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籤方式:自由挑選
場景:陽台、籃球場、客廳、聖誕樹下
食物:胡椒蝦、生巧克力、鹹酥雞、大杯奶茶半糖去冰
物品:電視機、圍巾
動作:頭靠在對方的胸膛、皺眉
台詞:「人生來就是孤單的。」、「沒有什麼是不會過去的。」
算是 微限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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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於是,在距離聖誕節剩下的日子,蔣鐸禮辭職。回來後發現,舒謹言竟然也跟
著遞辭呈了。
得知消息時,蔣鐸禮四肢放鬆攤倒在床上,一身襯杉西裝褲都還沒換下。他苦
笑說:「謹言……你不用做到這種地步。」
雖然這並不意外。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偏差不了多少。這個世界是靜止的。
舒謹言正跨坐在他身上,俐落地拉開他的皮帶、興致勃勃地地解開一顆顆的扣
子。他笑嘻嘻地說:「沒有嘛,我早就想換工作。剛好你得了絕症,這不是絕佳的
理由嗎?」
絕症。
對外,蔣鐸禮以絕症來解釋他的反常舉動,包括突然的離職、變賣名下財產(
很可惜並不多)以及解釋一個認真上進的青年,為何突然轉性,終日不務正業在家
廝混。
罹患絕症,總是比返回外星球更方便、更有說服力。有時,人們追求的是一個
合理的理由,而非真相。
與絕症一詞相接的,是死亡。死亡意謂著什麼都不剩,而什麼都不剩也影射著
死亡。他的離去,在社會身份上是永遠的失蹤,因此與死無太大差異。可以說,身
為人的蔣鐸禮,得了一種計日倒數的絕症,時辰未到,舉止一如常人,卻將在聖誕
午夜到來的剎那,病發身亡。
這個點子還是舒謹言想到的,他說:「嘿,阿禮,如果別人認為你是因病去世
,我會比較開心。
「大家也許會給我不必要的同情與憐憫,但我就能在背後沾沾自喜,地球上有
這麼多人,只有我擁有過你和你的祕密。我不會告訴他人,就算以後有愛人,甚至
有孩子都不會說出口。這是我的,只屬於我的,直到老,直到死。
「我知道,你就像一場奇怪的美夢,非常甜美,也非常荒謬……是那種即使褪
色也讓人想要收藏起來的美夢。你對我而言是特別的,所以,不管你們種族怎麼看
待我們,我只希望,我對你也是特別的。」
當時,蔣鐸禮聽到這番話,舒謹言心死的表情、話語中的情感,還有「美夢」
這個詞攫住了他,令他動容、內心拉鋸,思考著是否該透露實情。
「你當然是特別的。」他與他對望,訥訥地說,然後往前一步,兩人緊緊摟抱
住,過份用力,身體因而生疼、顫抖。
那溫暖、結實的懷抱,讓蔣鐸禮陷入短暫恍然的漩渦之中。
突然,他肩頭後落下幾點濕潤的感覺。那一瞬間,他清醒了,絕望從心底緩慢
地蔓延開來。他覺得,自己與懷裡的舒謹言,就像天搖地動中兩座傾頹的塔,水泥
與磚瓦跨啦啦剝落下來,搖搖欲墜。
那過份用力的擁抱,並不給人安慰,它彰顯了脆弱、彰顯了恐懼,只是兩具絕
望肉體的互相推擠。而即使它們再相近,也不能使裡頭的心靈靠近一絲一毫。
蔣鐸禮始終沒有開口。
對他而言,關於離開、關於外星球、關於這靜止的世界的實情,就如同褪色的
美夢一樣容易凋零,亦沒有說明的必要。
沒有說明的必要。
現在,蔣鐸禮帶著淡淡笑意,任由舒謹言騎在他身上,脫他衣服、又摸又捏、
又親又舔。他說:「有像你這樣對待絕症病患的嗎?」
回答他的是一個熱情的、濕潤的吻。
***
舒謹言迷上了拍照。
他買了一台底片相機,冰箱冷藏庫也累積了數量可觀的膠卷,還有一疊的大相
冊,準備塞滿它們。
咖嚓、咖嚓、咖嚓、咖嚓。
剁、剁、剁、剁。
菜刀在砧板上細細地切著。正在廚房烹煮晚餐的蔣鐸禮,早已習慣舒謹言隨時
在他身邊三百六十度環繞拍照的癖好。蔣鐸禮認真地剁肉備料,一旁爐上的麻油雞
湯咕嘟嘟地冒泡,香味散在空中。
舒謹言躲在相機後面,說:「阿禮,看這邊、看這邊,笑一個嘛。」
蔣鐸禮抬起頭,露齒而笑,舉起手中菜刀晃了晃。
咖嚓。
刀面閃亮,反光熠熠。
***
一日,兩人走在商場的廣場上,黃昏時刻,夕陽從停車場彼岸舖灑了整條大道。
街道上,行道樹的樹身上纏繞著小燈泡,枝枒上也垂下一條條,如像微笑的波
浪,待夜晚來臨,小燈泡便會像星星一般由暗轉亮。大道有一彎弧度,遙遙看去,
下班車潮便如流星群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銀河星系,滿目琳瑯。
然而,現在不過遲暮,日光的餘輝血灑長空,稀薄的雲被撕裂成橘紫色的碎片
,月牙慘淡,人們的黑影拉得長長的,歪斜地在地上匐匍移動。
兩人的影子拉著手,慢慢爬著,然後停了下來。
廣場上駐立著一棵兩樓高的聖誕樹,一樹的塑膠假枝,滿滿地懸掛著七彩亮晶
晶的圓球,與星型、枴杖型的飾品。那緞面的、佈滿亮片的表面,都因紫紅色的夕
照而產生色偏,像是一棵燒焦發黑的樹上,掛著纍纍的,因腐爛而發紫的果實。
蔣鐸禮與舒謹言站在聖誕樹下,抬頭望樹尖那爍亮的金紅色的星星。他們沒有
想到燒焦的樹與腐爛的果實,卻心思各異。
蔣鐸禮想到,自己沒有過節的習慣,所有的聖誕節,都是被舒謹言拉著一起慶
祝的。
他突然覺得對方手有點冷,便把它拉到自己大衣口袋中,不重不輕地握住。
看了片刻,轉頭看舒謹言,發現他仍目不轉睛地盯著上方。
蔣鐸禮:「走吧?」
他不知道,舒謹言此時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分手,感覺會不會好一點?」
舒謹言沒有問出口,他把手從口袋中抽出來,快步跑到二十來公尺外。
他舉起相機,大喊:「站在樹下,別動!」
蔣鐸禮在他的鏡頭內,一身黑色毛呢外套,顯得人又瘦又高,手叉在口袋裡,
慢慢退回樹下。距離明明很遠,卻看得出來他的表情很沉穩、很溫柔。
舒謹言拍完照,又快步跑回去。蔣鐸禮給他攏了攏圍巾,卻發現他的頭側過一
邊,眼光停在後面某物上。
蔣鐸禮回頭一看,那棵大聖誕樹旁,有棵較矮的聖誕樹。它有著木製的光禿禿
的枝幹,上面密密麻麻地用絲帶綁著許多小卡片,十分茂密。旁邊有個台子放著一
盒許願卡與原子筆,不少家長帶著小孩子,以及年輕的學生圍在台邊寫卡片,傳來
交談笑鬧的聲音。
蔣鐸禮正要過去,便感到舒謹言拉住他的手臂。
他已經移開目光,說:「我們回去吧。」
***
舒謹言的相冊愈來愈滿,而他們做愛的頻率也愈來愈頻繁。
焦慮,舒謹言感到,倒數的焦慮像毒液一樣滲透進來。一天又一天,一秒又一
秒不斷流失掉,蔣鐸禮離開的想像,如一把抵在他背後的刀,無處施力、無可改變。
絕症。
外人認為,罹患絕症的是蔣鐸禮,大錯特錯,那是他對自己的描述。那把刀在
他心尖上,算準時間,一刀一刀削著,傷口上,焦慮與怨恨滲透進來,難以忍受的
麻癢與痛。對於即將發生的事,他只能倒數,無力地倒數,眼睜睜等待它的到來。
只要相信,就是真的。
這個想法已經疼得搖搖欲墜、懷疑橫生,但他還是堅持地想去相信,相信對方。
另一方面,他想逃避、想要從這難受的情緒中解脫出來。要解脫,只有停止思
考,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只能倚靠外力來掐斷思緒。
那外力就是快感。舒謹言全心全意投注在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之中,感受蔣鐸禮
高溫而微微濕潤的掌心在身上摩娑,感受自己體內血液沸騰冒泡,喘息的氣息像火
一樣灼燙,感受到身體器官的痙攣與收縮,彷彿它們都有了自己的意志,渴求著、
貪婪著尋求更高強度的刺激。
觸覺的刺激、神經的刺激。舒謹言聽見自己的呻吟被擠壓出來,隨著蔣鐸禮的
動作而揚起間斷,無法控制。彷彿蔣鐸禮並不是觸摸他的身體,而是直接觸碰到靈
魂、觸碰到大腦與心靈一般令人戰慄。
只有在此時,他拋棄思考,完全不去考慮未來,也遺忘了現在。他的想法徹底
擺脫了焦慮與恐慌,專注在那令人融化的狂喜的快感上。快感,純然的快感,強力
地箝制住他、操控他,將理智驅逐出境,掌管了他的身體及心靈,成為他的主人。
而他徹底屈服,他想逃、遠遠逃離那絕望的情緒,而自願成為了感官的奴隸。
***
然而,在某種很深的夜裡,舒謹言會想到兩句話,已經忘了是誰告訴他的兩句
話。他喃喃出聲,一遍又一遍。
「人生來就是孤單的。」以及「沒有什麼是不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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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了一下排版。
只要相信,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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