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10.18 中國時報
諾貝爾獎與民族主義的省思
今年的諾貝爾很東方,金大中與高行健分別得到和平獎與文學獎,是
亞洲的光榮。然而,在華文世界出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大家紛紛揣測起「西
方」有意藉著給獎,挑釁中國,刺激共產政權。因此貶抑諾貝爾獎的有之,批評得
獎人的有之,特別是在網路中的討論,民族情緒激盪不已。
心平氣和地來看待諾貝爾獎,也許我們該問:「只是一個獎,需要這麼情緒化來
反應嗎?」這是一個獎金豐厚,歷史悠久的學術、文學、和平獎,頒發的對象是全
世界的科學家、經濟學家、文學家以及為和平為人權盡心的人與組織,但是它並不
是一個世界組織,也無法代表整個「西方」。由瑞典皇家學院主導的提名與審核,
所呈現的,主要是歐洲的世界觀。在冷戰結束十年之後,美國的政經勢力膨脹的今
天,歐洲觀點與關懷,其實都有以「另類觀點」微妙地對美國加以制衡的味道在。
因此,諾貝爾獎所代表的「西方」,可能和目前在網路上挨罵的「西方」是有差距
的。
諾貝爾獎當中的文學獎與和平獎兩項,給獎的判準較主觀,引起的爭議也很大,
但也因此格外受重視,因為它背後蘊藏著某種力量,是企圖與殘酷的現象搏鬥著、
發出希望之聲的力量,即使有時顯得太天真、太理想主義化,卻總是一股特別的力
量。
以和平獎來說,緬甸的翁山蘇姬,西藏的達賴喇嘛、瓜地馬拉的滿珠女士的得獎,
雖然對他們所處的狀況沒有顯著的改善,退縮的現實主義者甚至可能會批判說,這
樣的頒獎只會無謂地刺激那些壓迫者,但是,藉著諾貝爾和平獎,緬甸、西藏與瓜
地馬拉的人權,受到世界各地人士的關懷。
諾貝爾和平獎同時是一個橋樑,將世界各地非暴力抗爭、救助與人道服務的人與
組織連結起來。今年金大中先生得獎,不單只是他與北韓誠懇對話的心願受表揚,
他多年來在獨裁政權下威武不屈的受難經驗讓人尊重他,他背後那群一起走過艱苦
歲月,沒有放棄民主夢的韓國民眾,都一起因為諾貝爾和平獎的宣布,受到歐洲媒
體的重視。「西方」願意來認識這一個層面的「東方」,豈不是一件美事?
朱鎔基說,可惜高行健不是中國人。網路上討論高行健的國籍與認同的文章多,
談論他的作品的,幾乎看不到。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一個法國籍的中文作家,對大中
國民族主義者的刺激真大!但是,諾貝爾文學獎不只一次頒給流亡的作家,像自我
放逐的赫賽、失去家鄉的以撒辛格、受政治迫害的馬奎茲等人,諾貝爾文學獎也不
只第一次頒給讓政府難堪的異議份子,事實上,連科學類的獎項,也不免會頒給被
迫離開故鄉的人(如物理獎得主愛因斯坦),問題不知道是出在瑞典皇家學院的成
員的「挑釁」意願特別高,還是出在那些逼人出亡的政權?
諾貝爾獎設立至今已經一百年,當它初設時,歐洲的「民族國家」正成形,以民
族國家為單位,各國競爭著科學成就。但是,民族國家的膨脹與過激的民族主義,
帶來兩次世界大戰,以及巴爾幹地區的許多大小戰爭。
今天的西歐,已經到了聞民族主義而色變的狀態。一個擁有多元文化而無國界的
歐洲,是歐盟的理想。由這樣的思路來看,諾貝爾文學獎頒給高行健,有另一層的
意義:不是要去刺激挑戰某個國家或某政權,而是要顯露歐洲的多元化的成熟度-
尋求政治庇護者,帶著他們深刻有力的生命反省,豐富了歐洲文化。沒錯,高行健
得獎,中國沾不上光,這是法國的光榮,但不是大法國民族沙文主義的光榮,而是
一個容納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突尼西亞、孟加拉、越南、及至中國來的流亡者的,
多元文化法國的光榮。
高行健得獎,是歐洲的光榮,因為在極右派勢力蠢蠢欲動,舊民族主義的陰魂不
散之際,歐洲還是拿得出一個用自己的「母語」創作,但融入西歐社會文化的文學
工作者的文學成績。
我們可以把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看成西歐知識份子把他們對「民族國家」的反省,
投射到世界來的一個成果。這個反省在漢語文化圈激起的討論,是我們得小心謹慎
地觀察的現象,也是我們自我批判的一個參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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