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借你翅膀，我可是刀翼啊。」
楊燮覺得他被那亮晃晃的、會割人的眼神燒得發燙。
「楊燮，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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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紅的太陽照的柏油路面發燙，兩個小男孩趿著一個式樣的拖鞋，啪噠啪噠的跑著，後頭
那個小的咬著奶嘴，攢著前頭那個男孩的衣袖，路旁的日日春都被他們跑起的風給吹落一
地花瓣。那段童年的日子像玻璃珠般，在楊燮手裡並沒有握太久，一聲炸裂在前線的炮擊
中。
載著軍人的敞篷車來了，一批批地載走了村裡的年輕人。
前線消息報給國家的是喜、說的是戰爭又贏了幾場，報到村裡的卻盡是哪家哪戶又死了個
兒子。兵力又不夠了。
楊燮在母親和弟弟的目送下踏出了村口，那頭父親的血衣才剛剛送進家門……。
那是一段和著血、和著汗的生活，弟兄們一個個傷的傷、殘的殘，還有一個，跟他最親近
的、睡在同一張帳篷裡的大哥，在他眼前被敵方設下的地雷給當場送回老家，那一震，震
斷了他的雙臂，也麻木了他的心緒。
歸了鄉，那年他二十六，軍綠的衣領上別著一個個閃亮的勳章，楊燮的母親望著他那耀著
的勳章，又望了望他那空蕩蕩的雙袖，臉上露出又驕傲又難以言喻的複雜之情。
他看了下廳堂內低聲問了句：「楊鎏去哪了？」
母親低頭吞吞吐吐的說：「前些日子苦，他跟著刀老大走了。」
那漆黑的眼裡不知想著甚麼，聲音沉的像是從腹腔裡發出來似的道：「哪兒去了？」
母親低低的壓著頭不說話。他知道刀老大是幹甚麼的，眉高高吊著，明著是開小本生意，
暗裡不知道摸掉幾個人的腦袋，半條街都歸他管。
他又沉聲的問了一句：「娘，我知道這苦日子怨不了誰，我就是想知道楊鎏去哪裡了，您
知道我跟他最好了。」
母親嘆了口氣：「你別去，別去跟刀老大對著幹，人在他那是回不來了……。」
他斜肩卸下了包袱，敲了敲靴底的灰就往外走，回頭看了一眼：「我去去就來。」
他在街底的一家破店找到了楊鎏，第一眼他幾乎快認不出這從小與他一同長大的弟弟，一
頭染過的髮燦金燦金的招搖著，臉扳著再也不笑了，動作利索地穿梭在酒吧間，他湊上前
喚了聲楊鎏，只見楊鎏僵了下，微瞇的眼掃過楊燮的眉、眼，最後停在了那擺盪的空袖子
。
楊鎏頓了下，才乾澀的開口：「……哥？哥？你別嚇我了……快把那縮在袖子裡的雙手伸
出來讓我瞧瞧。」
他挑了靠吧台的位子坐下，直勾勾的望著楊鎏說：「沒都沒了，還瞧什麼瞧，給我杯伏特
加，然後叫刀翼出來。」
楊鎏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能說的出，從櫃裡拿了瓶伏特加來倒，還沒倒好一杯酒就灑了
滿桌，楊燮也沒說什麼，啜了口酒安安靜靜的看著楊鎏。
楊鎏抿唇旋身進去喚了喚，眸中糾結地瞥著那空蕩的衣袖，暗了那耀的刺眼的髮。
「誰叫我？啊，原來是你啊，也對，叫我全名的除了我親娘也就剩你了。」
一個與窈窕這詞十分相稱的身影撥開珠簾款款步了進來，睨著雙漂亮的鳳眼看著楊燮，仍
是噙著似笑非笑的無謂，刀翼撐著吧台一手越過去按著他空蕩蕩的肩，半惋惜地說著：「
楊燮咱倆還真好久不見，五年了吧，國家沒輸掉但你卻沒了一雙手。」
楊燮看著刀翼掛在左耳閃著的墜飾沉默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怎麼穿成這樣？
」
刀翼笑了笑，滿頭的珠墜也跟著搖晃了起來，戴著手套的手從楊燮領口順手拈走一個勳章
別在自己胸前。
楊燮頓了頓，看著刀翼不發一語。
刀翼是他娘在外地懷了孕帶回來的，長相跟這村的孩子都不一樣，一張臉白白淨淨、一雙
眉吊的高高的，楊燮跟刀翼同年，他記得當時所有的男孩都笑刀翼娘娘腔，最後刀翼用拳
頭讓那些笑他的一個個都閉上了嘴，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刀翼就變成了刀老大，一個個兇狠
的男人站在他身後列隊，刀翼年紀輕，但心眼比誰都狠。
他記得比過腕力的人都說刀翼的力氣是出奇的大，那雙兇狠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你好像會割
人一樣。那雙會割人的眼睛現在仍安在那乾淨的面容上，正眨著扇型的假睫毛望著楊燮，
眼旁抹了天藍色的眼影、身上穿著一襲亮金色的魚尾旗袍，楊燮心忖刀翼的身形頃長肩膀
又窄，穿著這一身挺合適，只是美歸美仍舊碰不得。
「怎麼，挺美的是吧？現在這裡大家都叫我刀姐，刀老大也都是過往了，你也一樣，早叫
你不要去打仗的。」
楊燮想起當初刀翼與他一同上了敞篷車，但是車開走刀翼卻留下了，有些人說刀翼用錢買
通了長官，但是楊燮知道原因，那天夜裡他看著刀翼跳上敞篷車，用那會割人的眼睛盯著
他說：「我折了長官的手。」
刀翼的笑容豔的像盛開的山茶花「我同他說要嘛我留下，要嘛我留下他的手。」
說完刀翼跳下車像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那茂密的槐樹林裡，然後一別五年，槐樹林裡的刀翼
跟村裡的母親弟弟都從楊燮的回憶裡淡去，戰場上的血腥味及槍砲聲密密實實地填滿了他
的寂寞。
「真懷念啊。」刀翼突然說了句，聲音像女人吞了沙又像男人喝了蜜，將楊燮從沉思中拉
了回來，刀翼仍舊笑笑地望著他，頓時間血腥味、塵土味與槐樹和著山茶花的香氣又縈繞
在楊燮身邊。
「當年總是論個頭你第一我第二，論蠻力我第一你第二，可真不公平我們從來也不曾真比
場腕力，才想著你回來要跟你比比的，誰曉得你連手都沒了。」
楊燮看著刀翼在乾淨的脖頸相襯之下突兀的喉結上下滑動，低頭啜了口伏特加才開口：「
不，比力氣你贏，那時我去長官室看到了，滿室的桌椅堆的高高的，長官摀著手倒在地上
，這種事也就只有你才辦得到。」
刀翼笑了笑，斟滿了兩杯伏特加一杯推向楊鎏，將自己那杯一飲而盡之後感概的說了句：
「當初我多欣賞你啊，只是你總不願來我的幫。」
楊燮看著楊鎏喝下了那杯伏特加，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說刀翼，楊鎏還我了吧，我母親你也不是不知道，掛心得很。」
刀翼雙頰紅豔豔地莞爾，擺擺手轉身隱入簾中算是允了。
楊燮跟楊鎏一前一後走在柏油路上，夕陽將影子拉得很長，路旁的日日春都枯了，兩人的
腳步聲像踏著碎裂的玻璃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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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時國文課上，自由寫作的題目
我抽到籤王，題目是以下五張相片
▎兄弟
▎殘障
▎金髮
▎旗袍
▎高疊桌椅
因為課上練習是單篇小說，所以這篇其實是一話完結
本來有打算寫後續，但心有餘而力不足，就一直擱著
加上打字慢、又覺得只有一話比較完整，後來就沒續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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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會打字的鹹魚
不會寫作，不會畫畫
小說倉儲痞客邦http://bl452.pixnet.net/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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