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考完直考的那個下午,他和曉米搜刮了附近超商的酒精飲料。
出了超商後原是隨意的漫步,然而掙扎一年終於闖過剛開始覺的一輩子都闖不到
頭的直考大關,陽光又是那麼好,笑鬧間兩個少年腳步就漸漸的快了起來。
在他身邊的曉米忽然毫無前兆的停步。
唐京禾緩了緩才停下腳步,剛往後轉回半個身體。「曉米?──」
「看誰比較快預備開始──」
然後只聽見少年念咒一樣希哩呼嚕的一大串和咻的從他鼻尖前擦過去的聲音人就不
見了。
唐京禾一愣。
「程曉米你這幼稚鬼!!!」接著一點都不落人後的幼稚追了上去,塑膠袋裡的酒瓶
互相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唐京禾在人群中追趕少年,視線前方少年在奔跑著,一直懶得去剪而稍長了的髮尾碎
碎的飛揚,脖頸纖細,上下掀動的衣襬間露出一截還來不及退去青澀的後腰,曲線白皙平
滑。
唐京禾往下移開眼。
深藍色的球鞋敲擊在人行道上。
啪咚、啪咚。
混雜在車水馬龍間像急切的心跳。
最後兩人氣喘吁吁停在東門城廣場,少年幾乎立刻啪的躺平在地上。
「喂-好遜啊京禾,一直都跑在我後面---」
閉著眼睛,共犯一般的笑容。曉米隨便的口吻包覆在喘氣間流洩出來。
唐京禾望向遠方,天空遠而深邃的藍。
太好了。
唐京禾莫名其妙的忽然感到輕鬆。
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那樣的笑容。
那個下午他們喝酒,談笑;夕陽西斜,在石磚上拉出蔓延的橘紅色影子。
「曉米你啊、有喜歡的人嗎?」
「誒?」
「就是那個啊,在高中時期默默暗戀的對象之類的,一定會有的吧?嗯?高中少年的
青春狼狽戀情-」唐京禾舉起酒瓶對遠方橘色的夕陽發出喔-呀!的吆喝聲。
「唔哇-好大叔的發言。」
「不要轉移話題,有的吧-噯?高中生涯正式結束的下午,相處三年的男子漢在夕陽
下喝酒,就是要聊這種話題吧-。」
「更大叔了-」曉米笑的癱在廣場石板上,手忙腳亂的架開咚咚敲著肋骨的手肘。「手
伸過來幹嘛!喂不要撞我的肋骨──啊-好好我說──把你的手肘收回去酒灑到我了!」
真正是青春年少。
曉米那時候,是用怎麼樣的心情微笑的呢。
「那個人很溫柔。雖然大概,對大家都是溫柔的。但是-」語調隨意的曉米捏扁鋁罐
往角落的垃圾桶做出投籃的動作,順手揪住唐京禾的衣襬揉了兩下。
「喂!」
「這是八卦的代價。」對方繃起臉揚著下巴看著他被當成擦手布的衣角,眼睛閃閃發
亮。
認識兩年也沒看過幾次曉米如此意氣風發的模樣,唐京禾聽到心臟漏跳比一拍多一點
在胸腔滑倒的聲音,耳根無緣無故的升起燥熱感。
「怎麼了?」曉米湊過臉,睜著閃閃發亮的眼睛。
「…跌倒了。」
「啊?」
「沒有沒有,不要轉移話題──所以到底是哪位幸運兒啊?」
曉米這次轉過整個正臉注視的時間長的讓唐京禾覺得背脊附近的肌肉都緊繃起來,然
後總算在他忍不住要伸手推開那張臉之前露出牙彎起眼。
「這怎麼能告訴你,唐京禾同學想得太美了喔。」
唐京禾對著那張笑咪咪的臉錯愕的張大了嘴。
「……曉米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嗎?」
「嗯?什麼?」對於唐京禾難得露出勉強能和執著扯上關係的譴責表情,曉米只是好
整以暇的伸出握成手槍狀的右手,食指頂上他微微張開的下巴。「那是機密,說了要滅
口啊唐同學;-碰。」
曉米閉著一隻眼睛像小孩那樣發出開槍的聲音,指腹抵著他的頷骨闔上他的下巴然後
看著一臉驚恐的友人哈哈笑了出來。
唐京禾還沉浸在被挖苦的震驚中。
「那…為什麼喜歡可以說吧…」他回神眨眨眼。「還是連這個都不能說?喔喔這麼寶貝
──」說到這裡他已經忍不住笑出來。
那一瞬間曉米確實露出了像看顧易碎的寶物一樣的珍惜表情,「嗯──那傢伙啊-」
接著他笑,把那些柔軟的東西推擠到微笑用的肌肉後面去。
「那傢伙啊──」曉米重複,回頭看了唐京禾一眼之後慢慢轉開臉,瞇起眼看著遠方
像在思考某些事。「、他說:喂曉米我想知道,告訴我吧。」曉米張張嘴,最後一次停
頓然後終於說。
「因為這樣就喜歡上對方好像有點蠢。」用很認真的口吻作結後曉米想了想,臉紅了。
(喂曉米我想知道,告訴我吧。
對方直直看著前方,像是在問啊啊-明天要吃甚麼呢?一樣,懶洋洋的聲音。
懶洋洋的,沉沉的聲音。
告訴我吧?
他開不了口。
『小米啊、如果你再大一點,媽媽就要離開你爸爸…。』
三歲的曉米對母親最早的印象是乾枯又空洞的聲音,下一秒就會徹底故障。
『小米啊、媽媽好絕望‥..好累……』
尖削的下巴青白的已經不能以憔悴形容,髮絲散亂在臉頰上,半開半闔的眼皮下露
出死灰色的眼珠,母親在沙發上假寐的姿態像被剪斷線的木偶,透出一股灰敗的死氣。八
歲的曉米只能用小小的雙手緊緊抓住母親擱在自己未發育起來的幼小肩膀上的手指,
媽媽的手好輕,像是枯掉的葉子。那時候的曉米想不到太多,
『小米,有你在太好了…媽媽啊,只能依靠你了啊…媽媽只有你了…』
『嗯,媽媽,沒事的。』
十七歲的曉米微笑,萬無一失的。輕輕擁抱母親。
會沒事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對母親說還是對自己說。
這些,不是非常沉重嗎。
即使是那麼沉重的話語,卻還是能被期望傾聽的話,就好了。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
啊啊、那些事既沉重又痛苦;幾乎令人喘不過氣。母親把她的人生的重量一點點的
灌注到他身上
“因為,會停不下來啊──”
因為是那麼沉重的話語。
曉米微笑,萬無一失的。)
「可是、我很高興。」
那個微笑招人致死的溫柔,清澈又真實,曉米在夕陽下笑了起來。
「只對對方微笑是很輕鬆的事;所以我真的非常高興。」
曉米閉起眼淡淡微笑的臉孔,像是得到好夢的孩子。
唐京禾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竟然記得這麼多往事,後來才知道他不需記得。
他只是從沒忘記。
「啊、是嗎」唐京禾對那少年表現出來的情感微微怔忪,隨即點點頭,十指指尖交疊
,全然專業諮商師的派頭。「那對方知道嗎?」
下巴收四十五度角,聲線壓低三度,專業到不能再專業,對即將畢業的高中生而言,
八卦的吸引力不容小覷。
更何況是平常雖然笑得開朗友好,卻總像是隔著某種看不到碰不著的透明帷幕的友人
難得直率,機會難得不容放過。
唐京禾輕咳兩聲,只差沒戴上金絲眼鏡。
曉米雙手交疊在腦後躺在一片夕陽的金橘色海洋中,闔著眼搖頭。
「你應該要告訴她的。」慎重的點點頭,增加可信度。美其名為善意諮詢其實是行搧風
點火之實。
曉米不置可否的瞥他一眼,又笑著閉上。
「哎呦這是最後的機會,青春不留白,不說就完全沒機會耶!你難道不想和對方在一起
嗎?讓對方變成你的人你的人!!」
「不、」
「咦?」回應太過明快,唐京禾下意識發出模糊的狀聲詞。
曉米笑著側過頭對上他的視線,像是想確定那聲疑問的原因,然後又將目光投向一片
暖色的天空。
「不、…我並不想要他變成我的,只是有時候會想;」小米的聲音忽然低了低,垂下眼
睛凝視自己的指尖,話語壓抑在喉頭一個字一個字落下。「希望那個人也,不要變成別人
的。」
聲音緩慢的流出來,融化在充盈在每一個角落的晚霞裡;他那時候模模糊糊的想曉米大
概真的非常喜歡那個人,在夕陽如同流火一般燃燒的天空下,曉米靠著被染的橘紅的石板
定定望著遠方的側臉彷彿也流動著鮮豔的火紅光芒。
他想如果戳一下少年,那時候的少年大概會破掉吧,然後跑出很多混雜著幸福的寂寞
泡泡。
那樣的曉米看起來太過寂寞,所以他從塑膠袋裡掏出最後一瓶酒塞過去,曉米則用階梯
的直角撬開瓶蓋後湊上嘴去吸允冒出來的苦苦的泡沫。
瓶蓋滾落在一旁,薄薄的金屬片內側,印著再來一瓶的紅色字樣。
「運氣真好;不是有一首歌叫再試一次嗎,連瓶蓋都告訴你這次失敗的話給你再來一次
的機會,你這傢伙連一次都沒有試,太虧待自己了。」他把瓶蓋塞進曉米手裡,拍了拍。
曉米握著瓶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輕輕嗯了一聲。
***
大學以後唐京禾就像一個大學新鮮人該做的那樣,全心全意投入大學生活,偶而和幾個
高中比較熟悉的朋友相約打打球。
不是沒有想過聯絡程曉米,只是曉米似乎很少在家,那頭接聽電話的總是他的母親或是
弟弟,並且總是說”等他回來叫他回電給你”,卻也從來沒有接到程曉米的電話;唐京禾
原是圓滑的近乎沒人性的個性,一次兩次之後自然而然的便不再嘗試了。
那傢伙大概也一頭栽進大學忙碌又五光十色的日子裡而踏出家庭了吧,沒想到比自己還
瘋,幾乎連家也不回。
在那寥寥數次的連繫中有半數的時間電話那頭女性囁嚅的聲音裡都摻雜著男人粗鄙的怒
罵嘶吼聲;他總匆匆掛上電話然後想起少年緊緊握著母親和弟弟微笑的神情。
少了那少年的家庭,傳來搖搖欲墜的危險氣味。
想到這裡,隱約有種不過如此的放心和失望感。
大家都是那樣的,終究要為了自己而活,往前奔跑。
唐京禾咬著筆蓋,一邊打逐字稿一邊出神。
想起少年奔跑的樣子。
黑色的髮,白色的衣襬,陽光照在他身上閃閃發亮,在風裡凌亂而自由的翻飛。
在那天藍的發亮的天空下,少年奔跑的樣子,像是想就那麼不停奔跑到不知名的地方。
-喂、京禾?
然後程曉米停下腳步,轉頭向他微笑。
唐京禾抿起唇,把鍵盤按的喀啦喀啦響。
***
幾年後唐京禾研究所畢業,進了不錯的公司,有了自己的車。
某一次公司聚會後他送女同事回家,跟著癱在副駕駛座一臉鐵青的女同事模糊的口頭指
示,意外的經過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唐京禾去過曉米的家一次,僅僅一次。
升高三的暑假少年的父親不在,曉米領他走過盛開著梔子的院落。「啊,那是我種的,
花了好大的力氣養活…媽媽很喜歡。」他說,露出寬慰帶點炫耀的笑容。接著領他進屋,
在玄關聽見他往鞋櫃裡擺放鞋子的聲音稍微落後,便如同曉米一直以來習慣般回頭,每
每回頭,視線總是筆直。
「京禾、歡迎光臨。」
接著唐京禾睽違四年的失眠了,連續三天。
連續三天在斷斷續續的淺眠中回到高中時代。
這樣不行。第四天凌晨三點唐京禾掛著黑眼圈揉著太陽穴想。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總
之哪裡開始的問題就該回哪裡解決。
唐京禾從公事包抽出行事曆,在周末的空白格子裡填上『程曉米家』四個字──原本是那
麼打算的。
下筆時卻筆尖一扭,最後填上的是『高中同學家』。
五個字,把空格塞的有點擁擠。唐京禾盯著自己有點彆扭的筆跡,莫名奇妙的皺眉。
初夏上午的陽光稍嫌刺眼,唐京禾站在透天門口瞇眼駐足許久,頭頂被陽光曬的發熱卻
動也不動。
門口仍然種著梔子,外牆褪色的磁磚和七年前沒甚麼改變,沒有一點新的東西,七年前
光臨過的屋子在眼前彷彿理所當然的保存著七年前的樣子,唐京禾一樣一樣看過去。
和七年一樣。
然後他邁步穿越前院。
按鈴後門那頭傳來咚咚的緩慢腳步,探出半張陌生的蒼老臉孔。
唐京禾一怔。
探出半個臉的老人看著呆立在自家門口的陌生男人疑惑的皺起了臉。
「少年仔‥?」
盯著對方的唐京禾這才反應過來。「啊,不好意思;」他露出業務用的親切笑容。「您
好,我找程曉米。」
老先生的眉毛困擾的皺成川字型,看著年輕人像在看奇怪的推銷員,彷彿要確認唐京禾
不會在兩秒後掏出手表、地毯、報紙或羊奶之類的神秘商品。
大概周末便服看起來不像有能藏匿各種可能偷渡進屋的商品的潛力,老人放鬆警戒把門
再拉開十五度。
「…抱歉,你可能找錯地址了,這裡沒有這個人內。」
眼皮抽動,唐京禾壓抑一瞬間不理性想退回前院的衝動,抬手按住右眼。
「那麼,請問老先生您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一家姓程的人家?一家四口…」
老伯抓抓頭,和滿頭斑白一樣也開始泛白的眉毛往中間湊在一起,然後很快又分了開來
。「啊─…是不是有兩個男孩子,太太很嬌小?哇哉哇哉啦-程先生對不對──」
唐京禾因為莫名的不協調感慢了半拍才點頭,忽然掉進回憶裡的老人家沒有發現,在他
抓住竄動的思緒前接上後半段句子。
「-我這間房子就是跟程先生買的啊,少年仔你找他們喔?可是他們搬走好久了內,我
想想厚…」老伯伯盯著玄關的天花板數手指。「噢一二、五年前我買下房子後就不知道他
們去哪了內。」
唐京禾睜大眼。
他忽然扭頭找尋前院的梔子。
「喔,花開的很好厚,我老婆種的。」老人跟著他的視線看去,老臉一下笑成一朵花。
唐京禾像被揮了一巴掌似的扯回臉,木頭門框退色磁磚,和七年前一模一樣。正中的
老人那麼格格不入。
眼前和藹熱心的老人站在七年以前曉米回頭說:對了,京禾,歡迎光臨。 然後自顧自
不好意思的笑瞇了眼的地方;卻如此生疏的提起那個少年。
怔怔看著老人,七月的陽光下寒意忽然直直抽上唐京禾的背脊,他打了個寒顫。
他失眠晚上的片段睡眠由斷斷續續的高中場景拼湊而成,操場陽台醫護室,因為睡眠過
於短暫幾乎稱不上夢;只是無數個畫面。
每次醒來唐京禾就更加焦躁而難以入眠,應該是因為缺少睡眠和對天亮之後繁忙公事的
擔憂,唐京禾在莫名醒來後總模模糊糊這樣想,倒頭閉眼期望能在天亮前多補充哪怕一小
時的精力。
那些理由是那麼合理,而他說服自己的如此自然。
可是事到如今唐京禾怎麼能不去明白。
夢裡的每個場景,都有程曉米。
就像他把所有有著程曉米影像的照片都剪下來打碎,一口口吞嚥下肚消化後深藏在身體
裡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深處,只在午夜夢迴才敢偷偷拿出來無止盡播放。
「搬走了…?」唐京禾忽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堪稱無助。
「黑啊黑啊,好像走的很突然內,我搬過來鄰居看見我都嚇一跳!」老人一解除戒心就
熱心過頭,挑眉感嘆的樣子戲劇性十足。
搬走了。唐京禾茫然的回首,他緩緩轉動脖子,視線掃過梔子花叢米白籬笆,慢慢的回
到老人身後。
啊、不是大理石地板啊。
他直勾勾看向老人身後,只是這樣想。
只是被熟悉街道勾起青澀的高中回憶而已。唐京禾原本這麼說服自己,可是這有甚麼意
義呢?這麼想的時候他忽然如釋重負。
他也沒有多餘的力氣自欺欺人了。
唐京禾忽然覺得疼痛,那是一種難以解釋的,和神經無關的、像是大口吸氣之後把空氣
全部吐出之後空空的肺會傳來的那種沒有著落的令人心慌的疼痛。那個少年,唐京禾深而
大口的吸氣,他想念的不是高中,只是那個少年。
不,現在應該是個男人了。
唐京禾忽然驚覺。
他所知道的是七年以前纖細修長,像野馬一般的少年身影。
唐京禾只知道七年前,纖細修長,野馬一般的程曉米。
心臟忽然重重的跳動,停頓七年的漫長時光轟然流動,發出可怕的無法回頭的聲響。
唐京禾一震,手指忽然彷彿浸泡到寒冷的水裡似的抽搐起來。
很久以前唐京禾和曉米就失去聯繫,時間再過的久一點,連殘留的牽繫著唐京禾和程曉
米的東西都早在上大學的一年間一點點的消失剝落。
手機停機,家裡的號碼變成空號,最後僅存的是七年前照片一般來到這個地方的回憶異
常清晰;他一直以為只要回頭就能看到。
他忘了在自己往前奔跑的時候,少年也一刻不停留的前進著。
五年前程曉米就離開了;離開了他唯一能回到的,有著少年的地方。
物是人非。
唐京禾忽然想起高中時讀過李清照的詞,詞牌和內容都已經忘記,只記得零落的短句。
物是人非事事休。
事事休。
「少年仔你臉色發白內?中暑了喔?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老人家用右手遮著陽光觀
察他的臉色,問候遙遠而模糊。
別說話。
風很暖和,帶著前院裡梔子花柔軟的香氣。
別站在那個地方。
「少年仔,你要找程先生還是要找他家兒子?隔了五年可能有點難……厚啊你怎麼會到
現在還不知道人家搬家?太冷落老朋友了厚…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喔-」
牙床遲鈍的一跳一跳的鈍痛,唐京禾才發現自己咬緊牙關。白茫茫的陽光像是網一樣的
覆蓋下來,所有的景色都染上炫目的陽光,模糊成一片雜亂的刺人的白。唐京禾看著老人
,焦距卻像是散落在很遠的地方,從眼珠後面隱密的泛起脹痛一直蔓延到眼周附近,目眦
欲裂的疼痛。
京禾、歡迎光臨
「那個傢伙的名字,叫做程曉米。」他張了張嘴,彷彿損壞的齒輪不明顯的停頓了一下
才打斷老人熱心的喋喋不休。
「…他是長子,他很珍惜他的母親和弟弟;他畢業於竹立高中、他養了一隻貓、他喜歡
游泳,他討厭牛奶但是喜歡牛奶製品,不太會園藝但是種的梔子很美、他只喝用鮮奶泡的
奶茶,他跑步的樣子像野馬一樣,非常漂亮──」眼底像是被陽光灼傷一般,火熱的脹痛
,好像有甚麼要流出來。「他其實很容易寂寞、有著各式各樣的笑容又勇敢卻又脆弱他討
厭吃胡蘿蔔他笑起來的樣子像是雨後的天空他有一個非常非常喜歡的人───」
有甚麼破掉了,從還是青澀少年時就藏在下面的東西的嘩啦嘩啦湧出來,灑了一地。眼
底越發的灼熱,像是要燒起來,唐京禾死死睜著眼注視著不曾從記憶裡褪色的門廊。
「少、少年仔-?!」
「──他曾經,站在這個地方;對我說:京禾,歡迎光臨。」
天空是藍的陽光和暖薰風習習,世界美好,那少年卻已不在了。
「………欸-欸…?!少…少年仔你怎麼了…-!??」
眼前一片模糊,唐京禾筆直矗立著,他的表情平靜無波。
「你好,我是程曉米」
「要一杯珍珠奶茶還有──京禾你要甚麼?嗯,一杯紅茶拿鐵。」
「京禾,現在的人都是那樣的麼?」
「可以笑的,好像很喜歡對方的樣子。」
「啊、好遜啊京禾,一直都跑在我後面吧---」
「不、…我並不想要他變成我的,只是有時候會想;」
「…-希望那個人也,不要變成別人的。」
彷彿被淹沒了,墜入深深的海底。
「少-少年仔你安怎了?不爽快系嗯?那欸忽然勞馬賽啦───?」
曉米、曉米,我該去哪裡找你?
*****
結果還是換成四了(〒皿〒*)
等等回去把前面的改成1、2、3…
之前在考試,如果有在等的十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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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21.217.84.174
※ 編輯: aiyameldalye 來自: 221.217.92.37 (09/18 1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