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月之獨
他們是兄弟。
從他腦子裡有意識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物件」時，身邊的人就不斷地對他耳提面命--
-那個性格就像風一樣變化無常，像風一樣來去無蹤的傢伙，是他兄長。
然而在這個為數不少的大家庭下，他的兄長不是只有他。他也和他一樣，不只他這一
個小弟。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兄長」的身上領悟到，原來人心是偏的。
後來經他鍥而不捨，秉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求知精神，結集了眾兄弟姐妹的答案証實--
---心，果然會偏！
再精確一點的說法是，只要有心的「東西」，心都是偏向那個叫胸口靠左的地方。
到底是不是這樣，他也不確定。
為了這件事，他還衝到一個叫做人間的地方，抓了好多二隻腳，四隻腳，長相不一，大
小各異，家人們所謂人類獸禽的東西，剖開他們的胸口看個究竟。
然後，他發現了一件事。
心，是偏左。卻也有偏右。偏左佔多，偏右則少。
他又糊塗了。
為什麼這麼急於查清這件事？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個兄長的心到底是偏向哪邊。
但他不可能剖開他的胸口來看。
因為他打不過他。
但至少有一點很明白，那個兄長的心是偏左也好，偏右也罷。再怎麼樣，總不會是偏向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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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隱深山的某座村落。
原是與世無爭，樂業安居的尋常人家，一天，奪命煞星突然出現，不到半天的時間，方
圓百里已經是屍橫遍野，滿佈腥紅。
「左邊……左邊……左邊……左邊……」
一身茶色的長髮少年手持不知名的「兇器」，眼波淡然無紋，神情迷惘。他看著身邊一
具具尚存溫熱的屍身，嘴裡呢喃著重覆的字句。
「不是正，不是右，就偏左……」他語氣中有著許多不確定。「為什麼只偏左？又不是
全部偏左……？」
忽地，身後傳來異樣的聲響。
他回頭察看，是一個會動的東西，一個在他的族群中被稱為「人類」的生物。
先前已目睹眼前這個不知名的「妖怪」殺人的殘暴手段，好不容易躲過了「他」追蹤，
沒想到奔逃的行蹤最後還是被發現。男人一對上他漠然的面孔，當場嚇到雙腳發軟，兩
膝著地。
「你也是人類？」他指著四周血淋斷魂的東西。「和他們一樣？」
男人驚慌的瞳眸盡是恐懼，哪裡有心思回答他的問題。
「你的心，在哪個位置？」他又問，聲音飄忽空洞。「讓我看看，可以嗎？我想知道你
的心是偏左還是偏右。」
「求你……求你手下留情，不要這樣啊……」男人明白他話中的語意，意識到自己的生
命就像風中殘燭，即將不保，不得不出聲懇求對方放過自己。
「我還不想死，不想死……你已經滅了全村的村民，不要趕盡殺絕啊……求求你，請你
當做不曾見過我，放我一條生路……」
「生路？死？趕盡殺絕？」他似乎碰到了不解的難題，眉心糾結，思緒愈加凌亂。
「我只要看一眼你的心就好，很快的。」他任性地重覆。
「我不要……我不要……救命啊……」
男人哀叫著，拔腿就跑。他的動作更快，就像風一樣呼嘯，瞬間已晃到男人面前，阻了
男人去路。
一聲悶哼，還來不及對胸口的痛楚做出反應，一泓血柱噴湧如泉，灑上他絕艷無雙的容
顏，男人也墜地而亡。
「左邊……」他蹲下仔細端詳那血肉模糊的長形口子，不知在沈思什麼，蒼白的臉依舊
寫著茫然。
「大膽妖物！」
突來狂喝，一陣金光同時射入他的瞳孔。慣居黑暗的他無法忍受強光襲身，不由自主往
後退了幾步。
現場多了一道正義凜然，魁梧挺拔的身影。
「你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公然在人界殘殺生靈！」
那人一襲白色道袍，雪眉鶴髮，背上一柄長劍閃著昊然聖氣。縱是垂暮之態，但五官卻
清瞿深刻，不見一絲歲月之痕。他的目光如炯，神態莊嚴，一股清聖之氣圍繞在他的四
周，看來神聖不可侵。
「原來是狐妖！」那人瞄瞄了他脊椎末端多出的一條棕尾，又察見到他不同凡人一般，
生在天靈頂部的那對尖耳，不禁冷哼。
「咦？不對！」那人忽又臉色大變，用著凌厲萬分的眼色瞪著他。「你的身上為何同時
存在仙氣、妖氣和魔氣？這樣的『生物』，不屬天界管轄，亦不容於三界之中！」
劍眉怒挑，那白衣道長聖彩之氣大放，手握劍柄，意欲替天行道！
少年對眼前殺氣騰騰的道人絲毫無懼，他畏怕的，只是道人身上發出的刺眼光芒。
「你有心嗎？」少年仍是那副無魂模樣，聲語幽幽，輕問出口。
「什麼？」道人被這一句話問住，撲殺之舉嘎然而止。犀利劍鋒不偏不倚抵住少年頸喉
，人界西方只差一寸之距。
「我不知道……」少年迷濛的眼瞟向他方。「我只想知道心在哪裡……只想知道……是
不是人類都有心？你像人，你也有心，是嗎？」
「哈，哈！」千百年來，第一次被問到這樣的問題，道人莞薾大笑。「你是真的不知？
還是故意要引開我的注意？普天之下，只要是生物，不論人獸魚禽，皆有他們各們獨一
無二的心！」
「那我有嗎？」少年眼睛一亮。
「當然！」
「你也有？」
「自然是！」
「我要看你的心。」他猛地提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要求。
「痴話！」道人這下笑得狂了：「你自己也有，為何非要看別人的不可？地上這麼多人
讓你剖了胸口，還看不夠嗎？」
「我只是想知道心到底是偏向哪一方。如果我也有心，它不會偏。」
「騙鬼！」道人喝出破壞形象的二字。「你沒見過自己的心，怎麼知道它不是偏的？我
告訴你，世上萬物生靈，皆是心房生左，只有少數異類不符這個定律，生在右邊！你殺了
這麼多人，見了這麼多血淋淋，甚至還在跳動的心，還不明白這一點？」
「如果我的心不偏，那我的親人的心，是不是也會跟我一樣不偏？」
「這……」道人一時啞口。「這我哪知道！心的方向和血緣沒有關係！你殺了這些人，
只是為了這件簡單到不行的事？」再仔細看這個少年，如果沒有那條尾巴和畸型的毛耳朵
，他肯定是世上萬中選一的美男子。這樣絕美的生物，也是他畢生初見！
少年沒在聽他說話。只是靜靜舉起了殺人兇器，擺好唯美的姿勢，那姿勢就像是要……
「你做什麼？停…停手！」道人一驚，不得不丟下長劍伸手擋下少年往自己胸口砍去的
那把利器。
「你瘋了嗎？哪有人這樣自殘的？」
「我想看看自己的心。」少年狀似無辜。
道人苦笑了。沒想到這一手血腥的殺人魔竟只是個不懂世故的娃兒。他千年以來斬除妖
邪的原則立場因這不識人情義理的少年首次崩解。
「沒人有資格和權利去看別人的心，也沒人可以隨意剖開自己的心。」道人撿起長劍，
掛回背上。又掏出一塊淨布，將少年兇器上的血漬拭去，然後，也拭去少年臉上的腥紅。
「你要記住，永遠不要讓這種顏色出現在你的身邊。這色，太刺眼，太眩目，代表著不
祥和災劫。三氣同體的你，未來之能不可限量，希望你能好自為之，找到一個正確的修
行之法。是墮入魔道或是榮登仙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少年抬起清澈黝黑的眼直挺挺地望著他，表情甚惱。
「從何而來，便從何而去。」道人衣袂飄起，人亦漸離。「我破例對你留情，願你從今
而後，行善積德以補今日之愆。回到你出世之地吧。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說的話。」
「我可以再見你嗎？」少年不捨，竟尾隨著他遠去的白影追問。
然而回應他的，只是一片靜寂。
天邊曙光乍現，少年懼光，不由得舉臂讓眼睛躲在袖袍之下。
與白衣道人初識的經過，在他回到故居之後，便被他當成南柯一夢。他不以為意，也絕口
不提。但那段記憶，始終佔據著他腦海裡一塊最重要的地方。雖已蒙上煙塵，卻從來不
曾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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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完成的BL文。
由於出版社不接受二等親內的BL文，只好貼到這來了。
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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