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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莫入,違者法辦!––讀捷克作家伊凡‧克裡瑪《我快樂的早晨》 作者:大爪子 那個鼕天的早晨,我讀完了這部小說,之後便決定把這本小說放在雜亂的書桌上。至今這 本小說依然放在我雜亂的書桌上。我隻讀過伊凡‧克裡瑪的這一部作品,我喜歡這部作品 程度超過另一位捷克流亡作家米蘭‧昆德拉的任何一部作品。景凱旋在翻譯序言中一再提 到“布拉格精神”,“布拉格精神”是什麼?我以為對一個中國的讀者來說並不重要,對 於捷克人來說“閑人莫入,違者法辦!”的極權政治年代也已經成為一個歷史標記,而生 活從來沒有被截斷過,生活仍在繼續。 “主題”隨著年代和歷史的變遷都是要褪色的。而生活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褪色,這是一部 關於生活記憶的小說。作家如實地記錄了那個極權年代的特殊生活,那個時代中的人們和 任何時代人們一樣有他們自己的生活。任何時代該做愛的人們都不會放棄做愛的機會,盜 賊在任何時代都是盜賊。 我一直想寫一篇感想,為伊凡‧克裡瑪的記錄這些生活的筆、以及這支筆下的文字。這些 感想在我心裡已經儲藏了很長時間。克裡瑪的文字冷靜真實得沒有一點點激情,但是我卻 被這樣沒有激情描寫打動。甚至記住了小說中的每一個細節,其中每一個出人意外的結局 都這塊“閑人莫入,違者法辦”告示一樣具有挑釁意味。異樣的刺激和快樂惡意在我心裡 膨脹:他們在生活,他們在破壞,不,我們在生活,我們在破壞。這就是“快樂的早晨” ! “閑人莫入,違者法辦!”的告示無論掛在什麼地方,都不能阻擋為生活而忙碌的人。人 們在這塊牌子正面和背面進行著各種各樣的交易––合法的違法的與非法的。人們在這塊 牌子的前面後面性交,不在乎是不是夫妻,情人。因為夫妻,情人也和陌生人一樣是不可 信任。 作家的筆在一個星期七個早晨,七個場景,七個職業中穿行。這些黑市的,傷感的,陰謀 團伙的,色情的,醫院護理員的、竊賊的和荒謬的故事在騙子、盜賊、行賄者、貪污分子 ,強奸犯、刑滿釋放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老同學。同事、鄰居、熟人、情人、 公司經理,店員、牧師、大學教授、醫生護士、護理員、被打入社會底層的知識分子中演 繹著,這是作家的親身經歷和親眼所見。 每一個故事都有一串意想不到的發現(陷阱或是騙局)和令人失望結局,或者是根本就沒 有結局。讀者隨作家的筆看到許多意想之外的事件。在虛妄的目光中這些荒謬的事件無一 不以荒謬形式抵抗著極權政治的統治。 感傷的故事講訴的是一對分別二十年的男女再次見面,尋找二十年前每天中午做愛的那塊 林間空地想重溫二十年前的時光,卻沒有能夠找到和實現。這是一個倒敘的情欲故事。 他們從附近的工地摘下“閑人莫入,違者法辦!”的告示,掛在他們做愛的空地外的鐵絲 網柵欄旁的一棵樹上,這裡變成這對男女的露天房間。女的是書店的職員一個店員,自稱 “已婚的女人”。男的是作家本人當時一個大學二年級的學生,他們書店邂逅,除了雨天 ,鼕天和女人的生理期,他們每個中午都去,男的每天都要帶雨衣,雨衣要墊在女人身下 的,女的每天都要帶一塊大披巾為的是蓋住男人赤裸的身體,他們不知道彼此更多的事情 ,他們的關繫隻有一個主題:做愛。 我第二次看到這個“閑人莫入,違者法辦!”的告示是在星期四的早晨––一個色情的故 事的開頭和結尾。這個故事一點也不色情。作家的汽車的氣泵壞了,找了很多關繫都沒有 弄到新氣泵。經人介紹到一個死胡同裡鎖匠作坊小院去找一個神秘的霍利先生。作家遇到 一對在車間裡歡快做愛的男女,還遇到了一個老頭,練瑜珈功的私家哲學博士,老頭滔滔 不絕地發了一通議論,練了一段瑜珈,送給他了一個禮物––一張紙條。意想不到的是, 紙條上印著一行金黃色的字:“相信你自己”。 我對伊凡‧克裡瑪的結構能力感到驚嘆,為這部小說精致形式美感到驚嘆,也為作家機智 敘述魔力驚嘆。伊凡‧克裡瑪在不經意間把日常散亂瑣碎的生活奇跡般地變成了七個不相 干的故事,這些故事中又套著故事,情景中套著情景,其中的人,行為又是那般詭秘莫測 。無論造假,行騙,盜竊,行賄,貪污,通奸 都是那麼順理成章,沒有閑人,他們在忙 碌,在行動,不失時機地為自己營造快樂和幸福。 穿過鐵絲網的窟窿就是那片綠地––這就是克裡瑪式的敘述方式,他讓讀者看到的是事件 下面的事件,看到冰凍的河面下的流水。與之相比,米蘭‧昆德拉小說中的生活就顯得僵 硬和概念化。伊凡‧克裡瑪站在生活的背後,是一個記錄者,而米蘭‧昆德拉則站在生活 的表面,是一個批判者。如果用“生殖器”作比喻:米蘭‧昆德拉的小說是男性生殖器, 勃起,抽像再抽像。無論怎樣堅挺勃起都是脆弱的,無論是什麼形而上的抽像都是暫時的 。姿態大於本質,姿態僅僅是表像而不是本質。無論什麼樣哲理激情的口號,除了張貼和 煽情而外不會有什麼長久的意義。而克裡瑪的小說是濕潤溫軟的成熟女性的身體和那被毛 發覆蓋的女性洞穴。進去,再進去,深一些,再深一些,無論在那一個房間都會發生意想 不到的事件,曾似相識卻別有洞天,無論哲學家還是盜賊都會在這裡感到真實、舒適,無 論真崇高還是偽崇高都會在這裡瓦解。“閑人莫入,違者法辦!”的告示是嚴正的。而看 者則會心地一笑,便決定進入。它激活了人類天性中的冒險心態。 “生活本身”是沒有開始,沒有終點,也沒有國界的。這些文字描寫生活與我經歷的生活 是相像的。每一個事件、場景、人物都能激活我的回憶和聯想。書中的文字記錄的是上個 世紀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捷克,而我生活在當今的中國。這些文字再次證實:小說的永 恆魅力在於作家真實地記錄,在於作家獨特的文學感悟、敘事纔能和文字敘述的技巧。 [伊凡‧克裡瑪簡介] 伊凡‧克裡瑪1931年出生於布拉格一個猶太家庭,父親是電機工程師。10歲時隨父母關進 納粹集中營,在那裡度過三年時光,一直到二戰結束。他所有兒時同伴都死於毒氣室。 1956年克裡瑪從布拉格查裡大學文學語言繫畢業,任一家出版社的編輯,並創作小說和劇 本。1964年––1968年他任當時最富盛名的一家知識分子周刊的文學主編。1968年蘇軍坦 克入侵後,去美國一所大學做訪問學者。一年後他謝絕了朋友的勸告回到捷克,隨即失去 了工作,為了生計他做過短期救護員,送信員,勘測員助手,同時作為自由撰稿人寫作。 有20年的時間他的作品在捷克完全遭到禁止。隻能以“地下文學”的形式在讀者中私下流 傳。他的作品與哈維爾,米蘭‧昆德拉等捷克作家的作品構成了捷克的另類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