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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子
【１】
避開了下人的巡視，溜進凌府的甘寧一個閃身，悄然進了主臥房。在那張
沒有紋彩的床榻上，凌統穿慣了的紅衣就隨意擱置在上頭，十分顯眼。屏住了
聲息，躡手躡腳地走到床榻旁邊，在確定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會闖進來後，
才舒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原本想躲在這兒等那傢伙來時嚇他一跳，不過在無人的房裡待久了卻又悶
得發慌。一腳跨上了床，甘寧整個人大剌剌地倚在上頭，寬廣的背不經意地碰
到那件礙事的衣服。伸手將它挪開，然而那輕柔的絲質觸感卻在指腹間游移，
令他捨不得放下。
還沒有風雅到睹物思人的地步，以他的性子而言直接擁在懷裡反而更妙，
可就在這等待的空檔，房裡的每件物事卻都讓他想起那個麻煩的傢伙，尤其是
他手裡那件鑲了金黃滾邊的織錦紅衣，更是讓甘寧禁不住想像起在這衣裳底下
的旖旎風光……
不得不承認這念頭實在很要不得，但他一介莽夫可不管這麼多，闖空門的
行徑本就不合禮數，摸幾件東西又算的了什麼？然而當他將那間衣裳湊到自己
面前的時候，一縷撩人的異香卻從這上頭飄散而出。
混雜了百花和蜜粉的味道，久居花叢的甘寧又怎會嗅不出來，凡是上風月
場尋歡作樂的恩客，身上總會沾上這麼一點脂粉味。縱然凌統怎麼看都不像是
會逢場作戲的人，但若真想要瞞過別人的話，也並不是那麼困難……
難道他真的背著自己在暗地裡亂搞嗎？甘寧拽緊了那件紅衣，懷疑的心思
在擴大之際一併引來了憤怒。
※ ※ ※
「喂！凌統！」
一聲大喝隨破門巨響闖入書齋，席地而坐的凌統卻仍然埋首於文書，頭也
不抬。對於甘寧直呼其名和擅闖別人府裡的失禮行為，凌統早已是見怪不怪。
「怎麼了？」
「混帳東西，看看你幹的好事！」
甘寧使勁將手上的衣裳扔過去，一臉怒容顯得十分駭人，然而凌統卻依然
不把對方當一回事，他只是徒手將它接住，又從容地擱下。「這關我的衣裳什
麼事了？」
「別裝傻了！」甘寧惡狠狠地瞪著凌統那張茫然的臉。「你倒是說說看，
這上頭的脂粉味是怎麼回事？」
「甘興霸，你就只想說這些嗎？」凌統站直了身子，語調漠然。「沒事拿
著我的衣服到處跑，我才想問你這究竟怎麼回事呢！」
「這……」甘寧一時語塞，而後怒容再現。「慢，是我先問你的耶！怎麼
反倒問起我來了？」
「不過沾了些香氣，何必那麼激動？」斜睨甘寧那對怒火中燒的眼，凌統
還是面無表情，但不消片刻，一抹笑意卻閃過了他的唇邊。「喔，難不成身邊
佳麗無數的甘將軍，也會在意別人那一兩件風流帳嗎？」
「誰、誰會那麼小心眼啊？」忍不住吼了回去，甘寧的怨妒之情完全表露
在臉上。
「說的也是……」順著對方的違心之論，凌統似笑非笑的容顏挾帶著幾分
猖狂。「你找樂子都來不及了，哪會有那閒工夫管我呢？」
「你──」
「沒要緊事的話我還有公務要辦，你就自便吧！」
「媽的！」忍不住罵了句粗口，甘寧氣到連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這傢伙
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玩弄他？「老子還沒有向你興師問罪，你倒先下起逐客令
來了！」
「什麼逐客令啊……」凌統的軟語輕慢依舊。「你若有什麼不滿，我差人
『送』你出去，也是一樣。」
「你……哼，算了！這鬼地方我也不想待！」落下了一句氣話，甘寧大踏
步邁出了房門。
※ ※ ※
會不會說得太過份了呢？
縱然事實沒有像甘寧講得這麼不堪，可那傢伙理直氣壯的模樣卻讓凌統十
分不滿。明明他自己就是個風流浪子，憑什麼管別人的閒事？
不過氣歸氣，在兩人鬧翻了之後，心中的懊悔卻怎麼也藏不住。
就算誤會了也罷，他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氣氣那傢伙，要是這樣能讓甘寧少
去幾次歡場，說不定是好事一樁。矛盾的是他既不想讓對方以為自己也是個登
徒子，又不願意拉下臉來把事情說清楚，就這樣一連過了數十日，彼此都沒有
讓步的打算，而這僵持的態勢，竟然就成了難以化解的定局。
一點小事也可以搞到失和，這樣的發展就連凌統自己都覺得荒唐，然而除
了任由這份爭執延續下去之外，竟不知該如何應付才好。平日一向都是甘寧主
動來找自己，所以凌統也沒有想到，當對方也跟著鬧脾氣的時候，又應該如何
自處。正當他陷入為難之際，甘寧卻命部屬送了張帖子，邀他到府上一聚。
才吵過架還請他吃酒席，該不會是把這檔事給忘了吧？想想那傢伙本來就
不是一個愛記仇的人，若真要和他計較些什麼，也只會讓自己難過而已。於是
凌統接下了那張請帖，心中的煩惱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然而當他進了甘寧的將軍府，那場面卻完全出乎自身的意料之外。
濃厚的脂粉香氣撲鼻而來，鶯鶯燕燕的聲音在整個大廳裡穿梭，而呈現在
他眼前的一切更是不堪入目，不只是席中的舞姬以曼妙的姿態頻送秋波，就連
坐在位子上的甘寧也左擁右抱，和那些冶艷的風月女子嬉戲調笑。
這份深意凌統又怎會不明白呢？甘寧哪裡是想邀請他，分明就是示威！
「喂，妳們說，究竟是我有英雄氣概，還是這個傢伙啊？」摟緊其中一個
姑娘，甘寧微醺的醉臉笑意驕然。
「哎呀！當然是將軍您囉！」伏在甘寧懷裡的女子諂媚地笑著，纖纖素手
還不忘在他身上的刺青逗弄起來，而被美色沖昏頭的甘寧亦沉溺在奉承當中，
對臉色鐵青的凌統報以訕笑。
想跟他比風流？別作夢了！
「左抱鄭衛之女，右抱歡場歌伎，甘將軍，您還真大手筆啊！」刻意用了
生疏的稱謂，凌統臉上的輕蔑笑容亦流露出不悅之色。
「這些姑娘不錯吧！她們可都是自願跟我的。」甘寧瞇起了雙眸，凌統慣
穿的紅衣在他眼底竟顯得十分刺眼。「有美人在旁把盞，誠一大樂事爾！你要
不要也來一杯啊？」
「不必了。」凌統氣得臉色煞白。「此等好興致您還是自己慢慢享用吧！
失禮了。」
說完了這話凌統就拂袖而去，那一瞬間的倉皇神態令甘寧十分痛快。平時
老是被這個傢伙嘲弄，今日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但不知怎麼搞的，甘寧竟覺得有些失落。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這道理就連三歲小兒都明白，可愈聽那些靡靡之音，
他整個人就像是芒刺在背一般，怎麼坐都坐不住。明知自己沒有資格氣他和別
的女子有染，不過立場一旦換了，感受又是大大不同。
不願承認自己和婦人女子一般心生妒忌，但若要問自己究竟在氣些什麼，
卻又答不上來。所有的想法在腦子裡糾結成一團，反反覆覆的，他已經搞不清
當日的初衷何在了。
難道他真那麼小心眼嗎？而且居然還是為了那傢伙……
「他媽的，全都給我滾！」
甘寧一面大吼，一面把案上的物事重重地摔在地上，嚇得那一票鶯聲燕語
做鳥獸散，不待多時，整個大廳就只剩得他一個繼續獨飲。光用一個杯子仍不
能過足酒癮，他索性提起整個瓦壺就往肚裡灌，溢了一身都是酒水。
雖說他也開始懷疑是否做得太過份，卻又把心一橫，說服自己並沒有做錯
什麼。反正趁這個機會可以挫挫那傢伙的銳氣，只消讓他再認栽個幾次，看他
以後還敢不敢找老子的麻煩！
「不得了啦，將軍！」
甘寧才剛把酒壺放下，一個護衛兵突然連滾帶爬地奔進前廳，失聲喊道。
「凌將軍他、他……」
「怎麼，又回來了嗎？」甘寧倏然躍起，整個人又精神了起來。「好哇！
既然這傢伙送上門來討打，那老子我就他陪過兩招！」
「不，其實凌將軍他……」
「到底怎麼了，快講！」甘寧氣得大吼。
「凌將軍他、他……」那名護衛兵哭喪著一張臉。「他弄了張床躺在將軍
府前，還引來大批姑娘圍觀，快把門給擠爆了……」
※ ※ ※
「凌將軍，看這邊哪！」
「哎呀，凌將軍看過來了呢！」
「說什麼呢，明明是在看我哪！凌將軍──」
「別理這三八，凌將軍，看奴家這邊啊！」
嬌俏的聲音此起彼落，無數的年輕女子揮舞著手絹，就為了要讓凌統多看
她們幾眼。有的擲鮮花和桃果以表情意，有的膽大一點的就直接走進他身邊，
惹得周圍罵聲不斷，卻仍是不以為意。
縱然守門的士兵想要驅趕人潮，不過他們卻早已裡外不是人。主子的威嚴
不容侵犯，然而這名偏將軍也不好惹，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眼見聞風而來
的姑娘愈來愈多，他們除了在原處乾著急之外，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那兩個將軍愛鬥氣也就罷了，幹嘛要連累到他們這些下人身上哪？真是倒
楣透頂……
「他媽的，全都讓開！」
甘寧這一聲大吼突然響起，嚇得眾人面如土色，全都安靜了下來。接著他
硬是擠進人潮當中，把那些姑娘逼得四處逃竄，尖叫連連，就在這樣的驚呼聲
持續了好一陣子之後，甘寧終於看見惹事的罪魁禍首。
只見地上滿是散落的殘花和枝頭，而凌統就斜倚在事先安置好的床榻上，
敞開至腰間的衣襟上還留下幾片花瓣。這絕麗的姿容令甘寧一度暈陶，但當他
想起對方的所作所為，一度止住的怒火又再次燃起。「穿著這副德性，你以為
你是那些自命名士的狂人嗎？」
「喲！甘將軍怎麼不在府裡飲酒享樂，反而跑出來了？」刻意避開話題，
凌統蠻不在乎地瞟了他一眼。「難不成您嫌府裡的溫柔鄉不夠溫柔，想要到外
頭尋芳？」
「你、你還不是一樣，玩女人不說，還玩到我門口來！」甘寧在原地不住
跳腳，氣到幾乎快要失控了。
「怎麼講得這麼難聽呢？她們可都是良家婦女哪……」半瞇著含笑的醉人
雙眸，凌統的言詞卻俐落如刀刃。「你不覺得，比起在風月場上作戲，這些姑
娘的真情流露更為可貴嗎？」
這分明就是在報復他嘛！甘寧氣得一把抓住他的襟領，對方敞露出來的肌
膚此刻又若隱若現。「你……」
「當著這麼多姑娘的面，你想動粗嗎？」凌統懶洋洋地問。
「以為我不敢嗎？」
甘寧這話一出，凌統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失望。「
隨你吧！」
「什……」
甘寧愣在那兒，一時之間竟亂了分寸。原以為這小子會繼續強辯，但在視
線交會的一瞬間，卻突然失去了憤怒的理由。抓住對方的手不爭氣地鬆開了，
然而潛藏在心頭的怨氣，卻仍未消散。
反正他就是看這傢伙不順眼，何必管誰最有理誰又先挑釁？
「哼，打你還嫌麻煩呢！你就自個兒慢慢玩兒去吧！」怨懟蓋過了心慌，
甘寧再度挺直了腰桿，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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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是風月場老手對國民派偶像的故事……（被拖去圍毆）
起因是四禾樣寫了一段甘寧因為嫉妒凌統而吵架的對話，然後我忍不住順
手接了老梗，像是兩人會為了彼此的桃花運太盛而賭氣，於是開始比誰最受姑
娘的歡迎。結果說著說著老梗又回到自己身上，果然是自掘墳墓（淚）。原以
為這應該比用體溫取暖好寫，但從這篇文章拖了這麼久看來，事實顯然不是這
麼回事，更糟的是還用詞牌名來寫搞笑，這樣感覺好像更低級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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