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重墨 第四章(完)

[amberglaze (琉璃繁縷)]

　　　終於存夠娘的修墳錢，已經是重墨十七歲時候的事了。
　　　

　　　劉銓兒是勸他先將自己的欠款還一還，別再窩在小倌館，要再賺錢也就快

　　　了，但是重墨堅持要先修好墳頭，自己的事可以先緩一緩。


　　　原來當時他見到管事的給耆老的銀兩，居然是算在自己的賣身契約上，那

　　　還是他無意中翻到才發現，小時候不懂按了印，居然憑白地背了條債款，

　　　幸好館內的掌櫃還算通人情，要他只還一部分就可以。


　　　立在重修好的墳頭前，給娘點上三柱香，重墨磕上幾個響頭，要娘親原諒

　　　自己這麼晚才能給娘築墳。


　　　跪了良久，重墨站起身來，看見天蒼地茫，想到自己的將來，若是還清債

　　　務，離開倌館，他還真不曉得要往哪兒去。


　　　自己也算是在那裡長大的，也有一班好兄弟，雖說是非之地不宜久待，但

　　　像重墨這樣無依無靠的孤兒，也是憑藉著這些是是非非才得以生存。


　　　也許，還有多一些依戀存著。


　　　清石的臉已經有點模糊了，畢竟過了兩年，不知道清石過得好不好，有沒

　　　有想過自己……


　　　重墨只有滿心的惆悵，當時不明白的，總以為清石是欺負他，卻未想過也

　　　許清石是認真的，只要自己不願，他也不會強逼。


　　　重墨曾經託人找了幾回，次次落空，畢竟線索實在少之又少，只曉得是個

　　　有權勢的爺贖走了清石，卻連姓啥名誰都搞不清楚，更別提清石這個花

　　　名，恐怕是一出了館外，就誰也不知曉了。


　　　從懷裡掏出個紅囊，端在鼻前輕輕嗅聞，那是清石慣用的煙草味，清石走

　　　後重墨特意去要來的煙絲就放在裡面，久了，連帶自己都染上那個味兒。


　　　清石……清石……


　　　重墨幾乎要落淚，最終還是忍住，他知道自己一旦離開倌館，和清石的聯

　　　繫也就要斷得完全，所以才會遲遲拖延不肯離去，要不，自己積蓄的一筆

　　　銀兩其實早夠了還錢。


　　　慢慢地踱步，晚點回去館內也不會怎樣，重墨索性在街上閒晃，嚐了碗豆

　　　腐腦，又稚氣未脫地買串糖葫蘆，一路咬著回去，誰知道才到門口，重墨

　　　還以為自個兒眼花，那個好熟悉、又懷念的臉，不是清石是誰？


　　　「重墨！」遠遠瞧見重墨，清石就加緊腳步靠了過來，本想來個久違的擁

　　　抱，但是看見重墨那個含著糖葫蘆的傻臉，清石不由得笑了出來。「你這

　　　是什麼模樣？」


　　　重墨趕緊拔出糖葫蘆，丟也不是、吃也不是。


　　　清石好心地接手，在重墨含過的地方輕輕舔過：「好甜。」


　　　重墨的耳根略略紅了。「好、好久不見，過得、還好嗎？」


　　　清石緩緩地搖頭，說：「不好。」


　　　重墨皺起整張臉，他怎麼捨得讓清石繼續受苦，他用力握緊清石的手道：

　　　「那個爺欺負你了？逃吧！清石，我會保護你的！」


　　　清石笑著拍拍重墨的腦袋：「你個子還比我小，拿什麼保護我？」


　　　重墨急得快掉出眼淚，趕忙說道：「清石！我是認真的，相信我！」


　　　接著清石就在大街上開懷地笑了，笑了好久好久，笑得淚水都止不了了，

　　　最後就跟重墨兩個人抱在一起，良久都不願放開手。


　　　「重墨、重墨……」清石在重墨耳邊連聲喊道：「我終於等到你長大了……」


　　　眼看聚過來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但是又不忍心推開清石，重墨有點尷尬

　　　地小聲問道：「等我什麼？」


　　　「我根本沒有被那位爺贖身，」清石解釋道：「要不是你年紀還那麼小，

　　　我早把你拐去天涯海角了，怎麼會厚著臉皮繼續呆在那兒？」


　　　「……什麼？」重墨訝異地看向清石，見他滿臉笑意，似乎不像在說謊。

　　　「你留下來是為了我？」


　　　「記不記得我問你幾歲啦？你跟我說十四歲半，我忍了好久……」說著，

　　　清石悄悄捏了重墨一把，引來圍觀的眾人一陣輕呼。


　　　重墨已經顧不得別人的眼光了，提高聲量問道：「那你幹麻那麼對我？我

　　　還真以為上輩子欠你錢，才會這麼被你欺負呢！」


　　　清石一臉欠揍的模樣，笑道：「小孩子不都喜歡來這套嗎？看你不就這麼

　　　愛上我了？」


　　　重墨被說中心事，臉兒一紅，一把推開清石，怒道：「我才沒有愛上你了！

　　　管你去死啊！」


　　　「剛剛才說要保護我的……馬上就翻臉不認人啦……」清石故意說得又委

　　　屈又大聲，引來眾人一陣喧嘩。


　　　重墨又急又氣，論口才又說不贏清石，只能臉紅脖子粗地死瞪著清石瞧，

　　　結果在清石的腰間看見一樣熟悉的物品，不正是自己當年到路邊隨便買的

　　　腰飾嗎？他還以為掉了，結果居然讓清石帶在身邊。


　　　心頭一陣暖，原來清石是真的把自己擱在心裡面，重墨只覺得那滋味比方

　　　才買的糖葫蘆甜上好幾倍。


　　　隨著重墨的目光，知道他看見了那腰飾，清石覺得有點羞窘，連忙用袖子

　　　去遮，開口說道：「跟我走吧，你的契我結清了，一個愛吃糖的小鬼我還

　　　養得起。」


　　　重墨哼了聲，道：「我要考慮、考慮。」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清石的，但

　　　是見清石的臉色一沉，重墨又覺得過意不去，改口說道：「你在這兒等，

　　　我進去收東西。」


　　　清石馬上笑開了臉，連忙點頭說好。


　　　還沒進門，劉銓兒已經將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送到門前來了，還開口揶揄

　　　幾句：「知道你等不及，幫你收好了。」


　　　重墨被看穿心思，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還是清石接過包袱，替他向劉銓

　　　兒說聲道謝。


　　　清石一手拿著包袱跟糖葫蘆，一手伸向重墨。


　　　重墨懂了清石的想法。


　　　要自己心甘情願地跟著他走吧？


　　　抬頭，與清石四目相對，看著清石有些憂慮的眼神，重墨的思緒反而變得

　　　更清明。


　　　「怕什麼，膽小鬼。」故作高傲地遞出手，清石立刻緊緊地抓住不放，用

　　　的力道讓重墨痛得都想哭了。


　　　排開人群，清石帶著重墨一步一步地走遠，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邊。


　　　劉銓兒望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身影，還有故意被重墨掉在地上的煙絲囊，心

　　　頭盤算著，重墨應該會很感謝，自己還多塞了一堆煙絲進他的行李吧？這

　　　下子，想不被發現都不行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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