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不是從眼底流出,而是從心底的傷痕流淌而出。
他不知道這傷痕竟然如此深,痛的整個人蜷縮起來,也無法抑止連自己都
要撕裂的痛楚。
那不就是他的想望嗎?
詛咒解除了,他們可以共組家庭,生兒育女,這就是他一直在期盼的啊?
為什麼,他現在會這麼痛呢?
溫柔的纖細手臂把他圈進懷中,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髮。
「安得利亞、安得利亞……」
冷涼的聲音在他耳畔低聲念著他新得到的名字,他因這名字而得到重生,
而為他取這名字的人卻將要離他而去。
他哭得說不出話來。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艾爾達人是因為先有名字才能夠存在的?」
「很久很久以前,當我和埃絲都還天真不了解這世界的時候,我們一起為
我們未來將會有的孩子取名字。她說,當中一個孩子,靈魂會如同寶石般璀璨
而美麗,眼睛會是介於我和她中間的藍綠顏色,所以要叫做『伊蘭諾爾』。」
「我和她,一直非常期盼你們的誕生……」
「我沒有死,卻被帶到了別的地方去,見到了祖先傳下來的記憶與歌謠中
才有的人物與地方,可是,我心裡面仍舊掛念著你們,千方百計的回來,看見
的只剩下斷垣殘壁。」
無奈與蒼涼的語氣讓他們精神同調,他可以看見那個滿心焦慮終得歸鄉的
少年,面對殘破的故鄉與成為遊魂的族人,只能在焦黑而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發
出絕望的嘶吼。
「我一直在找、看看還有誰活了下來,我不知道埃絲到哪裡去了,我聽不
到她的聲音,卻聽見了你的聲音,我來到了蘭德爾堡,看到了滿城的旗幟與與
喧騰,他們說,帝國戰勝了,我看見你奄奄一息的讓人從馬車上被搬進了一座
宅邸裡。」
「你在……?」
他抬頭驚訝的想問,但是聲音卻虛弱的出不來,費思納德神色柔和的替他
擦拭著好像不會乾的淚。
「我在。」
停頓了一下,又把他摟進懷中,力道大的讓他覺得有些窒息。
「你快死了……我怎麼能不在?我只剩下你了……」
所以說,不是幻覺,在他意識即將渙散的時刻,他彷彿察覺到艾倫在身邊
,原來如此啊……
也所以,在銀泉的這兩年期間,他一直縱容著自己。至於他曾經對他的嫉
妒與羨慕,現在想來只顯得可笑……
「和我一起走吧?」
他楞了一下,勉強從費思納德懷中抬起頭來。
「和我一起走,我會遵從你的意思,放過傷害你的男人和女人,好嗎?」
神思茫然之際,他幾乎是要點頭說好了。
他絕對不做讓陛下為難的事情,費思納德根本是拿著匕首指著陛下的喉嚨
,逼著陛下作選擇罷了。
姬莉安或者是他,是男人的話都會選擇姬莉安吧?她既美麗又任性,聰明
而又強悍,是他一手培育出來的,陛下的新娘人選。而且陛下也很喜歡她,這
樣不就夠了嗎?
「伊蘭諾爾?」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只要點頭說好,他喜歡的陛下就會幸福,為什麼胸
口還會這麼痛呢?緊縮起來的痛楚,一口氣也吸不進來,眼前只剩下無盡的黑
暗……
「安得利亞!」
黑暗之中滲進了光明,光亮柔和的流進他的身體與靈魂之中裡,那是生命
,是他生命最初始的源流。
吃力的張開眼睛,就看見與自己相似的少年臉上滿是焦慮。
「安得利亞……」
費思納得總是用「伊蘭諾爾」稱呼他,那名字不論意涵或音節,都美麗的
令他自慚形穢,於是總是拒絕接受。
「……為什麼?」
秀麗的臉露出了非常苦澀的笑意,費思納得從旁邊拿了巾子,替他擦去佈
滿臉上與脖子冷汗。
「不用這個名字呼喚你,就沒有辦法讓你活下去吧?」
停頓了一下,苦澀中混入了一些彷彿不甘願的神色。
「對自己誠實一點,安得利亞。你很愛他,愛到寧可死了,也不想傷害他
,不是嗎?」
「……我、我、我……」
稍稍止住的淚水再度從眼角溢了出來。
「……陛下不會喜歡我、我傷害了陛下……啊、啊……怎麼辦?我不知道
怎麼辦……好痛、好痛……」
在做了那些事情之後,陛下還能夠原諒他嗎?
他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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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的高空 紅色沙塵
朱色的殘照 白色的火燄和
飛舞而降臨的 光輝的神像
白青之王者 銀色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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