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袍下的勇氣 （一）
作者:散客 日期:2002/10/30 下午 04:23:04
罩袍下的勇氣 （一）
（朋友說這是一本出版社不會有興趣翻譯出版的冷門書，寫下摘要，聊表心意。）
男人、男孩與塵土，這是我對阿富汗第一眼的印象。
當車子停靠在塵埃累累的村落外，下了車之後，男人與男孩便迅速的從四面八方出現，在
我的身旁圍成一個圓圈，認真的盯著我看，你早就知道這個社會高度的兩性區隔，但是你
必須親身體驗。一個單身的西方女人出現在這個沒有女性聲音的社會中。
那是1982年，我被國際組織派來阿富汗邊境，評估如何能更有效率的進行救援行動。我從
一個難民營到另一個難民營，一個工作區到另一個工作區，也參加當地西方社會工作者的
會議，偶爾他們會提到阿富汗女人的處境，一連串的數據令人震驚，包含嬰兒死亡率、家
庭暴力等等。但是每次的結論都是一樣，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你不是來干擾他們的文化
傳統，Pashtuns族就是這樣，你沒有辦法改變他們，他們自己不想改變，甚至女人自己也
不期待改變。
我感到萬分沮喪，也許阿富汗女人真的願意這樣，也許他們真的不願意去看醫生，去學校
，或者甚至走出帳棚。而我也不應該將我自己的價值體系投射在他們身上，期待他們自己
改變。
但是，在一次旅程中，有人告訴我有一間非常小的醫院，專門看護阿富汗女人，是由一群
理想派的阿富汗醫生開設，或許我會有興趣前往拜訪。
靠著摩托車，穿梭在狹窄蜿蜒的巷道中，我終於找到了這間醫院，他只有一間病房，這是
一個很大的房間，裡面大約有三十張病床，我在病床與病床間游走，和他們交談，傾聽他
們的故事與遭遇。
一個瘦小的14歲女孩，捲縮在病床上，雙眼緊閉，醫生親切的問候也未能使她回應，她的
家人送她來治療心理疾病。根據家人的說法，她最近才被嫁給一位七十多歲有財有勢的村
中大老，可是或許是妖魔附身，就在家人答應婚禮後不久－－在持續性的鞭打後－－她始
終無法滿足她的新丈夫的生理需求。於是她的新丈夫憤怒的將她遣返娘家，要求他們解決
她的問題。家人請出了村中的長老（mullah）（註一：依斯蘭教中精通律法的學者）來解
決妖法。
長老唸頌可蘭經（Qur’an），並且將經文寫在紙上，溶在水中要她喝下去。可是這還是
沒有解決她的問題，她的家人只好把他送來這裡，認為她瘋了。
「我們儘可能的留她在這裡。只能開些鎮定劑了」醫生說。
另外一床上是一個女人懷中抱著一個初生的嬰兒。他們怎麼了？母親病了？還是嬰兒有問
題？「他們倆個都很健康，可是她先生和家人都很生氣，因為嬰兒是個女嬰，所以他們遲
遲不願意來接他們出去，其實他們還是會來的，不過他們希望給這個女人一點教訓，讓她
嚐到被丟棄的滋味，這樣下次她就會努力嘗試達到他們的要求。
隔壁床上躺著一個看起來病的非常嚴重的女人，面色蒼白，床邊坐著另一個女人，是她的
母親，正在安慰照顧她。醫生說，這個女人剛流產了，這是她連續性第六次或是第七次流
產。醫生曾經很嚴肅的和她的先生說，他們倆個沒有理由不會生出一個健康的寶寶，可是
，首先他的太太必須得到足夠充分的休息，沒有必要強行讓她懷孕，結果導致流產，嚴重
的話，可能會死亡。
「生孩子是女人的職責，上帝的託付。如果她死了，這也是上帝的旨意，我會再娶一個。
」她的先生說。
再往病房深處走去，這裡的女人比較願意說話，為自己，或是為別的女人說話。一位因為
精神錯亂而被帶來的女人，是因為她的八歲兒子被她的丈夫帶去參加「聖戰」而陷入瘋狂
，這種情形很普遍。當年被美國媒體標榜為對抗蘇聯的「自由鬥士」在這群女人的心目中
並非英雄，犧牲自己年幼的骨肉更非所願。那些反抗軍領袖的專制、狂妄、腐敗更是有目
共睹。
過去我一直以為阿富汗女人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見解，只是追隨男人的視野，這
是我第一次察覺到事情其實並非如此。
「這些還算是幸運的一群。」醫生說，至少他們的家人還開明到足以送他們來醫院。你沒
聽說過阿富汗的諺語嗎？一個女人一生中應該只能離開家庭兩次，一次是出嫁，一次是入
葬。
這真是一個心碎的經驗，什麼事都沒辦法做，國際組織不會為了阿富汗女人起爭端，他們
自己又無法抗爭，難道這些醫生所做的事已經是目前最好的了嗎？是不是該聯合大藥廠空
投大量麻醉藥品，讓阿富汗女人逃避他們的命運？
「有一間學校…….」，一位阿富汗女人在我的耳邊悄悄的說。
摩托車又繼續奔馳在路上，這次是在住宅區，左望右望，四下無人，閃身入內，雖然在巴
基斯坦，女子學校並非犯法，但畢竟頗多爭議，還是小心為上，避免引起太多注意。這是
一間普通宅院，在四周環繞著樹藤與盆栽，綠意盎然的庭院內，坐著二十個女孩，她們的
雙眼明亮，充滿了生氣，書本攤開在她們的面前，一位帶著母性，兼具事業氣息的老師前
來迎接我。
這是我接觸RAWA的開始。 （待續）
附註：911過去一年之後，有關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的書不少，有關恐怖組織的書也可以看的
到，目前更多的是重整、或是檢討美國信心的書籍。然而2002年一本完整描寫阿富汗政權
下的女性革命組織RAWA（Revolutionary Association of the Woman of Afghanistan）
的書，儘管不如其他書有名，但是卻很清楚的記錄了這個組織的源起，本質，路線，心態
，以及未來。
什麼是RAWA？她們想要做什麼？目前阿富汗還在重整的過程中，RAWA在國際社會強力的要
求下，得以在由北方聯盟主控的過渡政府中取得一席地位，未來她們能不能發揮作用？是
否會淪為過渡政府抵擋國際社會輿論的花瓶？事關阿富汗所有女性的權益，然而前途充滿
荊棘。
RAWA在最近的聲明中說阿富汗是：「出了熱鍋，進入火爐。」（out of the frying pan,
into the fire），有興趣的人可以到 www.rawa.org
寫摘要，是希望能有更多人了解這個組織，還有這個正在重整的國家，如果有人有興趣看
下去，我會繼續摘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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頹齡猶苦索枯魚，笑我無聊百不如。何事世間情最切，一分明月一分書。
----一九八六年，金性堯先生為其新書《飲河錄》〈後記〉所寫的三首七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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