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伊德：保衛科索沃人民
Copyright Edward W. Said, 1999.
翻譯者：﹙Szasz﹚
再一次，依舊是由美國領導的，有一場戰爭被發動了-這次是在歐洲，以對抗
一個沒有原則的種族主義獨裁者為名。他很可能還是會在猛烈的攻擊中活下
來，雖然因此會有數千名無辜者的生命替他附上真實的代價。這一次的藉口
當然還是迫害、種族淨化、還有米洛塞維奇的塞爾維亞部隊持續地壓迫科索
夫省裡的阿爾巴尼亞裔人民。沒有人會懷疑在塞爾維亞的統治下曾經對阿爾
巴尼亞裔做出許多可怕的事，但是問題在於：到底美國和北約的政策，透過
轟炸以達成他們預想中的目標：讓米洛塞維奇放棄他的政策，真的能夠因此
奏效而減緩？還 是根本只是把事情弄得更糟？
既然在大多數的例子裡，轟炸式的戰爭都不是表面看起來那個樣子，因此我
們就值得去看見頭條新聞的背後，特別是有部分的決策者(柯林頓、柯亨、歐
布來特、柏格)兇殘地且和高度意願地要把軍事介入到美國外交政策之中。
我們必須要記得：既然美國是一個世界強權而不只是區域強權，在其每一次
的外交政策制訂時的考量就是：美軍的部署和調配將會如何地影響美國在其
他國家眼中的形象，特別是那些跟美國有著競爭關系的國家。季辛吉在考慮
其中南半島政策時，決定對寮國採取秘密轟炸就是以此為核心關懷：你的敵
人會學到你對於你準備要做的事情是沒有任何限制的，即便這一點顯得完全
地不理性。
那麼施行大規模的毀滅行動根本跟所謂的目標不相稱：說什麼要停止敵人更
進一步推展才是政策的主要目標。就像以色列在黎巴嫩南部的政策一樣，大
規模地襲擊平民的紮營區，根本無助於影響以色列的主要敵人，Hiballah游擊
隊。懲罰就是其目的，轟炸顯示出北約的威權就是其自身的滿足條件，特別
是當敵人報復的機會微乎其微之時。
在目前轟炸南斯拉夫行動背後還有一個考量，那是一個被誤導的，完全沒有
可能的目標，就是希望米洛塞維奇的政權能夠變得謙遜，甚至被摧毀。這跟
伊拉克的例子一樣，根本是一個妄想。沒有任何一個民族或國家，不管他們
被空中武力打擊得多麼嚴重，到最後會歸順到攻擊者那一方。
如果有任何影響的話，那也是米洛塞維奇的政權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所有
塞爾維亞人都覺得她們的國家遭受到不公平的攻擊，從空中進行膽小怯懦的
戰爭讓他們覺得受到迫害。此外，連科索夫省阿爾巴尼亞裔也不相信空中的
戰事是為了科索夫的獨立，或是拯救阿爾巴尼亞裔的生命：這一切都是幻影
與騙局。
在轟炸之前所透露出來的是美國似乎已經說服科索夫人民：如果他們隨著
「和平計畫」去做，那麼科索夫將會獲得獨立；這句話雖然從來沒有公開說
過，只不過是含蓄地暗示，卻讓科索夫人預期北約將會伸出援手。但是，一
如往常，美國從來就不曾也不肯明確地宣稱：這一切是行動為了前南斯拉夫
裡所有人民的完全自治。
美國應該要有一個明確而不含糊的宣稱：美國有意願接受科索夫的自治，並
且願意保護當地少數塞爾維亞裔的權益。然而這些都沒有做到。而且行動的
後果也沒有充分的考慮，譬如說，塞爾維亞部隊必然會回應北約的轟炸，進
而加強他們對於阿爾巴尼亞裔人民的攻擊，更嚴重的種族淨化，造成更多的
難民，也就給未來帶來更多的麻煩。
現在正在討論的是有二十萬地面部隊(大多數是美軍)要進入戰場以擴大戰
事，隨即而來的問題是佔領的延長，游擊戰，更嚴重的蹂躪，更多的難民等
等。這一切都來自於一個妄想：那就是「美國當為世界之警察」。在此同
時，其用以對付伊拉克種族延續的有計畫滅種政策，還有對付伊斯蘭與阿拉
伯國家之制裁政策依舊繼續。
目前美國和北約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無助於真的保護科索夫人民或是帶領他們
獨立：它不過是一個軍力展示，其長程的影響是毀滅性的，就像美國在中東
所做的類似政策。一九九四年，當美國介入盧安達以避免種族屠殺時並沒有
採取軍事行動。因為其賭注並不夠高，那些黑人也不值得美國這樣做。
因此，就我看來，最緊急的事情就是北約的轟炸應該立即停止，然後召開前
南斯拉夫各種族群的多邊會議，以前南斯拉夫境內各民族的全部自治之基礎
上確立他們的差異，不是討論部分民族的自治，也不是部分民族的擴張。這
個原則也是美國在其他地區所發起的和平進程所違反的原則，特別是在中東
地區。
關於目前的轟炸塞爾維亞軍隊的政策，根本無從保證塞爾維亞的民主，或是
保護到被米洛塞維奇的部隊所迫害的阿爾巴尼亞裔。在這個由美國拖北約下
水之驕傲自大，考慮不週的軍事部署裡，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北約會員國裡
日益升高的不一致性：不只是希臘、義大利和土耳其，還包括了法國和德
國。
最危險的是有越多的人被遷移，有更多的生命損失，那麼馬其頓和波士尼亞
地區就會變得更碎裂化。這些都不過是為了彰顯美國的意志，並且告訴整個
世界他是老大。所謂的人道主義關懷所表達的不過只是偽善，因為真正算數
的美國力量的展現。
我覺得最痛苦的是從空中轟炸所造成的破壞，以及對於令人震驚之美國人民
性命損失的幾近過份講究的發言。柯林頓清楚地知道美國人民不能夠容忍有
美國人民損失性命。然而他可以處於無懼的高點，帶著安全與距離上的幻
想，透過美國的飛行員和轟炸手來清洗他們的恐懼，用現代科技與空優武力
來摧毀南斯拉夫人民的性命。
什麼時候弱小、少數、無力的人們才會瞭解到這樣的美國是要以全部的代價
來抵抗，而不是去迎合它，也不是天真爛漫地對它讓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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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獨處之後，才會真正謙虛。
因為真正瞭解，剝除了那些表面繁華，
自己原來有多麼不堪挖掘。 ----楊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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