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解釋

作者HueeMox (靜眠)

看板BB-Love

標題[告白] 解釋

時間Fri Feb 12 18:14:56 2010

　　小匿居然答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受寵若驚。雖然此後他一如既往，像頭忠犬般，在小匿召喚的時候陪在她的身邊。他想：既然不會在一起太久，那就當作一次從天而降的幸運；既然本來不應該有，那珍惜偶然停留在手上的，那也很好。　　儘管知道自己只是小匿失戀後脆弱的暫時依靠；而小匿又任性又美麗，除了少部分的某些時刻，她能夠自己過得很好，沒有他真的沒什麼差別──也不要緊。　　那時候他真的覺得，有機會一起走上一段，這樣很好。　　　　而他記得那一天，他在電影院６廳外的一根柱子下等著小匿──小匿難得地遲到了。電影進場要關門時，服務員還問了他們一聲──從眼角餘光，他才發現還有一個人跟自己一樣在等待，手裡拿著書，一樣搖了頭；因為好奇而四目交接時，還看見一模一樣的苦笑與無奈，以及「繼續等吧」的決定。　　等待的時間很長，等待的對象恰好同時到來，所以他不經意注意到，那個跟他同樣在等待的人，一瞬間眼中凝注發光的神情。　　小匿很認真地跟他道歉，提議去附近的一家名店吃點東西，再看下一場；他來不及開口，就聽到那個跟小匿一同到來的男人插嘴，建議另一家店，還說既然都要等下一場，那就一起去怎麼樣？　　男人頗具口才，他則察覺到小匿的挑剔裡流露的興趣，便沒有意見；那個人也點了頭。　　於是在餐廳裡，小匿和自稱叫李俞然的男人聊起了汽車，針鋒相對，最後誰也沒有去看電影。在小匿和李俞然前後去洗手間的空檔，他抬起頭，看著那個人歉然的眼神。「真抱歉，俞然那個人就是這樣。他不是有意的。」　　說了他想說的話，但那個人開口就無形解釋了一些無以名狀的曖昧和尷尬。他笑了一下，那個人似乎就理解了他的感受，微微一笑道：　　「這家店的冰紅茶不錯，你要試試看嗎？」　　在同一家電影院再一次遇到，正是那部電影上映的最後一天。小匿沒有空陪他看，他就自己一個人來。然後很湊巧地發現那個人跟他搭同一座電梯。　　那個人也注意到他，對他笑了笑。那笑容裡隱微而大方的不好意思意外驅走了他的不自在。來的時間早了一些，他們沉默地等著入場的時間，只偶爾對電影聊了幾句，並不深入，卻有相似的期待。電影院很空，沒有分開坐的必要，就坐在相鄰的位置。電影結束後，還一起去吃了飯。過程中沉默多於開口。聊的也只是對電影情節的感想，和知道彼此的名字。那個人叫常諒延。　　如果不是李俞然那通取消約會的電話，他們大概不會聊到彼此的交往對象。　　「俞然是我追來的。」常諒延這樣笑著說。「雖然我還在努力。」　　看著那懷著希望的滿足笑容，他覺得自己能了解那樣的心情。　　相似的處境加上對方已有男友，他漸卸心防，慢慢地也就聊了開來，發現彼此工作的地方不遠，對烹飪和閱讀都頗有興趣，最後還交換了臉書和ＭＳＮ的帳號。　　一開始是常諒延約他，中午或晚上較有空檔的時候，偶爾吃個飯什麼的。後來知道有什麼好活動，而小匿不感興趣或沒空時，他會主動聯絡，問上一聲。　　他們也傾聽和批評過對方的感情態度，笑稱彼此在愛情的存在就像黃燈，等待的對象總是選擇加速離去。　　有時他會注意到常諒延明顯不自然的走路姿勢和憔悴。因為長久追求小匿，他熟知除非對方開口，否則不適合說任何話，所以即使懣鬱也只放在心裡。　　那一次小匿忙完公司的一個大案子，約他出來吃飯，向他道歉，他反射性地說「沒關係」，小匿望著他，眼睛裡浮現一點異樣的神采和笑意。　　「怎麼了？」　　「這是我想問你的呀。」小匿歪著頭，手指向他，帶點頑皮的認真。「你沒發現嗎？你現在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還有……」　　他微怔。小匿還在笑，卻沒有再說下去。　　那個晚上，小匿第一次邀他到她住的地方過夜。　　隔天晚上正好和常諒延有約。他們聽完一場演講，一起走去開車的過程，一路無話，空氣中濃滯的濕潮在體膚凝聚，月隱雲後，風裡夾帶著初春特有的暖香，帶點刀鋒般的寒意，彷彿要割開什麼般，是那樣相似的夜晚──他想著小匿嚷著說別下雨別下雨的聲音，那個歪著頭意味深長的笑；想起以前和她約會的細節，想起昨晚她仰臉等著他回答時流露的目光……一回神才發覺，常諒延已經把車子開到了家門口（他們輪流開車載對方回家），隔著照後鏡安靜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嗎？」　　「……沒有。我回去了啊。」　　「嗯，今晚很愉快。」那雙熟悉的笑眼莫名地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在他還沒意識到之前，就已經開了口：　　「你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常諒延移開目光，幾不可見地側過頭，像在考慮；卻讓他看不見對方的神情。在他幾乎想開口給自己台階下時，聽到他說：　　「好啊。」　　一開始就像平常一樣喝茶，聊著方才的演講。常諒延說他想盹一下再開車，就倒在他家的沙發上閤一下眼。他洗完澡出來，看時間和風的濕度，正想提議就留下來睡客房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那是李俞然的專屬鈴聲。　　客廳的收訊不佳，常諒延順著他的指示進了房間講電話。　　在客廳聽著說話的微響消失，怔怔的也不知道想了什麼，然後看著常諒延走出來。　　「我走了。謝謝你的茶。」　　他跟著走到門邊。　　門還沒有打開，他和常諒延四目相對，那些虛浮而未成形的意念在那一刻無聲無息地墜落，反而洩露了蹤跡。他看著那張熟悉而逐漸接近的臉，連同柔軟的觸感與普洱茶香沁入一度遺忘的呼吸之間。　　和接下來互相凝視的時間相較，那個吻的時間短得幾乎像錯覺。常諒延眼中模糊的溫柔和陌生壓抑的情緒讓他清楚感受到一種因渴望而生的疼痛，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確認存在的同時也會害怕失去──於是他伸手觸握那雙臂膀。　　「我喜歡你。」他說，氣音弱得像是個蹩腳的解釋；然而常諒延對這句話的反應，讓他想起那一次在電影院等到李俞然時，那種單純喜悅的發光眼神。　　再一次靠近的時間差距很小，沒有人知道誰先誰後。　　一開始還有給予對方抽離的思考餘裕，但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帶著，從陽台、客廳，最後挪進了房間。　　過程就跟他們平常相處時那樣，除了最直接的喘息和呻吟，沒有刻意說什麼話來填補靜默。他沒有和同性做過的經驗，在常諒延熟練的帶領和迷戀似的撫弄下達到高潮後，再換他現學現賣，感受那具跟他相似的身體肌肉與性器賁起，在他生澀的手口服侍下彈動顫抖，熱情回應。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即將滿溢的器皿，在互動的探觸親吻當中被倒空，又不斷地被綿密豐富的快感所充盈。　　屋外風雨驟至，傾盆狂放的聲響，像在為屋內的景況進行著，激烈的註解。　　輪流幾次到再也不行了，常諒延從背後疊抱著他，貼在一起直到喘息逐漸平穩。　　雨顯然一時半刻不會停止，但已漸緩；在浪潮般的喧囂中，他又聽到那道手機鈴聲，這使他的睡意消散；但在他身上的常諒延卻沒有動的意思。　　「你不接嗎？」　　「嗯。」　　「你剛剛不是要去赴約？」就跟以前一樣。　　那時候他沒想到嫉妒什麼的，畢竟他更習慣看著這位友人對李俞然的愛戀。　　「……我昨天跟他分手了。」常諒延一面嘆息地說，一面從他身上移開，轉躺在床的另一側。「不過俞然好像不能接受的樣子……大概要再好好談一次。」　　有一瞬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為什麼？」撐起身子，又看到那種笑容靠過來，一面伸頸含吮他的嘴唇、下巴，一面說：　　「因為我發現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他迷迷糊糊地被吻著，被壓著仰倒，來回摩挲背脊。這個親吻沒有撩撥快感的意圖，就只是親吻而已。這一刻他忽然發覺這個男人跟小匿的不同。　　小匿待他、也對待他們的交往很認真。但她從來不曾這樣對他笑，不曾這樣彷彿想嵌在一起的擁抱和親吻，不曾給他這種──就好像跟他在一起是很快樂的事──的感覺。　　他也一樣。他曾經很愛小匿，但他知道自己也沒有給小匿這樣的感覺。他太怕在小匿面前顯得不夠好，畢竟喜歡小匿的男人，每一個條件都比他優秀。比起快樂，他更在意小匿對他的評價。　　　　不知何時鈴聲已經停了。親吻分開之後，常諒延把頭埋在他的肩頸邊，輕輕地咬，手指很溫柔地撫弄他的頭，叫喚著他的名字。他應聲，疲累襲來使他昏昏欲睡，模模糊糊地聽著對方在他耳邊重複著「我好喜歡你」的話語，直到沉睡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床上只有他一個人，昨晚散落在客廳和房間的睡衣皺皺地穿在他身上，內褲則被折好放在床腳。屋外已經放晴，一夜的水氣未散，陽光下有著帶點濕涼的輕暖──屋內卻沒有常諒延的人影。他晃了一圈，只在餐桌上看到簡單卻精緻的吐司煎火腿蛋和加熱過浮著薄脂的牛奶，以及一張明顯不慣手寫、字跡略微歪扭的便條。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和筆畫慎重的幾句話：　　「昨晚那沒有什麼，你不必有負擔。」　　他呆著看著那張字條半晌，然後撥手機給小匿。　　見面之後，他還在斟酌怎麼開口，小匿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怔了怔，然後苦笑起來。　　「小匿……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小匿的眼睛裡溢出了笑，靜靜的像是眼淚，聲音反而轉成溫柔：「你終於說出來了。」　　　小匿沒有再說話，但他彷彿已能明白她沒有──來不及說出口的話，不必再像以往那樣苦苦猜測、反覆推敲，所以他吞回了習慣性的道歉，只是上前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像為過往逝去的愛戀給予一個最後的擁抱。　　然後他開著車去常諒延的住處。星期日的午后，潔白雲朵堆壘成堡，在湛藍鏡境中推移向西至無法辨別；外圍牆上一排櫻花，灩紅的顏色在陽光下泛曳滴血光澤。社區的街道上有孩子跨著小車玩耍，活潑而歡娛的笑聲鬧聲此起彼落。幾個經過的機車騎士、推著老人的中年男女都會看他一眼，他慶幸自己把車子停得較遠，而且中途沒有聽憑衝動就買了花。　　玩耍的孩子被父母叫喚回家，被看的時間變得更長。他走得更遠一點，在一棵在都市中算大的樹下站著，看著樹皮上快速爬行的蟲蟻彼此經過交換影子。夕陽西下，街道還被靄霞籠罩，路燈就亮了起來，但沒有亮到這裡，漸漸的他連蟲蟻都看不清楚了。　　春天溫差極大，入夜後風冷得更透，把他身上的那件短外套削薄，只好到處走動，走遠一點避開好奇的視線，但目光還是停在那個必定經過的入口。便利商店的發亮招牌在舉目所及之處，但他固執著，不願意走過去。不願離開。　　一直到附近公寓窗子一扇一扇地暗了，他才看見常諒延的車遲疑似地靠近。像個意圖偷襲的跟蹤者，他走過去的時候忘記了冷和僵麻，然後在看見彼此時定住。　　常諒延臉上的鬍碴剃得不甚乾淨，左頰上有一塊明顯的青紫，眼睛裡恆常的笑意被疲憊和遲疑取代；但那種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還是他昨夜領略過的確知，身上穿的還是昨晚未換過的襯衫長褲，發皺的地方他仍能清楚憶起自己施加的力道和摸索的手勢…… 　　他們走近彼此，隔著一段距離後停了下來。他指了指自己的右頰。　　「還好嗎？」　　常諒延跟著他的動作舉手碰觸，這才感覺到痛般，眨了下眼，然後苦笑。　　「這沒什麼。你……」小心翼翼地不讓什麼滿溢出來：「要回去了嗎？」　　「……如果你不願意邀我進去的話。」　　像是交換了秘密般的語言，他看見常諒延的臉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在幾乎迷失的雀躍和忽然體會的不確定當中，他彷彿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安心的位置。他舉步，忽然感受到強烈的飢餓，在他的腹中灼燒並且鳴叫──他撫著肚子，知道對方也聽見了，就連那摻雜忍俊不住和受寵若驚的表情都使他有點迷眩，想著自己簡直無法解釋為什麼會那麼喜歡這個人…… 　　「進來吧，我弄麵給你吃。」　　他跟著走了上去。在夜闌人靜的街道上，輕輕地，握住了彼此的手。（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8.16.229

推 yuaniming:吼~好看!!可以要新年禮物嗎? 續集!(敲碗...) 02/12 18:21

　　謝謝，不過續集不是我能決定的。^^||

推 ribosome:好文! 02/12 18:32

　　謝謝。:D

推 neyuki:看到一半以為是BG XDDD 不過有點看不太懂... 02/12 19:24

　　它一開始是ＢＧ沒錯。^^|| 簡單說的話：主角原本自認是直同志，後來被掰彎了。XD///

推 dcain:喜歡，全文流洩著輕柔的氣息與動人的節奏：) 02/12 22:59

　　被這麼說很高興。/////

推 cloisonne:寫景的地方安排的很漂亮,很都會男女的風格,我很喜歡. 02/14 00:07

　　謝謝。^/////^ ※ 編輯: HueeMox 來自: 61.224.241.69 (02/15 2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