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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曾有一個頗具規模的城市,寬廣的石板路上有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的商旅馬車奔馳; 乾淨的港口亦有許多商船停靠,裝載著來自各地貨物的木箱在眾人的吆喝聲中卸下;兩旁 的道路有許多小販對往來的旅客兜售著各種奇特的商品,有香氣四溢的新鮮水果,也有剛 撈捕上來的魚貨,或者是完全不知用途的魔法道具--這些都只是『曾經』。 對於曾遭受過巨獸襲擊的帕斯托爾來說,那些景象只是城市的回憶。 在失去城市的生命--居民--之後,這裡只剩下荒涼的景色、空蕩蕩的建築與道路、以 及沈重到令人窒息的空氣。 已經死亡的城市--這就是現在的帕斯托爾,也是羅洛德他們的新家。 這個名字代表著過往的榮華、曾在此地逝去的百姓與傭兵們…… 以及無限未來的可能性。 幾個大漢用隨身短刀在前方開路,羅洛德等人跟在他們身後不遠徐徐前行,這裡人跡罕見 ,雜草叢生,因此走起來相當吃力。 「嘖,也才五年而已,這裡就荒廢這成這樣?」 「過了五年啊……在帕斯托爾發生的那件事……」 已經五年了嗎?羅洛德自嘲地想,那個意外回想起來仍是歷歷在目,彷彿是昨天發生的事 。 那個夜晚對他、對同伴、對帕斯托爾來說……都是個夢靨。 所以他決定跟以前傭兵團的成員們回來這裡重新開始,同行的當然還有在這段時間陪在自 己身邊的新伙伴們,以及他身旁的這位-- 「你們這群王八蛋,真虧你們晚上能安然入睡啊?」 呃……令人不得不屈服的…… 「從這些雜草跟植物的狀況看來,你們這些傢伙五年下來根本沒來過幾次吧?你們真的在 意這些逝者嗎?膽小鬼,胯下的東西不會縮到看不見了吧?」 值得信賴的…… 「不會需要我這外人提醒,你們才想到要來弔祭往生者吧?你們這群無血無淚的混蛋。」 說話一針見血的祭司……嗯,一起努力,真的,他是這麼打算。羅洛德不敢看以暮,但隱 約感覺到那對金眸投過來的銳利視線……他覺得自己的腦門好像被席斯的匕首給刺穿了。 從決定要來帕斯托爾後,以暮的心情就沒好過,而且全都是衝著羅洛德來的--沒辦法, 誰叫他隱瞞了已經找到贊助者跟傭兵團成員的事? 所以對於以暮的怒火,羅洛德也只能無奈地接受。 「我可是有來過一次啊。」一個大漢拭去額頭的汗水說道。 「我、我也有……」 以暮瞥了一眼身旁的羅洛德,「你呢?別跟我說只有一次。」 「我……」羅洛德搔搔頭,「我一直覺得無法面對他們,所以完全沒來過。」 「哼……真虧他們跟著你這麼久,你果然是個混蛋。」 羅洛德嘆了口氣,不忘扶住差點被樹枝絆倒的以暮,「小心點。」 「現在想表達關於你完全把我蒙在鼓裡、害我操勞得半死的歉疚也太遲了,去你媽的偽君 子,滾開!」以暮甩開伸來的手。 從他們兩隊人馬會合後,以暮就不停地數落羅洛德,一些羅洛德的舊識無法忍受他們敬愛 的團長被人瞧不起到這種地步,「喂!我不管你是不是團長的恩人,不准這樣--」 羅洛德揮揮手安撫憤怒的壯漢,莞爾一笑,「算了,他沒說錯……我故意把事情瞞著不說 也是事實……」 在羅洛德後方的四個人一字不漏地把前方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席斯皺著眉頭,「老大… …居然笑得出來啊,在以前的同伴面前被罵成這樣欸?」 卡崔克用短刀砍掉勾住背上長弓的樹枝,「老大早就不在意這種小事了啦……你看他盯著 以暮笑得多開心。」 「好羨慕啊……被以暮大人罵了……還被羞辱成這樣……好想代替老大啊。」 「七珋……拜託你別邊走邊陷入自己世界吧?」忍不住遠離七珋的肖恩看到自己帶著的獵 犬也跟著呵呵喘氣,不禁嘆了口氣,「有時候我真懷疑當初為什麼會加入這支隊伍……唉 ……我是不是該回故鄉了啊……」 「來不及了喔,你已經擺脫不了我們了。」卡崔克笑盈盈地把手搭上肖恩的肩,笑裡藏刀 的模樣令後者不寒而慄。 「卡崔克在認識以暮之後好像有什麼蓋子被打開了,笑容越來越陰險。」 「嗯?他不是本來就這樣嗎?因為席斯太笨了才沒感覺喔。」七珋板著臉,用力點著頭。 「我一點都不想被你說笨啊!」 「席斯,我聽到了喔?嗯,你是不是想讓我跟你算一下你最近的帳呢?」 「啊!老大!前面是不是我們的目的地啊?」席斯連忙撇下其他人,衝到羅洛德身旁。 「你喘成這樣做什麼?逃難嗎?」以暮冷冷地瞪了席斯一眼。 「差不多吧……」不過這裡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去。席斯忽然想脫離隊伍躲到其他地方去。 以暮無視老是跟在自己身旁的羅洛德,大步地往前邁進;羅洛德則是三不五時伸手想攙扶 穿著長袍不易在森林裡行走的以暮,在被揮開後看著他微笑;至於把兩人互動都看在眼裡 、不明就裡的人則是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以暮與羅洛德--最後視線聚集到彷彿知曉一切的 席斯身上。 「嗚哇……別看著我啊……」席斯呻吟一聲,他最受不了被人注視的感覺,但又不好回卡 崔克那裡,只好硬著頭皮走在羅洛德身旁。 眾人穿過茂密的樹林,總算來到一個荒廢的城市遺址,穿過這裡便是汪洋大海,兩邊是高 聳的山壁,若要從海上過來只能通過中間的城市。 從殘敗的遺跡與空屋判斷,這裡曾經繁華一時。 被巨大力量從地面刨挖而起的石板碎裂四散各處;被某種巨獸踩踏過的建築頹倒在道路兩 旁,裸露的木頭已經腐朽,建築的石材也失去往昔的明亮;廢棄的港口只剩下被海水泡爛 的船桅能證明這裡曾有船隻停靠;曾經聳立在城市入口的城門更是只剩下基座,連原本的 模樣也無法窺見了。 所有人靜靜地望著面前的斷垣殘壁,有些人在回憶曾在這裡發生過的事、有人在想像這城 市過去的模樣、也有人在盤算裡頭是否藏著不為人知的寶藏。 以暮回頭看了一下眾人費盡千辛萬苦開闢出來的道路,原本可以讓兩、三輛馬車並排行走 寬廣的道路,因為這個城市荒廢而跟著無人踏足,「明明位在交通要道上,但居然可以破 成這樣。」他斜眼睨著身旁的羅洛德,「是你們殺掉的那隻魔獸導致的?」 「是啊,但魔獸除掉之後還是沒人願意來這裡善後,除了資金的考量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羅洛德的目光望向城市入口旁邊的空地,那裡有一棵參天大樹,樹下插著許多棍狀 的物體,「聽說這裡到去年都還在鬧鬼。」 這句話一出口,眾人不禁覺得吹來的海風又增添了幾分寒意。 不知何時又溜回卡崔克身邊的席斯下意識地抓住同伴的衣服,「鬧鬼啊……」 「你連盜墓都敢做了,鬼有什麼好怕的?」卡崔克莞爾地拍拍席斯的頭。 「那又不一樣……」聽別人說總是比較可怕--更重要的是這裡一看就知道沒什麼寶藏。 以暮順著羅洛德的視線看去,露出了然於心的笑容,「哼,去年?鬧鬼?這種話也有人信 ?找個日神官來看一下不就得了?這裡可是半個怨靈都沒有。」他朝大樹邁步。 羅洛德也領著其他人跟了上去,「沒有?」 「要說逝者……有,數量還不少,但是能到『鬧鬼』的程度的卻沒有半個,你們不會聽到 這種空穴來風的謠言就怕了嗎?。」 在隊伍中的一名法師模樣的男人說道:「那些可不是謠言,管理這塊土地的領主曾請一位 日神官來看過,當時確實發生了一些連那位神官都無法解釋的事情--」 「然後那個沒用的神官就夾著尾巴逃走了吧,真是丟我們日神殿的臉,哼……」 「你也不過是個祭--」 「好了,到此為止。」在有人開始質疑以暮的能力前,羅洛德搶先阻止,免得等等他要花 更多精力安撫這位壞脾氣的祭司,「我們先調查一下那棵樹吧,我沒見過呢。」 隨著他們逐漸靠近大樹,以暮終於看清楚那些棍狀物體是什麼--是各種武器,代替墓碑 插在這裡,從鏽蝕的程度可以推測已經有段時間了。 「這棵樹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你們以前來這裡的時候有嗎?」 「有嗎?」羅洛德對後方同伴投以詢問的眼神。 其中一個成員說道:「三年前我來這裡時就有了,只是沒這麼大。」 「我五年前來的時候沒看到。」 大家七嘴八舌地談論著這棵樹,最後結論是約是四年前長出來的。 金眸瞇起,「你真的沒看過這棵樹?連消息也沒聽過嗎?」 「沒有。」 以暮走到樹幹前,仰頭打量著大樹,羅洛德見他臉色凝重,擔憂地站到以暮身後,「這棵 樹--你很在意?」 「哼……」以暮在樹下繞了幾圈,不停摸著樹幹,彷彿在確認這棵樹是不是真的。 不管以暮想研究這棵樹的原因是什麼,至少他沒再對羅洛德發脾氣了。 當兩人在樹邊繞著的時候,其他人也開始在周圍活動,有些人開始弔祭在此地長眠的同伴 ,也有些人在附近找了一個適當的空地開始準備紮營。 以暮扯下一根樹枝胡亂空揮,最後再扔到地上,盤著胳膊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有件 事情沒跟你提過。」 「什麼事?」聽到以暮說這句話時還真讓羅洛德冷汗直流。 「在你那些團員們離開前,那個叫做『桀』的木精靈小鬼曾拜託我一件事。」 「你怎麼現在才--」 「他說當我跟你回來這裡時要來這棵樹下找一件東西。」以暮啐了一聲,「我本來還以為 你沒打算回來這裡,就沒提了。」要是說的話,羅洛德一定會為了完成桀的遺願,就算內 心難受還是逼自己回到這裡--這個滿腦子只有伙伴的白癡絕對會這麼做。 這個事實讓以暮非常不悅,所以他就故意隱瞞這件事,本想等團隊的狀況穩定後再提。 但最後羅洛德還是主動回來此地--那個叫做『桀』的木精靈似乎早就猜到會有這種結果 。 想起跟那些幽靈們相處的日子,雖然覺得他們很煩,但不可否認地--以暮還是不禁對那 位單純的木精靈少年產生了同情、好感……還有嫉妒。 他承認對已經死去的人抱持這種情感十分愚蠢,蠢到以暮都不想面對這件事……所以他索 性對那時跟幽靈們互動的情形閉口不談。 「你怎麼能瞞著我?」 「哼……說了又如何?」不想承認自己的情感,加上當時在『桀』消失前答應他完成遺願 的責任感在此時發作,以暮對羅洛德的質問隨意敷衍過去,「你看……這棵樹很詭異。」 「什麼?哪裡有問題?」 「你是笨蛋嗎?首先這麼大的樹怎麼可能是五年內就長起來的?」以暮鄙夷地睨著羅洛德 ,「還有你那些五年前陣亡的團員們……」他比了一下插著武器的墓地,「應該是在死後 一直跟著你吧,至少我聽他們說是如此。但是那個吵死人的木精靈小鬼卻知道這裡長了一 棵大樹。」 羅洛德聽見以暮對桀的評價不禁苦笑,「你好像不太喜歡桀?」 「在你那些團員纏著我的那幾天,他是是最吵的,煩死了。」整天在以暮旁邊團長來團長 去的,把羅洛德的喜好跟個性什麼的全都說了個透徹,看到桀在提起這些事情時的表情, 他對羅洛德抱持什麼樣的情感不言而喻。 「但是你又答應他……」 「我天性溫柔善良,很尊重逝者,完成他的願望有什麼問題?」 「沒有,這很好。」羅洛德嘆了口氣,「他有說東西在哪嗎?」 以暮冷笑幾聲,緩緩繞著樹幹走了一圈,「是這裡吧,被樹根圈住的地方。」他低頭看著 一塊異常平坦的土地,再對著羅洛德張開雙手手指,露出燦爛的笑容,「你看到什麼?」 這一年相處下來,羅洛德知道一件事--當以暮這麼笑的時候就是他倒楣的時候,於是他 戰戰兢兢地開口,「你的手?」 「還有呢?」 「呃……你的手指還滿長的。」而且很靈巧--在某些事情上。 「看你那下流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想到什麼,混蛋。我是問你--你看我的手,幾乎沒什麼 繭,代表我很少做粗活。」 「確實。」 「而且又這麼完美。」 「欸……」 「還能讓你--很舒服,」以暮曖昧地瞅著羅洛德,朝他貼去,「像昨晚那樣。」 「所以呢?」 『啪』的一聲,以暮的手直接打上羅洛德的臉,「所以給我把東西挖出來,你這蠢蛋。」 「你可以直接用說的,不需要打我!」 「在你看不懂我的眼神時就該打了,我還特別費心地解釋,你不覺得該謝謝我嗎?」 「你剛剛根本沒給我什麼眼神吧?」 「那就是你慧根不足,快點動作。」 不管怎樣都說不過他,「是是,我知道了。」羅洛德無奈地拿出腰間的匕首,開始刨著地 面。 挖沒多久,羅洛德就發現一個硬物,正想細看時,一旁的以暮便搶先把東西拿走。 「這麼急做什麼……又不是不給你--」羅洛德不禁抱怨,抬頭看到以暮鐵青著臉,雙拳 緊握,「你還好嗎?那是什麼東西?」 金色的頭顱忽地垂下來,以暮沈默地站在原地。 「以暮?」羅洛德緊張地抓住他的肩膀輕晃,「還好嗎?」他試著叫了幾次,發現以暮都 沒有回應。 「團長,怎麼了?」原本在其他地方繞著的同伴因羅洛德慌張的聲音而聚集過來。 「以暮大人看起來很奇怪啊,感覺好像少了……攻擊性?」七珋偏頭說道,「不是平常的 以暮大人……讓人很沒勁啊。」 「果然是七珋會說的話……」卡崔克按著太陽穴嘆息。 肖恩腳邊的狗對以暮發出充滿敵意的低吼,「耶姆?怎麼了?」他連忙拍著牠的頭安撫。 狀況越來越詭異,羅洛德彎腰湊近以暮低著的臉,想看看他的狀況。 以暮冷不防地勾住湊近的羅洛德脖子,吻上來不及反應的唇。 「以暮!老大!這裡可不適合辦事啊,而且我們也不想看……別衝動!」席斯慌張地大喊 出來,立刻就被卡崔克揍了一拳。 原本就知道兩人關係的四人尚算冷靜,但和羅洛德久別重逢、還沒有什麼敘舊時間的舊團 員都呆住了。 「等、等等?這個祭司跟團長真的是這種關係?可是,是祭司欸?」 「團長你這幾年到底發生什麼事啊?」 雖然以暮忽然變成這麼熱情讓羅洛德受寵若驚,但現在可不是陶醉在這種事情的時候,他 花了好一番力氣才扯開以暮的手,「以暮?你在做什麼?」 「團長……我終於……」以暮兩眼因欣喜而發亮,他貼上厚實的胸膛,輕輕環抱著羅洛德 的腰,「我好不容易……可以這樣……抱著你了喔……」 「以、以暮?」這麼柔順的模樣他可前所未見,但是卻有種熟悉感,羅洛德挑起以暮的臉 仔細觀察,從他臉上看出另一個人,「桀?」他試探性地喊。 「團長!你果然能認出我!」以暮--或者說是桀--興奮地攬住羅洛德歡呼。 「桀?他、他不是……」一個團員錯愕地退後,隨即鬆了口氣,「對……這應該是桀吧, 只有桀會這樣對團長有異常的熱情……」 「所以是被附身嗎?怎麼辦到的?」 「還好……我還以為團長已經墮落到要對神職人員下手的地步。」 「或是被這祭司硬上了,怎麼可能呢,哈哈哈……不可能的吧?」 聽著眾人議論紛紛,知道內情的四人不禁心虛起來。 「哈、哈哈……已經墮落了喔,還被硬上……而且樂在其中……回不去了啊……」 「席斯……你聲音太大了,等等被聽到……」 「以暮大人!這麼溫柔的以暮大人才不是以暮大人!老大你快醒醒啊!」 「要醒醒的人是你吧?不知道真相才是幸福啊,對吧?耶姆……等等,你為什麼要跟著七 珋一起沮喪?」 即使周圍一團混亂,羅洛德的心思還是放在面前掛著燦爛無邪的笑容的以暮身上。 這種笑臉--讓他看得膽顫心驚、毛骨悚然,就算知道是桀,他還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 。 「桀,你為什麼--你不是離開了嗎?」綠髮少年的身影跟著其他團員消失在朦朧的光芒 中,這可是他親眼見到的。 「我只是想跟你說些話……所以用這種方法,因為我是木精靈……才能……這或許是我第 一次為身為木精靈而感到高興,團長。」桀鬆開手,露出有點哀傷的笑容,「你現在看起 來很不一樣,跟一年前比起來有活力多了。」他把手放在自己胸口,「因為他嗎?這個祭 司?」 「嗯……當然,還有其他人。」羅洛德往旁邊的席斯等人掃了一眼。 桀退了一步,深深吸一口氣,「團長,我很喜歡你,不,應該說是愛吧。」 「欸?」 「你一直認為我只是崇拜你而已,不過……我是認真的……就像你對他那樣。」桀的聲音 越說越小,最後只有羅洛德聽見,「是以暮讓我想通這件事的。」 「你……真的……」 看著低下頭的桀,羅洛德一時找不到話回應。 桀挺直身子,臉上是釋然的笑容,看向身旁的參天大樹,「雖然我已經變成這樣了,」他 無所謂地聳聳肩,撫著羅洛德的臉,「可是我還是想跟你說這件事。」 「桀--」對他的惋惜與不捨襲上心頭,羅洛德想說些什麼安慰他。 桀搖搖頭退開來,在盤根錯節的樹根上靈活地跳著、轉著,那一瞬間羅洛德彷彿看到那綠 髮的少年身影,「但是我也很喜歡以暮,所以我一點都不感到遺憾喔,團長,因為最後我 玩得很開心,我真的很高興……能在最後碰到以暮,還有跟你這樣對話。」他最後在大樹 前站直身子,淡淡一笑,「你能重新開始--太好了。」 「等……等等!」 羅洛德凝視著桀,從他的話中感覺到即將來臨的分別,他朝那個即將消逝的身影伸出手。 「啊,最後幫我轉告給以暮--不准欺負團長!別太囂張了!混蛋!」桀轉向大樹,身體 輕顫,驀然舉起右手,口氣一變,「你才別胡亂佔用我的身體啊--小鬼!」右手揮下, 一道強光自天空落下,直接從中間把大樹劈開。 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可以十人合抱的大樹就這樣變成兩半,心裡不禁對以暮肅然起敬。 「桀、不……以暮,你回來了?」這凶狠的模樣應該沒其他人了。 「哼……王八蛋……」以暮喘著氣,在倒下的樹幹上踹了幾腳洩忿,「我居然忘了純種木 精靈死後有可能會轉化成樹木--一般的樹成長速度沒這麼快,該死!」 「欸?所以這是……」糟了,桀變成兩半了。 「這棵該死的樹就是那傢伙啊!」以暮把一直握在手中的東西砸到羅洛德臉上--那是剛 剛挖出來的金屬小墜飾,「媽的,而且你這白痴居然沒跟我說他是煉金術士,居然用這種 東西操控我!看來所謂的『鬧鬼』八成也是他搞的!」 「但是我們確實看到他『走』了--」 盛怒狀況下的以暮也只有羅洛德想靠近,他安撫地拍著以暮的背。 「離開的是他屬於『人性』的部份,屬於『木』的部份就留在這裡,混帳……被他擺了一 道。」 「所以……他現在是……」 看到羅洛德不捨的表情,金眸轉開視線,以暮嘆道,「這次真的走了,他的意識完全消失 了。」憤怒的神色褪去,他的臉部線條變得柔軟,手撫上倒塌的樹木,「你放心,我沒有 劈到根部,他還活著……而且這也是他的意思--把樹砍了當作建材吧,你們不是打算在 這裡建立根據地嗎?」 「這是……桀最後的禮物嗎……」羅洛德眼中流露哀傷,曾是桀夥伴的人也感激地看著大 樹。 來自逝去伙伴的祝福,本來帶著有些徬徨的心情來到此地的人們,終於下定決心。 他們必須將同伴的理念傳承下去,這是生者所要擔負的責任。 哀傷的氛圍籠罩著眾人,連跟著羅洛德來到此地、不清楚過往的卡崔克等人也被感染,一 起低頭默哀。 被桀的行為給感動,肖恩感嘆地說道:「居然這樣犧牲自己……真是太令人感動了,看來 我帶回故鄉的各種故事中又能添上一筆……」跟某位祭司就是不一樣。 「是啊……不愧是老大,連死去的隊友也放不下他呢。」對羅洛德總是抱持著崇敬的席斯 點頭附和,情感豐富的他被這氣氛感染,轉過身悄悄地拭去眼角的眼淚。 七珋的話卻把這氣氛全給破壞了,他認真地看著卡崔克說道:「居然能被以暮大人這樣踢 ……我是不是也該試著附以暮大人的身一下看看?」 「如果你不想死無全屍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看看這棵樹的下場。」 「這樣你跟席斯可以一人一半耶。」完全沒問題。 席斯立刻拒絕這個提議,「我才不要!」 「不過這樣肖恩就沒份了……嗯?以暮大人在叫我嗎?」七珋看到以暮對他招手,立刻興 奮地跑過去。 「為什麼我好像看到他搖著尾巴呢?耶姆……你完全能理解吧……」肖恩拍著腳邊的獵犬 嘆息。 七珋雀躍地衝到以暮跟前,「以暮大人,有什麼吩……噗!」話還沒說完,肚子就立刻被 以暮使盡全力揍了一拳。 「以暮!別激動!」 「老、老大……我沒事……」七珋踉蹌跪倒,以暮猛然踩住他的背,「啊啊……嘿……」 帶著歡愉的呻吟。 本來羅洛德伸過去欲制止以暮的手像被燙到似地收回,他面有難色地退後,「嗯、呃…… 那個,以暮,別打傷他……好吧,至少記得幫他治療。」 「閉嘴!我現在渾身發癢啊!什麼『團長,我最愛你了喔』?你他媽的講這種肉麻到有剩 的話不噁心嗎?」哀悼結束後當然要來發洩一下一肚子的鳥氣,以暮冷冷地踩著七珋,後 者帶著接受神的恩典似的陶醉表情享受著。 「桀好像不是這樣講……」 這個詭異的畫面讓其他不明就裡的團員抖著身體默默退後,即使身經百戰的傭兵也為這狀 況感到恐懼。 一個祭司在痛毆另一個少年--這已經夠驚人了,更驚人的是那少年還咧著嘴燦笑,大為 享受。 「我才不管他說什麼!道歉,快點給我道歉!」 「對不起!以暮大人。」 「這叫道歉嗎?再說一次!」 「我為我這麼愚蠢感到慚愧,我出生在這世界上真對不起萬物,請再多處罰我吧!以暮大 人!」 七珋好像越來越熟練?要是他們天天來這麼一次怎麼辦?又會有很多人的信仰會崩毀了。 羅洛德在腦中想像著不堪入目的場景,雖然擔心卻不敢上前阻止。 老早躲到一邊去的席斯盯著以暮與七珋良久,一臉認真地對卡崔克問道:「看七珋那個樣 子好像真的很爽?做這種事情真的會舒服嗎?」 「你可以現在跪下來,我讓你體驗一下如何?」 「拜託你們兩個別淪陷啊,我已經快找不到故鄉以外的容身之處了!耶姆!別過去--那 裏很危險!會死的啊!」 在躺倒的大樹前、眾往生者的長眠之地上,依然上演著不輸逝者生前的吵鬧劇碼,為這靜 謐的土地增添一份生氣。 在荒廢已久的城市裡,終於升起一簇久違的火光。 一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木料整理好,就等木匠到達後開工,於是勞動一天的眾人便 圍在營火旁歇息用餐。 從墓地回來的羅洛德提著一根帶著葉子的枝條--這是從『桀』上砍下來的--隨意掃視 眾人,發現醒目的金髮並沒在視線範圍內。 「以暮呢?」 「以暮大人剛剛往那邊走去了。」七珋指著城市的另一頭,「他說他要去做點準備。」 「準備……是這個嗎?」他把東西放在腳邊,揀了一個位置坐下,吁了口氣。 從羅洛德出現到他坐下,營火邊的舊團員們都像是有滿腔的問題想問,默默交流著曖昧又 彼此推卸的暗示眼神。終於有人耐不住性子開口--是一位橘髮青年--他開口時其他舊 團員不約而同地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團長,你跟那個囂張的祭司……到底是什麼關係 ?」 看兩人的互動不像一般的下屬與團長,也不似施恩者與報恩者這麼簡單……正確來說…… 應該像是……不不,這個推論絕對是不可能的! 羅洛德的舊團員們又神祕兮兮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還有人不可置信地搖頭。 「這個嘛……他幫我很多忙,算是左右手?」羅洛德答得曖昧不明,附帶一個微笑。 「只是這樣嗎?」青年問的對象冷不防地換成正啃著乾糧的席斯。 問題忽然落到自己頭上,席斯差點被食物噎住,他只能含糊地說著,「咳咳……欸?嗯、 嗯……既然老大都這樣說--」 「可是他們的互動好像太過親密了吧?」 「這、這個……可是我們也都這樣跟老大……」不,這樣硬扯好像不行。 快救我!席斯對卡崔克還有肖恩發出求救的暗示,兩人不約而同地別開臉。 「啊……今天天氣真不錯啊,可以看到星星呢,肖恩。」 「對啊,你看那顆紅色的星星,這在我故鄉的傳說中是凶兆呢--」 「席斯,你肚子痛嗎?臉色好像不太好。」無論何時總是不會察覺氣氛的七珋擔憂地問。 「不……我只是為了同伴的無情而感到心寒啊……」 「同伴?你說卡崔克呀?我看卡崔克都有按時讓你吃飯喔,也會帶你出去散步耶,還會一 直欺負你,哪裡無情?」 「別把我當成他的寵物!」 但也多虧了七珋的奇怪發言,青年沒再繼續追問,接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遠遠走來的人 影吸引住,話題因此中斷。 以暮的模樣顯然是剛沐浴完,只穿著簡單的素色袍子,散著的金色細絲貼在他的臉側與肩 膀,水珠沿著頸子滑入敞開的衣襟,濡濕了單薄的衣服,布料下的身體線條依稀可見。 他走到營火前,朝羅洛德伸出手,「我要的東西弄好了嗎?」 「這個嗎?」羅洛德把枝條舉起。 「把它插在那裡。」以暮指著一個空地。 待羅洛德把枝條直直插入泥土後,以暮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跪在枝條前,雙手交握在胸前 ,「萬物之父,您的兒女在此懇請您--」 禱詞?認識以暮一年多了,羅洛德可從沒見過他這麼嚴肅的祈禱過。 以暮的手指發出光芒,他在空中畫出複雜的徽記,「請您為我們打開通往您身邊的大門, 為逝去的迷途靈魂指引他們應當前往之處,為他們治癒遍體鱗傷、受盡苦痛的身軀。」空 中的圖案化為光,射向天空,在幽暗的夜幕灑上耀眼的金粉。他站起身,抓住枝條,力道 大得指節都泛白,「讓我們讚頌您的名,願我們成為您在世間的鎖匙,以此物為憑,請您 賜予我們--為眾生開啟門扉的權能。」 木棍發出強光,光芒迅速沒入地面,蔓延到城市的每一寸。 以暮鬆開手,站姿有些不穩。羅洛德上前攙著他,發現他已經大汗淋漓,呼吸也很急促, 連忙帶著他到營火旁坐下,讓他靠著自己休息。 「空氣似乎沒這麼沉重了啊……是淨化術嗎?」一名一樣是神官打扮的團員問道:「這麼 大型的淨化居然只憑一個人,而且還沒有複雜的儀式與禱詞……實在令人佩服。」 「對……這裡徘徊的逝者太多……必須要好好淨化……另外,別去動那根東西,它已經成 為主神的物品了。」言下之意就是木棍也變成日神的象徵,必須供奉起來。 「好,我會請人處理。」 以暮挪了挪身體,在羅洛德身上找了一個適當的位置靠著,舒服地瞇起眼,「累死了…… 」 「辛苦了。」羅洛德替他撥開汗濕的頭髮,還拿起一旁的毯子蓋在以暮身上,就怕他著涼 ,「要再去洗一次澡嗎?」 「等等吧……我不想動。」很久沒做這麼正經八百的事了,他現在累得要死。 「我可以抱你過去--」 「團、團長……」方才的橘髮青年戰戰兢兢地開口,「你……對所謂的『左右手』是這樣 嗎?」撥頭髮、蓋毯子這都小事,抱他去沐浴?我的天,簡直進入兩人世界了。 「喔……『左右手』?他是這樣說我?」以暮懶洋洋地挑眉,帶著倦意的眼神逐漸變得銳 利。 「以暮--」 「團長剛剛確實是這樣說的。」 以暮看向席斯,後者立刻跳起來抗議,「為什麼又看我?」 「所以他說了嗎?」 「老大,不要說我沒義氣不挺你--」席斯看到以暮嘴角勾起一個冷笑,剛剛下好的決心 立刻消失無蹤,「對,老大是這樣說的,需要我模擬一次嗎?『這個嘛……他幫我很多忙 ,算是左右手』大概是這樣。」席斯把羅洛德方才尷尬的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連口氣也 分毫不差。 「好個義氣。」 「剛剛跟卡崔克一起無視我的傢伙沒資格說我!」 以暮坐直身體,偏頭睨著羅洛德,「也對,是左右手嘛……」他伸指挑著羅洛德的下顎, 金眸半瞇,舔著唇,「你自慰時用的『左右手』,嗯?」 「噗!」此話一出,所有不管在吃東西或是喝水的人全都把口裡的東西噴了出來。 「以暮--唔!」羅洛德被以暮揪住衣襟強硬地吻住,比起白天的吻更加熾熱濃烈。 「嗚、嗚哇!」 即使面前有成千上萬的敵人也面不改色的傭兵們,被這畫面嚇得大驚失色。 「現在我們的關係很明顯了吧?還需要做點別的事證明嗎?也好,反正我今天當稱職的祭 司一整天了,需要調劑一下。」以暮索性賴在羅洛德身上,挑釁地攬住他的脖子,抓著放 在旁邊的大掌就往衣襟裡頭塞,「我很歡迎觀眾的……哼……」 「團、團長!這樣桀怎麼辦?」淚眼汪汪的男人衝到羅洛德面前大喊。 什麼怎麼辦?他已經變成兩半了啊!而且你們還幫忙分屍!證據就躺在那裡! 「還有你故鄉的那個未婚妻!」 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件事,是說他兩年前才收到她的喜帖! 「還有那個旅館的吟遊詩人?」 誰?是誰? 「或是酒館的舞女--」 眾人七嘴八舌地把羅洛德的風流爛帳全攤在以暮面前,只見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熟知 以暮個性的席斯等人老早就準備避難了。 摟著頸子的手收緊,以暮逼不知所措的羅洛德看著自己,把頭偎在他胸前,用前所未見的 柔聲說道:「羅洛德,」金眸從下方看著流著冷汗的羅洛德,唇角一揚,「我很喜歡你。 」語調放軟的細細低語,同樣的話說在他嘴裡,比白天的桀更增添了份挑逗。 像被雷劈到的羅洛德呆若木雞地瞅著懷裡的人。 以暮繼續說道:「我很喜歡你……或者說……是愛。」 「嗯?啊!喔……」猛然回神的羅洛德只能點頭應和。 肖恩十分同情地望向彷彿被施展石化術的眾人,「終、終於發表獨佔宣言了啊……」被以 暮這樣一講,誰還敢打羅洛德的主意? 以暮稍微撐起身,把臉埋進羅洛德的頸邊,氣息輕輕吐在敏感的突起,細聲道:「哼…… 一句話就有反應了?從剛剛就用那種飢渴的眼神盯著我,還假借沐浴的名義想拐我去別的 地方『辦事』,你到底多下流?」他咬著羅洛德的耳垂,「想要就吻我--由你主動。」 果然還在生氣啊,他還以為這位難搞的祭司大人轉性了,才不到一天就對白天的事情釋懷 --這怎麼可能呢? 羅洛德露出苦笑,手臂環住以暮的腰,轉頭吻他。 剛剛是石化術,現在就是致命一擊了,有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團員還昏了過去。 以暮十分滿意地撫著羅洛德的唇,得意洋洋地掃視眾人,「很好,那現在--我們去洗澡 吧。」 -- 六隻羊放牧區 http://www.plurk.com/airylee POPO放文區:http://www.popo.tw/users/airyle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4.8.140.116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29373779.A.B5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