抬不起來。 『如此腐敗沒有明天的日本、我們不需要。』本田菊逐漸失去意識的腦海裡只重 複迴響著這一句話。他閉上眼睛,只感到心痛難言。 == 本回背景: 1931/9/18 滿州事變 1932/1/28 上海事變 1932/5/15 犬養首相暗殺(日本軍國主義之始) 犬養首相被暗殺時,實際上暗殺者九人在行兇後就立刻離開 最先發現兇殺事件並通報出去的是當時同在宅邸裡的仲子夫人(犬養毅的三兒媳) 為了劇情需要、本回改成讓本田菊拖住兇手 劇透一下:本田菊最後看到的人影(閃了一下即消失的)是他的副官。 剩下的大家都知道了吧。 == 中日戰爭雖然一般均以1937年的77事變開始計算,但也有廣義說法:以918開始 ~1945結束的十五年戰爭 從這回開始正式進入中日戰爭作為極度敏感題材的第一回,我寫作時非常戰戰兢 兢、修改推敲了無數次才定稿雖然還有很多史實與構想沒能完整描述出來,但我 已盡全力表現出「本田菊」站在日本立場會產生的想法與反應。 我個人覺得日本人是隱藏著堅強賭性的民族,他們平常戰戰兢兢地依循社會主流 生活思考,但一旦平穩的生活出現破綻或轉機,他們會去嘗試從此創造新的規則 如果賭贏了,新的規則會變成新的主流/日常;賭輸了就摸摸鼻子回到舊有的日 常繼續埋頭過日子。 在918事件當時,日本的破綻首先出現於少壯派軍官(關東軍)在中國東北的秘密 行動。天時地利人和之下關東軍成功了,滿州的大門向日本徹底敞開,也瞬間激 化了日本人因貧窮飢餓(經濟大恐慌)而蠢蠢欲動的侵略野心。 從後世眼光來看可以說ww2的日本是一步錯、步步錯,才造成國家滅亡的慘痛後 果;但對當時的本田菊來說,他們只是在小心翼翼嘗試著一場賭局而已吧。原本 只是用最後的微薄家底小賭一把想拼一拼、卻意外贏了頭彩,賭性被激發起來的 日本下注越來越大,直到最後某次押錯邊(珍珠港事件徹底惹火了阿爾弗雷德)而 把賭本一次輸光、一潰千里。 當時日本自然也有理智有遠見之人,如本回出現的犬養毅。犬養毅的評價好壞參 半,諷刺的是他的「好評」多半是因為對他悲劇結局的同情、以及在日本此後一 路走下坡的頹勢對照之下的懷念而生。只論政治手段,犬養毅仍算是相當有遠見 且忠實於祖國日本的政治家;但獨木難撐大局,在全國人民賭性瘋漲的情況下, 即使是犬養毅與本田菊也逃不過被社會主流吞沒的命運。 下回主題是226事件(軍方二次政變),會有少許菊灣劇情。 可能的話應會寫到77事變前夕。 -- plurk http://www.plurk.com/imaihibiki 鮮網專欄 http://www.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212837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74.46.254.224 ※ 編輯: akashi 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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