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生小記:阿伯的鉅腳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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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生小記  馨文2005/11/13

ㄚ正伯伯要住院了，他的左腳膝蓋下面的皮膚黑了一大半，醫生說，那是"歹糜"完蛋了。


好幾個禮拜前，他開始預告：馨文阿，我的腳保不住了，可能要住院，住院前買個牛肉，
給妳們煮牛肉麵好不好呀？。我說：等你回來在買，我們一起吃，到時候文章伯伯種的筒
蒿菜也發了出來，還可以配火鍋。他咧開嘴笑露出他銀閃閃的假牙。

我喜歡稱阿正伯伯是知識份子，懂得日文，日本人送他的書他都仔仔細細閱讀，每天還看
NHK吸收新知。

一年多前，他是個獨善其身的人，常常在院區的一隅發表對時局的不滿，對公共事務沒有
興趣，自救會成立的時候並不看好，戲謔的說先是發後是花再來就會散（台語）。由於日
本律師來時我們時常需要依靠靠翻譯，透過成為一個重要的翻譯角色，漸漸的阿正伯伯像
是有了個使命感，成為樂生院不可或缺的外交官，時常來開會，也時常自己找會日語的人
開小會議，準備大小事務。

這幾天阿正伯伯的腳不行了，澤君幫他在長庚掛了號。我心裡有些難過，因為之前楊阿嬤
住院前很傷心，她為了自己可能要鋸腳寧可在家裡腳痛，而不肯看醫師，痛了受不了送醫
院，還連夜偷跑回家，因為他喜歡種菜，在樂生後頭有個小菜園，鋸了腳會有半年的時間
不能走路不能種菜，那時看到楊阿嬤的眼淚心中真難過。

我問阿正伯伯，心情如何，他咧了嘴大笑說，我很輕鬆，這我不會在意，沒了就沒了。
我說你真厲害有人就很難過。阿正伯伯就說：我知道啦，那個女人比較脆弱，我是男人很
堅強的。

我在他出發前的早上去找他，他說以經準備好了，打包了一小袋子的東西，好像準備要去
旅行，他說過幾天鋒面會來，外套要帶件厚一點的。我一面幫他把曬衣場的衣服拿下來，
一面偷偷把眼淚往肚子裡吞。阿正伯伯很有條理，健保卡、身份證放在一個袋子裡，檢驗
結果、藥品又放在另個小袋子，還特別準備新的牙刷和新的牙膏。


不久，一位長得很高大的阿伯穿的很正式的走進來說：你今天要去長庚，我送你過去。那
位阿伯已經搬去大樓了，跟阿正伯伯非常要好。阿正伯伯特別換上西裝褲，他的朋友用他
很不方便的手幫忙他拉拉鍊和穿皮帶，他的手是扭曲的但手指還在，阿正伯伯幾乎只剩下
手掌，只是他們兩雙手要做這樣細緻的工作還是好不方便，弄了很久，我很想去幫忙，只
是覺得或者這是不太禮貌的，也或者這樣的相互幫助是他們表達深厚友誼的方式。

他們上車後，阿正伯伯突然想起叉子沒帶，我趕忙回頭幫他拿吃飯的傢伙，那是一個叉子
和一條厚橡皮筋，我看過他都是用厚橡皮筋把叉子和手綁在一起吃飯的。

目送著阿正伯伯出發，展開他的鋸腳之旅，雖然長庚也還很近，但是會有十來天看不見他
銀色閃亮亮的牙齒，聽他幽默的笑話，心中還是一片惆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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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littleka:馨文借轉....:)
→ littleka:鄭阿伯真的很堅強
推 babukid:請問可以全文轉載到刊物上面嗎？
推 hsingwen:什麼刊物呢
推 babukid:在高醫裡面宣傳樂生的刊物（手冊），當作樂生裡的故事
→ hsingwen: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