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庭彩排那天,我帶著她和雪子回家去探視雙親,我父母親當然懂我的意思,他們準備
了豐盛的海鮮,在屋頂上跟我們度過了一個美好的烤肉之夜.我看得出他們對雪子很滿意,
雖然言行舉止之間,偶爾仍會閃現一絲絲的遺憾.我父母也喜歡庭庭,烤蝦子時,不停的逗
她開心,還替她撥蝦殼,我在庭庭身上看到了我跟雪子間可能的未來,也看到了我父母親
對含飴弄孫的渴盼.
回家的路上,我問雪子何時帶我回去拜見她雙親,她眉頭鎖著凝重的遺慮,說她父母親
不可能會贊成她跟我在一起.我試圖說服她:"難道你不希望所有的親友都能接納我們?"
"我當然希望,可是..."她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我一隻手控制方向盤,空出另一隻手來握著
她的手肘,替她打氣.她卻掙脫了開來,說:"不要當著小孩的面前這樣.""庭庭才五歲,她不
會懂.""這樣不好!""她不會懂的!"坐在後座的庭庭聽到我們提到她的名字,好奇的豎起耳
朵,問是什麼事?我岔開話題,誇她:"庭庭今天跳舞跳得棒極了."她不好意思的笑,顯得很
開心.那晚雪子枕著我的臂彎睡,我摩娑著她的頭髮說:"妳是我永生的情人."她望著空蕩
蕩的天花板:"我只希望我們能像平凡的夫妻."我吻她的額頭:"我們本來就是夫妻."她垂
下眼皮:"可是..會有多少人承認?"
次日,我暗中邀我妹妹和她夫婿來我家聚餐,由雪子掌廚,我妹妹當助理,我則和我妹婿
在客廳下象棋,談最近立院的打鬧事件.晚餐後,我妹妹他們夫婦相偕站在陽台看落日,雪
子洗好晚盤後,擦著手坐下來,我爬到流理台下修水管,渾身髒兮兮的,她問:"我今天的表
現可以嗎?""很好呀,妳放鬆心情.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微笑著,雙眼注視著膝上交疊的雙
手,臉上因害羞而染上紅暈.我忍不住想吻她,她反射的推開我:"別這樣,他們會看見.""
我妹妹他們不會在意."她偏著頭,臉色變得蒼白:"真的別這樣,別當著外人,我沒辦法..."
我頹疲得靠著牆,陽台上,我妹妹跟她先生正緊緊擁抱著.
庭庭學校的舞蹈公演在星期五,她反串王子的扮相人人誇讚,揭幕了,一切進行順利,白
雪主公昏迷了過去,下一刻該論到庭庭上場,結果庭庭才剛出場,演白雪工主的小女孩就緊
張的仰起頭,四處尋找王子,觀眾席上響起一陣爆笑,白雪公主哇一聲哭出來,雪子緊張的
抓住我的手,掌心流著熱汗,這時庭庭卻鎮定的走到白雪公主旁,跪下,拾起她的手,輕輕在
她臉頰親了一下,這時白雪公主才噙住淚水,站起來,羞赧的跟庭庭合跳雙人舞.當掌聲再
度響起時,白雪公主也開懷笑了,雪子熱淚盈框,頻頻為庭庭鼓掌,那大概是我所看過最感
人的一次白雪公主了,我一直沒有忘記過.
第二年,學校再度公演白雪公主,庭庭已經6歲,學校把王子的角色交給一個小她一歲的
女孩.庭庭哭得很傷心,不甘心她的白雪公主被另一個"王子"所奪,我跟雪子無論如何勸她
都無效.她不知道,當她長大成為真正的女孩後,反串男生已不能再說服世俗的眼光.
就在那年冬天,我跟雪子協議分手,很平靜,沒有紛爭.4年後她結婚典禮我也到場,我看
到水桶肚的禿頭新郎熱情擁吻她,她沒拒絕,那是我第一次見她在公開場合表現得如此熱
情,但不知為什麼,我腦中老是浮現出妹妹跟她夫婿到我家來的那個晚上的情景;雪子在廚
房煮飯,我在客廳跟妹婿下棋,我們就像一對夫妻......然後在婚禮上我見到長大了的庭
庭,她跟一個小男孩很親暱的玩在一起,我可以確定她已經忘了白雪公主公演的事,也許雪
子也忘了,但我忘不了,那次公演庭庭跳得那麼好,堪稱我所見過最佳的王子.
我形單影隻走出教堂,體悟到一個事實:即使像我這樣男性化的女子,也無法扮演好王子
的角色,除非在舞劇中,除非我只有5歲......
The end
這是一個蕾絲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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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歲的時候,有一次我跳沒有配樂的獨舞.
舞畢,觀眾中有一人大喊:"看啊!這是死亡與童女之舞."
此後,這支舞就叫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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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暱名天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