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下來、哎唷!」
奧圖懷疑自己有沒有把話說出口。他不像安西亞那樣嬌生慣養,只是平日
裡貪懶了點,不過被幽禁了數日,飽受驚嚇又被艾倫求愛了數次,他現在渾身
酸軟,只能任由法墨背著往某地而去。
他不知道是被艾倫迷昏、還是自己昏過去的,總之,回復意識的時候,他
就發現已經被法墨搖搖晃晃的背在背上,走在黑夜中,旁邊是沙烏爾,前面似
乎有個艾爾達人在引路。
『我愛你,讓我愛你……』
艾倫沙啞的聲音還迴盪在他耳邊,他茫然的覺得自己獲救像是夢一樣。眼
見法墨不理他,他只好凝聚些許的力氣用力扯著法墨的頭髮。
「痛、痛,好,我停、我停!」
下一瞬間奧圖就被「不甚輕柔」的摔在地上,頭昏眼花了一陣子。
對了,法墨,兩年前他執意處死艾倫之後,安西亞只肯透過法墨來跟他傳
話,而法墨對艾倫又甚為忠心,於是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看過,儘管他是皇帝。
「真是無禮!」
雖然嘴上這樣講,奧圖心裡也清楚的知覺到,在這荒郊野外,「皇帝」的
頭銜只是個空虛的名號,在眼花過去後,他緊張的看著眼前的三個人:法墨蹙
眉而立,沙烏爾交抱著雙手,看來還是一副難以捉摸的態度,只有那個艾爾達
人似乎跟自己一樣的緊張。
「能不能……」
艾爾達少年的傑諾曼語有著極為濃重的口音,但立刻被法墨擋了下來。
「為甚麼要停下來?『尊貴的皇帝陛下』?您不知道這機會是絕無僅有的
嗎?我不知道史坦尼斯閣下為甚麼到現在還是要維護您,但他要求我們帶您走
,到『約定的地方』去!」
奧圖楞了一下,法墨一連串的話語他只能抓到其中一個關鍵詞。
『不要擔心,我們會再見面的。』
很久很久以前,或許是早就預見自己命運的艾倫在最後一次見面之際,打
啞謎般的這樣告訴他。
『就約定一個地方好了,佛瑞瑟的波茲瓦,好嗎?我很想去看看老師的故
鄉,我們就在那裡碰面吧。』
「才沒有什麼約定的地方這回事。」
奧圖索性倒在地上,瞪著沒有月亮卻有滿天星斗的天空。
那對兄弟,一個講話真假難分,一個是幾乎不願意開口,結果都一樣的容
易讓人誤解。
「維瓦特說他愛我,那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放我走?」
他到底想做什麼?
「……史坦尼斯……說了?」
法墨的臉上滿是驚訝的表情,用還纏著繃帶的手從懷中拿出了一樣東西。
「我以為他不會說……或許陛下該看看這個。」
奧圖接過了他手上的東西,那是一個表面有些燻黑的金屬墜子,彈開了機
關,透過昏暗的星光,他看見了自己的畫像。
「這是?」
「這是史坦尼斯閣下的護身符,在北境與葉爾瑪帝國作戰的三年間,一直
沒離過身。」法墨停頓了下,看著自己被燒傷的手,「但是,我把項墜交還給
他,他卻把他丟進火裡……」
一隻手伸過來,把項墜拿走。
「原來這就是我女兒的情敵啊,難怪難怪,她不整一下是不會甘心的。」
就著星光,沙烏爾捋著近日來長了不少的鬍子,聲音略帶他慣有的嘲弄。
「我說,陛下啊,招惹女人也就算了,何苦連男人也要招惹呢?」
「真是,誰招惹誰啊……」
奧圖嘟噥著,卻無法忽視自己內心中逐漸擴大的陰影。
這些年來,艾倫到底壓抑了多少東西?如果他曾經不願說,那為何現在又
說了出來?他向他求愛交歡的態度,彷彿是死囚覺察到這是最後一次……
死囚?最後一次?
「你叫什麼名字?」
他重新坐起身,把目光放在艾爾達少年身上。即使在這樣的黑夜中,他仍
能清楚看見他銀白的長髮、深綠的眼眸與難辨性別的面孔與身材。
「我是綠河的安迪米奧。」
少年嘆口氣,他的口音濃重,但仍能聽的明白。
「我的職責是護送三位回帝國的營地,在結界之內,隨時都有被費思納德
發現的可能,到時陛下絕對是走不了。」
「沒有帶走維瓦特——你們說的那個伊蘭什麼的——我是不會離開的。」
艾倫不應該在這裡。
他上下打量著少年,堅信如此。
雖然他和他們一樣都是艾爾達人,雖然這裡應該是他的親族所在,可是他
不是在這裡出生長大,這裡不是他的故鄉。
「您帶不走的。」
少年看來有幾分的為難。
「伊蘭諾爾是一定得留下來的。」
「為了……結界嗎?」
沙烏爾彈了下手指,在其他人驚愕的目光下,升起了一個散發光芒、拳頭
大小的光球,不過他的驚訝顯然也不下於其他人。
「果然有效……我還以為艾敏諾娃是開我玩笑的……」
「艾敏諾娃?」
少年驚愕無比。
「我們以為,銀泉最後應該只剩下費思納德跟伊蘭諾爾了……」
「就算她還活著,也不會再讓你們拿來糟蹋了。」
沙烏爾好奇無比的摸著光球,旁觀的法墨也顯得躍躍欲試。
「用鮮血和人命維持這個結界,在使用這個……魔法的時候,你不會覺得
良心不安嗎?還是連你都不清楚結界運作的方式?」
面對這個難以捉摸的中年男子,艾爾達少年低下了頭,顯得有些狼狽。
『這是、必要的犧牲……』
以葉爾瑪語輕巧拂過草葉的低語,仍被奧圖意外的捕捉到了。
祭典、犧牲、鮮血……
「你在說什麼?什麼犧牲?」
他近乎驚恐的一躍而起,重重的把少年撲倒,用好不容易積聚的力氣勒住
他的衣領。
「他在哪裡?」
他不敢想、萬一、萬一……
『已經來不及了。』
少年皺著眉頭,輕易的把他推到一旁,但是接下來卻又被另一雙手揪著領
子拉起來。
「少耍花樣了,艾爾達人。」
法墨居高臨下的瞪著少年。
「伊蘭諾爾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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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葉雖然很多,根柢惟一.
青春歲月虛妄的日子裡
陽光中我將葉子和花招搖;
如今且讓我枯萎成真理.
~W.B.Yea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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