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如茵 (十八)

[arkar (雁)]

　　　　　聞聿回過神時，他人已經奔出了房門。


　　　　　他貼在冰冷的石牆上，小心翼翼地握著綠珠子，隱在轉角，看著在

　　　丹房門口守夜的兩名丹派師弟。聞聿不打算驚動他們，於是一邊注意著

　　　周遭，一邊細細思索著該如何潛入。


　　　　　他必須進去看看，他必須。


　　　　　聞聿觀察著整棟丹房。丹房是石砌的，略呈工字型，但除了正中央

　　　最高的排煙塔有開窗之外，其餘的牆皆用石塊密密砌合，外牆塗灰泥，

　　　再拚上雕花木飾板，從外頭看來，只是棟密不透風的房子。


　　　　　丹房所在的位置，是這座山上唯一有地火脈通過之處。聞聿鮮少進

　　　丹房，只依稀記得裏頭有二層樓，底下還有終年火熱的地窖。但要找他

　　　心裡篤定的那個標的物並不難，難的是如何不驚動任何人，悄悄溜進去。


　　　　　丹房周遭都有陣法保護，若有人在丹房附近使咒法，一定會被沐師

　　　父發覺。聞聿抬頭看著高高的牆、再看向排煙塔側那幾扇窗。繞到較靠

　　　樹林、不會有人出入的那側牆，把綠珠子放入襟內暗袋，接著伸出雙手，

　　　慢慢沿著牆上雕花攀上去。


　　　　　天色極暗，但不知為何，聞聿仍看得十分清楚。好在這裡冬天不下

　　　雪，要不雪若浸得牆板濕滑，攀起來便危險萬分。


　　　　　聞聿身手矯健，攀這牆對他來說並不大難，只是還是得萬分小心，

　　　丹房高二層樓，而排煙塔又高丹房二層，要摔下去，大概來不及抽桃木

　　　劍出來御行，就摔得個七零八落了。他踏著丹房的石瓦，深吸了口氣，

　　　往排煙塔上爬去。


　　　　　晚間的排煙塔安靜地佇著，可聞聿一邊攀，一邊卻聽見了某種細微

　　　的聲響，恰如他在房內時所聽見的一般，細碎的、微弱的悲鳴聲。


　　　　　晚風吹過，凍得聞聿十指毫無知覺。伴著風，屋瓦間隙被撩撥出嗚

　　　嗚聲。聞聿爬著，右手攀上窗框底，再使勁，左手也搭了上去。伸手推

　　　了推窗，幸好它沒鎖上，只一輕推，窗就開了半扇。


　　　　　探身進去，聞聿落到了沿著排煙塔內牆所建的狹小走廊上。木製的

　　　走廊沿著排煙塔呈螺旋狀，方便開關窗戶。小心翼翼地倚著牆，側耳細

　　　聽，整座丹房裡迴盪著一股嘈雜聲。


　　　　　時正夜半，地火脈又極為安靜，應該是不會有聲響的。聞聿摀住雙

　　　耳，但那聲音依然存在。他甩了甩頭，覺得怪異，但也先擱下，現在要

　　　緊的不是那個。他探頭往底下看，排煙塔最底下，那鼎就在那裏。


　　　　　自有道法以來，丹術便相依相隨。一主攻，一內修。諸多道人修練

　　　此二法，耗盡了萬般心思，其中最危險、也最容易失敗的，便是以妖入

　　　丹。早在幾百年前，妖怪神秘而強大的精氣神，就讓眾人疑惑並且研究。

　　　妖怪受了傷，修補自身所耗的時間比人類快上好幾十倍，有人見狀，開

　　　始做了許多試驗。先是入菜，而後入丹；先用死的燉湯，再用活的熬煉。


　　　　　只是前人多失敗，不是食後毒發身亡，就是在活物煉丹時扭曲造就

　　　成更恐怖的妖怪，要不就是丹爐承受不了，連同四周，一起炸了個七零

　　　八落。


　　　　　丹道人常寧就是以此成名的。他是皇親國冑之後，家握南北水運之

　　　權，當時無人富過常家，他用水運之便、家族之勢，耗巨資蒐羅天下良

　　　鐵赤金純銅，聘了三百工匠輪番煉火鍛造，讓沐十三剔了幾隻奇獸的堅

　　　骨，終成了天師門的鎮山之寶，焚妖鼎。


　　　　　聞聿沿著樓梯，極其謹慎地緩步下樓，廊側偶有機關，專門用來讓

　　　弟子由上頭丟置藥材入焚妖鼎的。鼎內幽深，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聞

　　　聿聽外頭敲了子時鐘響，鐘聲迴盪在丹房裡，那些若有似無的悲鳴又更

　　　大聲了些。


　　　　　「怎麼會…」聞聿聽那聲音迴盪，不知怎麼得鼻樑一酸。他停下腳

　　　步，待心神穩定，再繼續往前走。


　　　　　丹派弟子一向人少，論武技道法，也及不上道派弟子，所以若遇上

　　　了誰，雖然對師弟不好意思，聞聿總是有法子讓他們安靜的。他一邊想

　　　著一邊下了樓，卻在轉角撞到了人。


　　　　　聞聿一驚，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先探手取其頸子。對方似乎也嚇傻

　　　了，呆呆不動任由他扼著，等雙方對上眼，聞聿才看清那是帚兒。


　　　　　「師兄。」帚兒露出了個「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在這兒阿。」


　　　　　「帚兒？」聞聿皺眉，壓低音量：「你在這兒做甚麼？」他手沒放

　　　鬆，依然戒備著。


　　　　　帚兒注意到這件事，露出有些憤然的神色：「師兄當真要為了那樹

　　　妖對同門師弟痛下殺手？」他緊緊盯著聞聿，眼中滿是不甘。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聞聿聽帚兒的意思，彷彿他早就知道

　　　某些事情。


　　　　　「我現下只不知道師兄走火入魔了沒有！」帚兒死死盯著聞聿。


　　　　　聞聿看著帚兒憤然不滿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兒，鬆開了手。


　　　　　「我，」聞聿想了想：「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也沒想傷害誰，尤

　　　其是天師門裡的人。」他淡淡地說：「帚兒，你說的樹妖，也從沒想過

　　　要傷害誰。」


　　　　　「誰會相信！」


　　　　　「我。」聞聿抽出腰間的桃木劍，看了焚妖鼎一眼：「我得走了，

　　　你要去跟誰說我在這兒都無所謂，師兄不會怪你。你是我一手帶起來的

　　　師弟，無論如何師兄都不會對你兵刃相向。我時間緊迫，先走了。」


　　　　　「師兄！」帚兒愣在原地，看著聞聿轉身就走，捏緊了手掌，不甚

　　　甘願地開口：「藥渣都貯在地窖，師兄。」


　　　　　聞聿聽後一頓，帚兒快步跟上，領在前頭。

　　　　　
　　　　　「往…往這兒走。」


　　　　　「我以為你會告訴師父。」聞聿跟著帚兒，畢竟帚兒是丹派的弟子，

　　　對裡頭比他熟悉。


　　　　　「當年入山時，道法天分比其他人差多了，是師兄求師父讓我入丹

　　　房的。」帚兒一邊走一邊說著：「人人都說是師兄仗師父疼寵，對你諸

　　　多擠兌，可你也沒辯駁過什麼。」


　　　　　「我與白介談過樹妖之事，白介說，師兄不曾對我們任何人差過，

　　　在我們入山後，你真如兄長般待我們，我不信妖有善，也該信師兄。」

　　　帚兒低頭：「我是今日丹房的夜巡，方才瞥見塔上有人影，心底猜是師

　　　兄，果真是。」



　　　　　聞聿和帚兒一路說著一路往地窖走。因有地火脈，所以愈往下愈熱，

　　　以往煉丹後的藥材都會往地窖放，用地火脈將其慢慢烘乾，再剁碎了撒

　　　在菜園裡當肥。


　　　　　聞聿從沒去過地窖，但愈往下，他帶著的那顆綠珠子愈發散出亮光，

　　　從襟內透出。


　　　　　「這兒，師兄。」帚兒指指地窖門：「你進去吧。我得回前門輪守

　　　了。」說完，塞給聞聿一支牆上的火炬，用他懷裡的火石點燃了，帚兒

　　　就離開了。


　　　　　聞聿謝過了帚兒，舉著火炬，推開門。


　　　　　門一開，一股濃重的乾草味撲面而來，甜味辣味乾焦味，舉目所見

　　　堆成一落落的藥渣，烘得極乾極乾，在地上堆成半人高小山，安安靜靜

　　　地。地上滿是細灰，不知混了多少藥材的殘渣。



　　　　　地窖深，聞聿往更裡頭走，這裡溫度始終如一地燠熱。他聞到了柴

　　　的味道，每當廚房要燒火時，懷抱大綑木柴時，會聞到的那種氣味。


　　　　　他順著往前走，看見了一個人影臥在某座藥渣堆上，連忙快步奔過去。


　　　　　「如茵？」他喚：「是你嗎？如茵？」他靠近，蹲下。



　　　　　襟裡的珠子光芒變得極亮，和火炬的光一塊兒，照到那人影上。



　　　　　先是他長及腰的髮絲，再來是從衣袖中露出來、瘦嶙嶙的手腕。



　　　　　「如茵？」聞聿伸手，把對方被髮絲掩住的臉輕輕轉過來，映入眼

　　　簾的是一張秀氣溫和，但卻憔悴不堪的面容。他閉起眼，撫上他的臉龐，

　　　輕輕的，從額前滑到鼻尖、頰、嘴角、唇上。聞聿手指停在那裏，不知

　　　何時已淚流滿面。





＝＝＝＝＝＝＝＝＝＝＝＝＝＝＝＝＝＝＝＝＝＝＝＝＝＝＝＝＝＝＝＝＝＝＝＝＝

＊終於見面了。（看）
＊感謝閱覽！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255.244.168
推 tingcat:如茵QAQ!!!!!
  (給衛生紙)
推 misusi:Q_____________Q
  (繼續給衛生紙)
推 Maplelight:噢噢噢噢噢　他被煉？了還沒散掉到底多強大？
  之後會寫到這點XD
推 j861032:作者你加了洋蔥...
  (揹著衛生紙發送
推 nostairt:P5.丹爐「承」受不了  原來的錯字耐人尋味 丹爐是攻嗎XD
  以丹爐屬性來說應該是妖孽受才是(喂!
  感謝挑錯我自己沒看到XD  丹爐很想當攻所以鬼遮眼我!!!
推 sophia78:對不起樓上n大瞬間正中笑點XDDDDDD
  XDDDD
推 aly800301:如茵Q口Q(自備衛生紙拭淚
  自備衛生紙!!XD 那只好倒茶給你補充水分!!
推 chuang21:a大你為什麼要逼我!!!(欸)，好好看喔可是整個痛QQ
  我沒有逼你啊c大!!XD  (摸摸拍拍給衛生紙)
※ 編輯: arkar           來自: 111.255.244.168      (08/28 1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