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精美的圓潤把手,勾勒著金花線條的天鵝絨座位,
瀰漫在彷彿隔絕外界空間的黑色馬車之中玫瑰香水的芬芳。
轟隆隆的車輪運轉聲猶如時代的巨輪不曾停歇。
坐在你對面的羅德里希好整以暇的翻閱著一頁一頁的公文,除了那無法服貼的呆毛外,
他的坐姿極其平穩,完全忽視以皮帶懸吊在無簧板車架的車廂隨著八隻駿馬的奔騰搖
動跳躍的暈眩不適。
你撥開了車廂小窗上的部份布簾,穿透半邊窗的匈牙利大風刮散了原本梳理整齊的褐髮。
也逐漸沖淡令人窒息的不安和封閉感。
1526年的急遽改變,讓羅德里希的上司斐迪南一世近乎兵不血刃的成為了你的新上司,
你不知道新上司是什麼樣的人,但你也不著急。
畢竟這一定比起你今日頭一回穿上女裝的窘迫好應付的多。
你早就有感覺自己跟基爾伯特或菲尼克斯、扥里斯不一樣,像是你的身型早已開始有
豐腴的曲線,你的體力和腕力也開始追不上同年齡層的大家,你始終沒有變聲,你也
沒有長出小雞雞....
卻不願相信,也不願承認。
所以你從沒認真注意過女性的服飾,女性的打扮,甚而女性的步伐到底如何才會優雅。
直到昨天你才臨時向前上司的女官加減學習一些應急。
畢竟第一次跟注重禮節的新上司見面,總得要有個樣子。
問題是,無論如何預先做準備,幾百年來不接受也不習慣的事情還是不可能會立刻習慣。
層層疊疊的蕾絲花邊,幾乎讓你無法呼吸的束腹,絆手絆腳的長裙,花俏卻不怎麼好穿的
鞋子。腰間輕飄飄沒帶子可掛劍。
你像是學步的孩子,就連步下城堡階梯的時候,還很無言的摔上好幾跤。
這副模樣給基爾伯特看到,鐵定會笑掉他的大牙。
其實,並不是你想刻意隱瞞什麼,而是你對於該如何啟齒真的一點概念也沒有。
他是在教宗的期許下長大的,無論是為了守護聖城也好,為了宣揚教義而四處找人麻煩
也好,在不羈的外表下他始終是個認真的人。
接受嚴格騎士教育的他,遵守秩序、要求紀律,自幼就在男人堆裡成長,依照騎士規章
不得與女性接觸,甚至於交談。
萬一萬一你真是個女人,你會不會因為自己的不同而失去他這個朋友?
無關乎國家的結盟,而是關於基爾伯特對伊莉莎白而言是特別的存在。
你沒辦法跟菲尼克斯討論劍的材質哪種比較銳利,但你卻會舞著新鑄的好劍得意洋洋的
跟基爾說:「小子,看我這一劍!」,打成一團後,一起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的白雲掠過
蒼穹。
你沒辦法跟扥里斯說哪城的姑娘比較美麗,因為對娜塔利亞一見鍾情的他,眼裡見不著
任何一隻花。你卻常常找基爾:「走!我們去看城裡面最美的女人!」
然後再一起躲在牆落對路過的每個女生指指點點比手劃腳,對男人是否能娶男人做場小
小的哲學辯論。
你不可能跟羅德里希一同比賽騎馬,卻常常在馬背上嘲笑基爾總是落後你一個馬身的距
離。
你更沒辦法跟羅/馬/尼/亞講上半句話,卻能跟基爾互相拆台吐槽言語較量。
這都只有基爾做得到,雖然他老是囂張的欠人打。
你小心的隱藏著,捆了胸,穿著寬鬆的衣服,有如海貝死守著璀璨的珍珠一般堅持;卻沒
預料到幾日前讓你重傷的大戰之後,不慎敞開的領口對他透露了你深藏已久的秘密。
不敢正視你的他卻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帥氣的像隻小鳥般乾脆把黑色的羽翼脫下給你,
轉身就走。
你知道那是他的體貼、諒解以及尊重,只要活著,總有機會把失去的奪回來。
被土/耳/其重傷後,失去三分之二以上領土的你,身上的四五處的刀傷深可見骨,
你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太多的安慰,你們之間從來不存在這兩種東西。
那件黑色長袍,沾滿了你身上的血漬和灰塵。原本想清洗好,縫補之後再還給他的。
結果,你還是只來的及帶了他脫衣服時不慎留下的十字項鍊。
你有些黯然,也許下次見面就是在戰場了,想不到連好好道別的時間都沒有。
你還沒搞清楚為什麼他像你心裡的一根針,總是扎的你心疼;
為什麼當你凝視著他時,像是嘗到青澀的檸檬,心頭酸到說不出話。
為什麼明明知道你討厭他不成熟的舉動,他卻老是明知故犯的要你追著打。
想不通的事情很多很多。
你嘆了口氣,戴在頸上冰冷的十字項鍊有著殘留的溫柔。
緊捏在手心中,卻說不清是手痛還是心在發痛。
你驀然的望向窗外,狹小的窗恰好經過你們常去的山丘,金紅色的夕暮中拱著一人一馬
的身影。
你祖母綠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銀色的頭髮,黑色的長袍,揚蹄嘶鳴的馬匹,是他。
不可能認錯的!依舊有些刺眼的光線讓你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隱隱約約的,你看到他舉起右手對你行了一個軍禮。
你反射性的舉起右手回禮的同時,一滴淚卻不自覺的落在小小的項墜上頭,轉瞬消失了
痕跡。
「情人?」羅德依舊連眉都懶得抬一下。
「不,只是一個朋友。」
一個也許將再不會有任何交集的朋友。
喔!這一別就是數年。
直到少女已經成了偽淑女。
而本來不這麼混蛋的傢伙變得更混蛋。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基爾」你拉著他的項鍊「你曾經送過我一個十字項鍊唷!」
「怎麼可能!本大爺的項鍊從以前到現在只有兩枚,一枚給了威斯特。」
他寶石似的眸子輕輕的轉了幾圈,像是在思索什麼事情一樣。
突然站起身來,極其猖狂的賊笑著:「啊!果然你是暗戀本大爺,所以偷偷地仿製一模
一樣的對吧!」
這白痴,神經不知道是怎麼長的。
平時的你,大概又會翻白眼後,一鍋用力拍下去吧!
不過現在你只是神祕地笑一笑,難免的,你的心有點兒酸,不過這是預料中事,你的臉
上也許有那麼點失落,還好他應該看不出來。
你想著這傢伙到底可以遲鈍到什麼地步,遲鈍等級是否可比書上寫的侏羅紀恐龍?
你手上卻忙著將餐盤狼藉的桌面收拾乾淨,旋身將沾滿油漬和食物殘渣的盤子放入洗碗
槽,捲起袖子,穿上白色的圍裙開始洗碗。
在意的人就輸了,你可不想當輸家!
只是...在你分神的時候,他修長的手臂早已偷偷環上你的纖腰,彷彿怕你逃掉般,
有如堅守的藤蔓,緊緊把你勒在他懷裡寸步難移;你感到他厚實的胸膛輕輕靠上你的背
部,那淡淡的體溫滿足了你朝思暮想的安全感,你彷彿聽的到彼此怦然的心跳聲有如戰
鼓般急切匆忙,還有耳側屬於他的氣息讓你的耳朵又羞又癢。
「伊莎!我是逗你的。你說的是本大爺特意夾在長袍內的那一串十字項鍊吧。
我怎麼可能會忘呢?」
他低沉魅惑的聲音在你耳邊圍繞,你沒喝酒,卻開始覺得有種曖昧的迷醉在四周漫延。
是天使或是惡魔的誘惑都好,你突然很想找找法蘭西斯問問---最好是帶上最重的那面
平底鍋他才會說老實話---他到底是教了基爾什麼不該教的,才讓你的臉燒到不想回頭,
在愛情上手軟腳軟的暗自對他伏首稱臣。
還有你原本跟路德維希一起祕密計劃好的浪漫約會到底...該怎麼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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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但生了鏽,就無法再使用了,
要是無法再用,我就會碎裂。
沒錯,所謂尊嚴其實跟刀是很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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