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華箏番外 細雨逢春

[amberglaze (琉璃繁縷)]

　　一年又一年，冬盡又逢春，季節無視人心如此輕易地遞嬗，濃濃的思念卻未

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減半分。


　　春雨紛紛落下，讓胸口的鬱悶無止盡地擴散開來。


　　他只能憑藉著一張張寫著簡言略語的往返書信，來推測那個人過得可好，知

道他行過千山、走過萬水，終於離得天高地遠，和他，僅僅剩下回憶這微不足道

的牽絆。


　　而那其中，不堪回首的往事更占了大半數。


　　那人若偶然想到自己，會是怎樣的表情？酸澀的、苦楚的、痛不欲生的……

每當作此想像，心中總是有如千刀萬剮般地痛著，而他卻總喜歡這麼懲罰自己，

好從過去的罪惡中稍稍逃離。





　　那個光華燦燦的人，是否已恢復往昔的耀眼光芒？握起畫筆，是否就有了畫

盡天下的氣勢？那被自己一點一滴折磨去的才華靈氣，而今是否依舊？


　　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那麼，自己還想奢求什麼？


　　應順天宛如著迷般地盯著那幅秋日飛雪，陰暗的御書房彷彿只有放畫的那一

角漸漸明亮了起來。


　　老早就過了掌燈時分，沒有得到應允的太監在門外苦苦候著。皇上盯著那幅

畫發呆的時間愈來愈長，一直要到天色甚黑，都快伸手不見五指了，才會恍然清

醒，喊人入內服侍。


　　李保宗原是不知道這回事兒，通常這時候他是在凌清殿內準備皇上用膳的細

節，只是最近皇上回殿的時間卻一拖再拖，待到飯菜都涼得差不多了，他只好再

讓人重新熱過。所以他便問了御書房的太監，最近政務是否過於繁忙，才知道這

個答案。


　　一手撐著紙傘，一手提著燈籠，李保宗走過情心湖旁的小徑，果然就看見兩

個小太監守在門外不安地對望。見到李保宗走來，他們連忙細聲喊道：「李公公。」


　　「皇上還在裡頭？」李保宗望向昏暗的御書房，心裡明白了大半。


　　兩個小太監連連點頭。


　　李保宗深吸口氣，做好受罰的心理準備，朗聲道：「皇上，用膳的時辰早就

過了，請您龍體保重。」


　　門的那頭靜默了良久，才傳來一句：「什麼時候了？」


　　「秉皇上，酉時三刻了。」那畫上的顏色應當早就瞧不清了吧？


　　李保宗先是聽見淺若未聞的一聲嘆息，然後才聽見應順天開口道：「傳膳到


這兒吧。」


　　「是，奴才遵旨。」李保宗以眼神示意兩個小太監開門進去點燃燭火，然後

才又撐起傘，往飄搖的雨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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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的心裡不舒坦，宮裡的氣氛也沉悶著。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原因，

也不敢擅自討論，只能偶爾交換幾個了然的眼神，就只有在信差將遠方的消息捎

回時，皇上才會高興個那麼幾日。然後沒多久，又再加深了那抑鬱寡歡。


　　但是這回，反常地，該準時送回的信函石沉大海般無消無息。


　　應順天多次探問，可沒一個準確的回答，遲了一日、遲了二日、遲了三日。


　　他卻只能透過窗櫺，惶惶不安地望向宮門，細雨綿綿密密地下得人心慌。


　　誰都能輕易察覺到他的心急焦慮，也只有李保宗敢斗膽勸上幾句，皇上，此

去路途遙遠，有可能是什麼事情耽擱了。


　　但是應順天卻無法讓自己的思緒脫離那最恐懼的臆測，他沒有辦法不去想，

華箏是不是傷了、是不是病了、甚至……早知如此，他該將他牢牢困住，至少，

在凋萎的時候仍在自己的懷裡……


　　應順天感覺自己空虛的擁抱，微弱燈火讓映在牆上的形單影隻更顯得寂寞，

在這裡的，不是呼風喚雨號令天下的皇帝，而是一個連怎麼放手去愛都不懂得的

笨拙男人。


　　他伸手去撫原本掛著牡丹圖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焦痕，他卻怎麼也不肯

讓人消去那曾經存在的痕跡。


　　一遍又一遍，反反覆覆地想著，若是華箏真的不在了……他閉上眼，腦海浮

現了那開得嬌嫋的粉色牡丹，指尖止不住無來由的恐懼顫抖。


　　若是華箏不在了，這江山帝位對自己有什麼要緊？沒有華箏的人生又有何意

義？


　　應順天頓時澈悟，若是華箏不來，若是華箏不願困在這寂寥宮廷，那麼，自

己為什麼不能追上去？為什麼不能做個拋家棄國的風流天子？為什麼不能夠陪

著心愛的人，看過風花雪月、走過滄海桑田？


　　自己怎麼這麼蠢、這麼傻？怎麼就是想不明白？難道總是要到了無法挽回，

自己才會幡然悔悟？


　　應順天終於想得透徹，他打開門，看也不看在外頭等著伺候自己的太監、宮

女一眼，只是大步一跨，傘都不撐地跑入雨中。


　　「來人！快來人！皇上他……」幾個太監慌亂地喊著，但誰也不敢真正去阻

擋皇上的去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尊貴的皇帝相思害過了頭，像個傻子般在風雨

中狂奔。


　　應順天衝向馬廄，跨上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策馬奔騰。


　　李保宗聽了消息，急忙趕來，卻只能無奈地追趕著應順天疾馳的身影。





　　雨勢漸小了，細細的雨絲劃在臉上，應順天心裡一陣暢快，眼看宮門就在眼

前，就在這同一個地方，他送走了華箏，就在這同一個地方，他壓抑著心碎痛楚，

向華箏開口說保重，但是如今，他就要從這兒走出去，去追逐他一生企盼的愛情。


　　遠遠地，朱紅色的兩扇宮門緩緩打開，幾個人影剛好擋住他的去向。


　　應順天大喊著：「前面的人讓開！朕要過去！」


　　那其中立著的一個人，輕輕地抬眼，看見皇帝策馬而來的身影，神色激動地

叫喚了聲：「皇上！」


　　應順天不敢置信，還以為那只是自己思念過頭產生的幻象，但是他騎得更靠

近，看得更明白。


　　那是他的華箏、真真切切的華箏！活生生的，就在自己的眼前。周圍站著的，

除了他派出去的信差，還有華箏的兩個護衛。


　　「皇上……」那叫喚聲遲疑了，眼底的感情卻更加濃冽。


　　應順天急急地勒了馬，躍下地，使盡全身的力量向前跑去，將那個佔滿自己

生命全部的人緊緊擁入懷抱，將滿腔情意的情意，化成夢迴時總是呼喊千次萬次

的那個名字。


　　「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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