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聖誕] 聖誕禮物

[ViolentCat (喵咭啦)]

關鍵字:十字架,權杖,薑餅人,馬鞭,雙手,檞寄生,柺杖糖,沒有窗戶的黑暗房間


關鍵句:

如果您真心相信聖誕老人，那他就會實現您的願望。

我還要。

我永遠效忠於您，王子殿下。







=================================正文開始==================================

第一幕 不平安的平安夜

2009.12.24


平安夜，偏遠山區的小教堂卻不平安。黑袍神甫將室內所有可以用來阻擋的物品堆到門前

，破舊的木門隨著外力不斷顫抖，隨時有崩毀的可能。透過窗戶縫隙，可看到一排排步履

蹣跚的喪屍在教堂外圍成一圈，其中一群正奮力撞擊搖搖欲墜的大門，以及一位身著黑色

燕尾服，面容英俊卻滿臉獰笑的男人。



「噢，這真是太有趣了，神甫大人。瞧您將自己躲得像隻水溝裡的老鼠，鍾愛您的神到哪

去啦？」充滿惡意的笑，兩顆尖銳的犬齒隱隱約約露了出來。

幾乎同時，喪屍們突破最後防線，從門的破孔蜂擁而入。



從祭壇後方拿出槍，神甫瞄準喪屍們的頭部掃射。喪屍的弱點在頭部，只要瞄準一槍就能

斃命。然而喪屍一批一批的湧進，像無止盡的潮水，子彈很快就用盡了。一開始喪屍們忌

憚祭壇後方那巨大的耶穌受難十字架，但不一會兒，在饑渴的驅使下慢慢地爬了上來。

拿起身旁銀製的權杖刺穿身前喪屍的胸口，喪屍慘叫著化為一陣輕煙。接下來是血腥殘忍

的肉搏，伴隨腐肉般惡臭的氣味，神甫知道，只要停下來，就會成為它們的一員。

不知道過了多久，氣力耗損使他的動作漸漸跟不上思考，接著左手臂一痛，只見一隻喪屍

正咬著那不放。使力將它甩開，然屍毒快速的從傷口擴散出去，瞬間整條手臂麻木冰冷，

身子再也站不住倒了下來，只能不甘地讓吸血鬼猖狂的笑聲在耳際迴響。



神甫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被這群沒有思想的魁儡分食，但過了半晌仍無動靜，費力睜開眼，

只見一大群被烈焰燃燒的喪屍，以及一個介於黃昏和黑夜氣質的少年。



斯芬克瞇著眼打量眼前的少年。他有一頭夜色般的黑髮，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星星般的光

芒；一雙眸子介於燦橘和琥珀色之間，令人聯想到黃昏的晚霞，少年外表大約十六到十七

歲，正是處於男孩與男人間的曖昧時期，修長的身軀包裹在黑色長大衣內，手持燃有焰紅

火焰的長棍。



「斯芬克先生，您蓄意蓄養喪屍，攻擊無辜人類，已違反吸血鬼工會的戒條，請您就地伏

法。」少年說道。

快速過濾腦中各個領主的資料比對後，斯芬克猖狂大笑道「就憑你這身分低下乳臭未乾小

鬼？以我高貴的身分，就算是領主親自談判我也未必要聽他的。」

「我是領地的管理者。」少年說，棍上的火焰燒得更旺了，飄散在空中的火星像紅玫瑰的

殘瓣「還有，即使活得很久，也無法隱藏你沒有高貴純血的事實。」

被激怒的男人十指指甲驟然伸長，挾著凜冽殺氣的攻勢「小鬼，你要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

。」

少年以燃火的長棍擋下對方猛烈的一擊，斯芬克驚恐地發現與之接觸的右手竟瞬間碳化，

風一吹化為片片塵埃，連感受痛的時間都來不及。這種能力絕非一般血族所有。

「怎麼可能？這種只有貴族具有的能力…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不需要知道。」少年答道，右手食指尖點燃青色火苗向對方額間點去。從碰到的那點

開始，男人漸漸化成一團黑色煙霧，少年將煙霧收進手中小巧木盒裡畫上封印。




走向無法動彈的神甫，拿出保溫瓶打開蓋子，細小的針管隨冰冷水氣滑出，將其內液體注

入對方左手臂的靜脈，少年說道「屍毒血清，30分鐘後你就可以行走了。」

事情告一段落，少年並不打算直接回去向領主報備，他還有另一件事待完成。




溫暖的室內，裝有深紅色液體的玻璃杯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迷人的光彩，訪客一邊把玩

玻璃杯一邊說道「聽說您製造了一個部下。」

「我有製造部下的權利。」身著白色合身西裝，右眼戴著眼罩的紅髮青年說道。

「一個有貴族之力的部下？長老們不會同意的。」那人說道。

事實上，一般經由授血製造出來的血族不但沒有超能力，對聖水純銀十字架等物品的抵抗

力低，血液欲求的克制力也較差。

「我沒有違反現今的任何律法。」青年面無表情地說。

「是的，長老們現在正在制定中。法律總是與時漸進，您知道的。」對方回答。

「關於銀中毒和銀製武器防禦的研發…」青年突然岔開話題。

「當然，只要那名部下是您的血親，就不受其限制。您畢竟是血族中的奇蹟製造者，公會

是不會為難您的。」對方話鋒一轉續道。




送走公會派來的監察員，青年從玻璃櫃拿出一個精美的音樂盒，盒身由黃金鑄造，上刻檞

寄生葉構成的繁複花紋，並鑲以珍貴寶石。青年旋轉盒底的發條，由十八音組成的美麗卻

憂傷的旋律回蕩在空寂的室內。

總是有些莽撞地往前衝，簡直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青年想。

愣愣對著盒內物品發呆，原本右眼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關上音樂盒，音樂嘎然而止。接

著熄燈，入睡。




當天空邊緣泛白時，少年帶著一身露水回到古堡。穿過五顏六色型態各異的薔薇園，地底

的實驗室，餐廳的桌子上放了杯牛奶。少年仰頭一飲而盡，他知道自己在和時間賽跑。

古堡深處的棺木，紅發青年躺在裡面，雙手交叉於胸前，神情安祥。將一朵邊緣艷紅有如

滲血的黑薔薇輕輕地放到青年的右眼上，少年低聲祝禱「願您夜夜安眠無憂，我的薔薇王

子。」





第二幕 雪夜中的淚光

1994.12.24



純白的病房內是被遺棄的孩子。男孩今年十歲，但在疾病的折磨下未發育的身形看起來只

有六到七歲，他全身插滿管子，點滴內的液體順著軟管流進乾枯的手臂。他的父母已經整

整五年沒來探視，自從雙胞胎妹妹出生那天起。儘管如此，男孩還是非常期盼今晚的到來

，他知道聖誕老公公會現身，滿足孩子的願望。過去幾年，聖誕節的早晨他總能在枕邊發

現柺杖糖薑餅人等小玩藝，今年他要努力讓自己清醒著，親口告訴聖誕老人埋藏已久的願

望———他想要再見到爸爸媽媽，一家人快快樂樂在一起。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男孩無法得知時間的流逝，只知道原來夜晚寂靜得如此嚇人，萬物陷

入假死般的深眠，徒留寂寞壓的人喘不過氣。

突然間，「框啷」一聲，天窗的玻璃碎裂，模模糊糊中有條人影爬下來。男孩有些訝異，

他以為聖誕老人都是從煙囪進出，然而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完全推翻他的假設。在那條人影

後面，又爬下了兩個影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男孩看到了一張腐爛扭曲的臉。

想大叫，偏偏喉嚨發不出一斯聲音；想逃跑，然而因長期臥床而萎縮的四肢完全使不上力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扭曲的人體晃動著朝自己靠近，嘴邊還躺著渾濁的屍水。皮肉被怪物

的尖牙刺穿時，男孩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的願望再也沒有實現的一天。

然後，穿著白色西裝的青年出現了，在沒有任何接觸的情況下，喪屍身上出現一簇簇火焰

，瞬間被燃成灰燼。



青年看著眼前理應立刻銷毀的感染者，小小的身子溫馴地倒臥床上，眼睛半閉，一頭失去

光澤的枯髮有如老烏鴉的羽毛。他或許是個好實驗品。青年心想，用染血的床單包覆男孩

，離去。



與其他血族不同，青年沒有給予男孩自己的血，他拿出之前培養的自身骨髓細胞嵌入男孩

的脊髓中。吸血鬼的骨髓沒有造血功能，但可以製造對抗屍毒的抗體，此外還會分泌促進

細胞增生的物質，而這也是吸血鬼再生力強大的原因。處理完男孩後，青年走到隔壁實驗

室觀察另一個實驗品，一隻小白鼠。他對實驗的初期成果還算滿意，小白鼠在經過三天禁

食禁血後，活動力稍微下降，並沒有發狂攻擊同籠的其他老鼠。現在他只需要等待，等男

孩的身體適應外來細胞而甦醒過來。




三天後，男孩醒了。他覺得飢腸轆轆，本能地扯下點滴架上的血袋，大口啜飲起來。在饑

渴後隨之而來的飽食如此令人滿足，潤澤了先前久病失去食慾的身子。此時獨眼青年走進

來，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尹恩。」男孩乖巧答道。

「我叫西亞，你可以稱呼我先生。現在，起來行走。」他說。

「不可能的，我辦不到。從有記憶以來我沒有走下床過。」尹恩說。

「起來。」沒有情緒起伏的命令句。

尹恩只得爬下床，瘦如竹竿的雙腿顫抖著，但他確實站了起來。雖然外表還看不出來，吸

血鬼的細胞正在促進肌肉的生長。扶著床頭櫃，尹恩小心向前跨出一步。

「我可以走路了。」男孩興奮大叫。

原本面無表情的西亞悄悄勾起嘴角，老實說，他很滿足於施展「奇蹟」後，對方驚喜崇拜

的反應，他甚至因此刻意模仿聖經中那位神子的台詞。只是過了不久，這種自滿的情緒漸

漸轉變為困擾。




男孩現在的體質介於吸血鬼和人類之間，除了吸食血液外，也需要攝取營養的食物。在西

亞精心的調養下，尹恩逐漸追上同齡孩童的身高，四肢也變得有力，甚至兩頰出現紅潤的

光澤。像是要證明能力，尹恩總在西亞身旁不斷叨唸「您看，我可以把水桶提到廚房。」

、「跳起來能摸到天花板了。」等等話語。為了使耳根清靜些，西亞讓僕人留下簡單的家

事交給尹恩，由於沒有經驗而把事情搞砸時，比如摔破精美的瓷器或是使客廳積水，男孩

總是大聲疾呼「這只是意外，下次一定能把它做好。」從那對像小狗般濕潤的瞳眸中，西

亞讀到隱藏其後的訊息。「我是很有能力的，我能為你做任何事，拜託不要拋棄我。」男

孩的眼神如此訴說。




尹恩覺得西亞一定是童話故事中描述的王子。他優秀、聰明、舉止優雅，天生散發貴族的

氣質；他從怪物的手中救了自己，給予自己力量；他甚至從沒真正拒絕過自己的請求，當

他任性地要求把實驗小白鼠留下來當寵物，還擅自取名為「吱吱」時，西亞也只是皺了皺

眉頭，說「不准帶到餐桌上，還有離開前籠子要記得鎖好，我不希望到時候還要滿屋子找

牠。」




除了兩件事情外，西亞基本上都會順應他的願望。其中一件是放在玻璃櫃內的音樂盒，西

亞不准他動它。當然孩子總是無法克制旺盛的好奇心，某個晚上尹恩試圖打開玻璃櫃，卻

中了其上所附的魔法而不得動彈，隔天被西亞扔進薔薇花園罰站一整天。後來，尹恩無意

間看見西亞打開音樂盒，雖然距離遙遠，仍可確定裡面裝的是一個銀製的十字架項鍊。另

一件事則是有關尹恩的父母。

「先生，我想回去見我的父母。」尹恩說。

「不行。」斷然拒絕。

「拜託，只是回去一下下而已，我會乖乖回來的。」尹恩哀求道。

「對於你的父母而言，你已經死了。」西亞說道「你失去體溫的軀體已說明一切。」

「騙人，我明明活得好好的，能跑能跳，比以前還健康。」尹恩反駁。

「人類無法理解這點，此外人類和吸血鬼是不可能在一起生活的。」西亞說。

「您不答應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尹恩賭氣轉身離去。




後來，西亞看到尹恩在寒冷的夜裡跪在窗前禱告。

「你在做什麼？」在男孩背後，西亞悠悠問道。

男孩似乎嚇了一跳，小身子抖了抖，轉過頭看見西亞，鎮定下來說道「我正在祈求聖誕老

人帶我回去父母身邊。」

「這世上沒有聖誕老人。」西亞冷酷地說。

「聖誕老人當然存在。如果您真心相信聖誕老人，那他就會實現您的願望。我在醫院的時

候見證過。」尹恩堅定地說。

是指那些小小的餅乾糖果嗎？西亞心想。那是他每年對醫院做的固定捐獻之一，為了得到

穩定的血源和實驗檢體，然而他沒有把真相說出來。




一天又一天，男孩持續祈禱著，直到平安夜來臨前七天，他在床頭櫃發現一張卡片。卡片

的主人要男孩在這段時間好好準備，然後平安夜當晚將會帶他回去見父母一面，末尾署名

聖誕老公公。




平安夜那天，男孩沒見到想像中的聖誕老人，卻看到西亞身著深紅色連帽長風衣，帽上綴

有一圈白絨毛，丟給他一件背後縫著翅膀的白長袍，對他說「聖誕老公公臨時有事，趕快

穿好，準備出門。」

見尹恩的眼神有些懷疑，西亞從容不迫地拿出一紙文件遞給他。尹恩看到上面寫著「本人

 聖誕老公公因故無法前往完成尹恩的願望，特此委託賽凡特的領主 西亞‧阿迪斯代為完

成。」

「先生之前還說聖誕老公公不存在。」尹恩噘著嘴抱怨，內心其實萬分得意。

「誰讓我是背德的吸血鬼。」西亞回答，仍是同樣的一號表情。




尹恩換好衣服，發現西亞早已在門口等著，背後是僅能容納兩人的小巧雪橇，前方延伸出

無數細線，每條線各綁在一隻蝙蝠身上。

「雪橇真的會在天上飛嗎？」男孩問。

「當然。」

「等等，我要帶吱吱一起去，牠一定也會喜歡在天上飛的感覺。」男孩轉身跑回屋內。

「記得在籠子裡面放毛毯，」對著男孩的背影叫道「老鼠不耐寒。」




確定尹恩和老鼠都就定位後，西亞對蝙蝠下達指令，雪橇便隨著蝙蝠拍動的翅膀飛往星空

。凜冽強風刮得耳際隱隱生疼，剛下過雪異常清澈的夜空裡，繁星看起來近到似乎手一伸

就能攫取。尹恩抱著老鼠籠向下觀望，雪橇飛過了火柴盒般的房子、冰凍的溪流以及在白

雪覆蓋下沉眠的山巒，最後停在一個平房的屋頂上。跳下屋頂走到門前，在按門鈴的前一

刻，西亞低聲對男孩說道「別忘了跟聖誕老人的約定。」男孩點點頭，西亞按下了門前的

鈕。




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少婦打開門，說道「多麼可愛的小天使，是來報佳音嗎？老公、凱西

、凱莉快過來。」於是一位中年男子和兩個可愛的雙胞胎小女孩走了過來。在西亞眼神的

示意下，尹恩唱起一星期前聖誕老人要他熟記的歌謠。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爸爸媽媽已經不認得他了。

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

溫暖的家庭沒有他插足的空間。

Round yon Virgin, Mother and Child.

妹妹們健康活潑，

Holy infant so tender and mild,

爸爸媽媽似乎心滿意足。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至少…他們過得很好，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沒有因為自己的消逝而傷心憔悴。




一曲罷，西亞遞給少婦裝著餅乾的小袋子，說道「這是給您的。」

「謝謝。」少婦說「其他人呢？」

「稍微走散了，不過請不用擔心，很快就會回去。」西亞說。

見尹恩低頭不語，少婦彎下身將糖果塞到他手中，鼓勵道「小弟弟你表現得很好，這是

送你的。」

「嗯，謝謝。」尹恩悶悶地回了一聲。




「好冷。」離開屋子，尹恩低聲說，肩膀微微顫抖。西亞轉身緊緊抱住他，用同樣冰冷的

身體。

「他們過得很好，這樣就好了。」尹恩抬起頭，閃著淚光的雙眼，以及勉強勾起的嘴角。

即使在他們的心目中，這孩子早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西恩在心中嘆息。

「想兜風嗎？飛天雪橇可不是每天都坐得到的。」西亞突然問。

尹恩笑著點頭，鼻子還紅紅的。

那天晚上，駕馭蝙蝠的雪橇在星空的盡頭翱翔，直到天際魚肚翻白。




尹恩一直沒有吃掉糖果，後來西亞把它裝進抽真空的玻璃罐裡，擺在尹恩的床頭。




第三幕 聖夜‧天明

1780.12.24



汙穢的黑暗牢房內，少年西亞被粗鐵鍊綁縛，鮮血從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滲出，身著黑長

袍的修士拿著各種工具不斷凌虐那破布般的身軀，其後衣飾華麗的紅衣主教質問道「你的

同夥躲在哪裡？招出來少受些皮肉之苦。」

少年低頭沉默不語，在下一輪刑求到來之時，他知道再也不會有人為他挺身而出，說「別

傷害他，他只是個孩子。」



第一次見到那個皇家騎士是在黑暗的巷道內，他正在吸食一個男人的鮮血。這是個血族和

教廷激戰的年代，甚至連皇家騎士團也被捲進來。王族與教廷達成協議，利用騎士團的武

力和修士的信仰共同剷除吸血鬼，當然王族也不會放棄藉機打擊政敵的機會，在廣場上民

眾時常看到以吸血鬼的罪名被處決的犯人。



弗藍正在追捕一個逃犯，可是很不幸地他跟丟了，在這曲折蜿蜒如迷宮的巷道之中。逃犯

是個變態殺人魔，喜歡把誘拐來的孩童以殘忍的方法殺掉，教會聲稱只有吸血鬼才會犯下

如此可怕的罪行，因此召集騎士團的力量來逮捕他。



萬籟俱寂的夜中，他聽到了微弱的掙扎聲，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響。奔跑著拐過幾個彎，

赫然看到追捕的對象倒在地上，脖子被咬在紅髮少年的嘴裡，血絲從接合處蜿蜒而下，令

人吃驚的是那把犯案無數的兇刀此刻正深深插入少年腹部，但少年彷若未覺，直到懷中男

人的肌膚完全變成死白才抬起頭正視弗藍。



帶有陽光氣息金色柔順的髮、英俊端正的面容、蔚藍如海的雙眼以及包裹在銀色盔甲裡修

長結實的身軀，那瞬間，西亞以為自己看到從教堂彩繪玻璃走出的天使。

有點捨不得殺了他。西亞心想，見對方緊盯著自己的腹部，一口氣拔出體內的尖刀。刀子

離體時只發出輕微的「噗」一聲，鮮血從洞口奔流而出，但一下子便停止了。

弗藍想起修士說過「除了純銀，沒有任何武器能真正傷害吸血鬼。」握緊腰間鍍銀長劍的

劍柄屏息以待。眼前的小吸血鬼外表看來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身著樸素但質料良好的衣

物，若不是上面血跡斑斑，倒像是個富有人家的小少爺。此刻相對於他的蓄勢待發，小吸

血鬼反而沒什麼敵意，只是靜靜地盯著他瞧。




「你的父母呢？」弗藍無法解釋什麼自己突然與小吸血鬼交談，或許是對方那雙深如黑夜

的雙眸太寂寞。

「死了。」簡短且冷漠的回答。

接著一陣沉默瀰漫在兩人之間。不知道對峙多久，急切的馬蹄聲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前

來支援的騎士出現了。他看了看倒在地上斷氣多時的男人，以及渾身浴血的少年，將武器

對準少年，冷冷地說「下地獄吧，吸血鬼。」

弗藍快速拔出銀劍抵住夥伴的武器，說道「放過他吧，他只是個孩子。」在那短短的爭取

到的時間內，西亞轉身隱入無窮的黑暗中。

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理應在父母的庇蔭下無憂無慮地成長，然而眼前的小吸血鬼卻在生死

之間為生存而搏鬥，弗藍覺得，他下不了手。




幾天後的深夜，剛躺上床的弗藍聽到一陣輕微的聲響，很輕，像樹葉落地的聲音。揣著武

器慢慢爬下床，看見窗台一抹小小的身影，背後是大的出奇的滿月，月光在影子邊緣鍍了

一層銀邊。

「為什麼不殺了我？」影子的主人問。

「我討厭傷害小孩子。」弗藍回答「而且你也沒有攻擊我，不是嗎？」

「因為那時我吃飽了。」少年道。

「現在呢？」

「已經用過餐了，這是拜訪的基本禮儀。」經少年提醒，弗藍才注意到對方身上瀰漫淡淡

的血腥味。

「答應我，就算為了果腹，也不要傷害無辜的人。」弗藍脫口說出連自己都覺得愚蠢的話

語，但少年並沒有回以嘲諷，反而以認真嚴肅的態度說「我可以幫你除掉名單上的人類。

」

「名單…你到底知道多少？」弗藍現在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為吸血鬼的情報心驚，另一

方面卻不可否認因對方的應允而欣慰。

「畢竟我可是個吸血鬼，知道一些傳聞也是很正常的。」少年輕巧地迴避了問題。




那晚過後，每隔一段時間，西亞就會從窗台走進弗藍的房間，兩人聊天直至東方泛白。其

實與其說是聊天，事實上是弗藍單方面地說，西亞偶爾給予幾句簡短的回應，這樣的關係

持續了整整一年。這一年內發生了許多事，被吊死在廣場的人變少了，血族似乎受到重創

，不再大規模地狩獵人類，其中最讓人訝異的是掌握王國兵權的亞瑟親王竟然是吸血鬼的

僕從，在真相被揭發後自焚而死，進入半毀豪宅搜索的修士們抬出一具嚴重碳化的焦屍和

好幾桶漂浮動物殘肢的血水。




雖然明瞭焚燒是掩蓋證據最快的方法，弗藍還是無法接受眼前靜默乖巧的孩子竟做出此種

殘忍手段的事實。面對弗藍的責備，西亞只是問道「今天慶功宴的火雞好吃嗎？」

「呃…」對方突然轉移話題，反應不過來的弗藍愣了一下，才說道「還不錯。」

「其實好吃火雞的製作方法是從神秘的東方國度傳過來的。」西亞接著說「首先將火雞抓

起來連續強迫灌食三天，使體內和肝臟充滿順口的油脂，接著在食用當天進行放血，在身

上打三到五個洞，血液不斷流出卻不會馬上死亡。最後把火雞放到燒紅的鐵板上，讓牠在

上面因劇痛而狂亂地掙扎奔跑，因為經過充分活動的肌肉更加的鮮嫩彈牙…」

「夠了，拜託別說了。」捂住嘴，弗藍感到胃在劇烈地翻绞著。看到騎士的反應，西亞忍

不住哈哈大笑，說「騙你的，你吃的是『普通』的火雞，不過我說的可都是真有其事喔。

」

這是弗藍第一次看到西亞露出符合他年紀的開朗笑容，此後他再也沒有指責少年善後的手

段。




然而就像所有的警世故事般，這段背德的關係終有完結的一天，以令人傷感的形式。打破

這段危險平衡的，是村長美麗的女兒。弗藍正值適婚年齡，而他也沒有理由拒絕這位欽慕

他已久的可人少女。

弗藍將要離他而去了，西亞深深地感受到，當他看到為婚事忙碌奔波的弗藍，以及在美麗

月色下含情脈脈的兩條身影。婚後的弗藍就會像生根的樹，永遠留在這裡，然而西亞卻知

道，這個城鎮快要死了。




西亞是個貴族，這頭銜代表除了榮譽外所要背負的使命。因父母早亡而過早繼承爵位的他

，力量微薄，唯一的利器就是無害的外表。混在人類中，蒐集情報，挑撥離間，是他被賦

予的任務。在城鎮北方不遠處，有一座被廢棄的先王行宮，其下是曲折蜿蜒、延伸數十里

的地下密道。這個密道當初是為了替國王預留後路而建，然而在行宮落成之時，那些知情

的工人們全成了鞏固建築的人柱，以至於當唯一知情的國王離去後，再也沒有人記得它的

存在。一年前西亞發現這個所在，便帶著戰役中受創的族人們定居下來，血族的活動也隨

著轉向地下化，他們克制食慾，仔細挑選獵物，像是那種即使消失也不會有人在意的流浪

漢，或是人類內鬨下的犧牲品。他們在等待，等待自身元氣恢復，以及從別的城鎮前來支

援的血族，然後時機成熟時，徹底享用禁食後的大餐。




儘管如此，西亞卻從未對弗藍說過謊，他只是選擇沉默。已經習慣回到有那個男人在的小

平房，每當他感到疲憊、無助或是孤單時，總會不自覺地走到騎士的窗口，就像回家一樣

。或許光是在騎士那雙如大海般包容的雙眼注視下，就令人莫名的心安吧。當對方正氣凜

然地說「我討厭傷害小孩子。」時，他幾乎差點笑了出來，其實自己的年歲並沒有比對方

小，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任性地享受弗藍帶給他的溫柔、關心，甚至是責備。族人的期

盼太沉重，如果可以選擇，他只想成為弗藍永遠長不大的弟弟。




「以後，別再過來了。」終於，弗藍說了這句話，在婚禮前的深夜。

對這個結果，西亞並不意外，他知道這是生物的本能，保護伴侶和子嗣遠離危險，即使是

面對貌似馴服的小獸。只是…很不甘心。

看到孩子低著頭微微顫抖的身軀，弗藍伸出手，這是第一次，他想緊緊抱住那個孩子，溫

柔地安慰他。然而當指尖觸碰到對方時，對方卻像觸電般痛苦地推開他。不解地看向西亞

，發現他戒備惶恐地瞪視自己胸前，從微微敞開的睡袍間露出來，在燭火映照下反射出森

冷光芒的銀色十字架，這是前天主教提前親手送給他的新婚賀禮。

「拿下它，拜託…」可憐地哀求。

一陣沉默，接著一聲無奈的嘆息，弗藍最終還是取下了頸間的十字架。西亞走過去，輕輕

抱住騎士，把頭埋在對方結實的胸膛。

好溫暖、好溫柔、好善良，這是他的騎士，也只能是他一個人的騎士。緩緩地，西亞將唇

移向線條優美的白皙頸部。




對惡魔仁慈的下場，就是被拖到烈火焚身的煉獄。吸血鬼獵人準則第一頁寫道。




婚禮那天，新郎失蹤了，只留下十字架項鍊孤獨地躺在桌上。




沒有窗戶的黑暗房間內，躺著一具被吸得乾扁的村姑屍體，旁邊站著兩個吸血鬼。

「不夠，我還要更多的鮮血。」生前還是位騎士的男人說「主人，請允許我再次出去狩獵

。」原本如大海般蔚藍的眼睛波濤洶湧，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不行，再殺人的話會引起教會的注意。」西亞毫無起伏的聲音說道。

消失了，當他用自己的血玷汙正直單純的騎士時，那善良的靈魂消失了，只剩下眼前嗜血

的怪物。心像被一刀一刀凌遲著，西亞不願去思考這種情感是否是後悔，因為他隱約知道

這個答案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然而當弗藍趁他不注意偷偷撬開門鎖溜出去時，他還是義無反顧追隨那個身影，默默地為

他收拾善後，因為無論弗藍變得如何，他都是他深愛的騎士。

果然很快地，弗藍瘋狂的屠殺引來了吸血鬼狩獵者的追捕，接下來是一連串令西亞不願回

想的逃亡，前行的路好似沒有盡頭，無論如何眺望都看不到希望的光芒。




教士停下手中裹著銀粉的馬鞭，轉身與牢房看守低聲交談一會兒，牢房的門打開了，走進

一位美麗的少女，是那位被遺棄的新娘。

她用哭腫的雙眼狠狠瞪著西亞，好不容易才從牙縫擠出憤怒混合痛苦的語句「你這個污辱

我丈夫的惡魔，我要你不得好死。」將原本屬於騎士的十字架深深刺入西亞的右眼。

「嗚啊啊啊啊~」西亞悽慘哀嚎，若是一般的吸血鬼，如此一擊足以斃命，然西亞貴族的

純血令他生生承受這非人苦痛而無法輕易死去，只能無力地感知眼窩內的純銀慢慢腐蝕重

傷的軀體。




迷迷糊糊地被架到天井陰暗的角落，看到被綁在中央的弗藍奮力掙扎著，東方天際太陽已

露出小小一角。當無情的陽光再次照耀大地，萬物為神子的降生而歡欣時，他的騎士化為

一團灰燼，隨風而逝。被純銀灼焦的黑色血液順著臉頰滑下，像淚水。他知道早在更久以

前的夜晚，是自己親手抹殺了那位可敬的騎士。




對惡魔仁慈的下場，就是被拖到烈火焚身的煉獄。然而沒有人了解，獨自身處煉獄的惡魔

，是多麼的孤獨。




兩天後，這個城鎮被血族突襲，吸血鬼在城內進行整整三天三夜的屠村，一時之間血流成

河，各處皆是慘不忍睹的屍首。當長老以處子之血為媒介，好不容易取出嵌在西亞右眼的

十字架時，奄奄一息的西亞費力吐出斷斷續續的請求「留下它…讓我永遠…記得…」最後

失去意識。

「真傻。」長老評論道。




後來很長一段時光都是在研究中渡過。不像其他的信奉享樂主義的同類，西亞投身到黑魔

法、煉金術，以及日後被教廷極度打壓的自然科學中。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研究出複製人

類方法的他，才真正明瞭到弗藍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第四幕 檞寄生

1765.12.24



照例說完床邊故事，美麗的貴夫人起身準備離開房間。

「媽媽，別走。」小西亞揪住母親的裙擺說，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一放手就再也見不到

母親的預感。

「乖乖睡覺才有禮物喔。」貴夫人撫摸小西亞柔順的紅髮，溫柔地說。

「我不要禮物，只要媽媽。」撒嬌地把身子鑽到母親懷中。

「還沒好嗎？」門外的男子有些不耐地問道，貴夫人轉頭給了個「噓」的手勢，抱著西亞

輕聲唱著安眠曲「西亞乖孩子，進入夢的國度，在夢仙的祝福下一吋吋地長大，醒來時是

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囉。」歌聲漸微，最後在西亞的額頭印上一吻，那是帶有睡眠魔法的

吻，西亞的意識漸漸模糊，緊抓不放的小手也鬆開了。

「希望你能永遠平安喜樂。」夫人輕聲祝福，將小盒子放到熟睡的西亞懷中。




再次醒來，是在黑暗骯髒的地窖裡，周圍是和他一樣弱小的吸血鬼，忠心的老僕正緊緊抱

著他。低頭看著懷中的物品，那是純金打造的盒子，上面刻有代表家徽的檞寄生，以及鑲

著代表星星的各色寶石。盒子下面有發條，輕輕旋轉後，令人憂傷的旋律流洩出來。他靜

靜地傾聽老僕訴說吸血鬼如何在戰役中節節敗退，老弱殘兵如何艱苦的逃難，以及自己的

父母是如何的奮戰到最後一刻，最後被綁在木樁上，在烈陽的炙烤下化作灰燼，在音樂鈴

聲的陪伴下。



「身為榮譽的貴族，為了我族，就算知道沒有成功的可能也不能逃避。」老僕說。

那個孤苦的冬夜，只有向前旋轉的滾輪和不斷重複的樂音陪伴他。




終幕 不只是聖誕節

2009.12.25



「這是什麼意思？」西亞指尖捏著那朵黑薔薇，冷冷地說「你竟敢溜到吸血鬼獵人的村莊

。」

尹恩只是笑著注視眼前的人。先生穿白西裝還是那麼好看，搭配艷紅如火的柔順頭髮，簡

直就像傳說中燃盡一切罪惡的熾天使，除了越加陰冷的表情外。

「這麼特別的品種，一定對您在薔薇遺傳學上的研究有助益，何況我只是進去摘朵花罷了

。」半晌，少年輕鬆回應道。

「你難道不知道那裡藏了多少噬血的殺人魔，以虐殺吸血鬼為樂？」

儘管周遭的氣氛冷得快結出一層霜，尹恩內心卻益發溫暖，先生正在關心他呢。經過這十

多年來的相處，先生總算坦率了點。

「因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為此花些心血準備禮物也是應當的。」尹恩回答。

「吸血鬼不過聖誕節。」西亞潑冷水地說，然而尹恩卻說出一句意料之外的話。

「生日快樂，先生。」少年說，看見對方明顯頓了一下，愣愣地看著自己「上次萬聖節舞

會的時候，我拜託貝拉夫人幫忙查的。如果我不問，您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告訴我？」

「那種事…早就忘了。」西亞平靜地說，尹恩仍是從力持鎮定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狼狽。

上一次的生日禮物，是檞寄生音樂盒，而後再也沒有在意這個日子的人。

尹恩滿意地看著不發一語的領主大人小心翼翼把黑薔薇放到身後的玻璃櫃，擺在音樂盒的

旁邊。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良久，西亞注視著少年，突然開口「我還要。」

「就算貴為領主，一次要兩個生日禮物也太貪心了。」尹恩強忍著笑意說。

「…我想要聖誕禮物。」領主大人有點彆扭地說。

「誠如您所願。」少年恭敬答道。




西亞以尖銳的犬齒咬破食指，用那滴著紅寶石般鮮血的指頭指向少年「現在，跪下。」

少年從善如流的單膝下跪，低著頭隱約聽到領主大人悶悶地自語「本來想等再長高一點的

…」



「謹以此血為誓，冊封尹恩為賽凡特的領主 西亞‧阿迪斯之騎士。」西亞朗聲唸道。

「我永遠效忠於您，王子殿下。」說罷，抬頭飲下那羈絆兩人的鮮紅。










=================================The end==================================

爆字數的狗血老梗大雜燴啊

不過還好老梗可以拿去給吱吱磨牙

希望吸血鬼也愛喝狗血(揍飛)

無論如何,總算趕上實在太好了(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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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森表示:

「我對一般的攻君沒有興趣，你們之間誰有觸手、雙性、軍官屬性的，請準備好聖誕大餐
來招待我。」
                                              出自<聖誕樹的使用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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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63.25.91.206
推 Rasiel:好長 可是好好看~
感謝你耐心看完,一整個爆字數(比預計多一倍)
推 derS:中間的倒敘好棒啊~西亞從小到大的彆扭方式好有趣XDD
是說領主大人最後一句"我還要"一整個弱掉啊.....不過我也不知道該讓他說啥好=  =a
推 shinyisung:這...不敲碗不行XDD
現在這樣比較有想像的美感啦,我怕再寫下去會角色崩毀XD
推 aiyameldalye:好棒－－（激動興奮心臟震動的發抖）很美、很動人，
→ aiyameldalye:很真實。←被大大感動而滿足了。
>/////<您太客氣了~~~在下實在受寵若驚
推 vickywang301:好看~~~寫的很精采呢(∩_∩)
謝謝 =v=,不會被認為太老梗狗血實在太好了
推 greatppt:等長高一點XDXDXD
變成完全的吸血鬼就長不大囉
推 ieo7131989:好看>////<
>/////< ˇˇˇ
※ 編輯: ViolentCat      來自: 163.25.91.206        (12/28 22:26)
推 dcain:好看!!!
推 watersong:再高一點領主大人就會被推倒了吧（還是現在這樣也可以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