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忘記多看你一眼（中下）

[aiyameldalye (會咬人的麻糬)]

    後來曉米仍然總是在笑，只是比較少來找他，他想應該是升上三年級，忙著念書的關

係。可是就像曉米自己說的一樣，有些事情會停不下來。




    曉米會大笑、微笑、咬著嘴唇偷笑、垂下眼睛順服安靜的笑、像一個人走在秋風裡一

樣寂寞的笑、微微歪著頭瞇著發亮的眼睛像是抓住老鼠的貓一樣的笑、意氣風發的笑、抿

起唇撇開眼硬硬的微笑、甚至會生氣的笑，像是眼睛裡有遙遠寂滅的火。








     當他隨口提到這件事的時候，曉米露出像是懊惱又像生氣的表情，皺起鼻子笑了，那

樣子有點像一邊被撫弄脖子發出呼嚕還要不服氣的發出嘶嘶示威的小貓。然後接下來的一

個星期都沒來找他。再見到曉米的時候他追上去勾住他的脖子笑著說喂最近學校裡進了新

的飲料我請你吧。





     那少年便露出小小的笑容，從眼睛底部一點點爬上來，亮晶晶的。




     他想他從來沒碰過這麼易於了解的人，高中早已經是懂得圓融的微笑轉頭就尖酸的中

傷對方和用虛無言詞交際的年紀；少年或許認為不哭泣不怒罵就足夠，而事實是只懂得微

笑並不足以保護他。




     他聽說有些蝴蝶在翅膀上有著像眼睛的花紋，這麼一來當鳥類誤以為牠們找到它的弱

點卻只啄爛一部分的翅膀時它就有逃生的機會。少年就像那種蝴蝶，一旦被發現真正的眼

睛，翅膀上的花紋再逼真也沒辦法再蒙蔽對方的視線。





      曉米自己是知道這件事的，於是常常在寂寞的微笑後露出那種皺著鼻子的笑容。



      看的多了，也便習慣了。





      「京禾，現在的人都是那樣的麼？」那天坐在圖書館前，曉米的聲音淡淡的。


       他轉頭，少年的側面在黑夜裡輪廊平滑輕細，像在看著很遠的地方。


      「那樣？」


      「可以笑的，好像很喜歡對方的樣子。」回頭看著他的眼睛非常溫柔，像融化

的月光又像凝結的深海，不遮不掩的注視他。



       少年的眼睛好像有話要說，尾音卻斷得乾淨俐落。




       他拍著對方的肩膀像兄弟那樣露出促狹笑容。


      「唉呦呦這麼深情的眼神怎麼了怎麼了？我們家小米子有心上人了呦呦－」


      「大概吧。」


       那個笑容不渴求也不貪婪、輕輕的笑聲像是冬天第一場雪。




        大概吧，京禾



       然後那少年兩個星期沒來找他。



       他想少年或許生氣了，像上次一樣，但是在他的印象裡少年不是會像女孩子一樣

以冷戰為手段的類型，所以他有點訝異。然後在某個午後恍然了。



       那天日光燦爛，他在去社團的路上經過教室，同學大概是透過陽台看見他於是揮

手大聲嚷嚷喂唐阿禾你要去福利社嘛？之類的招呼，他回頭。




       －白淨的臉頰黑色的眼，壓抑而寂寞的表情。樹影斑斕映照在他臉上，有如模糊

的淚痕。



       在那麼喧囂的日光燦爛的午後那少年以那樣靜默而執著的姿態佇立在那裏。


       凝望著他的表情像是再這麼凝視下一秒就要哭泣。





       在看見同學之前那樣的景像先映入視網膜然後掃過眼角，再回頭已經只剩陽光透

過枝枒灑在鄰近陽台上斑駁的光影。


       喂阿禾你要去福利社的話幫我買－－


       他向同學搖頭。






       啊－－只是掃過視線、從左邊到右邊不滿一秒的瞬間；


       怎麼會如此深刻。


       十年也忘不掉。





       那天他明白少年已經失去了，在他面前沒心沒肺大笑的能力。







       然後變冷了，很快要進入下個學期，元旦的前幾天他第一次往曉米家去了電話。




       喂？



       喔曉米，明天要一起去跨年嗎？

       －－他原本是要這麼說的。



       從話筒裡不間斷的傳來轟然的音樂，夾雜巨大的碰撞和爆開般的怒嘶聲。他幾乎

       聽不到曉米在電話那頭的聲音。





       不好意思，等一下喔。



       沒事的，他只是鬧脾氣；媽媽出去一下等等就回來了嗯？別擔心。啊呀、

       再這麼吵下去警察或許都要來了呢－－。沒事的、來。




       少年並沒有把話機拿離耳邊，大概是用肩膀夾著吧。從話筒傳來的聲音低低的貼著

耳朵流淌，柔軟而親暱、有如冬日裡彼此相依的幼獸。


       然後緊貼著話筒傳來衣服和頭髮摩擦的細小聲響，大概是一個擁抱。




        喂，京禾，不好意思，家裡有點事，明天再說好麼？



        仍然是那麼清朗而澄靜的聲音，像雨後的天空。



        在那樣轟然的爆發的巨大的音樂碰撞和怒吼聲中。







        他扔下話機，埋到厚厚的枕頭被褥下。播放的CD剛好進入副歌，房間裡充滿了女

歌手的歌聲，輕柔又甜美。



         少年仍和他一起自習打球，偶而一起走過長長的夜色到離學校最遠的五十嵐買珍

珠奶茶和紅茶拿鐵，有時少年會站在亮晃晃的招牌下仰首張大眼睛皺起眉頭露出十分認真

的苦惱然後用壯士斷腕的表情選擇可樂多多之類看起來不知所云的飲料名稱。



         並且、日復一日對他微笑。

         他願相信那只是微笑。



         他向來明哲保身，保持親膩而友好的態度遊走。

         曉米便笑著跟上他。




         那少年眼裡漫出的寂寞像死去的海水，悄悄反射出冰冷沉默的鐵灰色光芒，而

曉米在那片灰色海水裡揚首微笑，像是甚麼也再也不求。


         像是甚麼也不要


         有時候曉米會笑得彷彿陽光燦爛，但是有時候他會猛然回頭然後發現他淹沒在

那片鐵灰海洋中。




         他什麼也沒有做。

         即使在那個充滿暴力和傷害的家庭在電話另一邊發出震耳欲聾的崩毀聲的夜晚之

後。


         他是十八歲的少年、擁有光輝燦爛的未來、美好的前途的少年；他是十八歲、熟

悉明哲保身的、年輕而自私的少年。


         所以那少年既然沒有向他伸出手，他便決定什麼也不知道。






         某次段考結束的午後他偶然看見曉米的家人。


         高大的父親，瘦削的母親，和略略比曉米矮一些卻仍帶稚氣的弟弟。


         他在一年級大樓的中庭看見那一家人站在學校門口。


         曉米牽著母親勾著弟弟的脖子，對高大的父親像是在笑。



         少年笑的清朗而燦爛，讓人無暇顧及被他緊緊握住的母親和幼弟的表情。

         高大的父親，嬌小的母親和乖巧的弟弟，看起來；幸福美滿。





         唐京禾深深閉上眼。

         一定是，陽光太刺眼了。

         他感覺打在身上綿綿的細雨把褲腳袖口漸漸染的濕涼，這樣想。





         他不執著於什麼東西，雖然並不討厭圍繞在身邊的朋友，卻也不是特別眷戀，可

是少年大概都是這樣的吧，因為年輕，因為有了長大的錯覺，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主宰屬

於自己的世界，因為剛剛長大，來不及轉頭去看一切不存在前方的東西。




         十八歲的少年都是單純的，光亮而耀眼，因為單純所以，非常自私。



         每個人都在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的世界裡活著，很容易忘記身邊的某個人不只

是背景，也是哪個故事的主角。














         他們只是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停的，向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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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是中下呢……（很苦惱）
忽然覺得好像莫名的看不到盡頭的感覺（遠目）╭(─╴╴─)╮

應該不會真的變成1234吧…Orz  這兩個傢伙的愛恨情仇怎麼會一件一件的蹦出來啊...


高中生真討厭，嘖。（不要遷怒#





其實我已經半絕望了。( ′-`)y-～（翹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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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1.217.94.13
※ 編輯: aiyameldalye    來自: 221.217.94.13        (12/13 01:20)
推 flyingJoy:好感動阿~竟然還有後續!!             作者加油:)
謝謝，咳咳之前在等靈感（遠目）
推 venilacy:我很喜歡這篇的文字描述呢，像是偽裝成溫柔的壓抑。
→ venilacy:像是堆疊在胸口的情緒太沈重，反而哽著無法宣洩
因為一個是笨蛋一個是悶包子啊（嘆）
※ 編輯: aiyameldalye    來自: 61.149.116.136       (12/14 19:22)
推 tsining:超喜歡這篇的感覺////　覺得暖暖的、痛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