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嘛，果然有問題。」
安西亞摀著腰間，臉色蒼白著對刺客與主謀們這麼說。指間滲出了鮮血，
匕首也還插在傷口上，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讓他很想吐、很想跟平常一樣裝模
作樣的昏倒，不過真的昏倒的話大概會死得很不美麗吧。
「哎，好痛，你應該要刺上面一點的，這樣才能夠快又迅速的斃命啊。」
一面說著，一面穩穩的把護身匕首刺進年輕刺客的胸膛。
這男孩相貌英挺，身材也結實有力，是他很喜歡的類型，可惜不太適合當
刺客……
安西亞有點遺憾的想。
「然後呢，接著誰要上來給我最後一刀？被亂刀分屍可不是適合我的死法
哪。」
這些策劃謀殺魯瑪大公的青年貴族，全都因著他們想謀殺的對象如此從容
而顯得有些惶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全部的人都看著首謀，克萊頓伯爵。
「你……」
「我？」
安西亞費力的把屍體推下床，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
「不過都是一群……膽小鬼，殺害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符你們的榮譽，但
在戰場上殺害敵人就可以……然後找個沒經驗的殺手就想要推託責任？去找艾
倫來，快點……」傷口的疼痛逼著他不得不緩口氣再說話，「如果是艾倫，就
不會讓我這麼痛了。」
「艾倫不在這裡。」
魏斯勒鐵青著臉回答，一面拔出了家傳寶劍，指著安西亞的脖子，他卻主
動著把脖子貼了上去，用沾血的手抓著劍身。
「這裡，一刀，小心噴的你滿臉都是血，克萊頓伯爵。」
臉上精心塗抹過的妝早花了，咧開嘴嗤笑的安西亞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不想讓人知道艾倫扯進了這件事情裡面，至少艾倫是無辜的，所以早把
他迷昏鎖在樓上，派人看管著。
「不想讓自己身上沾染殺父仇人的血，就去把艾倫找來。」
「艾倫跟這件事情沒有關係。」
安西亞瞪著男人，想著他滿口的帝國軍人榮耀，虛弱的滑坐到地上，然後
嘲弄著對方的短視。
「你以為你不說，我一死奧圖就不會追究到他身上？」
奧圖是最護短的，雖然近幾年終於能比較偏袒艾倫，但艾倫離開宮廷太久
了，他們之間的信任只會變得薄弱而已。
那個軟弱的、溫柔的……
「艾倫一定會袒護你的……」
「這是……魏斯勒？安西亞殿下！」
安西亞幾乎是立時感到有人環抱住自己，本來還硬撐著的一口氣終於吐了
出來。
他還記得血和燒焦的氣味。
叔父和父親爭鬥的時候他還太小，記不得詳情了，只記得六歲生日過後的
某個晚上，母親匆忙把他塞給奶媽，要他們從地道快走，整個屋子裡都是那樣
的味道。
醫生常常跟奶媽竊竊私語，說他不是一個長命的孩子，也許一口氣緩不過
來下一瞬間他就可能會窒息而死，他們的話他都默默聽著記在心裡。但金頭髮
的妮娜總是認真保證說，他以後會是一個好大公，然後替年幼的他穿上可愛的
小衣服，用粉色的緞帶幫他把頭髮紮起來。
他是活了下來，那煙燻的他嗆咳不止，氣喘嚴重發作，他還是活了下來。
只因為妮娜和奇怪的男孩約定，一命換一命，唯身體依然孱弱，再也不能
踏出蘭德爾堡一步。
所以啊，他是死不了的。
※
「你們、這是做什麼？」
懷中的安西亞殿下已然昏迷，艾倫知道那是因為有他在的關係。
長久以來，他盡力的希望以魏斯勒為首的年輕貴族能夠成為奧圖陛下的助
力，偏偏中間梗著一個驕傲自持的安西亞，雙方互看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情，也常讓他覺得難以使力。
可是不管怎麼說，安西亞是朋友，魏斯勒也是朋友。
「艾倫……」
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他認得那年輕人，是魏斯勒把他帶來此處問他，哪
個年輕人安西亞會喜歡的時候，他指出來的。
身體強健，容貌英挺，安西亞喜歡那樣的男人，沒有教養的更好。
他完全被利用了，艾倫苦澀的想著，他沒想到魏斯勒可以做的這樣絕情。
感覺到迷藥的效力仍殘留在指尖，他一點也不敢大意。
「……趁著事情還沒有爆發開來，我來處理。」
邊說著邊檢查安西亞的傷口，眼角餘光瞄見有些人正想悄悄溜走，背後的
影子拖著一團黑氣。
匕首整個埋入腰間，但不夠高，應該是沒有傷到要害，不過他不是專業的
醫生，沒敢任意拔刀。
一面想著一面把身高稍矮體重略輕的女裝青年抱起，小心不去動到傷口。
「你要做什麼？」
魏斯勒擋著他的去路，厲聲質問。
「我要……帶殿下回去，然後去自首。」
眼睛飄開，不願意再去看著魏斯勒的臉，死神的陰影太明顯了。
這裡還在蘭德爾堡的範圍內，安西亞殿下不會死，但是他無法保證魏斯勒
會不會死。
「如果你心裡面還有瑪格達蕾娜跟孩子們的幸福的話，就不要阻擋我。趕
快回到宅邸，剩下的……」
「依索妲和孩子呢？她們又怎麼辦？」
魏斯勒緊緊抓著他的手，他怕動到傷患也不能甩開，只好看著那手，咬牙
說道：
「……我以前救過陛下的命，或許陛下還會看我幾分薄面吧。」
但是門外人聲沸騰，金鐵交鳴，艾倫也只能苦笑著坐倒，明白自己怎樣也
使不上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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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葉雖然很多,根柢惟一.
青春歲月虛妄的日子裡
陽光中我將葉子和花招搖;
如今且讓我枯萎成真理.
～W.B.Yea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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