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yiae (死掉是我唯一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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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嗚……」微微顛跛了下,在撞到人之後,夏君堯才發現自己在街頭上晃了一天,不
知道在何時竟逛到了大學校園內。
遠處的籃球場上照例擠滿了一堆汗流浹背的大男生,操場上有慢跑的年輕人,也有打
著太極拳的中老年人,操場邊的樹下還有三三兩兩的情侶或坐或散步,看來好不悠閒
一群看來像是正要去聯誼的大男生口沫橫飛地圍著一群掩著嘴,眼角溢滿笑痕的女孩
子經過夏君堯身邊,一個女孩子還向他投來個好奇的目光。夏君堯就這麼站在原地,
低著頭,眼角餘光瞥見一堆穿著球鞋及涼鞋的腳經過自己身旁,咬著唇,努力不讓眼
中的淚光掉出眼光。
聽不見,他還是聽不見。他以為他可以聽得見的……
一滴再也隱忍不住的斗大眼淚沒有聲音地跌落在他面前的黃土地上,將地面濡溼成深
棕色,一顆、又一顆……
他果然只是在欺騙自己。他以為只要回到熟悉的地方,他就可以變回原來夏君堯;他
以為只要回到熟悉的地方,大家就會笑著跟他說:一切只是開玩笑的;他以為只要回
到熟悉的地方,他對商應祺的自卑感就會消失…結果…現實果然是殘酷的……
籃球場上應該會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吆喝歡呼聲,操場上應該會有太極拳社的收音機放
出的音樂聲,林蔭下那對正在你儂我儂的情侶、甚至剛剛路過的那一群男女應該會發
出吵得他忍不住要皺眉的嘻笑怒罵聲,可是…可是…他全都…聽.不.到!!這世界
對他,彷彿變成了一幕幕彩色的默劇電影,然而,他再也無法參與其中,做個快樂的
演戲瘋子……
一旦開了頭,眼淚就像關不住的水匣,一顆又一顆,濡溼了胸前一大片衣襟。
站在他後頭不遠處的高大人影握緊了褲管邊的拳頭,別開了頭,咬緊了下唇,眼眶下
有隱隱約約的紅痕。
其實在大門關上,金屬碰撞聲浮動在空氣中時,儘管疲累的身體在叫囂著不想張開眼
,但不安全的感覺就讓他下意識地又睜開眼,然後,又下意識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套上鞋,他靜靜地跟在君堯身後,雖然有好幾次為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擔心得忍不住想
伸手捉回他,雖然有好幾次很想好好地捉回他,狠狠地搖晃他,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但是…只要一想到君堯那曾經是那樣無邪清澈、信任地望著自己的眼如今卻以那樣
絕望的眼神,透過自己,落在不知名的遠方,茫然地刻寫著:你不懂我要什麼!!
他要什麼?他到底要什麼??
痛澈心扉的痛楚狠狠地鞭笞在心上,商應祺不停反覆地問著自己,他真的不懂,君堯
到底要什麼?
梁灝說,自己把君堯當成了自己的寵物,雖然、雖然自己真的沒有這樣想過,但…或
許…事實上,自己是真的對他這麼做的,做錯了嗎?真的…做錯了嗎?他只是、他只
是想保護他呀…
在林蔭下的一對情侶驀地吵了起來,女孩子的聲音尖銳地畫破了周遭的空氣:「我跟
你說過幾百遍了,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跟你出國的,我有家庭責任,就算沒有,
家裏的經濟狀況也不容許我跟你一同出國念書的!!」
「我也說過了。」男孩子氣急敗壞地,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我們可以先訂婚,再
一起出去,錢不是問題,我爸媽會支助我們的,再加上我申請到的獎學金…」
「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女孩氣忿的語氣轉為不被瞭解的難過與心酸,「你知道的
,我不想成為你的包袱。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你這樣做反而會讓我有壓力,讓我喘
不過氣來,讓我對你的愛沉溺在恩情的大帽子下。」女孩抽咽了下,「其實,你一直
就在保護我,我的個性本來就內向,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會讓我更加退縮,這
樣只會拖累你,其實,留在台灣也沒什麼不好,我可以開始賺錢,爸媽的負擔會減輕
,等我踏出第一步,我也會對自己比較有信心,或許要很久,可是我會慢慢地跟上你
的腳步,我要做個可以跟你並駕其驅,配得上你的人,我不要讓你一直分神保護我…
那讓我覺得自己像個負擔。」
「我不會認為你是我的負擔……」男孩安撫的聲音低低傳來。
「可是我會。」女孩激動地,逐漸降低的聲音又大了起來,「你一直在往前走,只有
我還一直停留在原地,受你的庇蔭,直到有一天,你會累了、倦了,再也拋下我不管
,我不要這樣。我也想要保護你,給我有愛你的機會,好嗎?」
斷斷續續地抽咽聲沒入兩人喁喁的私語中,女孩的聲音君堯肯定聽不見,但…這難道
就是他要的?他想說的?
像被打了個巴掌,商應祺幾乎無法思考。
他過度的保護反而讓君堯產生壓力了嗎?就如同梁灝說的,他過度的寵溺圈住大鵬鳥
的翅膀,使它成了不快樂的金絲雀,這就是梁灝的話的真正意思嗎?
有些無法接受,但商應祺很快地瞭悟了這一點。沒錯,君堯是個獨立自主的人,從他
早上送報、下午到超商打工的種種行為,自己老早就該發現:君堯獨立自主的程度、
以雙手實現自己夢想的能力,肯定較同齡的青少年要來得強烈得多。雖然有一時的聽
力障礙,但他仍是個有行為能力的人。自己雖然一廂情願地想為他打造出一個安穩無
虞的保護膜,想為他遮掉外面世界的一切淒風苦雨,但他何嘗不也是將他關入了一個
金黃打造的大牢寵,忽略了考慮君堯的意願,他真的錯了,也難怪君堯會生氣……
商應祺開始覺得有些釋然,換作是他,將心比心,他也會因此煩躁、也會為別人把自
己當成無行為能力人而覺得生氣。他想,他把君堯逼得太緊了,君堯是個除了聽力外
,心智能力健全的男孩子,當然會好好的保護自己,他應該信任他的。也好,今天就
讓他自由自在地喘口氣,結婚的妻子都有和閨中密友過短暫拋家棄子的生活的權利了
,當然君堯也有自由呼吸的權利,但是在他不抱著離開自己的想法為前提下……
想通了這些,商應祺突然覺得心情開朗了起來,心情一放鬆,倦意也跟著來。打了個
大大的呵欠,他轉身拿出手機,撥了個鍵,邊向學校大門口走去,邊向手機那頭說了
些什麼。結束通話之後,他轉頭,再一次深深地望了背著他啜泣的孤單背影一眼,雙
手插進褲袋中,忍住上前將他擁入懷中的念頭。轉身便往等在大門口的坐車邁去。
我的天使,好好地大哭一場吧,把心底的悲傷、委曲全部掏空,然後,請你在我的手
心上重新張開你的羽翼,在我的雙手及胸膛所圍出的宇宙間,快樂地、自由自在地…
飛翔吧!!
哭了許久的夏君堯好不容易終於止住了眼淚,拭拭淚水,肚子裏驀地傳來一個熟悉的
叫聲。他紅了紅臉,當人真是不方便啊,即使心情再怎麼好、再怎麼糟,還是會肚子
餓。
抬起頭來,太陽不知何時已下了山,操場四周沒有設置照明設備,一片入夜的漆黑,
加上理所當然的寂靜,夏君堯彷彿處在一個無人的個人世界,心底沒來由地一陣慌。
深呼吸了幾下,他安慰自己,也早該習慣了,連這個都不能習慣的話,他憑什麼說應
祺困住了自己呢!哭了一下午,雖然感覺好丟臉,但,事實上,真的是好久沒這樣大
哭過一場了。哭完後,整個人突然覺得好輕鬆,雖然現實中,耳朵聽不見的事實依舊
存在,但好像…自己已經又充滿了勇氣,儲存好了滿腔的信心,又可以去面對它了。
雖然仍是有些不知所措,但比起乍聞這件事的時候,那種世界毀滅般的天崩地裂,他
總算可以真正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肚子再一次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咬了咬下唇,君堯決定先找個地方吃飯。他想起自己
今天自早上離開商家後,就未進過一口水,一整天渾渾鄂鄂,倒是不知道餓,現在定
下心來,反而是一陣疲累飢渴。拍拍口袋,一個子兒也沒有,怎麼辦,要回商家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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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傢伙實在太過份了,十幾二十天的不跟我聯絡,一出現竟然是來要飯吃的?我
上輩子到底是欠了你幾百萬啊…」
明知道窩在地上軟墊中的人聽不見,莫清仍是不停咕咕噥噥地。八點多剛剛自便利商
店回來,就看見一個人影虛軟地歪斜在他家門口。猛一見,他還以為是巷子裏的流浪
漢不長眼地倒在他家門口,正想衝上前一頓好罵,那知那人影聽到他的腳步聲,勉強
抬起頭來打了個招呼,半邊臉龐映照在街燈的照射範圍內,他才猛然發現,那是他那
唯一的死黨兼好友。
「你家那口子是沒有給你飯吃嗎?他還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瞧瞧,他把人照顧成什
麼模樣了?」莫清一面將難得奢侈的炒什錦麵端上折疊式的日式矮桌,一面斜睨了軟
墊中,正縮著身子啜飲著熱牛奶的小可憐一眼。
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莫清一開一闔的唇瓣,好半晌,夏君堯露出一個笑容,帶著微微
的歉意,無辜地開口:「噁(我)…聽不到…」他困難地發著音。
莫清瞥了他一眼,背過身,惡聲惡氣地嘟噥,「我當然知道你聽不到,抱怨一下都不
可以啊!!」
老實說,他是高興的。
早上幾個星期前,他就自梁灝那邊聽說了君堯和商應祺的情況,只是,別說他幫不上
忙,商應祺那嘴硬的傢伙也堅持不讓人插手他和君堯間的事,急得他也只能連連在心
中罵髒話。
然而,今天看到的君堯,雖然看不到滿口保證要好好照顧他的商應祺在身旁,但神色
卻是明顯地開朗了許多。沒有強顏歡笑,沒有失去原有的堅毅精神,雖然氣色上有點
委頓(哼,說到這兒,他一定要說說商應祺,他是不是小氣鬼啊,怎麼連餵飽君堯這
種小事都做不到啊?),不過心情上的開朗卻是令人可喜的。
「你跟商應祺吵架啦?」
用過了晚餐,倒了兩杯盒裝果汁,莫清開始進行紙上逼供。
「NO!」乾脆地,夏君堯給了他一個否定答案。
「嗯~~哼!!」莫清白了他一眼,擺明了不信他。沒吵架商應祺那個黏人的傢伙會
不緊緊地跟在君堯屁股後,任他隨便地晃盪來自己家?怕不十二道金牌砸下來,八十
人大轎來把君堯抬回去了。
「是我自己跑出來的。」夏君堯吃人嘴軟,乖乖招供。
「我就說嘛!」莫清點點頭,「那現在怎麼辦,要連絡你家牢頭嗎?他怕不急瘋了。」
夏君堯捧著杯子,低著頭,沉默了半晌,跟著,他抬起頭,「我…我也不知道…可是
,我暫時不想回去。」他慢慢寫著。
「哦?」莫清抬眼瞥了他一下。
「我覺得…在那個家裏再待下去,我一定會窒息,會無法呼吸,所以,我一定要跑出
來,好好地想一想。」
想什麼?
莫清還來不及問,電話鈴聲驀地響了起來,他一怔,丟給夏君堯意味深長的一眼,在
紙上寫下:「等一下。」然後,他站起身來,去接電話。
君堯微微一愣,看到莫清接起電話,他微微一驚,會是應祺嗎?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
筆,沒有注意到自己用力得連指節都發白了。
「喂?」莫清拿起話筒,心裏很明白,有他這兒的電話跟碼,又會主動打電話給他這
個『不良少年』的,也只有梁灝那個傢伙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打電話來的,不是梁灝,而是當事人之二的商應祺。「嗨,你好,
我是商應祺,請問…君堯是在你那兒沒錯吧?」他的語氣中,肯定多過於詢問。
莫清身子微微一僵,他還搞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不知道…該不該把君堯的下落說出
來。忽然,他意識到背後的一股視線,是君堯,君堯也在注意著他的反應,他肯定知
道這是誰打來的電話。怎麼辦?
就在莫清仍然猶豫不決的時候,電話那頭的商應祺又開口了,這回,他的聲音中多了
點安心,「我知道了。我只是想問:他…有吃過飯了嗎?他有沒有乖乖吃飯呢?」
「吃過了,我們晚餐吃的是炒麵,這樣你滿意了嗎?」莫清瞥了眼碗槽中仍然未洗的
盤子。
「是…嗎?謝謝你。」商應祺的聲音像鬆了一口氣。
「有什麼好謝的。」莫清粗聲粗氣地說,藉以掩飾不好意思的感覺,「他是我朋友,
幫他是應該的。」
「還是得謝謝你。」商應祺微微一笑,「梁灝說過:你是個好孩子。你確實是。那…
我可不可以再拜託你一件事?」
奸商!!
莫清翻翻白眼,在心底咕噥。那有人在稱讚別人之後,立刻有所求的…真是不吃虧的
奸商。
「什麼事啦?」他沒好氣地問。
「如果…君堯不想回來,可不可以麻煩你收留他一陣子?」商應祺出人意表地問道。
莫清愣住了,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神色驚疑不定的夏君堯一眼,兩人互望一眼,很快地
又各自別開。
「拜託你,他住別的地方我一定不放心。但如果是你的話,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地照
顧他的,不是嗎?」商應祺懇求地說道。
「…好啦!!我知道了。不用你說我也會做。」莫清惡聲惡氣地回答。
「太好了,謝謝你。過一陣子我一定會去接他的。」商應祺笑著說。
掛掉商應祺的電話,莫清有些不是滋味地走回日式矮桌旁。什麼嗎?當他莫清是沒有
義氣的人嗎?這種事還用得著他拜託嗎?不過,他對君堯的態度真是令人羨慕……
等不及他坐下,夏君堯已經飛快地寫下一串字句,很快地將紙張推遞到莫清面前:「
是誰的電話?是…他嗎?」
莫清看了紙張一眼,又望了下夏君堯的臉,後者仰視著他,臉上有著惶急。
咬住下唇,莫清很快地寫下一句話,將紙張推回到君堯面前。夏君堯低下頭,卻見到
這麼一句:「你呢?你希望是他嗎?」
夏君堯很快地抬起頭來想反駁,但卻冷不妨看見莫清臉上那抹取笑的表情。低下頭,
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莫清拉過紙,寫下最後一句話,然後站起身來。將它遞給君堯。
君堯接過,只見紙上寫著,「如果不想回去,就住下來吧!!累了一天,我先去洗澡
了。」
怔怔地抬起頭來,正好看見莫清走進浴室的背影。君堯握著那張紙,有些怔忡了…究
竟…那通電話是不是『他』打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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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鬆了口氣,小寶實在沒有辦法悲情太久
還是回歸搞笑了,真對不起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