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聖誕] 暖冬

[yakultgreen (多多綠)]

抽籤方式：隨機抽籤
場景：堆滿髒衣服的浴室
食物：日式炸豬排
物品：黃色小鴨
動作：打噴嚏
台詞：「先把褲子穿上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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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你的、我的、你的……」李城站在堆滿髒衣服的浴室內，快手快腳地將衣服
一件件向外丟。在門外配合接下各式各樣髒衣服的是室友何禾，邊打呵欠邊將衣服分別扔
至兩個大洗衣籃中。


　　「喂李城。」何禾又打了一個呵欠，「我們吃完午餐再弄不行嗎？」


　　李城轉頭睨了他一眼，手也沒停，又將一件內褲往他那丟，「你的。不行。放進洗衣
機之後我們再去吃飯，吃完回來剛好能把衣服拿去烘乾。」


　　「蛤──可是我好──」何禾顧著抱怨，結果立刻被李城再丟來的牛仔褲砸中臉。他
看李城沒要道歉的意思，只好默默抹抹臉，將牛仔褲放進小山一般的洗衣籃，而後執意把
話講完作為抗議：「……餓。」


　　「好啦好啦，等等一起去吃你最愛的日式炸豬排可以吧？」李城皺著眉頭撿起衣服堆
中的黃色小鴨，「這誰買的？」


　　「這不是當初你買來說要跟我一起玩的小鴨鴨嗎？」


　　話才說完，小鴨鴨便撞向了何禾的臉。何禾這次沒敢再坑聲。


　　在李城快狠準的整理之下，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何禾沒多等太久，浴室的衣服堆轉眼已
經全轉移到洗衣籃內。李城滿意地環顧四周，「OK，差不多了。」


　　「喔耶！」


　　何禾提起其中一只洗衣籃愉悅地哼著歌，只差沒有一邊手舞足蹈一邊奔向洗衣機。李
城笑著擺出拿他沒辦法的表情，提著另外一只跟在何禾後面。


　　但何禾的快樂只維持到衣服倒進洗衣機的那一瞬間。


　　「這些衣服大概要分批洗了吧……」


　　李城看著衣滿為患的洗衣機傷透腦筋，何禾在一旁也是愁雲慘霧。


　　「欸李城，我的豬排……我的一生難道就要毀於這堆衣服之中了嗎……」


　　「白癡噢你。」


　　「不是洗完衣服才能吃豬排嗎？」何禾認真地哭喪著臉。


　　「洗完都天黑了。」李城按下洗衣機開關，蓋上蓋子，「我也餓了，我們先吃飯吧，
吃完再來洗下一批。」


　　「喔耶！那我們走吧！立刻！馬上！」


　　「……等等。」李城忽然上下打量著何禾，而後以微妙的神情轉開頭，「你……先把
褲子穿上再談。」


　　何禾低頭看了下雙腳，頓時有些尷尬，「喔，哈哈，難怪我就在想，怎麼從剛剛就覺
得有點冷呢真是，哈哈。哈哈。」


 　　「哈哈。」李城回他一個假笑，「快去穿。不然就改吃陽春麵。」


　　光著雙腳的何禾一溜煙就跑離了李城的視線。



　　◆　　


　　
　　今年冬天一點也不冷。


　　即使已經接近一月尾聲，李城還是時常能看到何禾穿著短褲背心在家中走來走去──
當然，何禾是個相當不怕冷的人，要說一般人都能穿背心是誇張了些，但這冬天的確是連
相對畏寒的李城都能穿著短袖在路上行走。


　　這不尋常的暖冬讓李城有時會恍惚產生了錯覺。


　　像是時光之河不再流動，時間就這樣硬生生定格在了秋天似的。


　　「超好吃的這家，真的超好吃。」


　　何禾的餐點先來了，他先扒了一大口飯，再夾起一塊豬排，在李城面前毫無形象卡滋
卡滋地咬著。「被那些衣服害得我差點餓死在街頭了。」


　　就連眼前的何禾也令李城腦海不斷浮現諸如食慾之秋的詞。不，李城隨即在心中推翻
自己，對何禾而言，大概是食慾之春夏秋冬，四季不分。


　　「欸，那還不是你都把髒衣服堆在那的關係。」


　　「蛤？」何禾口中滿是嚼到一半的飯菜，含糊不清地回嘴：「說得好像只有我，」他
停下來先咬了幾口，「丟在那裡一樣，李城你，」又再咬了幾口，「明明也丟了一大堆
啊。」


　　李城忽略他的不滿，轉頭對送上餐點的女服務生微笑，「謝謝。」


　　「啊──對我這麼兇，對漂亮女生卻超親切的。李城啊李城。」


　　「何禾你今天吵死了。」


　　何禾聳聳肩，嘴裡仍然喃喃念著：「李城啊李城唉……」


　　李城繼續忽略他，低頭開始吃東西。他才夾了第一塊肉，何禾已經又去盛了一碗飯。


　　「我突然想到，」回到座位上的何禾說，「以後來這家吃飯就遠了耶。」


　　「對啊。」


　　「房東真的太突然了，突然就說不能租了，害我找房子找得超辛苦的。」


　　「那還順利嗎？」李城問。


　　「還好，有學弟說他那邊還有空房間。」何禾在飯上灑了一堆海苔粉，「只是就不能
跟你當室友了。以後我怎麼辦？」


　　「你少來，你只是懶得每個禮拜三要自己去追垃圾車吧。」


　　何禾嘻嘻笑了幾聲。


　　「沒辦法，下學期沒什麼課，」李城拿起手機看看課表，「算一算，乾脆回家住比較
划算，雖然通勤是累了一點。」


　　「如果下課太累，可以先來我房間休息一下你再回家啊。」


　　「……你那個房間。」李城不抱期待地嘆口氣，「先有位置能讓我睡再說吧。」


　　何禾又嘻嘻笑了幾聲。


　　「不過說真的，李城你不在我還真的有點無聊。晚上沒人陪我通霄看影片了，也沒人
陪我買宵夜……我的永和豆漿啊串烤啊鹽酥雞啊……」


　　李城頓了一下，這回沒有反駁何禾。


　　「是啊。」他說，「真的是會有點無聊了。」



　　◆



　　李城和何禾在系上被大家戲稱為「舊時代的老夫老妻」。


　　他們說，因為李城和何禾的名字很有年代感，而且又常常同進同出的。李城和何禾不
否認年代感，但兩人對老夫老妻這詞實在很有意見，然而只要一抱怨，總是越描越黑。


　　「我傳給他紅蘿蔔在特價的照片是因為李城超會做紅蘿蔔炒蛋的。真的啦。」


　　「……何禾你還是不要說話好了。」


　　本來真的只當大家在胡鬧的李城和何禾，有些時候似乎真的覺得不太對勁。


　　例如，某天何禾說要去高中好友家睡一晚，不回家睡的時候。


　　例如，某天李城被打工的同事約去夜唱，何禾只能在家獨自看影片吃泡麵的時候。


　　兩人的心總是在這些時候產生了一些小小的破洞。


　　但那些破洞十分細小，令兩人不禁想著，也許這就像小感冒一樣，老分不清究竟是季
節性過敏還是真的需要看醫生，那就放著不管，也許不久就會消失。


　　「哈啾！」


　　李城和何禾吃完豬排，回到家將第一批洗好的衣服拿去烘乾，又將第二批放下去洗。
李城馬不停蹄，隨即拉著何禾到自己房間幫忙打包。


　　在將雜物一一放進紙箱內時，李城突然聽見身後的何禾瘋狂打噴嚏。


　　「你感冒喔？」


　　「不是啦，就鼻子突然好癢。」


　　「保重啊你。」李城看著何禾微紅的鼻子，「可能灰塵太多了吧，還是你先到客廳休
息？」


　　「你不是今天你爸就要來載了嗎？我可、可、可──」


　　何禾還沒說完，立刻又打了一個噴嚏。


　　「好吧，我去找口罩給你。」


　　「可是，……我討厭戴口罩。」何禾揉著鼻子，「耳朵會痛，而且很像病人。」


　　李城對何禾翻了一個白眼之後還是將口罩丟給他。


　　心不甘情不願戴上口罩的何禾忽然就安靜下來，李城也沒說話，整個房間只剩下紙箱
摩擦地板的沙沙聲和何禾偶爾抽鼻子的聲音。


　　兩人收拾了一陣子，李城站起身來去開了窗。


　　「我開個窗戶通通風好了，有點悶，而且看這樣你鼻子會不會好一點。」


　　「好啊。」


　　涼風轉瞬便從窗戶吹了進來。


　　現在真的好像還是秋天，李城想，如果是往年的冬天，關著窗戶都覺得冷。他擦擦額
頭上的汗，看著房間的紙箱，又看著何禾。


　　不過，冬天的確是來了。時間並沒有真的停下來。


　　李城繼續低頭收拾東西。


　　何禾那邊已經收完了，他坐在只剩木板的床架上，拿起衛生紙，擤了擤鼻子。而後望
向專心收東西的李城，覺得口罩讓自己沒病也像個病人，不知怎地就是渾身不舒服。


　　「欸，李城，今天是我們最後一天當室友耶。」


　　「嗯。」李城沒抬頭，「對啊。」


　　「早知道午餐應該要吃豐盛一點，燒肉吃到飽之類的。」


　　「你吃了五碗飯還不飽嗎……」


　　「不一樣啦。」


　　「哪裡不一樣？」


　　「不知道啦哎唷，」何禾將口罩摘下來，又抽了張衛生紙擤擤鼻子，「這口罩煩死
了，鼻子也煩死了。害我無法思考。」


　　李城皺起眉。


　　「你去外面啦，這裡可能真的灰塵太多了，反正我也快收完了。」


　　「啊──真的對我超兇的，還一直趕我，李城啊李城……」


　　「你也真的吵死了。」


　　李城說完，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



　　「就這些了嗎？」


　　何禾和李城合力將最後一個紙箱放入後車廂中，李城爸爸微笑對著何禾揮揮手，「那
我先去把車開動，李城你先再去檢查一次，看有沒有漏掉的。」


　　「嗯。」

　　
　　李城和何禾走進屋內再繞了一圈。房間已經空了，客廳也只剩下幾雙何禾脫得歪七扭
八的鞋子，還有那隻忘記究竟誰買的黃色小鴨。

　　
　　「你不帶小鴨鴨走嗎？」


　　「……不要叫牠小鴨鴨。」李城說，「就給你吧。」


　　「好吧，今晚也只剩小鴨鴨陪我了。」


　　「不要叫牠小鴨鴨。」


　　李城又再確認了一次四周。他的東西，確實已經全部收走了。


　　「那……就這樣囉。」


　　「嗯，就這樣吧。」何禾搔搔自己的耳朵，「……那個，還是我們應該要來個道別的
擁抱之類的？像電影那樣。」

　　
　　「我們大概只會像 YouTube 上的搞笑影片吧。」


　　「也不錯啊，會紅耶。」


　　李城似乎不這麼想，他露出受不了的笑容，「不用啦。」


　　「好──吧──」


　　語畢，兩人沉默地看著彼此，不約而同都意識到那些曾經被放置在深處的小小破洞。
彼此也都知道，如果現在不做些什麼的話，那些破洞也許真的就要這樣漸漸沉入更深的地
方了。


　　李城率先舉手握起拳頭。


　　「來個男子漢式的道別吧，好室友。」


　　「我也正這麼想耶。」何禾也舉起拳頭。


　　兩人拳頭碰拳頭，在最後做了一樣的決定。


　　他們都太膽小，在關鍵時刻拼命閃躲，錯過太多，於是最終只能互相將對方那些小小
破洞打進心底最深處，使他們不願正視的秘密能有地方躲藏。


　　「下學期見啦，何禾同學。」


　　「下學期見，」何禾向車內的李城揮手，「李城同學。」



　　◆



　　一個多月後，雖然「舊時代的老夫老妻」在新學期依然常常在校園中走在一塊，但感
覺就是不一樣了，大家都這麼說。很多人在猜想或許是分居的緣故，於是兩人的稱號變成
了「舊時代的分居的老夫老妻」。


　　可能這稱號實在太長，又或者兩人現在看來實在太平常。


　　久而久之，漸漸也沒人這樣說了。


　　在很多年後，李城和何禾才能明白，他們在那天失去的不僅僅是室友而已。但在他們
想清楚的時候，他們已能釋懷地笑著，平淡談論那年不尋常的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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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能把一篇文好好寫完，好感動 XD
大家遲來的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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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akultgreen: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