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冢 第五章 上
一年后──
“小主人，雖然比一般人都遲，但是，恭仁子想，也該是差不多給您行成人禮的時
候了。”
指下的音絲毫不亂，坐在箏旁的出云輕輕問：“一定要行成人禮嗎？”
這……
听到這种委婉的表示不樂意的問句，阿望和恭仁子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向二十三投
去求救的目光。
“呃……出云，行了成人禮就表示你長大了啊。”
二十三傷腦筋地回答。
出云停下撫箏，目光盈盈然對上二十三：“二十三也行過嗎？”
二十三點點頭。
“行過之后又怎么樣呢？”
“呃……這個嘛……你會有一個正式的名字吧。”
“二十三也有？”
“也有。叫貞弘。鬼無貞弘。”
“可是你從來不用這個名字啊……”
“呃……”二十三也辭窮了。
“況且，如果我要一個正式的名字的話，誰來幫我取呢？”
恭仁子一听，連忙回答：“小主人的名字不用另取了。老太爺曾經說過，您的名字
就是為了紀念夫人云濱的。而且出云這個名字剛好是地名，很有武士家的風范呢。”
出云不再說話，輕輕摸上自己的腿，經過大半年的努力，他好不容易才坐了起來。
阿望不禁問恭仁子：“行禮的話，誰來為小主人剪發束發呢？”
二十三緩緩繞到出云的背后，輕輕捧起用絹束起來的長發，嘆：“這么美的頭發，
剪短的話太可惜了吧？”
听到二十三這么說的出云，不好意思地躲開二十三的手：“你希望我行成人禮嗎？
”
二十三點頭。
“不如這樣吧。”恭仁子說，“再過10天就是小主人的誕辰，不如放在那天一并行
禮？怎么樣？”
迎著二十三鼓勵的目光，出云同意了。
半夜，出云忽然口渴得厲害，醒了過來。
眼睛一一轉過房間里的擺設，出云在自己三米開外的矮几上，發現了一個茶壺和兩
個水杯。租來的簡陋房屋里，家具之類都乏善可陳，但這些都已經是二十三、恭仁子和
阿望他們盡了最大努力工作來的成果了。
恭仁子就睡在左隔壁，阿望睡在右隔壁，中間大屋子里只有自己和二十三。
出云側過頭，看到二十三正在熟睡。
他不想開口叫阿望──盡管通向阿望房間的門是開著的──因為一旦開口叫的話，
整個屋子的人都會醒過來。于是出云強忍住口渴，望向熟睡的二十三的側臉。
不像自己幼稚的臉龐，二十三已經完全是一個成長了的少年了。天天鍛煉的身体不
似自己一樣呈現病態的蒼白，而是陽光般的小麥色；隱隱看得到少年手臂上和肩膀處結
實的肌肉，想起記憶中有力的怀抱；還有少年英气十足的臉龐，現在看起來越發精悍而
有男子气概。
反觀自己，出云伸出自己纖細的手腕，月光下仿佛透明般的膚色，這樣的身体，在
行過成人禮之后，就算長大了嗎？他能變得像二十三這樣有男子气概嗎？
不用問別人自己就知道答案。
嘴巴還是好渴，不過出云還是沒有呼喚阿望。
他就張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二十三的睡臉……
出云醒了。
听到出云醒來時會發出的特有的細聲喟嘆，二十三的神經中樞立刻警覺地回報主人
。
沒辦法。
自從租了房子稍稍在這里落腳之后，二十三每晚都留心著出云的身体。
出云的腿在回复期里几乎時時刻刻都在疼痛，尤其住下來之后，出云一心想要坐起
來，每天都因為跌倒或久坐而呻吟不止。扯動傷口有多疼，不用出云說，從他紙白的臉
色，咬破的櫻唇和落下陰影的眼睛上，就能一目了然。
近一年的時光，出云從開始經常為疼痛啼泣，到后來越來越堅忍，哪怕疼痛如坐刀
尖一樣錐心刺骨，他也能平靜地彈箏說話。
堅強的孩子……
二十三在心底暗暗喝彩。
他沒想到出云這么快就能熬過來，那么現在他怎么醒了？腿又疼了嗎？
二十三悄悄將眼睛眯開一條縫，剛好瞥見出云看往茶壺的方向。
口渴了？
看到出云回過目光，二十三連忙閉起眼睛繼續裝睡。
在看自己。
二十三的臉頰有一些燙。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常常在半夜，感覺到出云的目光。
他在看什么？
二十三在心中嘆，若是說長相，他活到這么大，還沒看到過比出云更漂亮的男孩。
唯一能和出云相提并論的，恐怕只有春實夫人的小儿子結紫。
怎么會有人長得這么漂亮呢？
据說八重山城主的獨生女云濱，确實是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才女。那么出云的雪肌
，出云的水眸，出云的細眉，出云纖細的骨架和出云精致的面龐，都是承襲自那位夫人
嘍？
胡思亂想了一陣，二十三發現出云的目光始終沒有离去。
他不是口渴嗎？那為什么不叫醒自己，不起來喝水呢？
不想嚇到出云，二十三唯有仍舊裝睡下去……
啊……
出云微顫，放在被褥上的雙手緊了一下。
討厭……
收回原本一直放在二十三臉上的目光，出云的心跳突然變得好急。
又來了……
出云羞紅了耳朵，難受地扭了扭身体。
最近一個月，他每到半夜或是黎明，就會有……會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覺。這种感覺
讓他羞于啟齒，可是每次發生的時候，他又惊慌失措。
悄悄屏息，出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惜沒用，腰間的窒漲感讓他几乎要哭出來。
到底是怎么搞的？
出云揪住自己的衣襟，強忍住想將手探進自己衣服中的欲望，繼續屏息忍耐奇异的
酸疼感受。
他生病了嗎？
“嗚……”
不當心嗚咽了一聲，出云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看向二十三，還好，他沒有醒。
可是，哭了第一聲，出云就沒法子控制自己的眼淚了。
盡管自己不想哭出聲音來，然而細小的嗚咽還是輕輕泄露出出云努力捂住的嘴巴，
最后他干脆用棉被蒙起來。
好難受……
？？
二十三蹙了蹙眉。
出云的目光离去了，然而，出云的呼吸卻紊亂起來。
他不舒服嗎？
不像……
發揮著自己听力的极限，二十三只听到出云不時哽住气和心跳加劇的聲音。
呃……是出云的心跳，還是自己的心跳？
二十三猛然覺得，自己胸中的鼓動也是如此強烈，不禁有些狼狽。
“嗚……”
咦！？出云哭了？
听著拼命壓抑卻由小到大的啜泣嗚咽，二十三不由得有些慌張起來。
怎么了？
出云？怎么了？腿痛嗎？還是發燒？
既然哭了，為什么不肯出聲叫人呢？
驀地，哭聲變得模糊不堪，二十三再也忍不住，立刻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后，他發現自己頭腦异常地清醒──如果是往日，半夜醒來總是懵懵懂懂
的，現在卻……唉！不管它！
二十三向出云看去，只見出云將頭蒙在被窩里，棉被不時地抖動。
他怔憧了一下，這么嚴重？
看到右隔壁的老人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二十三輕悄悄地起身，爬過出云的床鋪邊
，輕輕將紙門提起，緩慢而無聲地關上。
這樣至少不會把阿望吵醒了。
然后他坐在榻榻米上，轉身面對抖動哭泣的“棉被”，嘆了一口气，伸長手一下子
揭開。
“出云……你怎么了？”沒等被嚇到的出云放聲尖叫，二十三立刻捂住出云的嘴，
無聲地問。
看到是二十三，出云先是松了一口气，隨即立刻臉漲得通紅。
二十三慢慢放開自己的手，爬到矮几旁邊，為出云倒了一杯茶，又回到出云身邊。
“你口渴了對嗎？”
出云抹去眼淚，感到喉間堵塞干燥的不快，于是點點頭：“你怎么知道我口渴？”
同樣是無聲的問題，這回輪到二十三漲紅了臉，沒有回答，直接扶起出云喝茶，其
間，出云的身体抖了一下，忽然軟倒在二十三的身上，二十三不解地挑起眉。
喝完茶放回茶杯，不知道為什么，出云的眼淚就是掉個不停，二十三于是一直抱著
他，沒有松手。
“你怎么了？”
出云淚眼蒙蒙地搖頭。
“腿疼嗎？”
出云咬咬唇，還是搖頭。
“身体不舒服？”
出云沒搖頭也沒點頭，但是羞紅了臉。
？？？二十三滿頭霧水。
“我……”出云說了一個字，說不下去了。
“身体不舒服是吧？”二十三推測。
出云將眼睛左右游移了一下，帶著點猶豫地輕輕頷首。
“哪里？”
出云紅了紅臉，哽咽了一聲。
“你別哭啊……哪里不舒服，告訴我，不然可能要請大夫的。”二十三有點著急地
說。
出云咬唇又咬唇：“我…………”還是說不下去。
二十三雖然著急，不過也沒忽略出云的神情和身体語言。
出云的身体軟軟的，好象用不上力气一樣，為什么會這樣呢？
其間，出云又惊喘了一口气，更用力地抱住二十三，頭也往二十三的怀里鑽去。
突兀地，二十三好象明白了。
俊秀的臉一下子赧得通紅，月光下格外明顯。
他輕輕從怀抱中拉出出云，表情复雜地看了出云一眼，慢慢將嘴巴貼上出云的耳朵
。
“……”
出云一听，慌忙掙開了二十三的怀抱，摔到了床褥外面。
出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面無血色，一臉欲哭的表情，細究之下，卻只是羞恥。
二十三傷腦筋地摸摸鼻子，緩緩靠近出云，一把攬過羞怯得想要逃走的身軀，輕道
：“沒什么好羞恥的。呃……這個……很正常的……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處理的話…
…那個……”
出云連耳后跟都紅了，抖著聲音問：“二十三……也……也有……過……嗎？”
二十三曖昧地哼哈兩聲，他是沒想到出云連這种事情都還沒 到過啦，想當年他…
…咳咳！
不過現在，出云感到不安，感到無措，該怎么辦好呢？自己小時候是沒這种困扰，
父親告訴過自己了。但是，出云……
“要我找阿望來嗎？”二十三想了又想，是不是讓阿望“教教”出云比較好？
可是，哪知道出云拼命地搖頭，搖得頭發散了一地。
二十三連忙攏住出云拼命搖動的肩膀和頭部，小心攬住，听見孩子又開始啜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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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盡此情書尺素
浮雁沉魚 終了無憑据
卻倚緩弦歌別緒 斷腸移破秦箏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