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文小精靈1號
作者:連城雪
我們誤以為上帝總是不公平。
有的人兢兢業業一無所得,有的人漫無目的滿是幸福
其實上帝是公平的,它不過站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
偶爾動一動指尖,指點人生,給我們同樣的難熬的辛苦,讓我們追求同樣的可貴的幸福。
--2004年11月23日
林亦霖不知道自己的初吻進行了多久。
那麼陌生,溫柔而不真實。
陳路高挑修長的身子幾乎把自己包圍,除了那寶石般的藍眼睛,他全然看不到其他東
西。
只知道電梯最終從二十六層降到一層,悠揚的鈴聲響過,現實回歸。
重重的一拳不受控制的打向那張英俊的混血臉龐,陳路竟然沒有躲,悶聲承受。
「你……你幹什麼?」林亦霖很吃驚,又有些底氣不足的向後退了兩步。
陳路輕輕擦下嘴角的血跡,瞇起眼睛淺笑:「親你。」
只覺得腦海間天旋地轉,林亦霖心裡亂成一團,怒吼了聲:「你變態。」
然後拔腿就跑。
電梯裡只剩下大少爺一個人,豪華的大廳空盪蕩的。
看到林亦霖長跑體力透支好幾天都沒什麼精神,為了讓這個傻小子安安靜靜吃頓好東
西,才處心積慮的讓顏總的酒店停業整晚,結果卻因為沒把持住自己而把他氣走。
陳路失落的伸手關上電梯門,躲開服務生好奇的眼光。
密閉的空間裡,只有監視器的紅燈一閃一閃。
他靠在牆上,對著鏡頭又露出個迷人的笑容,輕聲說:「嗨,老媽,我玩真的。」
有些事,生來就註定沒可能。
蹲在宿舍的黑暗裡,林亦霖忍不住又往牆角靠了靠。
慘淡的呼吸,慘淡的回憶,還有擦得太用力而微痛的嘴角。
是不是天生同性戀和別人總會有不一樣的氣息,年紀這麼小就三番兩次的招來同類,
讓自己承受埋到骨子裡的恐懼和痛苦。
打DNA裡就和別人不一樣是自己的錯嗎?
林亦霖痛苦的把頭埋進胳膊裡,第無數次的發問,上帝,你為什麼不讓我選?這不公
平,根本不公平。
「小霖,不要怕,爸爸很愛你,不會讓你疼的,乖,不哭。」
男人陰森的聲音和強大的力量又在黑暗裡招搖過市,酒氣撲鼻。
就像被魔鬼控制在地獄了,讓人只想往外爬,即使沒有光明,也想死得乾乾淨淨。
幼小的身軀在男人的臂彎下以不可思議的倔強掙扎,還是童音的嗓子喊得撕心裂肺:
「媽!媽媽!救命啊!媽媽----!」
紊亂的呼吸被一聲悶響打碎。
男人已經迷亂的臉忽然因為疼痛而扭曲,眼眶張的恐怖。
鮮紅的血緩緩流淌了出來,滴在孩子滿是淚痕的臉上。
死亡是那麼沉重的事情,男人轟然倒下的身軀差點讓自己被壓得窒息。
林亦霖的夢魘是被溫熱的觸覺趕走的,他猛然睜開眼睛,看到檯燈下陳路乾淨的臉,
反而平靜了下來,忍不住半聲抽噎。
陳路指尖離開他濕嗒嗒的臉,拿了張紙巾遞過去,微笑:「我把你嚇壞了?都要喊媽
媽?」
呆呆的擦去眼淚,林亦霖靠在床邊,所問非所答:「你是同性戀嗎?」
「我不知道。」陳路很誠實。
「不要做同性戀,會受到詛咒的。」林亦霖眼神淡漠的看著他:「為了當個變態而放
棄現有的生活,你總要後悔。」
陳路不以為然,滿腦子美國思想:「同性戀是很正常的,他們也應該受到尊重。」
「隨便你……」林亦霖疲憊的低下頭:「離我遠點兒。」
陳路不自覺地直起向他傾斜的身子,端坐在椅子上:「為什麼?」
「因為……」林亦霖深吸一口氣,說道:「因為我是同性戀,貨真價實,和你們有錢
人玩新鮮是不一樣的。」
也許他太語出驚人,陳路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麼了,藍眼睛默默地看著這個柔光中分外
瘦削的男孩。
大約是為了讓陳路死心,林亦霖帶著半笑不笑的表情說道:「曾經有一個四處流浪的
畫家,在他寫生的城市裡面喜歡上一個漂亮的鋼琴女教師,他們彼此吸引,很快墜入愛河
結了婚,一年後,生下個兒子,生活無比美滿。可是後來那個畫家被自己玩藝術的狐朋狗
友帶進了同志圈,骨子裡的同性戀細胞全然被激活了,他四處和男人鬼混,讓妻子痛不欲
生,為了兒子唯有默默忍受,只是沒想到喪心病狂的他竟然在喝醉酒後強姦了自己十歲不
到的孩子,女人一怒之下精神崩潰,用煙灰缸把男人當場打死,自己也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好端端的一個家庭就這麼毀於一旦。」
陳路聽得臉發白,顯然他什麼都聽得明白。
「他們原本富裕的家一點一點變得貧寒,寡婦沒了工作,和小孩在縣城裡受盡歧視和
侮辱,全都是因為那個臭男人。漸漸長大的小男孩發覺出自己和父親竟然有著同樣的性向
,他很害怕,只知道自己要努力讀書,離開那個與欺負媽媽的壞人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小
地方,母子倆總有一天能開始新的生活。」林亦霖說完嘆了口氣,搖搖頭:「所以你不用
試探我,我是不會喜歡任何人的,我最恨最恨的,就是同性戀。」
陳路在美國也見過不少家庭破碎的男孩子,他們痛苦,自甘墮落,玩著一切社會禁忌
,甚至為了錢會去當MB,販賣大麻。
他那時覺得也許人生真的是一半人生活在天堂,一半人卻生活在地獄。
可除了同情,他給這些人的,還有距離。
但是林亦霖不一樣,他那麼優秀,學習成績永遠是全年級第一名,總是幫助別人,即
使自己那麼欺負他他也不會真的生氣,很自立,從來不要他媽媽的半分錢,愛乾淨,把兩
套換洗的校服弄得平平整整,還喜歡笑,白皙的臉上露著兩個淺淺的酒窩。
他幾乎是自己見過最好的人了。
陳路吸了口氣,默默地握住了林亦霖極力控制而顫抖的手,他忽然明白其實上帝是很
公平的,只不過有的人面對困難會很快放棄,而有的人,選擇堅持。
堅持其實是一種很痛苦的品質,習慣堅持的人總要比習慣放棄的人承受更多,走更遠
的路,受更多的傷。
「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大少爺小心翼翼地問。
小林子抽回了手,沒說話,只留下個很淡漠的眼神,轉身就扯過被子背對著自己躺了
下去。
陳路心裡空落落的坐在那裡,他知道林亦霖這麼內向的人不會隨便把這些事情說出來
,然而一旦說出來,那就是最好的拒絕。
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去撫平他那些恐怖到極點的記憶。
人生中第一次的力不從心,在十五歲的一個冬日的夜晚冷冰冰的籠罩住了那個王子般
的男孩,他幾乎是沮喪到說不出話來。
「我能抱著你睡嗎?就一回,只是抱抱,以後我再也不煩你了。」陳路輕聲說。
林亦霖一動不動。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你那麼聰明,明白的,是不是?」
林亦霖還是沒動。
陳路收到默許,半是開心半是難過的露出個微笑。
那一夜,陳路無眠,但疲憊至極的林亦霖很快睡著了。
開始他仍然背對著他,後來因為沒開空調而寒冷的空氣,他不知不覺轉過身,像個小
孩子一樣蜷縮在了陳路的懷裡。
陳路和林亦霖住了這麼久,卻是第一回這麼近距離的看見他的睡顏。
很平靜,很美麗,纖長的睫毛隨著平穩的呼吸慢慢起伏。
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般恬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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