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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四(上)自由、自由 *本章含大量奧匈成分請注意 老實說,這是伊莉莎白.海德薇莉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汽車,而且還坐在上面。 以前在帕諾尼亞大草原的時候,最好用的交通工具當然是馬匹。 可是現在她人在歐羅帕聯邦當中的奧斯塔利亞邦。 這裡完全不同於帕諾尼亞的草原氣息,街上的建築個個都相當有古典藝術風味。 巴洛克式、古典文藝復興式、洛可可式、新哥德式…她沒有一樣搞得懂。 「到了。」 上次那位陌生人──喔不,現在要叫他表叔──說道。 「就是這裡?」 伊莉莎白驚訝地瞪視著眼前的米白色石造建築。 門扉是雙層式的,兩旁還有家族祖先的大理石雕像,突顯出其壯麗雄偉。 一系列的精緻浮雕與埃德爾斯坦家族的金鷹徽紀刻印在門楣上、扶手處,就連窗台也是。 據說是棟文藝復興式的建築物呢,連外表全部都是沒見過的裝飾, 她真的無法想像房子裡頭還會有多少豪華的裝潢。 看起來真的是戶貴族人家… 至少曾經是。 「對,待會我們就會見到妳未來的家人了。記得收好裙擺,頭髮也整理一下。」 表叔不忘詳細叮嚀。 他家只夠收留身體虛弱的伊蒂可.海德薇莉,以致於母女倆被迫分離, 但這並不表示他就對遠房姪女不好。 經過了為期一週的簡單新娘訓練, 現在的伊莉莎白已經從草原上的小弓箭手, 成了至少外表看起來還不錯的十二歲小淑女。 她踏上門口的平坦石階。 『有音樂聲…』 伊莉莎白不懂音樂,但卻聽得出彈奏者隱藏在樂聲底下的淡淡孤獨。  § 眼前的少爺停止彈奏鋼琴,站起身直視兩人。 「…海德薇莉小姐嗎?」 「是、是的!」 哎,緊張感果然還是遮掩不住…伊莉莎白抓緊了裙擺的皺摺。 他會不會嘲笑我、討厭我、嫌我粗魯或者看不起我呢? 畢竟這可能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婚姻… 「幸會,我是羅德里希.埃德爾斯坦。稱呼我羅德里希便可。」 對方微微頷首,一言一行都有十足貴族的優雅與氣勢。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沒有給她太大的壓迫感。 或許他們真的能好好相處呢…於是她也綻開笑容回應: 「好的,羅德里希少爺。」 沉默蔓延在華麗的琴房。 氣質神祕的少爺開口。 「妳…渴望『自由』嗎?」  § 「不對,腰要更彎、手腕的動作要更柔軟。再來一次。」 「好的。」 從那天起,伊莉莎白便住在埃德爾斯坦家。 羅德里希的父親約瑟夫經常不在家, 據說就是他把祖父哈普斯柏格留下的財產花用掉大半。 至於母親瑪麗安娜則嘗試經營投資,雖然不甚順利。 至少,就像表叔說的,吃住一切都還是沒有問題。 不過貴族人家總是有著特別的堅持。 羅德里希說,為了避免伊莉莎白被母親及其他親戚挑三揀四, 因此每天晚餐過後,他會親自教導她貴族身分所應該表現出來的一切禮儀。 「羅德少爺,你這樣不麻煩嗎?為什麼不挑一個更優雅或更漂亮的女孩子, 以埃德爾斯坦家的名聲應該是可以辦得到的吧?」 伊莉莎白私底下曾經這麼問。 「當母親要我選擇一位未婚妻的時候,我就這麼決定了。」 他淡定地答道。 「我知道她要的是一個幫手。在這件事上我沒有選擇餘地,但是至少我可以 憑著自己的意志找到一個身陷貧苦的女孩,讓她的生活過得比以前更好── 至少不用再擔心明天。」 所以這是他們倆人的協議: 在父母與眾人面前,他們是未婚夫妻; 在家裡時,他們表現得像是少爺與管家; 但私底下倆人相處時,他們以兄妹相待。 「在我們真的結婚前,一切都還有可能…我會盡量不綁住妳,讓妳可以去追求 妳要的自由。」 他的嘴角帶著笑意,眼神中卻有淡淡的蕭瑟。 而她能怎麼回報這份用心? 「…真的、謝謝你,羅德少爺。」  § 「我外出一趟,晚餐前會回來。」 他泰然自若地穿起外出用的大衣。 「好的,我知道了。外面很冷,記得加件衣服。」 而她正忙著佈置客廳的聖誕節裝飾,隨口應道。 等到過了半個時辰她才驚覺不對── 『噢我的天!羅德少爺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絕對會迷路,為什麼還要單獨外出呢!』 伊莉莎白一邊用尋找獵物般的眼光來回掃視大街小巷,一邊在心底吶喊。 忽地她憶起初識時,羅德里希的一句問話。 「妳…渴望『自由』嗎?」 該不會羅德少爺想要的自由、就是迷路在城市當中?不對吧! 『都是我的錯──沒來得及阻止他出門。這下可好,十二月的下雪天,到哪去找 羅德少爺呀?』 她邊大聲重複不知第幾次的「羅德里希少爺──!您在哪兒?」, 又把外衣的領口抓得更緊了些。 「羅德少爺可不要凍著才好…」 過了不知道多久。 風刮得更猛、而雪也積得更厚了,連前進都舉步維艱。 正當伊莉莎白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耳邊傳來熟悉的琴聲。 根本不用問「是誰」,這點她再清楚不過了。 「一定是他的琴聲沒錯!」 驀然回首,在對街樂器行內忘懷投入在演奏當中的,不就是自家未婚夫嗎。 一曲結束,不只店內旁觀的群眾,連老闆都忍不住用力拍起手來。 「實在是太精采了!埃德爾斯坦先生,未來還請務必多多──」 「羅德里希少爺──!」 她的登場不只讓樂器行那厚實的木門發出「砰」的一聲,還順帶掃進了一陣雪花, 使得年過四十的老闆皺起紅潤的臉龐。 只有真正肇事者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啊、伊莎。怎麼可以這樣粗暴的推門呢?看看妳帶來了多少雪花,這樣樂器會受潮的, 這個笨蛋小姐…哎呀,現在幾點?」 看來只要有音樂,就算沒飯吃他也不在乎吧── 我敢說,羅德少爺總會迷路一定是因為他腦中充斥著新的樂章,根本沒有專心在走路! ──伊莉莎白無奈地想道,她家少爺就是這樣的人物。 「晚上八點,晚餐一定都涼了──羅德里希少爺,算我求您!別再一個人出門啦! 不管您要去哪,我都可以跟著一起去啊!」 沉默如同屋簷下的冰柱般,凝結在兩人之間。 最後羅德里希還是敵不過自家未婚妻執拗的視線,放棄似地低下頭。 「…好吧。伊莎,我們回家。」  § 「呃…我們在哪?」 這次台詞角色對調了,迷路的是伊莉莎白。 畢竟都覆蓋了一層雪,各式建築跟街道在她看不出有什麼差別。 或許說「對調」並不那麼準確,因為羅德里希從來沒有花心思在記路這件事上。 「很抱歉。就算妳問我,我也不會知道的…」 還好大雪已經停了。 舉目四望,腳踝高度的積雪讓整個世界瀰漫著一股魔幻的寧靜。 棕髮少女抬頭仰望夜空,星子一閃一閃。 她用做夢般的神情獨自囈語。 「好像也有一次,在森林當中看著星星找到路的呢…是、和誰呢?」 少年凝視著她的側臉,默然不語。 回家的路上,兩人各自若有所思。 沒有人打破沉默。 -- 章之四(下)平靜的日常 「伊莎,平常都是妳在準備下午茶,辛苦了。」 或許是因為今天練習小提琴的狀況特別好, 羅德里希.埃德爾斯坦語氣中帶著笑意: 「今天換我來預備甜點吧?」 「咦?」 伊莉莎白正在為她種在窗台邊的紅色天竺葵澆水,聽到這提議不禁楞住。 她已經習慣在家中都會繫上白圍裙做東做西了, 突然間要換人進廚房實在很…奇怪。況且還有個更大的疑點… 「羅德少爺,你會做甜點?」 對方微微皺起眉。 「真沒禮貌,我的手藝在埃德爾斯坦家族當中可是很有名的呢。那麼咖啡就麻煩妳了。 跟往常一樣,我要甜一點的凡耶納咖啡 ,還要配上巧克力。」 「喔、好…」 羅德里希並沒有說謊。 他在廚房的表現確實是家族當中有名的…可怕。 「砰!」 瞬間粉塵四散,伊莉莎白早上才整理過的廚房現在看來就像浩劫過後。 或許該慶幸廚房裡面沒有太多壁畫或雕刻,否則真的會是她的惡夢。 「羅、羅德少爺!你還好嗎?」 女僕裝扮的少女匆忙衝進挑高的廚房,若少爺有任何不測… 只見羅德里希毫不在意被麵粉與蛋糊灑滿全身, 轉身從剛爆炸的烤箱當中端出一盤三層式巧克力蛋糕。 「看起來怎麼樣?再灑點黑巧克力粉在上頭的話會更迷人哦。」 「呃…非常地、驚人啊…」 不管是意外美味的蛋糕、或者是可以做甜點做到烤箱爆炸的羅德少爺,都是呢。 在那之後,無論羅德里希怎樣抗議,伊莉莎白再也不讓他進廚房了。 「清理廚房比自己做甜點更麻煩個幾百倍呢,」她如是說。  § 「羅德少爺,該睡囉~」 換上蕾絲花邊睡衣的伊莉莎白站在琴房門口喚道。 這是今晚的第幾次了呢,就連她本人也說不上來。 最近幾週,羅德里希念茲在茲的就是他的新作品, 結果讓他本來就不是很正常的作息,變得更加糟糕。 例如忘記吃飯、忘記睡覺等等, 總要伊莉莎白去提醒,他才會從不斷揉掉的稿紙團當中回神。 「啊、伊莎…現在幾點?」 「半夜一點半唷,羅德少爺。請趕快睡覺吧,否則對身體不好的。」 他望了掛鐘一眼。 眼前的少女大概覺得她「有責任看到自己上床躺下」吧, 畢竟父親與母親並不太會干涉他的作息… 這種教養方式與其說是自由,不如說是放任。 而關於他真正想要的自由,卻不願意花時間去了解。 現在整間華屋裡面,真正像親人一樣在乎他的,只有這個少女了吧。 看著她不斷打呵欠還想努力表現出很有精神的樣子,他心頭一絞。 「對不起…真的、再一下就好了…伊莎妳先去睡吧?我很快就會回去了。」 「唔?那、好吧…那麼晚安了,羅德少爺。」 「晚安,伊莎。」 真的只要再一下、再一下就好了… 抱持著既歉疚又期待的矛盾心情,羅德里希再度埋首於稿紙團當中。  § 「太好了,終於…完成了。」 果不其然,又是一個獨自迎接日出的清晨。 已經可以聽到鳥兒啁啾的叫聲了呢, 天色也由深藍緩緩融化成冷紫,地平線邊緣還鑲著一抹淡粉紅。 如果推開大落地窗的話, 就能聞到草坪上露水獨特的冰涼濕氣,帶點草香甜味的那種。 不知她見到時,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伴隨著這想法一起,他的意識沉沒在黑白琴鍵之中。 「羅德少爺果然又沒回房間睡!真是的、今天一定要好好說一下他才行──」 說是這麼說,少女接近琴房時,還是不免放低了音量。 喀嘰── 緩緩轉開琴房的象牙色門把,她又再一次為眼前的畫面屏息。 羅德里希額前的深棕色短髮不再是平常往後梳理整齊的模樣,而是自然地垂落下來。 金邊的精緻眼鏡掉落在他腳旁, 還好鋪滿整間琴房的波西亞手工地毯相當柔軟厚實,完全沒有摔壞的顧慮。 少年一反平時對鋼琴的愛護,直接趴在琴鍵上, 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身形顯得自然而舒緩。 「真的累了吧…我就說嘛,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不可呢──」 她刻意忽略自己迅速浮紅的雙頰,將懷裡早已預備好的薄毯為對方披上。 少年手臂下枕著的某張樂譜吸引了她的目光,少女無聲讀出。 「給妳的歌──致伊莉莎白…嗚?」 瞬間呼吸困難。 難不成、羅德少爺這麼多天以來廢寢忘食,就是在為她寫歌? 一股熱意湧上雙眼。為什麼、你── 「啊…是妳嗎,伊莎?」 眼前的少年眨了眨眼,直起身來。 嗚、不行,不能讓他見到我哭得這麼難看的樣子── 沒想到對方見到她的表情,反而綻放出極其溫柔的笑。 「我寫好囉,給妳的歌。要聽聽看嗎?」 他帶著笑意旋過身,熟練地按下第一個音符。  § 如此平靜地過了幾年。 他們倆人沒有出外接受普通教育。 羅德里希小時候是請家庭教師單獨授課, 除了貴族固有的驕傲之外, 對於從小立志走向音樂之路的他,學校只會壓縮到練習時間。 而且母親瑪麗安娜認為學校什麼人都有, 對於將來要繼承家業的他實在是太危險了,不能讓他有機會學壞。 現在家裡請不起家庭教師,他便改成自學。 而伊莉莎白則在瑪麗安娜.T.埃德爾斯坦 的交涉之下, 得以不必去學校「浪費時間」。 畢竟大房子的清理跟維護,一個人做的話其實相當吃重, 更別說還要負責其他烹飪洗衣澆花什麼的了,自然不會有時間上學。 但是羅德里希堅持要讓伊莉莎白讀書識字,說是為了將來預備。 不過真正說服瑪麗安娜的,是兒子一句 「埃德爾斯坦家的未婚妻,怎麼可以不好好讀書呢?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那怎麼成?」。 於是在白天工作結束後,便是他們在書房的兩人時光。 一開始由羅德里希指導各種語言、貴族禮節以及基本知識, 後來伊莉莎白也漸漸可以自己讀書,並且追上了她這年紀的一般程度。 對於這位為她付出時間心力的少爺,伊莉莎白一直相當感激。 而在感激之外,漸漸又多了欽佩。 不管是少爺溫文有禮的態度、傑出的音樂天份還有對她的溫柔體貼, 她都好喜歡好喜歡──而且這些都是她從來沒有在別人身上見過的。 真要說起來,這種完美無缺的表現, 就像是當年戰無不勝的父親馬格亞爾吧。 雖然每晚睡前總是不斷提醒自己「要找機會向謀害父親的亞堤拉報仇」, 不過她偶爾也會覺得,幸好如此才能跟羅德里希相遇── 現在已經過得很好了,不該再多想別的事來破壞現狀,不是嗎? 反而是過去在草原上的生活,好像才是夢境一般。 唯有回憶偶爾在她耳邊私語時, 她才想起還有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有關遼闊草原與邊境森林的世界。 而且她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現在、過去,究竟孰為真實? 關於她自己的心情,伊莉莎白已經漸漸搞不清楚了… 而羅德里希的真實想法, 總是被他自己隱藏在屬於貴族的禮節與溫柔之下,誰也猜不透。 他對伊莉莎白的好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然而那究竟是屬於主僕、兄妹或伴侶的感情領域,可能只有他本人才知曉。 還有,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關於「自由」的那個神祕問題,三不五時就會冒出來困擾伊莉莎白。 不管怎樣,會客室內的古典擺鐘總是不斷擺著晃著、正如日子總是繼續過下去。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 如此平靜的生活, 一直到某日羅德里希收到沃得學園音樂特別班的錄取通知、以及高額獎學金為止── 星辰-4 fin.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40.212.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