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20030506 (白糖栗子)
看板BB-Love
標題[運動] A 銀蛇
時間Sun Sep 8 05:28:26 2019
被山帶走的人會成為鳥，從此消失在山林間；
被水帶走的人會化作蛇，永遠徘徊在水中，找尋下一個生者。
他因兄長之死而懼水畏水，卻因一尾蛇而重獲新生。
清晨的泳池寧靜安詳，只有一串規律的打水聲。
「兩分四十二秒，梓凱今天狀況不錯嘛！」
探出水的那一刻，熟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他摘下蛙鏡隨手抹了把臉，些許水滴沿著下巴蜿
蜒過起伏的喉結，淌過胸腹落入池底。
「還行，不過學長你起得還真早啊，我都練完兩趟了。」
被稱作學長的賴昱閔略有不甘地回嘴，泳帽下的兩只耳朵泛著淺紅。
「還、還不是你昨天晚上弄太久了！」
「喔？可學長不也挺舒服的嗎？叫到差點連隔壁都來敲門了。」
柯梓凱懶洋洋地趴在池邊踢水，線條緊實的雙腿自貼身三角泳褲底下穿出，擺動時便激起一
片浪。
「還是說學長老了，體力不行了？」
無論是哪個男人都受不了這樣赤裸裸的挑釁，賴昱閔幾乎是立刻就炸了毛。
「說誰不行！有本事來比一場！」
「好啊，輸的今晚在下面。」
「怕你不成！」
賴昱閔第一次見到柯梓凱是在兩年前，全中運的游泳比賽上。
彼時他剛加入大學校隊不久，在隊上仍然是個菜鳥，經常被差遣混入各大院校比賽挖掘有潛
力的新生前來報考。
歷經了四五天的激烈比賽，最後奪得冠軍的是該市某明星男子高中選手，但他的目光卻始終
鎖定在奪得亞軍的少年身上。
高中時的柯梓凱體型勻稱修長，五官輪廓略深邃，汗水在麥色皮膚上凝成光澤，像是混入了
幾分山地民族或異國血統。無論是領獎或受訪時都顯得有些靦腆。
然而賴昱閔卻沒忘記少年游泳時的模樣，迅捷如箭卻又悠然若魚，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游泳隊的隊友們起鬨著讓他上去搭訕，最好把人拐回來當學弟，誘因是一頓大餐加一週份的
免費飲料。
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他在心底苦笑，卻還是迎了過去。
「那時候我還想說，哪裡來的怪人，劈頭就直接問『小弟弟，我看你骨骼精奇，有沒有興趣
加入我們校隊』，是哪裡來的直銷公司嗎？」
「你超不給面子的！還給我轉頭就走。」
「還不是因為學長你搭訕方式太奇怪了！」
柯梓凱哈哈大笑，隨後被噴了滿臉的水。
在那之後，少年幾乎每天都會來他們學校練習，也逐漸跟泳隊成員熟悉了起來。
柯梓凱說，自己有個非常擅長游泳的兄長，大他五歲，是父親的友人過繼來的孩子，沒有血
緣關係。
『小時候我們家住在很鄉下的地方，走出家門口只有一條柏油路，沿著路走會經過很大一片
廟埕。那座廟後來擴建成二層樓，不記得是拜誰了，香火倒是滿旺的。廟門口有兩條看
起來很猛的龍柱，不過最厲害的還是一隻不曉得誰養的黑狗，見人就追，小時候可沒少吃苦
頭，哈哈。』
『過了廟再往前走就是田地，沿著山坡開墾成一大片，有我們家的也有別人家的，聽說以前
都種茶，現在很多都改成菜埔了。』
兩人仰躺在水面上，少年聲調輕快，嗓音隱沒在淙淙流水中。
『田的後面就是山裡。小時候父母忙，沒時間顧我們。我跟我哥還有一票小孩經常在山裡亂
跑，在田裡偷挖別人家種的地瓜、帶著網子抓螢火蟲、在溪邊比賽打水漂，輸的人要替
贏家揹書包什麼的，』
柯梓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都是一些很鄉下的東西。』
『不會啊，很有趣。我家從小就住在城市裡，都沒機會接觸這些。』
賴昱閔倒是顯得興致盎然。『還有嗎？』
『其實也差不多就這樣，都跟著我哥到處跑。他年紀比較大，是我們那區的孩子王，膽大心
細，成績也好，我的游泳就是他教的。』
『那他現在？』
『死了。』少年語氣淡淡。『六年前，自殺。』
『那天下了很久的雨，好不容易雨停了，他說要出門散步，一出去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小時候不懂，只知道哥再也不會回來了，沒人牽著我的手去上學，惡作劇被發現的時候不
會有人替我挨罵，也不會有人先跑到家替我放洗澡水。』
『山裡流傳著一種說法，被山帶走的人會成為鳥，從此消失在山林間，而被水帶走的人會化
作蛇，永遠徘徊在那片水裡。』
『那之後我一直很怕水，連游泳也荒廢了好長一段時間。看到水就想起他全身冰冷被卡在岩
石縫裡的畫面，嚇得無法動彈。』
「學長，看來你今晚注定是下面那個了。」
當賴昱閔好不容易在泳池裡站定，早他一步抵達的柯梓凱早就翻了個身仰躺在水面上，跟水
道線一起悠哉地漂著。
「要、要不是你昨天連在浴室裡都一直弄，我才不會輸呢！」
柯梓凱朝他瞥了一眼，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昨夜在學長的身體上留下的痕跡。
賴昱閔的體格比起運動員反而更像健美選手，一身漂亮的肌肉清晰可見，貼身的四角泳褲底
下包裹著柯梓凱最愛的翹臀，令他作愛時老管不住自己的手。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學長，食言可是會肥的，這樣不就白費你吃了一個多月的白煮雞胸
肉了？」
泳隊的成員大多都有健身習慣，經常在重訓完相約來泳池放鬆肌肉，飲食上也會嚴格規範自
己，盡可能多攝取蛋白質。
「你好煩，說了飲食控制也有週期，沒有一直吃雞胸的啦！倒是你，之前不是還說怕水嗎？
怎麼現在游得比誰都投入啊？」
柯梓凱聞言笑了起來。
「因為，我被拯救過啊。」
更衣室深處的淋浴間水聲瀝瀝，他伸手關了水，金屬管線在蛙鏡前方被氤氳蒸成一片銀白。
升上國中後父母替他換了間位在城市裡的私立學校，在那裡沒有人認識他的過往，而繁重的
課業和住校生涯也幾乎令他忘記童年。
國二升國三那年，班上舉辦了烤肉大會，地點剛好就選在他老家附近那條河。
「我也不想去啊，可是國中生嘛，一被激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結果就溺水了。」
他聳聳肩。
「本來只是想走過去看同學抓到的魚，一不小心踩進暗流，整個人就被捲走了。雖然有試圖
游回岸邊，可是身體一直往下沉，手腳也逐漸沒力，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水底抓你一樣。」
柯梓凱的聲音隔著浴簾傳出，似是帶著些許自嘲。
「你哥救了你？」
「嗯，就在眼前逐漸模糊的時候，看到一尾銀色的蛇，大概像鰻魚那麼大吧，從我旁邊游過
去，接著身體就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托著往上，再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哥如果在天上知道你這麼蠢，ㄧ定氣得從墳裡跳出來揍你。」
隔壁間的賴昱閔打開水沖掉頭上泡沫，調侃道。
「哦，後來我在醫院昏了三天。夢裡我哥跑來罵我，說我蠢得要命，明明小時候都跟他一起
不知道把那條河逛幾遍了，居然還會溺水。」
正在洗臉的賴昱閔沒忍住笑了出來，下場就是被水嗆到流淚。
「噗咳、咳咳咳咳－－」
「學長你沒事吧？要不要幫你打電話叫救護車啊？」
柯梓凱走出浴間時正巧聽到某人的咳嗽聲，隔著門簾笑。
「沒、沒事啦，你剛講到哪？咳咳－－」
既然對方都說了沒事，他也不想追問，自顧自地打開更衣室內的儲物櫃。
「講到我跟我哥在夢裡吵架啊，我說你還不是一樣在河裡溺水還拉不上來，還說既然我這麼
笨那幹嘛救我起來？讓我在水裡躺著就好了啊。」
「這話要是被你爸媽聽到，他們肯定氣死。」
賴昱閔換了身乾淨的白色T恤走了出來，一邊用毛巾擦頭。
「我才不敢在我爸媽面前講咧，我哥就沒關係。」
柯梓凱一頓，自運動背包側邊掏了個紅色的平安符出來。
「他說，誰叫你是我弟，就算再笨，不管幾次我都還是會去救你的。」
「所以作為交換，你要替我好好活著孝順爸媽，然後替我走遍這個我來不及看完的世界，這
是約定。」
柯梓凱打開平安符，掏出一枚小小的銀色鱗片。
「醒來之後，就發現手上多了這個東西，我覺得應該是我哥給我的，這麼多年來一直放在平
安符裡隨身攜帶。」
「這麼離奇的事情，換成別人說我還真不相信。」
賴昱閔聳聳肩，將手覆在戀人掌心十指交扣。
「不過因為是你，所以我信了。」
「謝啦，我就知道學長最好了。」
柯梓凱飛快地在戀人唇上親了一口，後者立刻就紅了臉。
「欸、這裡是公共場合，注意一下啊！」
「反正又沒有人看到，走啦吃飯去，肚子餓死了。」
他笑著將鱗片收進平安符裡掛在脖子上，隨手揹起戀人的運動包。
「你拿我的包幹嘛？」
「我出門的時候忘了帶錢，學長請我－－」
「你是故意的，ㄧ定是！」
兩人打打鬧鬧地走出了更衣室，只留下兩排潮濕的腳印揮散在空氣中。
－END－
湊個熱鬧，想寫點不一樣的
是說上次寫自創好像是猛瑪象還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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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unmoon1000: 喜歡耶！喜歡銀色大蛇的哥哥
謝謝生生，我也喜歡陸卯咪！
推 sayoko76: 哥哥變成蛇，應該過得很快樂吧！守護著小河
最近的困擾是被弟弟弄掉的鱗片長不出來 :(
推 xin4ru812: 哥哥~~~這篇溫馨
想說板上很多肉了換換口味～
推 oldsharon: 希望哥哥也有幸福～～QQ
目前是每天種水草養溪魚，過退休生活～
推 littlewendy: ：)09/08 10:21
→ littlewendy: 希望寫個哥哥的故事 河神水蛇之類
在那之後弟弟每年都帶學長去撈哥哥，不過目前還沒找到過 (？)
推 asdwhhk: 溫馨文~只是哥哥感覺像溺水不太像自殺!開頭傳說很讚耶!
『自殺？為什麼？』
賴昱閔皺起眉，很難想像在柯梓凱口中那位活潑生動的人會突然離世。
『不知道，可能是壓力太大吧，他在我爸媽的要求下考上了當地的第一志願，可是卻越來越
孤僻，每次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說話。』
哥哥升上高中之後因為性向被排擠，家人都不知道，只有弟弟有察覺一點點，所以他才覺得
哥哥是自己投河的。
推 zull99: 謝謝大大寫了這篇QQ
謝謝你喜歡！
※ 編輯: i20030506 (114.136.184.140 臺灣), 09/08/2019 18:1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