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24小時的行進
也就是說整整花了一天在前往的路上。
從新加坡上飛機起飛到法蘭克福要十三個小時，算凌晨零點起飛，要到下午一
點才會抵達。但因為地球是顆球，新加坡和德國有七個小時的時差，也就是說抵達
時當地時間為早上六點。
中間這十三飛行小時是如何擁擠鬱悶無聊就不多說了。估計總共看了三次連片
頭片尾都包含進去的功夫熊貓、玩了幾次超級瑪莉（手控比上一架飛機的還糟糕，
連第一世界都狀況連連），這回飛機上的菜單沒中文（因為這不是亞洲線），也不
好吃（應該是胃口不佳），然後坐在隔壁的先生睡覺會打鼾，廁所大排長龍搖搖晃
晃……好啦！到此為止。
下機的時候收到空服員指示，新航另有安排領路人員幫我們做機場引導。我本
來只有請求引導樟宜機場的轉機，沒想到連到法蘭克福都有安排。這次領路人員那
是一位微禿的高個子先生──從這裡開始除了我們，大家都是高個子──帶我們和
另一位小姐過海關，繞過排隊的人龍，把三人的護照交給看起來兇巴巴的海關先生
，聽說歐洲的海關非常嚴格，亂緊張一把的，等對方把護照還給我後就急急忙忙說
聲「Danke（德語的「謝謝」）」接著跑掉。
已經過去的領路先生帶我們去領行李。領行李這種事情真的要靠運氣，平時累
積的陰德如何就會在這裡顯現，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好事的我們乾脆邊等邊整理身
上的配備，結果很不小心地把從飛機帶下來的麵包弄掉到地上，我還很沒腦地驚喊
「My Brackfirst!」引來一堆視線。我一直記住德國在吃的方面不像台灣那麼便利
，從飛機上就在擔心到德國會沒東西吃，於是把飛機上吃不完可以帶走的食物收在
口袋裡，出了狀況至少可以撐一陣子，誰知道才剛下飛機就丟臉了，趕快把麵包連
屑都撿起來，紅著臉繼續等行李。
本來領路服務是到此為止，領路先生應該只是好奇才問我們要去哪裡，結果他
看到我們的德國國鐵卷後一臉不放心，覺得眼前這兩個台灣來的小丫頭準會迷路，
於是先送另一位小姐到轉機點，然後領著我們上了手扶梯過了天橋還有小路什麼的
（總之有一段路）到旅遊服務中心，告訴我們先去排隊到櫃台蓋章。
德國國鐵卷（下稱德鐵卷）是出發前由一位PTT鄉民建議、向票務網站購買的
（感謝那位鄉民幫忙），有這個就可以在固定條件內──像我買的是一個月任選兩
天──可以無限次數搭乘IC、EC、ICE等等德國交通設施，平均價位也比直接買當日
票低。儘管如此，德國物價畢竟比台灣高，一張德鐵卷要一百多歐元，換算起來相
當於四、五千台幣，老天，還真是價值連城的車票。不過小薩說台北到花蓮來回飛
機票也約莫這個價位，所以莫夏凱先生（一位待在台灣的德國作家）才會說「德國
很小」？不管如何，正因為德國物價高，歐元差一點就差很多，有折扣都是最好的
。
德鐵卷要先到車站的旅遊中心蓋章，才算開票可以使用，本來以為會找好一陣
子，在台灣的時候還到處查詢法蘭克福機場到車站的路線，結果領路先生直接把我
們送到目的地，省去尋找時間。排隊的時候還在緊張會發生什麼事情，因為這是人
在德國、第一件得自己辦的事情。
結果真的發生烏龍狀況，還不只一個：
我很緊張地把德鐵卷交給櫃台小姐，櫃台小姐甚麼都沒說就低頭處理，然後說
聲「OK」就把德鐵卷歸還讓我走，然而我離開櫃台後才發現：怎麼沒有蓋印章！？
大吃一驚想回去補救，但若要重排在這個常常隊伍之後，三十分鐘跑不掉，情急之
下溜到隊伍前頭，拜託第一順位的一對日本夫婦讓我插隊，比手畫腳之下他們點頭
讓我先辦。幸好櫃台小姐還記得我，看了我的德鐵卷驚叫一聲就幫我補章。
接下來是確定怎麼搭車到柏林。書上說在德國搭車幾乎都不免要換車，車站都
會有查詢時刻表的機器，資料查完可以印出，免費的。我拿著跟德語老師借的自助
旅遊書，邊看邊操作，沒多久發現就算語言選英文，我一樣看不懂！怎麼辦！後面
還有人在排隊啊！一旁看顧行李的小薩看我大驚失色，拖了鐵路服務員來幫忙，又
一陣比手畫腳，不過當她看到我手中的自助旅遊書時：「What’s this? Traveling
in Germany book? HAHAHA!!」本來有點嚴肅的她當場笑歪了，連旁邊的人都好奇探
頭過來看，我想我那時應該臉都紅了吧！總之一陣笑鬧中，服務員幫我查好了，還
告訴我該怎麼看、該往哪裡走。
一回頭，發現新航的領路先生居然還在，要帶我們到車站裡頭去。路上借了我
的自助旅遊書看看（顯然是把查票的情況都看進眼裡了），還作勢要把書帶走。是
誰說德國人不會開玩笑？到了法蘭克福車站裡頭，就是有玻璃建築的地方，告訴我
們台在哪後才離開。不過這兩位人生地不熟的「外國人」還是問了幾個旅客才知道
月台在哪，拖著行李搭上ICE。
初到德國，謝謝熱心的新航領路先生、旅遊中心有點迷糊的櫃台小姐、以及被
我的書逗笑得很開心的鐵路服務員。
等車的時候覺得有點寒意，感覺像今年春節期間冷冷濕濕的，感覺像開放式的
18度保鮮冷氣房。這時的我還沒有體認已經離開亞熱帶世界進入溫帶世界，自以為
還撐得住。
ICE可以訂位，但現下不是旅遊旺季，沒有訂位的我們一上車就看到兩人空座位
，只是行李太大又不敢寄放行李艙，變成一塊兒塞座位，好擠。德國的ICE相當於台
灣的高鐵，高速行駛全國走透透，車上的配備與氣氛也很類似，差異就是ICE上一路
都非常安靜，不像台灣高鐵不時喧鬧，我和小薩要說話還得降低聲量，另外還有飲
料吧台，我在德國的第一杯茶就在這裡喝到，雖然是點了才知道是什麼的薄荷茶（
英文只有十年前國中程度的傢伙）。
路上靜悄悄，外頭遼闊的平原乾淨又舒爽，鐵軌咕嚕咕嚕得聽起來很好睡，唯
一必要做的事情是給列車長查票蓋章。看外頭高速公路上的小客車跟著我們平行跑
，下交流道前都沒有落後。ICE時速少說也有180，小客車能跟著跑就代表速度相同
，德國的Free Way真的是Free Way，時速除了城鎮附近要減速降低音量的限制外沒
有上限，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但就算是先進ICE，也會有誤點的情形。時刻表顯示要在萊比錫換車，但因為誤
點五分鐘，不知道要換的車子有沒有跑掉的兩人到處問人看告示，還上錯車再下來
，最後問了穿制服的車站服務員才知道車子早就跑掉了，不過他很好心地告訴我們
四十分鐘後同一個月台有一班ICE直達柏林。
時間已經過中午，困在萊比錫的我們只能在此處理午餐，我買了在德國的第一
份食物：圖林根煎香腸（Thueringer Bratwurst），配著鬆軟的麵包，香噴噴熱騰
騰，好吃極了！我的胃高興地賞我一個飽嗝，喊著「這才像樣」！另外小薩買了份
肉餅，豐厚紮實很有口感，也是好食物。意外滯留萊比錫的40分鐘，讓我對德國的
食物有好的第一印象。
另外一個印象就是氣溫：冷！氣溫直降，寒風刺骨，雙手皮膚已經凍裂，痛得
把行李箱的手套和護手膏拿出來用，開始後悔沒把暖暖包帶來，生在亞熱帶的我根
本不了解寒風的可怕，直到現在。
吃完午餐就抱著肚子暖著，在月台等車子入站。
從法蘭克福搭ICE出發，加上中間的誤點與轉車，花了六個小時終於抵達柏林車
站。德國的大車站似乎都是鋼鐵支架和玻璃窗組成，只是比例不同而已。法蘭克福
車站和柏林車站就很明顯是玻璃窗結構，有種現代快捷的晶瑩剔透，而萊比錫則是
鋼鐵支架構成，較為沉重的圓弧天頂像是當年工業革命的作品。
我們都記得到柏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買地圖，於是在漂亮的車站沒頭沒腦地找
書店。這時候所謂的「國外恐慌症」在我和小薩身上出現了，也就是焦躁：為了「
最有用的地圖」爭論了不少時間，連出車站要往左還是要往右都有意見，幸好這些
問題都在冷靜後得到解決，順利搭上計程車，指著電子訂單的地址請司機帶我們到
飯店。
看地圖還以為距離很近，卻見司機繞來繞去，疑惑了下才想到：柏林和台南一
樣是充滿古蹟的地方，不管怎麼現代化都必須避開這些歷史，才造成繞來繞去、往
高架通地下的路線，來回程還不一定是相同的路線。
所以也用不著去記路線了。
至於我們這陣子所住的飯店兼旅行原點，說了別嚇到，就是德國那間五星級、
評價九分以上、訂房選單不是第一（名氣排行）就是最後（省錢排行）的超級飯店
──阿德隆（Adlon）！那可是德國招待外交使節的國際飯店，光是在布蘭登堡門旁
邊的地段就讓人瞠目結舌，就算訂的是基本款房間，價位幾乎跟這次旅程的來回機
票差不多了。當然也因為我們要去的景點是以布蘭登堡門為中心擴散，阿德隆是夢
想中的選擇，趁著三月是旅遊淡季、旅館降價優惠時段、德國最近也沒有什麼大咖
外賓，我們決定砸下重金來體驗德國的國際級服務。
在巴黎廣場下了計程車，先和布蘭登堡門打聲招呼。轉道飯店外圍看到一堆人
和攝影設備，聽小薩說旅館有Email通知會有人來此拍電影。可能是我在台灣已經有
幾次巧遇拍攝現場，知道如果沒有人員在外圍引路，就代表還沒有開拍可以直接過
去，所以我不曉得小薩除了找飯店入口外還在張望什麼，後來才想到小薩可能沒類
似經驗所以不知道。
拖著行李找飯店入口，然後發現阿德隆的門口招待是位穿連身大衣的超級帥哥
！把要拖行李進去的我們攔下（拖著行李到處走是台灣的習慣，但我很願意被帥哥
攔），說會幫我們把行李提到房間，請我們先去櫃檯報到。美麗的櫃檯小姐領著我
們去房間，一路上跟我們解釋旅館的早餐、游泳池等使用時間，聽起來他們已經有
招待東方人的經驗，用很簡單的英文和我們交談，不過我都丟給小薩去溝通。
阿德隆的房間都有特別設計建構，就算是基本款也非常舒適美麗，還有一些微
妙的設計，例如廁所和浴室與玄關相通（當然鎖是在裡頭），還有一個另有玄機的
衛生紙盒。床鋪是近乎完美的羽絨被，用金色和綠色的搭配，這可苦惱睡覺的時候
該怎麼破壞。窗外的景觀是內部花園，因為現在是三月沒有綠葉紅花，只有還在過
冬的樹枝，不過我們對窗外景觀比較沒什麼在意。
乾淨潔淨的玻璃桌上有一盤食物，是草莓、草莓乾、草莓白巧克力的拼盤，真
是貼心。小薩開了桌上的水瓶，喝了才哇哇叫說這水好鹹，我說那是氣泡水，在德
國是很平常的水，如果不喜歡的話就開浴室水龍頭的水來喝就好，德國旅館的水是
可以這樣喝的，於是小薩就把那瓶水交給我跑到浴室裝水，然後又跑出來說沒有熱
水可以泡茶……小姐，這裡是德國，德‧國！不是到處都有免費的熱水給你泡茶喝
！
整理行李後窗外已經準備入夜，以台北人的觀點看是還有點時間，我們就去外
頭探測地理兼尋找晚餐，當然再去跟閃亮亮的布蘭登堡門打招呼，在底下晃呀晃了
圈，不知道該說是太真實還是太夢幻，現場的布蘭登堡門居然和介紹圖鑑的感覺一
致，當年的圍牆是以布蘭登堡門為界，上頭駕駛馬車的女神見證了柏林的分分合合
。阿德隆的位置屬於過去的東柏林，通過大門往過去的西柏林探個頭，居然馬上就
看到國會大廈和蒂爾公園，儘管地圖有說就在附近，但這也未免太近了吧！不過我
們沒有走過去，書上有說入夜後不要進公園（這到世界各地應該都一樣），明天再
來走個仔細。
然後沿著緞樹下大街往東走，經過一棟棟掛著各國旗幟的大使館就是商店街，
街道兩邊都有規模都不小的書店、百貨、汽車行等等，還有以為只有在台北才看得
到的整修路段（由此可知這個人的視野有多狹隘），腦袋自動響起「忠孝東路走九
遍」這首歌，不過這裡是德國柏林，所以改成「緞樹大道走九遍」如何？不過都會
走到死就是了。
沿途過了好幾個景點，除了洪堡大學和河對岸的柏林大教堂，其他都因為天色
已黑又看不懂德文，在一片迷糊中用猜的。其中有一棟大房子，好奇心讓我從關起
來的門看進去：裡頭空蕩蕩的，只有中央有一個塑像。
正在狐疑的我剎那間聽不到周圍的聲音，只剩一股沉靜以及莫名的悲從衷來，
不禁合掌祈禱。後來才知道那正是「慰靈館」，那塑像是一位母親抱著因戰爭而死
去的兒子默默流淚。我沒有經歷過戰爭，寫故事也只能臆測，實際上是很難想像戰
爭時期的情況，但那種嗚咽感的卻讓我含淚離去。
這趟出來本來要順便處理晚餐，卻發現沒甚麼可吃的，這才想起德國晚餐吃得
早且不多，餐廳早早就收拾打烊，只剩幾家連鎖店。嘗鮮心作祟，我就是要找德國
才吃得到的東西，小薩只好陪我走下去，結果回程還是沒找到吃的，無可奈何還是
去甜甜圈連鎖店買有夾肉的貝果，和老闆比手畫腳了好一番才買回去吃，不過吃不
習慣，飯店的白巧克力好吃多了，早知道吃這個就好。
小薩用電話請了房務服務幫我們鋪床，來的是一位身材和我們差不多的小姐，
手腳靈活地迅速把床罩收好、枕頭棉被鋪好、連地上的腳踏毯也放好。看，這就是
專業。
好多事情都是後來才想到，出了國才知道習慣大不同。也許今天遇到的德國人
大都是服務生，感覺都很友善，只要知道我的疑問點幾乎都願意幫忙，所以對方幫
不上忙的原因就是我無法表達我的疑問，講白了就是外語太糟糕。
從現在起，我才是「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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