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rkar (雁)
看板BB-Love
標題[自創] 日途
時間Fri Jan 24 00:16:06 2014
＊是悲劇。慎入！
＊敘事破碎也慎入！
＊確定可以接受請往下，感謝！
＝＝＝＝＝＝＝＝＝＝＝＝＝＝＝＝＝＝＝＝＝＝＝＝＝＝＝＝
那天我的摩拖車壞了之後，他只是笑笑著，把臉貼在我的背上，說，
那我們一起騎我那台吧，不過你得每天載我去上班。
於是我開始了這樣子的生活：早上六點起床，把他叫醒。用半小時的
時間互相搶廁所，我刮鬍子時他在刷牙，接著換衣服，換完後會交換一個
吻，真正地說聲早安。
家裡離他工作的地方大概需要三十分鐘的車程，視天氣和心情會有加
減十分鐘的可能。他的早餐都是到工作地點附近買的，厚蛋餅加辣與一杯
小冰奶。我偶爾會和他一起買，偶爾不會。
載他去上班後，回家前會先去菜市場，挑選中餐與晚餐的食材。看到
便宜的青菜就多買幾把，中午燙一燙，淋個醬油就是一餐了。
回家之後先是稍微做些地板吸塵，他常說還好我們都不是女人，不會
掉滿地長長的髮絲，我的確滿慶幸這點的，每次妹妹來這小住時，我都會
蹲在浴室排水口前把頭髮撿乾淨。
我喜歡載他去上班的感覺。
我們住的地方是這島國上堪稱淨土的鄉鎮，被兩道山脈夾住，抬頭會
先見到山，再看到天空。雲很多變，有時繞著山的頸部、有時卻在天上碎
成片片，我喜歡看那些雲的變化，他也喜歡。所以我們偶爾會因為天色太
美，不知不覺放慢了速度，導致差點遲到。
當學生的時候老是睡到正午，如果不是因為他，我還不知道早晨的天
空可以如此清澈，清澈的就像一首歌，被山谷裡的住民緩緩吟誦。
陽光。
陽光熱辣辣的，把我的手背曬得滾燙。
但風很涼。背後有他，他的影子疊著我的背，陽光無法侵襲，所以涼爽。
騎著車回家的時候我總是會漫不經心。
看著綿延到遠方的樹，我想的還是他。
或許今天該去漁港買點魚、或許他會突然想要吃咖哩、或許他會稱讚
今天的滷味、或許下班時換他載我，接著車頭猛然一轉，轉到小七前，買
一手啤酒，然後他會笑著說，晚上一起看影片吧。
我喜歡他做的事情，我愛他。
我想他也是一樣的，他愛我，我每次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愉悅。
＊
我有一個妹妹。
妹妹是家裡唯一笑著接受我和他的人。
我還記得那天，妹妹一臉神秘兮兮地鑽進我房間裡，然後得意地炫耀
她有男朋友這件事的神情。
你阿你阿！哥！我從小到大都輸你！可是就這件事情我贏了喔！！
她非常得意地在我身邊轉圈圈。我笑了，雖然內心有一絲想要打爆妹
妹男朋友的衝動，但我還是恭喜她，順便告訴她其實她並沒有贏這件事。
她停下來的時候瞪大了眼睛。
我說，男朋友什麼的，我早就有啦。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我要說出來，說完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笑得
很僵硬，而且不敢看妹妹的表情。
但我妹妹，我親愛的妹妹阿。
喔哥雖然我有點想要打爆你男友但還是──算了！恭喜！！
她抱住我的背，和小時候一樣蹭著我的後背，小聲地說。
後來我跟他說這件時，他跟我一起笑了。
我歡迎她隨時來住，只要不要打我就好。他說。
我們舔去彼此的眼淚，覺得獲得了強而有力的溫柔。
＊
天空阿，太乾淨。不適合有煙塵。
我站在火葬場前的空地，抬頭看著支離破碎的雲，看了很久很久，直
到臉上被狠狠揍了一拳，我才恢復聽覺。
我聽見我妹妹的尖叫聲，接著看到她的後腦勺出現在我身前，氣極敗
壞地指著對面那個男人大聲怒罵著。
妹阿，妹阿。我想叫她，但她沒聽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
聲音──我的聲音呢？我想說話，可是大腦無法控制我的嘴唇，無論是張
開或是上揚，都沒有辦法。
對面那個男人是他的兄長，在我們交往前，他是個非常好的大哥哥。
然後呢？我發覺自己無法長時間思考，所以又看著天空。雲變了，變
成細長的模樣。
＊
那條路的砂石車一向很多，我不喜歡他騎那條路。如果再堅持一點就
好了。
如果再堅持一點就好了。我看著他的黑白照片，手上的香遲遲插不進
香爐裡。如果插進去了，我就得離開這裡了，離開他家人為他舉辦的喪禮，
真正意義地離開他。
我是用大學同學的身分來這裡的。
明明幾天前還在一起的。照片裡的他年輕多了，是畢業照，被修圖修
過，根本不是他平常的模樣。他平常應該會有一邊的頭髮翹起來，戴著我
們一起挑的眼鏡；因為工作關係，臉頰更瘦一點，顴骨比照片上突出一些，
更有型更好看一點。他也不穿這種襯衫的，他喜歡領子舒服的衣服。
有人把我手中的香拿走，安安穩穩地在香爐裡插下。
哥，走吧。
我聽見妹妹低聲地說。我下意識地伸手跟他的照片揮了揮手。
再見。即便我依然沒有說出口。
＊
我的生活還是這樣過，只是我說不出話來。
幸好平時只是接接案子在家工作，不必開口也能辦到。
妹妹好像因為擔心我，所以搬來了，只要時間到了，我就有飯吃，
也有人催促我去洗澡。
他那台摩托車沒什麼損傷，他家人不要，我也不想給他們。
車鑰匙和車廂裡的雨衣是他留給我僅有的東西，其他的都被他的家人
們帶走了。
明明當初他們要他永遠不要回去的。
妹妹只要看到我吃不下或是開始發呆，都會露出很擔心的表情。
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努力試著把表情調整好，至少至少，看到鏡子裡
的自己時會覺得和藹可親。
頭七那天他也沒有回來。
我以為他找不到家了，因為這屋子裡再也沒有他的棉被、書桌、床、
書櫃以及日記。
那天我等了他很久，等到睡著了他還是沒有來。因為等得太累了，我
也沒有作夢。
＊
快一年之後我才敢騎摩托車，而其實騎摩托車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困難。
一樣發動，平順地騎出去。到巷口買杯飲料、買碗麵，順便幫妹妹買了她
想要的書。
突然間我覺得，遺忘了他的臉。
騎摩托車回去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一點，陽光炙熱，路樹的影子特別清
晰。我的手背依然滾燙、身軀涼爽。我有點喜歡上那樣的感覺，當手被日
光炙烤時，忍受著那樣的不適，就可以忽略更多的事情。
後來只要有陽光的天氣，我都會出去騎騎車，讓手背曬得跟黑炭一樣。
我會沿著從前我們常走的路，慢慢地騎著。山還是在那裡，但雲永遠
不同。就跟樹依然佇立，可是每片葉子都換了一樣。有些事總是這樣的。
＊
當我看到眼前的大卡車衝過來的時候，我還來不及想些什麼。只是他
的臉突然變得很清晰地浮現在我腦海中，還帶著笑容。
先是聽見巨大的碰撞聲，然後我被往外拋去。
我感覺自己被拉了一把，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圈，滾到了一旁的閒置農
地裡。
而摩托車則是整個卡在卡車底下，爆裂的零件四處飛散，這畫面讓我
想起他的車禍現場。
我顫抖地掏出手機，先打給警察。
接著打給妹妹，而後發覺自己能夠說話了。
事後的處理不多提，重要的是那天晚上。
我夢見我依然載著他，正要去上班。陽光很大，曬得我手背滾燙，他
在我車後座唱著歌，然後跟我說天空很漂亮。
我的背很涼，一點也不熱辣。
我睜開眼睛，坐起身，看到了他。
他坐在床邊，伸手摸摸我的臉，我想抱他，他也沒拒絕，讓我緊緊地
摟住了他。
我又睜眼，發現自己躺在房間床上。
接著無可自抑地狠狠摀住了臉，因為失去他而嚎啕一場。
＊
之後再騎摩托車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即使隔著衣服，陽光依然會烘
烤背部讓人悶熱難耐。
我保留了他的車鑰匙當作紀念，而現在，去他墳墓前上香時，我也能
夠好好地坦然以對。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73.136.229
推 misusi:QAQ 01/24 00:54
(遞滾筒衛生紙
推 nostairt: 01/24 01:34
(〞▽〝*)
推 s52053033:感人....看完有想哭 01/24 11:39
(遞抽取式衛生紙)
推 kurhine:又是大把洋蔥不用錢嗎QAQQQ 01/24 11:45
要過年了嘛~(欸
推 psophiej9:QQ 01/24 16:15
(遞面紙
推 aa85720tw:...Q_Q 01/24 17:17
(遞印花衛生紙
推 sophia78:有沒有作者討厭吃洋蔥但加不用錢的八卦！ 01/24 17:40
因為我討厭自己吃所以都用在文章裡!!(挺
推 stupidbird2:Q___Q 我喜歡吃洋蔥，但是請煮熟好嗎? QQ 01/25 21:36
笨鳥!!(給炒洋蔥)
推 candyella:天哪QQ 01/26 09:34
(遞旅行包面紙
※ 編輯: arkar 來自: 111.255.17.134 (01/27 09: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