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吳狂想曲】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嗎？」
在帥營之中，替代都督一職的陸遜站在前頭，主導軍議的進行。他穩健的
風度，沉著的舉止，絲毫不遜於久經沙場的老將。
「已經部署完畢了，只是……」朱然面有難色。「少了凌將軍的話，對吳
的戰力實在是一大損失。」
「怎麼，那傢伙的傷不是已經好了？」甘寧瞪大了眼睛，訝異非常。
「傷勢已經痊癒了，麻煩的是心病。」朱然搖頭苦笑。「三百親兵一夕間
俱滅，這打擊對他來說，實在太大了。」
「有什麼好擔心的，主公不是要升他官，再補他一倍兵力嗎？」甘寧依舊
不解。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一旁的程普也有同感。「就算護主有功，但全軍
覆沒，也是事實。再說他的自尊心那麼強，在這種情況下升官，只怕也不肯接
受吧？」
「什麼話！」甘寧一拳敲在案上。「都什麼時候了，還耍少爺脾氣！」
「哎呀，不接受又不是不出戰，大家也別氣了嘛！」孫尚香連忙站出來打
圓場。「比起這個，兄長的情況才更教人擔心呢！」
「此話怎講？」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對著她。
「這也難怪……」陸遜一手支著下顎，對此倒不覺太過意外。「如今戰況
吃緊，主公一定很煩心吧！」
「才不是這樣呢！」孫尚香吐了吐舌頭。「自從兄長那天替凌將軍擦亁眼
淚之後，就突然像中了邪一樣，不但硬要親自照料他，還直嚷著那隻手他以後
不洗了……」
「不會吧！連主公都迷上那傢伙？」甘寧差點沒從位子上跳起來。要是連
總大將都跟著喊什麼「勝者是凌統」的，那還像話嗎？
不，這可不成。光是用想的就不寒而慄，成真的話那豈不鬧翻天了？
「……觀戰的話……要保護主公……」周泰正色道。
「問題不在這裡吧！」眾人異口同聲。
※ ※ ※
他媽的，那幫混蛋，幹嘛要他去找人？
氣沖沖地走到軍帳外，一想到凌統的事情，甘寧就一肚子火。叫那傢伙接
受就接受，一個傳令兵就夠了，何必廢話這麼多？就算為了排解心結，但他口
才又不好，叫他去有啥用啊！
再說，那傢伙居然哭了……
甘寧從沒見他傷心欲絕的模樣，就算是殺了凌操的那一天，也沒流下一滴
眼淚。
還是被那場雨給掩蓋了？那時視線迷茫他沒能看的清，只記得那雙充滿恨
意的眼，在他投降於東吳之際，就一路糾纏下去，至死方休。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在意。生離死別是苦，但亂世不就是這麼回事？
如今也不過造化弄人，要他們居於同一人麾下，親身領會時局的殘酷，卻避無
可避。他又想起凌統的眼，不相見時亦猶在面前揮之不去，每每與那道目光交
會就覺心思煩亂，難以釋懷，甚至教他不得不懷疑，放不下的究竟是那傢伙，
還是自己？
唉！想這麼多又有何用？多愁善感，可真是一點也不像他。總之，先把人
找出來再說！
※ ※ ※
在軍營裡繞來繞去，問了遇上的每一個人，最後找到校場。
此時已近晌午，偌大的校場無一兵一卒，只有他尋覓已久的紅衣少年在此
練習武藝。起先那名少年行進三步，將手上的雙節棍使得俐落至極，接著他倏
地躍起，翻身往地面一擊，就讓大地為之震動，方圓數尺塵土飛揚，幾乎要遮
蔽天際。
「喂！凌統！」甘寧大步上前，如往常一般直呼其名，毫不客氣。
凌統起身收招，斜睨了甘寧一眼。「你來做什麼？不會是來找罵挨的吧？
啊嗯？」
「呿！老子高興來就來，干你屁事？」甘寧撇過頭去，要不是受人之託，
誰要跟這麼麻煩的傢伙打交道啊？
「笨──蛋，說這麼多幹什麼？」凌統的表情依舊漠然。「算了，那我先
走一步，你慢慢練。」
「慢著！」
眼見凌統逕自離去，落在後頭的甘寧不禁氣得直跳腳。可惡的光榮，沒事
把那傢伙速度設這麼快幹嘛？「看我無雙亂舞！」
語聲未落，甘寧就以雷霆之勢直撲凌統背後。凌統心頭一凜，隨即回身架
起怒濤硬接那一式，卻因為方才有片刻猶疑，不消多時就漸露疲態。
既已追至凌統跟前，甘寧也不再進逼。他手力一鬆，僅用氣勁震退對方，
又迎上前去。奇的是凌統竟不似平日激烈反抗，只是以絕佳的身法，避開甘寧
的追擊。
「媽的！」甘寧暗罵一聲，手上的霸海就往他頭上砍下來。「你怕了？」
「什麼？」凌統側身閃過，幾縷髮絲卻被刀鋒劃斷。
甘寧抽回霸海，一刀橫劈過去。「所以你逃了！連出戰都不敢！」
「我沒有。」凌統腳步輕移，暫避其鋒。
「那你為什麼不肯接受？」
「這……」
見凌統遲疑不定，反而更激怒了甘寧。他大喝一聲，全身爆出紅色鬥氣，
招式也愈趨凌厲，毫不留情。而凌統依舊沒有還手，儘管他矯捷的身手讓甘寧
每每揮空，卻也抓不住反擊時機。隨後甘寧縱身一躍，手上的霸海猛然朝凌統
直劈而下，凌統閃避不及，只得舉棍擋架，「鏘」的一聲，兩人的兵器在瞬間
交會，相持不下。
「不甘心就報仇啊！就像你想對我做的一樣！」
「你──」
這話宛如一巴掌打在凌統臉上，熱辣辣的痛感自兩頰竄開。他對這人恨之
入骨，他們之間理應勢同水火，可是從對方眼底，流露的只有坦率……
他已經不想再復仇了。
不想在那人面前示弱，唯此一念而已。
「孫吳！孫吳！」
「凌統！凌統！」
激昂的歡呼劃破僵局。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條白布從箭塔上垂落及地，
上頭大書「恭賀凌統大人榮升偏將軍」字樣。而士兵圍聚一旁，或在塔裡揮舞
雙手，或在一旁搖旗吶喊，鼓譟的聲音竟停不下來。
就算遠方的小兵會隱形，可這麼多人是怎麼藏在那的啊？對此奇景甘寧完
全傻了眼，凌統卻面無表情。
「原來是串通好的。」他冷淡地說。
「我沒有──」
話才說了一半，卻見本應在榻上休養的呂蒙在此時出現。看著他從箭塔那
端緩緩而行，甘寧忍不住破口大罵。「好你個呂子明，人病了還不忘耍我！」
「別責怪都督，那是我的提議。」
「伯言？」
「方才看你們打了起來，為了替你解圍，只好出此下策。」跟在呂蒙後面
的陸遜也從容上前，停在凌統旁邊。「公績，夷陵一戰勢在必行，孫吳需要你
的力量。」
那他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麼？根本就白跑了嘛！一旁的甘寧愈想愈氣，卻又
無處發作。他忿忿地瞥向凌統，凌統沒有回應陸遜的話，反而直接往甘寧身旁
走去。
「你太小看我了。」
「什──」
甘寧正要發火，凌統卻已擦身而過。他繼續往前，聽著喧鬧聲不絕與耳，
就和戰時一樣，俱是熟悉的口號。
「混蛋！怎麼每個傢伙都興高采烈的？」
凌統回頭大喝，單手向天一彈指，全場又寂靜無聲。
「隨同本大爺一起進軍夷陵吧！」
「哇啊啊啊啊──」
「凌統、凌統！」
再度爆出的歡呼聲響徹雲霄。凌統傲然而立，那一襲紅色身影，在眾人簇
擁之下，似乎比平日更為耀眼。
──距夷陵之戰，只剩七天。
【完】
--
護衛兵甘統：我強烈懷疑這裡有主角威能……
護衛兵凌寧：廢話！不然那句「勝者是凌統」是喊心酸的喔？
「真．無雙王子」開發頁：
http://narrenschiff.myweb.hinet.net/musou.html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7.224.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