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28 東方早報


也許很多人都還隱約記得，黃耀明是電臺DJ出身。1984年，他在香港商業二台主持《明曲
晚唱》節目。不知現在還有多少香港人記得他當年的風格，不過有一條消息卻是大致屬實
的，由於經常播放自己喜歡的較冷門的歌，於是黃耀明頻頻被叫到領導的辦公室——“能
不能多播些大眾受落的歌啊？”但這位老總有所不知的是，他的這位下屬是一個有尊嚴之
士，竟然一走了之，去唱歌了。今天的樂迷真該感謝這位老總，是他把黃耀明逼到了前臺
。一晃，20年去了。黃耀明忽而想起了那些在電臺的日子，那些老歌的調子曾一遍遍沖刷
港人的心坎，如今，它們又重新流回了維港的懷抱。


2004年8月28日，在臺灣，“校園民歌‧傳唱三十”“情歌、民歌、詩歌三部曲”大型演唱
會揭幕；在香港，黃耀明發行了一張回首粵語流行曲30年的專輯《明日之歌》。這種默契
中的約定真可說是無聲勝有聲。在上世紀70年代中後期，被顧嘉輝的歌感染的，不止黃耀
明一人。顧嘉輝為一部部電視劇集譜寫的主題曲在香港坊間流通的鼎盛期間，黃耀明還是
一介少年，但那首首悲喜交加的歌已在這位少年的胸中刻下了“同舟共濟”四個字，這腔
內情，他在等了20多年後終於爆發。

羅文仙逝那年，香港電視播放了一個名叫《獅子山下》的系列特輯，反映的是香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底層人民的生活，而顧嘉輝的歌正唱出了
香港人生的一串串烙印。30年間，香港樂壇流轉暗湧的風雲，可圈可點。《明日之歌》是
黃耀明他個人30載青春日記的重翻。在他這次沒有唱響以前，那些昏暗的曲調似乎漸漸沉
寂了。可對黃耀明來說，那持續的電波，終將頑強的沖毀互聯網的封鎖，凝結成一股新的
起伏。因為這是香江的曲調，它們——“轉千彎，轉千灘，就算分不清歡笑悲憂，仍願翻
。”

也不知何時，“光輝歲月”這四個字已越來越沉重。當記憶已不能延伸到現實時，那麼何
必再封存明天的美酒呢？徐小鳳、仙杜拉、葉麗儀、陳秋霞、甄妮、靜婷，這些老一輩歌
唱家，在年齡上完全可以做黃耀明的媽媽。黃耀明是把她們作為人生上的聲樂老師來尊重
的。這些歌，無論是順流還是逆流，都是洶湧著萬般愛的狂潮，都是道盡一代代港人掙扎
與奮鬥的音樂史記。羅文、陳百強、張國榮，每個名字都有一個寶藏，每個名字都有一個
理由，每個名字都有一個故事。黃耀明清透的嗓音唱不出這些豪邁歌者的盪氣迴腸，更唱
不回每一個時代的?那原貌。然而他準確地唱出了繁華夢醒後的無畏。在11首黑膠老歌裏，
黃耀明鄭重地領過了時光的深情厚誼，朝著未來的日子切切盼望，默默鞠躬。


對於香港人來說，《明日之歌》裏的惟一一首新歌《翡翠劇場》其實和10首舊歌一樣令人
懷念。這首林夕花了3個月時間寫詞的歌，歌詞中包含了香港最有代表性的電視劇的名字，
它濃縮了“香港製造”的幾代人的人生劇本，它們在一經編寫出世，就在進行著一場生死
宿命的辯論。只有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才會摸索這首曲子裏一點點進退的方寸，才能夠回
首這首歌中一場場起伏的風塵。《一二三上海灘》和《奔向未來日子》是專輯中最招牌的
兩首，前者的錄製過程，令黃耀明最為激動，他在面對這個香江電視劇史上最深刻的江湖
恩怨命題時，的確像是一場考試，最後，他與“人山人海”花了5分鐘完成了。後者，因為
有張國榮一世名曲在先，人們在試聽黃耀明版本時，自然產生了一種障礙。而黃耀明選這
首歌是緊扣《明日之歌》的主題，歌中的那段口哨是屬於回憶的，也是為了瞭望的，它隨
風而逝於昔日的風流，也將奔向明日的厚誼。

上世紀80年代，達明一派既不是香港樂壇的主流，也不是非主流，他們是異數；2004年，
無論是一路前行的黃耀明，還是離了又聚的達明，突然一躍變成了主流中的主流，他們的
光彩甚至遠超過那些小了一代的花樣年華。青春的彩排到底在哪一個時代的劇場裏才更合
法？當林憶蓮帶著一身愛的傷痕回到香港，當杜德偉在臺灣新唱片的慶功會上放言只要賣
到100萬就讓自己脫得片甲不留時，黃耀明只是再唱了一遍老歌，他想驗證青春是怎麼回事
，他想為身邊的人寫下一段新的“不朽香江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