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lliaEvelyn (深夏)
看板APH
標題[同人/BG/普匈] 星辰-6
時間Mon Jan 2 12:39:51 2012
為了不佔用太多版面,這次是6-1到6-5一起貼,
所以頁數比較多了些。不好意思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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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六(一)像以前那樣的…
伊莉莎白.H.埃德爾斯坦有些不安地,
悄悄佇立在沃得學園高一A班門口。
時值午餐時分,不管是哪間教室都鬧烘烘地,充斥著男女學生們的談笑聲。
她會選擇現在出現在這裡,
就是因為剛才基爾伯特那傢伙被他高三A班那兩個損友約出去了。
她有觀察過,每次他跟法蘭西斯還有安東尼奧一起在頂樓午餐,
總是會拖到下午第一節課都打鐘了才回來──所以她的行動應該很安全。
至少伊莉莎白是這麼想的。
考慮了這麼久,終於要付諸行動了──那麼就拿出勇氣吧!
她叫住一個剛好要進教室的男學生。
對方一副乖巧的模樣,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學弟,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幫我叫一下路德維希嗎?」
對方透明鏡片下的紫色雙瞳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了然地點頭、轉身。
「好的。路德維希,二A的伊莉莎白學姊找你哦──」
咦!?她不認識這個人啊,甚至好像根本沒看過他…
為什麼這個學弟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她的名字呢?
她才入學一個月不到,沒道理突然變得這麼有名吧?
彷彿看穿了她的驚嚇,懷中抱著一隻白熊布偶的溫和少年向她微笑:
「學姊妳跟基爾伯特學長的戰鬥,可是連一年級都相當清楚的哦!
更何況路德維希總是三不五時衝上樓嘛。
雖然我們班的蘭君總是提議要開賭盤看誰會贏,不過沒有一次開成功,
畢竟每次都是學姊妳獲勝啊。」
「呃!是這樣嗎…」
噢天啊,難不成她在學校同學面前早就沒有形象可言了!?
就連一年級都這麼清楚他們的事,實在令人相當絕望──
「是的,伊莉莎白小姐,我代替哥哥向妳賠罪。」
結果路德維希出現的第一句劈頭就是道歉。
「想必是哥哥又惹了什麼麻煩,真是相當抱歉。
如果有需要賠償的清單,不用客氣,請儘管列給我。」
「不、不是啦,那個──我只是有事想找你聊…方便嗎?」
「找我?」
§
「原來如此,妳是說你們沒見面的這幾年當中,哥哥到底怎麼了…是嗎?」
「對…因為我真的很在意。
明明小時候還可以跟他講些心事的,可是現在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伊莉莎白苦惱地低下頭。
兩人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坐在校園中被樹叢遮蓋的一個角落談話。
現在這個秘密基地是她某天在校園中散步時發現的,
因為很像回憶中的森林,所以每當她想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就會躲到這個角落。
路德維希.拜爾修米特皺起眉頭,思索著回答。
「其實因為哥哥自己不讓我問,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心事…
妳離開帕諾尼亞那年是十二歲吧?他沒有告訴我們妳搬家的事,
不過哥哥他就是差不多那時候突然不再玩騎士遊戲、也不再到森林去了。
我本來以為是父親看不下去、要他好好念書的關係,不過這麼說起來…」
「唔,這樣啊…」
原來那年改變的不只她一個,他也跟著一起。
「哥哥本來很認真在鍛鍊自己的劍術的,我真的很尊敬那樣全力以赴的哥哥。
可是那時候他好像遭到什麼打擊一樣,劍也不練了,常常看著天空發呆,
要不然就是對他那隻寵物鳥自言自語。偶爾我去叫他的時候,
他還是會笑,可是感覺就像是擠出來的笑容,讓我也很不忍心…」
我聽了也不忍心…伊莉莎白抿起了唇。
「可是問題還在後面。他消沈一陣子之後,突然振作起來,但是方法是──」
路德維希想起當年,忍不住無力地摀住臉。
「方法是?」
「──是去對他看到的所有人惡作劇。當然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呃…!?」
「所以,漸漸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
「喂,妳找本大爺的弟弟有什麼事嗎?」
基爾伯特單手撐著臉頰,一臉狐疑地轉向坐在隔壁的她。
當天放學後,教室中只剩他們兩個。
羅德里希現在人在音樂教室,
練完琴之後會回到班上跟伊莉莎白一同走回宿舍餐廳用晚餐。
而這傢伙明明書包也沒什麼東西要收,硬是拖到現在還不走…
只為了問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
「為什麼你會知道啊──!?」
自認防護措施做得滴水不漏的伊莉莎白大驚失色。
難不成是路德維希下午就偷偷向他老哥通風報信?
可是他們明明就約好了這是她的祕密、不可以說出去的呀──
而且說起來這也不像是路德維希會做的事…
對方輕蔑地用鼻孔噴氣。
「妳覺得妳光明正大地去他班上找人是不會有人看到嗎?
更何況你們又沒有什麼私交,八成是在講本大爺的悄悄話。好啦,到底什麼事?」
「我又為什麼非告訴你不可啊!」
「啊──這樣嗎,那本大爺只好今晚去威斯特的房間威脅利誘他啦。
到底是保守秘密重要、還是哥哥重要呢…」
「你這人是怎樣!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不行啊?」
「咦,真的不想讓本大爺知道嗎?」
「呃、嗯…」
結果在她猶疑的當下,反而是不斷挑釁的基爾伯特自己先受不了:
「喔拜託!要講就講、不講就不講,不要這樣扭扭捏捏的很不像妳耶──」
聽到這句話的伊莉莎白當場爆發:
「你才不像你咧!為什麼跟小時候差那麼多?
為什麼我們不能跟以前一樣自然地相處?
為什麼你老是要針對我是女孩子這件事大作文章?
為什麼你現在根本就不肯好好聽我講話──唔!」
劈哩啪啦一長串下來,兩人都楞在當場。
「這、就是妳問威斯特的事嗎…?」
銀髮少年睜大雙眼,訥訥地開口問道。
這下她還真的找不到藉口否認。不過她真的不想讓他知道嗎?
「對、啦…你要笑就笑吧,隨便啦。」
少女放棄似地舉起手投降。
沒想到對方白皙的臉頰上面竟染上一層薄紅,
因為基爾伯特膚色本身就偏白的關係,顯得相當明顯。
她楞楞地看著對方眼神飄移不定、咬緊下唇這些不自覺的小動作。
根據多年相處的記憶,她知道他在緊張,而且三分鐘之內就會全盤吐實。
這傢伙的行為模式實在太好看透了。可是到底有什麼好緊張的?
「那個,我…」
伊莉莎白安靜地耐心等待。已經過了兩分半,他大概也差不多要說出口了吧。
「我覺得妳現在這樣很漂亮。」
「呃?」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什麼意思?
「…很漂亮,可是很不習慣…
而且一想到是那個小少爺把妳教成這樣的,心裡就很不爽啊。
本大爺才不相信妳真的從裡到外都成了個淑女呢!
以前我們明明就都是一起冒險的不是嗎?
所以本大爺是想、是想『證明』妳還是有不淑女的一面…」
「噗、哈哈哈──!」
「嗚呃?」
她笑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習慣性地用手背隨便抹掉。
啊,要是被羅德少爺看到的話,一定會被糾正說要拿繡花手帕規規矩矩擦乾的吧。
可是實在是太有趣了…原來是這樣啊!
而且隔壁位子的這傢伙,現在還一臉不知所措的神情呢。
「要真的當個淑女,的確也沒有那麼容易啦──
你知道羅德少爺家的人多挑剔嗎?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啊…」
灑滿橘紅夕陽的空教室當中,
少女自然而生動地講述她的見聞、以及心中真正的想法。
距離上次這樣沒有顧慮地說笑,到底有多久了呢?
而少年專注地聆聽,不時點個頭或插句話。
遠處,音樂教室傳來的鋼琴聲沒有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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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六(二)不會改變的…
「喂,妳怎麼長痘痘了啊?」
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偷瞄了餐桌對面的少女好一陣子,終於忍不住如此問道。
「都來這邊一個多月了,現在才水土不服也太晚了吧?」
時值初秋,天氣漸漸變得涼爽。
對於重視美容保養的女孩子來說,
正是開始準備保養品換季,避免肌膚出狀況的時刻。
在這悠閒的週一清晨,早起享受宿舍餐廳的豐盛早餐當然是一件美事,
不過對於前天晚上沒睡好的伊莉莎白而言,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關你什麼事啊!」
她毫不客氣地瞪回去,順便殺氣騰騰地把面前的培根切開,用叉子揀起一塊放進嘴裡。
他不知道「假裝沒看到」才是紳士應有的行徑嗎?
如果是羅德少爺的話,就一定不會問這麼沒神經的問題。
長了痘痘就已經夠難受的了,竟然還要忍受這傢伙的問東問西…
「那麼明顯一顆在臉上,最好我是會沒看到啦!妳昨天幾點睡的啊?」
看來基爾伯特根本沒打算當個紳士。
煩死了煩死了,這個話題早點解決掉也好,不然他搞不好還會繼續纏下去。
「三點吧。」
「妳到底是做什麼會搞到三點啊!」
「你真的很煩欸,怎麼什麼都要跟你報備…跟羅德少爺聊MSN啦。」
「什麼嘛,原來是小少爺的問題…」
「才不是呢!羅德少爺難得找我聊MSN,跟他聊久一點有錯嗎?」
她瞪了他一眼,這傢伙一定不知道「跟羅德少爺聊MSN」對她的意義多麼重大吧?
未料對方卻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有!他難道沒叫妳去睡覺嗎?」
「我有啊,而且還好幾次…不過伊莎完全不想睡覺的樣子,所以就罷了。」
「羅德少爺!早安~」
羅德里希.埃德爾斯坦帶著微微睡意,端著早餐托盤優雅地在伊莉莎白身邊坐下。
因為低血壓的關係,早上的他總是特別晚才會清醒,
因此常會微微低頭用眼鏡來掩飾自己霧紫色的迷濛眼神,以免在人前失禮──
這可能是只有伊莉莎白跟老友瓦修.茨溫利才知道的小祕密,
畢竟身為貴族後裔,他總是掩飾得完美無缺。
事實上羅德里希已經習慣無規律可循的作息,並且精於偽裝出他昨晚有良好睡眠。
對他而言,三點睡都還算是正常,一不小心就忘了伊莉莎白平常早早就上床。
見到對方一臉不在意──其實只是沒清醒──的基爾伯特怒從中來:
『什麼嘛,只有跟小少爺才會聊到那麼晚,跟本大爺的時候就隨便亂聊,
free得跟什麼一樣,就連「Hi」或「掰」這種問候語都省略了。
雖然本大爺是也不在意啦,反正是熟人…
可是想到這其中的心態差距,就非常令人不爽啊──!!』
他嘖了一聲,接著開炮:
「小少爺!你自己要晚睡是你家的事,
不過跟其他人聊天的話好歹還是注意一下時間吧?」
羅德里希輕嘆口氣,決定這次在口頭上退讓。
「知道了,這次是我不好。下次我會提醒伊莎務必早點睡。」
雖然理論上伊莎其實根本就是「我家的人」,
不過要是我這麼說,這個笨蛋先生大概會更為憤怒吧?
他默默想道,隨即夾起兩顆白方糖放入咖啡杯中。
沒想到,聽到這樣的回答,竟是自家未婚妻開始撒嬌似地抗議:
「羅德少爺想要什麼時候跟我聊天都可以的!我隨時奉陪~」
一語激得對面的銀髮少年簡直快崩潰了,這女孩的「少爺病」也太重了吧?
「那他假如剛好就是半夜三點想跟妳聊天呢?
妳要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待命在MSN上嗎?好歹先顧好自己的身體吧!
更不用說兩個人長時間聊MSN,實際上根本就跟兩人獨處一樣嘛!
半夜三點搞什麼兩人空間,你們是想做什麼啊?…」
「幹嘛,你吃醋啊?」
棕髮少女被這長篇大論唸到有點不爽,便開玩笑地反擊。
「去你的最好是我有吃醋啦!」
銀髮少年一怒之下,早餐也不吃了,踹開椅子直接走人。
「搞什麼嘛,好像根本就是來罵人的一樣…」
瞄了兒時玩伴離去的方向一眼,伊莉莎白不悅地用叉子玩弄盤裡的食物。
害我都沒食慾了…
「不,伊莎,我覺得他這次講的…蠻有道理的哦。
而且那位笨蛋先生似乎比我還關心妳呢。」
隔壁的少爺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託基爾伯特的福,他今天醒得特別早。
「咦?這、這樣嗎…怎麼可能…」
結果少女也不得不開始思考那些連珠炮似的話語當中,究竟暗藏什麼玄機。
§
當天午休結束後的第一節下課。
「拿去!」
基爾伯特丟了個軟管狀的物體到她桌上。
「這是什麼?」
她狐疑地問道。如果對方要惡作劇的話,應該還有更高明的手段才是呀。
「治痘痘的啦,擦個幾次大概就會消了,還蠻快的。先說好哦,」
用手肘撐著頭的少年彷彿聲明似地揮揮食指:
「我可不是關心妳,只是覺得…」
「要你雞婆!你就是嫌我長痘痘不好看是不是?」
什麼嘛,嫌礙眼的話就不要一直往我的方向瞄啊!
「誰跟妳說那個了!只是威斯特長的時候都說很痛,本大爺是想…」
「──咦,所以這是路德維希的?」
驚愕。有點難以想像他那一板正經的臉上出現什麼其他的東西…
「對啊,有什麼疑問嗎?」
畢竟本大爺膚質這麼好又用不到,當然是他的啦。
「不、那個,只是…光是想到路德維希擦藥的樣子…
他大概真的會完全按照說明書上寫的去做吧?」
「喔對啊,記得上面說四小時擦一次,他還真的拿專用碼表計時,一秒不差咧!」
「這麼精準!」
兩人不禁噗哧笑出聲。
過了一會,伊莉莎白收起笑容,換上柔和的神情悄悄瞥了他一眼。
「那個、謝謝你…」
隔壁座的表情瞬間變得很詭異:
「幹嘛突然這麼客氣!很怪耶!」
「喂,道謝是基本的禮節吧!雖然對你好像不太需要就是了啦…」
接受幫助的一方還是不免毒舌一下,因為對方是基爾伯特嘛。
「什麼嘛!」
他笑著一拳敲向她的背。
「啊~竟然趁機攻擊我?看招!」
兩人再度鬧成一團。
午睡剛醒的羅德里希轉頭看著他們,臉上掛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寵溺笑容。
他們這種相處模式大概幾百年都不會變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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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六(三)只是不想分開
夕陽餘暉在大玻璃窗上閃閃發光,用完晚餐的學生三三兩兩走出餐廳。
不過沃得學園高二A班今天的目的地不太一樣。
在地球科學老師要他們記錄了一整個月的天象變化之後,
今天晚上的加課地點是天文館。
「啊啊──我的本子!呃、羅德少爺,我馬上回來!」
伊莉莎白餘音未落,就頭也不回地往前直奔。
「什麼?等等啊,伊莎!」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離去,羅德里希.埃德爾斯坦瞬間一愣。
拼湊殘破語句得出的結論,應該是伊莉莎白忘了拿她的紀錄本。
那上頭有著她一整個月的心血,如果沒帶去的話,幾乎無法上課。
這出人意表的行徑引來一些關注的眼神。
老師規定的時間就快到了,現在不去天文館的話,來得及上課嗎?
了解到同學們的想法,羅德里希趕緊抱歉地喊了聲:「我們待會就過去!」,
而附近的瓦修.茨溫利揮了揮手,示意他有聽到。
──這樣就夠了,沒問題的。
眼角餘光瞄到室友那令人安心的背影,他轉身邁開步伐。
§
「我說伊莎,不用跑這麼快吧…」
羅德里希喘著氣,努力趕上前方少女的腳步──
雖然對於從小就沒有多少運動的他,想要做到幾乎不可能。
「欸?其實我一個人去拿就好!你不用跟我一起來的!」
伊莉莎白驚訝地回頭。少爺最重視上課表現了不是嗎?
跟她一起跑回教室,不只有遲到的可能,甚至還會讓自己滿身大汗呢。
「沒關係…」
羅德里希咬著牙,憑著意志力死死撐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不想、不想分開──!
自從十二歲那年相識之後,伊莉莎白就是他最親近的家人跟朋友。
長時間相處下來的深厚感情,不是隨便可以抹滅掉的。
離家之際她相當緊張,都是靠他在安撫對方;
羅德里希沒說出口的是,其實他對離家讀書一事也感到相當的壓力。
好在,他還有伊莉莎白。
她的活力帶給他笑容跟鼓勵,她的陪伴撫去了他面對新環境的緊張跟不安。
不管吃飯念書或上課,他們都如影隨形,突然之間要是看不到她的身影…
那是羅德里希無法想像的。
面對對方的主動離開,即使只是短短十幾分鐘,他都打從心底抗拒。
『我只是不想和妳分開…』
§
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一邊走下樓梯,
一邊隨性地將吃完麵包的塑膠包裝塞進口袋,然後任由頂樓的鐵門開著──
這樣他才能像這樣,想躲起來的時候就躲起來。
晚霞殘光映著他慣穿的亮紅連帽外套,竟比那對血色雙瞳還要引人注目。
視線下方的樓梯口有兩個身影一閃而過。
這兩人他再熟悉不過了,絕對不會認錯…只是為什麼他們現在會出現在這兒?
「喂,伊莉莎白!你們在這邊幹嘛?」
好奇心──好吧,或許還有別的東西──驅使他追上他們倆。
「回去拿紀錄本而已啦,你怎麼還不去上課?」
被點名的少女頭也不回,一個勁兒地往前直奔。
「本大爺高興幾點去就幾點去──唷,倒是難得看到小少爺這樣狼狽,感覺如何啊?」
羅德里希淡淡掃了遠房表弟一眼,沒有回話。
即使制服襯衫汗濕了一大片、總是梳理整齊的棕髮也被風吹得蓬鬆凌亂,
對於儀態舉止他還是有所堅持的。
何況對現在的他而言,光是要保持跟伊莉莎白相仿的速度就花掉大半精神了,
沒心思像往常一樣對表弟碎碎念「這個笨蛋先生」云云。
對方倒也不怎麼在意,逕自跑在少女身後。
她未紮起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隨著腳步改變而穩定地左右搖擺,
摩擦著制服發出啪沙啪沙的聲音。
為什麼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識。到底是誰…
──年幼的棕髮孩子束著短馬尾,追著不知名的前方。
而他用盡全身力量,和對方一起逃離後頭的包圍網…──
想起來了。
銀髮少年臉上不自在的神情轉瞬即逝。
此刻追在他們身後的,不是飢腸轆轆的森林狼,而是氣喘吁吁的羅德里希。
照理來講他應該感到安心才是,
畢竟再怎麼說,那位音樂小少爺都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
是嗎?對伊莉莎白而言不會,可是對他…?
基爾伯特暗自嘖了一聲,忽地追上伊莉莎白,大步流星地跑在她身側。
經過了一個轉彎、兩個轉彎、又一層階梯,羅德里希落後的距離漸漸拉長。
他半刻意地讓棕髮少年費力地追在身後,
不時嘲笑似地瞇著眼回頭看,彷彿這樣就贏了對方。
沒想到,小少爺的雙眸在薄暮餘暉之下閃著不服輸的意志,
是他從來沒在對方眼中見過的。
一時之間基爾伯特的腳步踉蹌了陣,引來少女的關注目光。
『怎麼了?』
她用眼神詢問著。
『沒事,妳別管!』
他沒好氣地瞪回去,換來對方一個放棄追問的聳肩:
『好吧,隨便你。』
這下他又覺得自己很笨拙。搞什麼啊,他不是想用這種態度面對她的…
再差一個長廊就到教室了。
此時的羅德里希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追上他們倆,三人並肩成隊。
即使雙腳已經接近沒有知覺,側腹也因劇烈運動而不住刺痛著,
他仍毫不猶豫地迎向左側銀髮少年的錯愕眼神,不放棄地彷彿在宣示著什麼。
只有居中的伊莉莎白對他倆的無聲交會毫無所覺,
對她而言,當下最在意的還是趕快拿到紀錄本。
§
「啊、鎖起來了…」
棕髮少女心中暗叫不妙。
都放學一段時間了,門窗上鎖也是理所當然,為什麼她沒想到這點?
「那怎麼辦?」
「請老師來開門吧?」
像是回應少年們的問題一般,她抬頭望向高高的窗戶,突然有了主意。
「──就這樣。」
她的計畫是踩上僅有一掌寬的窗台,固定好重心後推開最頂層的氣窗,
伸手進去拉開下方窗戶的鎖,接著由窗戶翻進教室內。
拿到本子後便可以打開由內拉上的後門門檔,輕鬆完成任務。
聽起來天衣無縫,卻在伊莉莎白正要實行的時候,遇到了一些小障礙。
少女準備發揮過去攀爬樹幹的技巧翻上窗台,
卻瞬間想起自己現在身上是熨燙整齊的格子裙制服。
每本禮儀手冊都告訴她:女孩子穿著裙裝時,更要表現得端莊高雅,
爬窗台什麼的當然不在選項之內…更別提那窗台快要有她的胸口那麼高。
雖然現在身旁只有兩位最要好的友伴,似乎不必顧慮那麼多。
但即使是私底下她仍想表現得無懈可擊──特別是在羅德少爺面前。
當計畫跟規定衝突,她該怎麼做…?
看穿了少女的顧慮,銀髮少年挑了挑眉:
「還是我來吧,怎麼樣?」
但即使面對兩難,她也有自己的堅持:
「可是那是我的本子,你們其實不用陪我過來的。我想自己拿就好。」
只不過是遇到了點障礙罷了,總會有辦法的吧。
快點想、快點想出解答啊,不然就要遲到了…
身後還在喘氣的羅德里希再度提議:
「我想、我們還是請老師來開門──」
沒等他說完,窗台旁的基爾伯特兀自彎下腰,兩隻手撐著膝蓋、讓背打平──
這是跳馬背的姿勢。面對兩人的不解目光,他揚起下巴指著少女:
「站上來。」
接著便低著頭,不發一語。
「…那就,麻煩你了。」
在短短的猶豫之後,伊莉莎白雙手撐著對方的背,謹慎地先將一腳的膝蓋移上。
羅德里希則溫婉地扶著她的手,不過在她站上窗台時微微移開目光。
「──好了!」
優雅地撬開窗戶之後,接下來的任務就簡單了,絕對比請老師來要快得多。
不一會兒,少女已經帶著笑容出現在後門口。
「那個,謝謝你們…」
「小事啦。」
「沒什麼。」
而在銀髮少年拍落外套上的灰塵時,出人意外地,是羅德里希的微笑道謝:
「謝謝你,基爾伯特。」
「啊?」
「幫伊莎拿東西。」
言下之意,就是「我代替我的未婚妻謝謝你」。
但是對方的眼神是真摯的,紫水晶般的澄澈眼眸當中並沒有虛偽或惡意──
只是單純地把她當作自己人,代替她道謝。
那麼他呢?對她而言又算是什麼人?
聽出這一層的基爾伯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好咕噥一句:
「…不客氣啦。」
「那,去上課吧?」
終於發現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勁的伊莉莎白,雖然疑惑,卻也無從問起。
「我們就慢慢走好了。」
她這話是顧慮到第一次大量運動完的羅德里希,他現在恐怕真的跑不動了吧。
對方回以一個感激的微笑,而這些細節都被基爾伯特收在眼底。
『突然覺得有點不爽…』
到天文館的路上,銀髮少年異常沉默,即使伊莉莎白叫他也都不太搭理。
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而天鵝絨般沉黑的夜空上,星子一閃一閃──
就跟他倆多年前告別的最後那晚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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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六(四)大概是有那麼一點喜歡妳
「威斯特──你聽本大爺說!
法蘭安東那兩個傢伙實在太過份了,又不找本大爺出去啦──」
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在弟弟房間不斷繞來繞去,兀自向對方喋喋不休地吐苦水。
「說什麼要去『大人的場所』,明明我們也只差一歲!神祕什麼嘛!
根本就是排擠本大爺──」
已經被迫聽了整整一小時垃圾話、
耐心用盡的路德維希則一副胃很痛的不耐表情,推了哥哥一把:
「是、是!我現在要專心念書,哥你找別人抱怨去,先別找我!」
「什麼!連威斯特你也要拋棄本大爺了嗎?」
「哥你很煩欸…」
「──連威斯特你也覺得我很煩嗎!?」
自家哥哥擺出大受打擊、可憐兮兮的模樣,
這廂的路德維希卻早見慣了他的誇張演技,隨意擺了擺手:
「隨便啦,我念完今天的預定進度再去找你,哥你先回房間吧。」
§
「伊莉莎白──妳聽本大爺說!…」
結果少年沒有選擇回房(一個人住也好快樂哈哈哈☆),
反而是打手機給好搭檔伊莉莎白,
哀哀叫著要對方現在、馬上、立刻就下樓到宿舍交誼廳聽他的垃圾話。
未料,聽完來龍去脈的少女竟一針見血地表示:
「你是很煩沒錯啊。」
「什麼,連妳也這麼說!」
受到二度打擊的基爾伯特準備一個人躲起來哭(一個人哭也好快樂哈哈哈…),
卻被少女強硬地抓住後衣領,補上一句:
「可是這又不代表我們討厭你!」
「咦…?」
「去問問法蘭西斯跟安東尼奧吧,」
她揚起臉,用眼神指了指正笑鬧著走進宿舍大門的兩人,
「他們一定只是覺得欺負你很好玩而已啦。」
因為我也這麼覺得,她悄悄在心底自言自語,然後微笑。
「至於你弟嘛,期末考都快到了,像他那麼認真的人當然是念書優先啊。
等他找你喝啤酒的時候再跟他抱怨不就得了?」
「說得也是…」
這麼說著,他看向兒時玩伴的眼神又多了點欣賞。
§
「所以說羅德少爺做了個超睿智的決定,就是啊──」
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現在有點鬱悶。不,是相當鬱悶。
難得順利約到對方出來吃飯逛街看電影,
要不是這部「騎士本色」是號稱電影史上最大製作的中世紀史詩戰爭片、
再加上剛考完期末考可以輕鬆一下,搞不好伊莉莎白還嫌電影票太貴不肯來呢…
餐廳的食物、氣氛跟服務都非常令人滿意,他甚至為此特地打扮一番。
一切看似完美,結果餐桌對面伊莉莎白嘴裡講的,三句不離羅德里希!
那個腐敗的小少爺到底有哪裡好的啊,
明明就只會花用祖先留下來的財產、也不好好鍛鍊自己…
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小少爺偶爾也是有優點的啦…
「然後昨天羅德少爺就──」
「我說妳啊,」
他真的開始有點不耐,連盤中的奶油馬鈴薯泥看起來都不誘人了:
「可以不要再講到他了嗎?」
「啊?」
桌子對面的伊莉莎白既錯愕又困惑。
她只是想到什麼就都跟他講了而已啊,
他們不是一向什麼都可以聊的嗎,什麼時候開始有話題限制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本大爺聽到耳朵都長繭啦!現在在妳旁邊的,可是本大爺我耶!
又不是那個腐敗小少爺!我們聊點別的不行嗎?」
結果她也開始不開心:
「為什麼你老是要批評他!羅德少爺明明就這麼優秀,是你嫉妒他才對吧?」
「──妳!那麼在意他,那幹嘛還跟本大爺出來?」
幹嘛還對我這麼特別,好像我是妳重要的人一樣?
「你、你根本不懂!」
羅德里希是她的未婚夫,她敬佩他、欣賞他、仰慕他,
不只對他有著未婚妻的承諾跟責任,面對他更是會心跳加速。
如果要找個完美結婚對象的話,不管按照什麼條件來看,羅德少爺果然都還是首選吧?
基爾伯特則是她最重要的朋友,雖然偶爾也有被電到的感覺(這讓她著實有點困擾),
不過他們真的很有默契,有著專屬兩人的溝通方式。
要是遇上什麼麻煩,她有信心他絕對會不顧一切、第一個衝到她身邊──
當然,因為換做是她的話也會這麼做。
就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能毫無顧忌地說出一切心底話…
你們兩個,對我來講是不同的重要,根本不能比較啊!
為什麼你就是不懂?為什麼?
那餐,他們味如嚼蠟。
§
「我說基爾啊…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哥哥我沒關係喔?」
「對啊基爾,跟俺講也可以噢!」
隔天中午,被稱為「惡友」的問題學生三人組:
法蘭西斯、安東尼奧跟基爾伯特照例在宿舍頂樓享受難得的冬陽,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
…正確來說,是前兩位在閒聊,
因為今天的銀髮少年不自覺地散發出陰沉的氛圍,讓人難以接近。
「也沒什麼啦,不過就是伊莉莎白那傢伙…」
想到這點他就有氣:明明就是難得的兩人外出,
結果那傢伙竟然把氣氛搞得超.級.僵!
滿口少爺少爺的,這樣就算他有哪裡做錯了,也嚥不下這口氣去和好嘛!可惡啊…
「俺說基爾啊,你該不會是喜歡她所以吃醋了吧?」
惡友之一的安東尼奧.費爾南德斯.卡里埃多爆出一句驚人發言,
而更驚人的是,這位少根筋的陽光少年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帶給聽者多大的衝擊。
「哎呀,我們家的小基爾終於也嚐到戀愛的滋味了是嗎~
哥哥我不介意傳授你一些把妹技巧喔!怎麼樣,要不要當我的徒弟啊?」
惡友之二的法蘭西斯.博納富瓦眨著眼,語氣曖昧地裝出一副情聖模樣。
…雖然說他不管是精心打理的外表跟周旋在女孩間的程度,的確都當之無愧。
「這、我、那個!什麼跟什麼啊…?」
基爾伯特驚愕到幾乎無法言語。
「那可是伊莉莎白耶!光用平底鍋都可以鬧出人命的伊莉莎白耶!
說本大爺喜喜喜喜喜歡她?開什麼玩笑…!」
然而不妙的是,他越是否認,越發感到安東尼奧所言不虛。
對面的兩人好整以暇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一下青、一下白、一下紅的,實在太有趣了…
最後他棄械投降。
「好吧…本大爺大概是有那麼一丁點喜歡那傢伙啦…」
喔喔──終於承認了嗎?兩人迅速交換眼神,不約而同地坐直身子:
「說真的,喜歡的人就在身邊時,可要好好把握吶!」
法蘭西斯半是開玩笑的語氣,眼神中卻難得地出現一抹認真。
「會這樣講…法蘭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他怎麼從來就沒聽過相關的傳聞。
「嘖嘖,這你可就不知了~哥哥我的真命天女一直都是同一位呢!」
語畢還順手撥了撥那閃耀的半長金髮。
「什麼?那你幹嘛還去拈花惹草?」
他這樣到底是想追誰?說真的,在各種意義上來講,這傢伙簡直是在.犯.罪!
用那無與倫比的俊帥外貌到處去搭訕就算了,竟然還專挑比他小個幾歲的女孩!
「這~個嘛…」
花花公子只給了個意義不明的微笑。
「法蘭也真是的,這樣她不會開心的吧?到時候又被無視什麼的,俺可不管喔。」
一旁的少年搔著他微亂的黑髮苦笑,像是宣告他才不會這麼做。
喂喂喂,這是怎樣?怎麼安東也知道法蘭喜歡誰,只有我在狀況外?
太不夠朋友了吧!基爾伯特的臉部表情開始僵硬。
不過話說回來,安東尼奧的爽朗笑容、熱情舉止配上古銅膚色,
還有偶爾在小酒館中來一段的佛朗明哥舞,同樣把好幾個年輕女孩電得七葷八素──
更可怕的是,他本人毫無自覺!
就這個層面上來講,這傢伙的犯罪程度恐怕比法蘭西斯更加嚴重…
不過不管他們兩個的感情生活如何,他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
現在伊莉莎白跟他還在輕度冷戰中…道歉嗎?要向她說什麼?應該要怎麼做呢…
「怎麼樣?基爾你要怎麼做?」
兩人相處的回憶飛快掠過腦海,一幕幕在他眼前上映。
第一次看到伊莉莎白拿平底鍋當武器時,他確實愣住了。
事後問她為什麼是用平底鍋,少女帶點不好意思地笑答:
「因為用劍太不淑女了嘛,平底鍋至少是我平常煮飯用的…」
他忍不住吐嘈:「就算是廚具也沒有比較淑女好嗎──」,
還沒講完就被賞了個拳頭,附帶一句:
「那是鈍器耶。這樣我們打架的話,至少你不會受重傷不是嗎?」
當然,他可不這麼覺得。
與其說平底鍋是凶器,不如說…其實伊莉莎白本身就是個活動式凶器吧?
──而且還只針對他,有沒有這麼過份。
然後有次他們拌嘴到莫名其妙開始冷戰,
坐在隔壁的兩人誰也不肯開口說話。
後來伊莉莎白在上課時丟了個小紙條,上面寫著「對不起啦,我講話太過份了」,
而他隨即回傳「沒什麼啦,妳也別生氣了」。
結果被老師發現,兩個人一起到教室後面罰站,可是卻在心底偷偷笑著。
雖然有點丟臉,但如果罰站十分鐘可以換來跟對方和好,那還真是超划算的不是嗎?
還有一次家政課結束後,
伊莉莎白把她做的巧克力蛋糕包起來丟到他桌上,說是要他嘗嘗看。
「欸?不錯嘛!竟然還可以吃~」
「拜託,也不想想看在羅德少爺家都是誰在煮飯。
不過我的甜點還是沒有羅德少爺做得那麼好吃…」
「對本大爺來說已經夠好啦!」
待對方雙頰浮紅,他才驚覺不對:
「啊──我是說,威斯特一定也會說好吃的!」
說真的,這關路德維希什麼事啊?她好笑地看著他強辯,心裡卻一絲甜甜的:
「算了,反正你喜歡就好。」
那語氣在他聽來,竟有那麼一點像是在撒嬌。
另外一次體育課結束後,
他幫身為體育委員的伊莉莎白把一箱籃球搬回器材倉庫,
結果竟然被不知情的同學誤鎖在裡面。
沒帶手機也沒有水跟食物,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孤男寡女兩人在倉庫裡面過一夜吧?
最後他們的逃生方式是:把跳箱堆起來,再由氣窗翻出去。
跌到外面灌木叢中的兩人狼狽至極,不禁看著彼此大笑起來。
被鎖起來或者全身瘀青擦傷什麼的,笑一笑之後好像也沒那麼嚴重了。
而這學期期中考前夕,他因為太常跟惡友們出去鬼混,導致課業進度嚴重落後。
路德維希雖然成績頂尖,但還是高一程度,沒辦法幫哥哥應付高二上課內容。
高三的法蘭西斯跟安東尼奧要不是自顧不暇,要不就是早忘光了。
倒是伊莉莎白一眼看穿他在「一個人念書也好快樂…」後面的焦躁不安,
主動提議由她和羅德里希輪流幫他複習,
條件是考完請他們一頓大餐意思意思。
當然,她在講解力學、機率跟生物多樣性時少不了要損他幾句,
羅德里希則是一邊碎碎念著「這個笨蛋先生」,
一邊詳細解釋世界地理跟世界文化史,
還把瓦修.茨溫利的超完美筆記影印本偷偷塞給他。
整個高二A班都知道,
瓦修整理過的筆記簡直可媲美參考書,但可不是隨便借得到的。
天知道這高傲的小少爺私底下花了多少代價才換得到這影印本,他想,
而這必定是伊莉莎白拜託小少爺的成果。
最後他的期中考因此順利過關。
回顧過往之後──他確信他在伊莉莎白心中是特別的存在,沒有誰可以取代。
雖然落在他身上的不只是視線,常常還有拳頭和平底鍋。
不過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不是嗎?
在朋友的鼓勵眼神之下,基爾伯特在心中默默做出了決定。
雖然還不是現在,但是或許有一天──
或許有那麼一天,自己可以坦率地告訴她:
「我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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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六(五)總有一天
進入寒假期間的沃得市既繽紛又熱鬧,
冬季特賣會跟各式各樣的限定商品搶著推出,
總之就是要吸引現下為數不多的觀光客掏出大把鈔票,以彌補觀光淡季的營業額。
街上三三兩兩的人們一點也不在意偶爾飄起的微雨,
反而因為共撐一把傘而顯得更加親密。
「啊、好可愛…」
伊莉莎白被櫥窗中一頂貓耳裝飾帽吸引而停下腳步。
這是和基爾伯特看完電影後的隔天下午,
她跟羅德里希難得離開學校一陣子,到繁華的市中心購物。
可惜他倆沒辦法演出「喜歡嗎?那我買給妳」這樣廣告般的情節,
畢竟埃德爾斯坦家的經濟狀況…
「抱歉,伊莎,今天只能買母親的生日禮物。」
果不其然。
「我知道的,我沒有要買的意思。」
她在心底悄悄嘆口氣。
其實伊莉莎白也不是會衝動購物的女孩,甚至還很會為家中省錢──
跟羅德里希比起來,她的用錢方式正常多了。
這位少爺只要遇到跟音樂相關的事情,平常節儉的觀念就不知飛哪兒去了,
老是說「這份樂譜實在太棒了,絕對要帶回家練習啊」、
「這次的音樂會陣容非常豪華,務必要訂到頭等席」等等。
還有堅持「有客人的時候,食材一定要最上等」也很讓她傷腦筋。
明明平時一向很省,還最擅長用極其優雅的高貴語調征服老闆的心,
讓對方自動壓低價格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境界的啊。
果然貴族都是把錢花在這種地方的嗎…?
「唔,或許這個不錯…」
埃德爾斯坦少爺停下腳步,凝視一條金飾項鍊。
繁複精工打造的金鷹徽記中央以大顆紅寶石做為注目焦點,確實相當好看。
可是價錢就一點也不漂亮…
「羅德少爺,這個太貴了吧?
我們還是挑一些比較簡單的禮物寄回去,心意有到就好了不是嗎…」
「但我們寒假已經沒有回去了,如果不送點貴重的禮物,很難表示心意啊。
假如母親覺得我們人在外面就忘了家裡的事,那要怎麼辦?」
沒有回去的最大理由,其實是因為交通費問題。
以他們的身分,應該選擇「歐洛帕之星」這種等級的火車頭等臥鋪。
但是寒假時間也才幾個禮拜,雖然有學生折扣,
但是兩人來回的價錢還是太不划算,不如繼續待在吃住都完全免費的學生宿舍。
「這種價錢真的太不實際了,光這條項鍊就快用掉你今年全部的獎學金了耶!
我們之後還有父親的生日禮物要買不是嗎?」
「我們要送的,是埃德爾斯坦家的女主人!哪裡能送什麼簡單點的禮物?」
「可是…」
兩人僵持不下。來來往往的路人對他們也僅是匆匆一瞥,
想著「大概就是常見的情侶吵架吧」而快速走過。
羅德里希難得擺出不悅的神色:
「『特殊節日只要隨便解決就好』,我是這樣教妳的嗎?
枉費我一番苦心,妳還是丟埃德爾斯坦家的面子…!」
此話一出,伊莉莎白如同被雷擊一般楞在當場。
「我會丟你的臉…羅德少爺,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嗎?」
對方也自覺說錯話,慌忙改口:
「不、伊莎,我不是那個意思──」
對於實際上是擔任女僕工作、也不是奧斯塔利亞貴族出身的伊莉莎白而言,
待在埃德爾斯坦家,最敏感的問題就在於她的自尊。
羅德里希待她一向很好,也會代她向母親瑪麗安娜爭取權益,所以還算過得去。
沒想到最保護她的羅德里希,竟然也會脫口說出她丟家裡的臉──
也就是太過粗鄙、不夠高雅、沒有價值,又不被看重或珍愛…
過去所聽到的批評或受到的遺棄,此刻潮水一般地湧上她的心:
生母伊蒂可反對她在草原上自在馳騁、父親馬格亞爾拋下她先行離世…
過去讓自己引以為傲的強悍與堅毅,在此失效。
她現在唯一的保護者只有羅德里希一人,但如今──
伊莉莎白垂著頭,試圖用深呼吸來平緩情緒。
多麼想裝做若無其事,巧笑倩兮地撒個嬌「抱歉噢,我以後會注意的」,
然後就繼續和羅德少爺一起逛街。
要不,大家風範地來句「沒關係,我不介意」也好啊。
但是不管怎樣努力就是做不到…
那句「妳還是丟埃德爾斯坦家的面子」不斷迴盪在耳際,
即使用力咬住下唇也無濟於事。
最後,她倔強地抬起頭並扯出笑容: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維持這個角度的話,眼淚就不會落下了吧?
她轉身而去,離開大傘的遮蔽。
「伊莎…」
羅德里希固然懊悔於自己的失言,但現下也不好去追回她,
只好放任伊莉莎白一個人回去──這,可以說是他現在所能給予的最大體貼吧?
『原來羅德少爺覺得我丟他的臉是嗎…』
一想到這點,胸口就泛起一股苦澀。
而她的終點,只有一個人。
§
「基爾伯特!」
伊莉莎白幾乎是撞開房間大門,嚇了正在寫日記的對方一大跳。
「妳、妳怎麼了…?」
面對如旋風般闖進來、臉上還泛著淚光的少女,他手足無措到了極點。
她是怎麼混進男生宿舍的?不是說要跟羅德里希去買東西?
還有,他們昨天不是還在冷戰嗎?
「那個,至少妳先別哭啦!」
「──所以你說,羅德少爺是不是很過份!」
「就是嘛!那種貴族的不切實際,不要也罷!」
結果他就這樣陪著她發洩情緒,偶爾自己也加個幾句──
難得伊莉莎白會讓他罵小少爺呢,當然要一次出氣個夠。
不過或許是他也說得太過火了,反而讓對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其實羅德少爺也沒有那麼糟啦…」
「我說啊,妳剛剛不是還在跟我抱怨他嗎…」
「是也沒錯啦,但是──」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扣扣」兩聲。
「會是誰?」
基爾伯特狐疑地轉頭望向門口。
雖然學生宿舍都是雙人房,
不過不知為何他剛好就是一個人住的特例,所以當然沒有室友什麼的。
至於法蘭西斯跟安東尼奧今天都已經各自回老家過寒假去了,
昨天超震撼的頂樓聊天算是他們的臨別贈禮。而說到路德維希嘛…
「啊,應該是莉絲。我剛才有傳簡訊給她~」
伊莉莎白笑吟吟地開了門,
站在眼前的果真是那位被瓦修.茨溫利過度保護的小公主。
因為是假日,所以她換上了葡萄紅色的直紋洋裝,
耳際繫的則是瓦修送的緞帶,柔順地貼在金褐短髮之上。
「伊莎姊!妳還好嗎?」
莉絲擔憂地抬頭仰望著伊莉莎白,一副泫然欲淚的表情。
天性善良的她總是如此,把朋友的事當自己的事一樣在乎──
雖然有時候也不經意地造成朋友的小小壓力,不過沒人介意。
「好多了好多了~果然在難過的時候啊,這傢伙還算蠻可靠的!」
她壓低身子給了好友一個大大的擁抱,免得對方有其他無謂的擔心。
「是嗎,那就好…不過羅德少爺還沒回來,不知道你們後來的決定是?」
莉絲指的是埃德爾斯坦家的禮品決定一事。
或許是從小聽哥哥口口聲聲「那個少爺」地抱怨、
又或許是跟伊莉莎白同住一學期的關係,她也一同稱呼羅德里希為少爺。
「這…」
一見棕髮少女欲言又止,
她馬上就看出對面的少年八成只用一些不成熟的方式安撫了伊莉莎白的情緒,
但是跟羅德里希之間的衝突依然存在。
「吶,我講一下我跟哥哥的送禮方式吧?
我們家也不是很有錢,所以爸媽生日時多半都只有寄手工卡片表示心意,
畢竟把禮物的費用省下來匯回去,對彼此都更實際。
如果爸媽有明確表示想要禮物的話,就再買給他們。妳看怎麼樣?」
「嗯,好像不錯──我跟羅德少爺說說看好了…」
「如果是你們家的話,也許可以考慮去卡片專賣店挑有紀念價值的手工卡,
放在玻璃櫃裡展示出來的那種,應該會讓爸媽很有面子喔。這樣也不錯吧?」
短髮女孩笑著眨眨湖綠色的雙眼,而伊莉莎白終於展露真心的笑容。
門外再次傳來「扣扣」兩聲。
「請進~」
伊莉莎白隨意地喊道,好似這根本就是自己的房間。
「這次又會是誰?」
基爾伯特心有不甘地嘟噥著。
見識過莉絲.敦士登的解決方式後,不禁覺得…
算了,反正本大爺的帥氣可以補足其他所有缺陷!
結果這次推開門的,正是話題主角羅德里希。
還來不及等眾人開口,他便走近伊莉莎白,抿著唇遞出一頂包裝好的──
「咦?」
羅德里希手中的,正是她之前其實很想買的貓耳裝飾帽。
雖然這在溫暖的沃得市不太實用、說可愛也略嫌幼稚了點,但是──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手送她的東西…
「…之前、不是說不能買的嗎?」
看到她臉上未乾透的淚痕、莉絲沉靜的視線還有隔壁銀髮少年的不屑神情,
羅德里希心底也大致有數。──也因此更對少女感到抱歉。
他微微欠身:
「我說話太不經考慮了,真的對不起。」
銀髮少年挑了挑眉。
「這個…因為妳對我很重要、所以…母親的禮物,我會再想辦法…」
貴族少年說話難得地斷斷續續,低著的雙頰有些泛紅。
「無、無論如何,希望妳能接受…」
「那是當然──謝謝你,羅德。」
伊莉莎白起身接過帽子,笑著給了他一個擁抱。
她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肩膀瞬間放鬆,為此她輕輕拍著對方的背做為回應。
重要的不是禮物本身,而是他珍惜她的心意啊。
「關於母親的禮物,莉絲給了個很不錯的建議喔!要不要聽聽?…」
扣扣。這是今天下午的第三次。
同樣不待任何人發話,路德維希話比人先到:
「哥!我們不是約好五點整在宿舍大門集合嗎?
現在已經五點又三.分.四.十.秒了!再拖下去就趕不上火車──
呃,怎麼這麼多人?」
基爾伯特只得無奈道:
「說來話長──」
結果又被弟弟打斷:
「那就請長話短說,上了車再跟我講!
你的行李是這邊這件吧?我來拿,你只要跟好就行!」
「喂!」
他的弟弟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霸道啦?
雖然說拜爾修米特家一向注重準時,但現在可是伊莉莎白那傢伙需要幫忙,
可以算做是特例吧?雖然現在看起來好像…
倒是對方知道他在想什麼:
「啊、你先回去吧,我沒事了。謝謝你噢!」
一副他只是去樓下吃個飯一般的輕鬆語氣,還附帶熟悉的燦爛笑容。
往常總會像陽光一般溫暖他的笑顏,此時卻起了反效果。
什麼嘛,我們可是整個寒假都見不了面耶?
結果妳卻在收到一頂帽子後,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小少爺到底是憑什麼這樣就過關,只會把花錢當作道歉的傢伙最差勁了啦!
他忿忿不平地站起身。
──就算這樣,總有一天我會把妳從小少爺手中搶過來!
這麼想著,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開始策劃下學期的行動。
他沒預料到的是,那將是這首樂曲變調的前奏。
章之六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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