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aroyaglaia:嚇...可惡的誘拐犯!! 08/08 20:29
蒼月因有了穹風之血相助,總算脫離險境。半個月後,除了傷口還在癒合中,身體大致
無礙,甚至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殘羽眾人見他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也欣慰不少,心裡的大石終於放下來。
其實在飲了穹風之血沒多久,蒼月就已經醒過一次。
那時的他迷迷濛濛,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就一眼瞧見了伏在他胸膛上,沒給過他好臉
色,那個老愛找他碴的「兄長」。
與穹風爭吵頻繁,對峙已久的蒼月,這樣詭異的情景自然帶給他不小的驚嚇。當下他便
反射性的雙腳一踹,把穹風踢下床去。
待他平復心情,恢復理智之後,才對床下的人毫無反應的反應生出疑惑。平常的他應該
是馬上跳起來狠狠大罵:
「你這個臭小子!是想謀殺親兄嗎?老子知道你暗地裡詛咒老子很久了!沒想到竟然用
這種偷襲的招數暗算老子!真是不肖的傢伙!老子和你槓上了!」
應該這樣才對啊,怎麼這麼安靜?
發生什麼事了?
蒼月並不急著下床去察看可憐的穹風的情形,反而先環顧四周一番,這才認出這裡是穹
風的房間,昏迷前的記憶也猛然在腦海中浮現。
是他抱著自己回房的?記憶中,自己的確是從他的手裡滾下來。可是,他抱自己來他房
間做什麼?
臭小子,你找死嗎?老子可是難得好心要救你,你是怎樣?居然賞老子一拳?
對了!他是說……要救他?難不成,自己真的是被他被活的?他這麼討厭自己,有可能
嗎?
早先,他單純地以為兄弟就該寸步不離,時時相依。因此,他總是一天到晚跟在兄長後
面。但兄長腳程飛快,他總是跟不上他的腳步。自己老是辛苦地緊追著,好幾次因絆到
腳而破皮流血,兄長也不曾回過頭看他一眼。
只有那麼一次,他傷得重了,膝蓋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溢出的血染濕了整個衣襬,他
也痛得無法再站起來。
「兄……兄長……」
他不得不開口向他求救。細微的呼救聲,是他第一次喊他,也是最後的一次。
那一次,是兄長第一次回頭看他。正當他抬起濕潤的眼眸與兄長四目交接,目光所及,
竟是他冷如寒冰的淡漠神情。
「自己跌倒,就自己站起來。」他的語氣和眼神一樣,像是冬天裡結了冰霜的溪流那樣
毫無溫度。
「別以為大家都說你是老子小弟,老子就必須挑起這個擔子照顧你。帶種的,就像個男
人,頂天立地,不要靠別人保護!你這樣對老子窮追不捨的,有個屁用?只會跟在老子
後面,什麼事也不會做,又算什麼?就算老子是你兄長,也沒有這個義務當你一輩子的避
風港!要活得有尊嚴,就不要讓別人看出你的懦弱!」
自那次之後,兄弟間相處情景的所有憧憬在他心中完全幻滅,他開始變了,也不曾再喊
過他一聲「兄長」。
他變得獨立自強,不再依賴兄長;每天刻苦自勵,精進所學,苦練體魄,只為了成為一
個像兄長一樣活得有尊嚴的「人」,而不再是他心中礙眼的絆腳石。一切的改變,就只
因為他的「漠不關心」、「冷言冷語」。
這樣的視他為無物的「兄長」,怎麼可能會救他?
可是,他的確是聽到他說「老子要救你」。
視線一移,他看到床邊直立的狼牙戟鋒上有著一絲血跡,他疑惑更深。嘴裡又傳來尚未
完全褪去的血腥味,秀眉一蹙,他立刻跳下床去,在穹風的身上亂摸一通。
終於,瞥見穹風手腕上那塊帶血的衣布。上面的血跡還未乾,足以証實穹風手上的傷是
新創。他這樣不可一世的千年狼獸,誰能傷他?難道真是用狼牙戟割出口子?
戟上、嘴裡和穹風腕上的三方艷色,考驗著蒼月的推理能力。
救?是怎麼救法?三處不同地方的血跡透露著詭異,蒼月越是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勁。
驀然,一股異樣的感覺直上心頭。他想起昏迷時,自己倒也不是真的不省人事。總覺得
似乎有人在他身邊,哄他、抱他、憐愛他。餘韻猶在的是,那殘留在唇上的溫柔。
「真是你?」他無意識地嚅著絳唇,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靠到他的胸膛上。
這溫暖的觸感,竟如此熟悉。似乎在深沈的睡夢之中,也曾有過相同的感覺。
他該是恨他,該是討厭他,甚至怨懟他的。只因為他對其他人甚少疾言厲色,卻唯獨吝
於對他給予和顏悅色。試問幾百年來一直面對著一個不給好臉色的人,誰還可以厚臉皮
地死纏爛打,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他做不到。
縱使自己的理智告訴他不需要乞求那個兄長的施捨,然而自己的意志卻老是反其道而行
。所以他總是得在他面前擺出背骨叛逆,和他作對的姿態,硬是撿會惹他不高興的事做
來吸引他的注意。唯有如此,他在他心中才能保有一絲存在的價值。
然而這樣卑屈的心理,豈不是一種可悲的墮落?
儘管身邊有再多的噓寒問暖圍繞,但他卻明白,自己所需要的,就只有他的在乎。
這無可救藥的慾求,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仍然對這個冷血無情的兄
長,存著近似瘋狂的渴求?
蒼月的心中,反覆著無助的獨白。
短時間的清醒,只是曇花一現。先前已經失血過多的蒼月,很快就又覺得視線開始模糊
,思緒也逐漸飄忽起來。
「要到何時,我們才有和平共處的一天……」
他輕輕低喃著,最後,任憑沈重的眼皮再度帶他走入一片虛無的意境裡,沈眠。
殘羽他們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情景。
兄弟兩個好好的床不睡,偏偏一同臥到了地上。大的平躺,小的屈臥在他的胸膛,兩人
的棕色長髮交纏在一起,真有說不出的……賞心悅目。不過有人的臉色很難看就是了。
只見孤凝一把抱起了蒼月,回身就往門口而去。
「喂!你要幹嘛?」殘羽沒好氣地粗聲問道。
「我要做什麼,還不夠清楚嗎?自然是將蒼月抱回他自己的房間。」孤凝口氣依舊冷淡
,卻多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如果放任他們兩個這種樣子到醒來,會發生什麼驚天動
地的事不用我說你們應該也能想像吧?」
「呃……」三人額上同時滑下黑線。
孤凝的話也沒錯啦。平常仇視的彼此要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痛恨討厭的人就躺在身邊,
任誰都會抓狂發顛吧?尤其是穹風的反應,大家更是不敢去想。
「既然明白我的意思,那我走了。穹風就勞你們照顧。」孤凝撇下一句話,人就閃了。
殘羽三人只好把穹風扶回床上躺好,對今天所見到的事三緘其口,不在兩個當事人面前
提起,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蒼月有孤凝照料,自然好得快。而穹風平時就身強體健的,少了那點血也只是昏迷一陣
子而已,沒多久就清醒了。只是他清醒之後,就只淡淡交代不要讓蒼月知道是誰救了他
,說完人就像在人間蒸發似的失了蹤。如今已經過了半個多月,還是沒一點他的消息。
好像經過「救人」這事,穹風和蒼月兩兄弟之間的氣氛又更怪了。
這天,好不容易酒醉清醒的寒琊,一刻也不願耽擱,馬上箭步衝到蒼月的房間探視這個他
疼愛的徒兒。同時,也從殘羽口中那聽來了所有的來龍去脈,知道是穹風救了蒼月。
「不過在他面前,你什麼都別說的好。」殘羽補一句道。
「何解?」寒琊不明白。
「想也知道嘛,那種情景怎麼能講出來?當然只能編個謊言說是孤凝救的。好在蒼月也
沒懷疑。總之你就別提到穹風就對了。反正孤凝那傢伙還挺享受照顧蒼月的滋味,我們
就順水推舟,將錯就錯吧。」
「將錯就錯?」好像怪怪的?
「是啊。」殘羽不覺有哪不對。
「好吧。」寒琊訥訥地點頭,也不多說什麼了,急急朝著蒼月的房間方向而去。
來到門口,正好瞧見孤凝在餵蒼月吃藥。不知道為什麼,他很不想破壞這樣的氣氛,於
是便在原地候著。
只隔著一扇門扉,房內兩人的對話要不進耳真的是件難事。
「謝謝你,孤凝大哥。」是蒼月的聲音。
「我說過,對我你不用客氣。」這次是孤凝。說話語氣是寒琊從沒聽過的溫柔體貼。
這個孤凝,除了穹風,平時很少見他和誰說上一句話的。他總是獨來獨往,獨善其身,
似乎自來到冰石洞就是這樣。怎麼,何時和蒼月搭上線的?聽他的語氣,好像還很關心
蒼月的樣子,有點不對勁吶。寒琊在心中暗忖著。
事實上,寒琊對孤凝的印象用「冰冷陰寒」來形容是再合適不過了。光他那張比寒琊還
死白的臉色,加上周身一股陰冷的氣息,要說他是從地獄爬上來的妖魅也不過份。
重點是這樣一張白得無溫的面孔,常常也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眼裡的眸光,總是散
發著令人一看就發寒的利芒,似乎只要靠近他三尺之內,人就會因他的寒氣而結凍。一
向自認沒什麼人不能成為朋友的寒琊遇到這樣的傢伙,也不由得退避三舍。可是,這樣
無視天地萬物在眼內的怪人,居然也有柔情的一面嗎?
寒琊越想越訥悶。
「孤凝大哥,認識你這麼久,只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再多些關於你的事給我聽嗎?」
認識你這麼久?怎麼會有這句話的?莫非蒼月私底下原來就有與孤凝在交往?寒琊頭痛
了。
「孤凝大哥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沒什麼好說的。」孤凝將餵完的藥碗放下,雙眼深深地
注視著蒼月。「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只是想知道……你與……那個人,是從什麼時候認識的?」
問這話時那囁嚅的模樣,像極了深怕說錯話的孩童。
「你是說穹風?其實他的事才是你想知道的吧?」一語道破蒼月的心事,孤凝心頭也一
陣失落。「我沒有權利去左右你的意識和想法,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給你建議。自
我與穹風相識以來,他可以說是我目前為止見過最好的一個人。不止是品格,個性,甚
至是修養。也許你不相信,但這的確是我的肺腑之言。就一個擁有魔性之血的狼獸來說
,他的所做所為,已經可以稱上完人。但可惜的是,就算他再怎麼完美無缺,狼獸終究
是狼獸,再怎麼樣也不能與凡人相提並論,更別說是天上仙神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孤凝的欲語還休,令蒼月感到不安。
「你還不懂嗎?為什麼你與穹風的差異如此之大,還有你們身上各自擁有的氣息,這些
日子我都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孤凝面容一斂,換了個嚴?的表情。「你得天獨厚
,自你母親那遺傳仙氣,注定你與普通妖獸鬼魅不同。那些身上只有魔氣妖氣的低等獸
類,是無法與你相容於一個空間的。當然,這也包括穹風在內。放眼三界,只有我身上
存著與你相同的氣息,也只有我,才能引你走向更高的境界。你明白嗎?」
蒼月柳眉緊蹙,神情因惑不解。「你所說的相同的氣息,是什麼?」
孤凝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的過去,和與穹風相識的經過嗎?我身上之所以存著與你
相同的仙氣,是因為我也與你一樣,同是仙人之後。而我的父母,恰恰與你們的雙親
是世交,這才造就了我與穹風的相識。」
蒼月與門外的寒琊皆是一驚。
「只不過,我的父母也是因為仙魔相戀才有了我,所以我身上除了仙氣之外,更有魔氣
。不容於仙魔二界,這才會與穹風住到冰石洞來。事實上,本來我也不屑位列仙班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為了與你創造永遠的生命,我很樂意和你一起修煉。你我天生仙氣,
只要好好運用,自然能比一般凡妖更容易登上仙界。」
蒼月越聽越迷糊,寒琊更是。
「什麼仙界?你是說要我與你一道離開這裡嗎?」
「沒錯!蒼月,你可願意跟我一起走?」
這……這怎麼得了?孤凝居然要「拐」走蒼月?這怎麼行啊?蒼月可是他最疼愛的徒兒
吶!寒琊急得在門外來回踱步。
「我……我不想離開這裡。」蒼月斂下眉睫,誠實道出心意。「冰石洞裡的人,全是我
僅有的親人,也是我最愛的人,我不能離開他們,更不願意失去他們。」
「這些人裡,也包括穹風?」孤凝神色陰沈地問,眼裡卻閃著受傷的光芒。
蒼月不語。
孤凝醋意大發,不悅地續道:「自你化為人形以來,那人從沒盡過一點兄長的本份,你
還惦記他什麼?不捨他什麼?他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更沒將你當成小弟,這樣名不符
實的兄弟關係,有什麼難以割捨的?就連你重傷在身,性命垂危,他也可以在旁邊漠視
你的痛苦,不願伸出援手救你。之前你還為了『心』偏的方向,跑到人界去造了許多殺
孽,甚至被天狩者襲擊重傷而歸,那時候他也沒對你表達任何關切之意,有的,只是一
而再的咆哮責罵。你說世界上哪有像他這樣的親人?」
「可是最終,他還是軟下心來救我了,不是嗎?」
此話一出,孤凝竟面色一凝,啞口無言。房外的寒琊情緒同樣不平靜。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拆穿?」
「依他的個性,自然不會想讓我知道,那個救我一命的人就是他。他既然要瞞,我也就
順水推舟照他的心意,繼續在外表上扮演一個和他誓不兩立的小弟。」蒼月語氣平淡地
說著,彷彿身在事外。「可是我不是傻瓜,更不是蠢人,事實的真相我清楚得很。」眼
眸一抬,蒼月的瞳孔裡漾著耀眼的銀光。「縱使他對我再怎麼惡言相向,其實他也跟我
相同,都在掩飾自己真正的情感,不願在別人面前流露。由他救我的舉動就可以看出來
,他其實是在乎我的。」
「你就這麼一廂情願這樣認為?」孤凝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你可知在你昏迷垂死的
時候,就只有他不以為意?你可知在我心心念念,為你焦急擔憂的時候,就只有他跟我
唱反調,還說了什麼我要你活,他就偏要你死的混帳鬼話?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沒錯,
但對於兄長這個角色,他可是一點也不合格!他要是真的在乎你,根本不會是這種
態度!就算他最後還是救了你,但他的確令人髮指,我也對他的做法和言行始終無法苟
同!」
衣袂一揮,孤凝似乎真的怒了。那甚少寫著悲喜的冷顏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憤狂。
蒼月從沒見過孤凝這個模樣,諒想是自己真的說了讓他不悅的話,不免歉然。
「你生氣了?」他試探性地問。
「沒有。」嘴上這麼說,卻深深地嘆了一氣。孤凝轉過身,迎上蒼月絕艷無雙的容顏,
心裡的怒火頓時消逝無蹤。
「不管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永遠都不會氣你怨你的。」坐到床邊,用著深摰的眸
光緊揪著眼前的人:「我明白你對於我所說的話暫時無法接受。但是不要緊,我會給你
時間去驗証這一切。我要你明白,不論要等多久,我都不會放棄要帶你離開這裡的決心
。一旦你受傷或絕望的時候,請你不要忘記有一個人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你,關心你。我
的肩膀,永遠為你空著等你依靠。」
暖昧不清的言詞,教蒼月心裡紛雜紊亂。門外的寒琊腦海更是掠過好幾種想法。
總之,這個孤凝,對蒼月的情感,不是普通的單純哪。光說他要拐走蒼月這部份就好,
其心態著實可議。
真的只是想和蒼月一起同修成仙?可能嗎?
房內二人對坐不語,盡在不言;房外一人苦思未果,捶胸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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