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 神奇之水(下)

[armywu (小凡)]

    世上他媽的根本不存在神奇之水這種鬼東西。

    怎麼說呢？這世上不存在的東西可多著呢！艾森心想。自由、親情、愛情……那些書
本上百提不厭之物，自己真正品嚐到的又有幾種？啊，頭兩項可以直接劃去了。

    悲慘的是，他無法向任何人抱怨這處境──身為皇儲，他自幼就被告誡要妥善隱藏心
中情感。在這個國家裡，以皇室為首，所有的貴族都是演員，戴著虛偽的面具彼此刺探，
一面又像昆蟲般散佈著謠言的花粉；宮廷裡危機四伏，沒有誰能信任，就連親生母親也不
例外。

    「覺得如何？我聽說彼司特邦聯的三皇女是位討喜的淑女。」

    「若您指的是她毫無瑕疵的社交禮儀和品評下午茶的功夫，那她的確是符合您理想的
完美新娘。」

    背著手站在窗邊，艾森冷靜地譏嘲道。剛結束掉無趣的會見儀式，他正忙著向母親做
義務上的報告。

    「這不是稱了你的願望？一隻無趣、血統優良的牝馬，結婚後最好還能不干涉丈夫的
作為，幽居在深宮中當個生子工具。」

    對上他隱含譴責的視線，母親輕搖摺扇，姿態一如既往地悠閒。

    「是呀，就像您和父皇那樣。」

    「至少我還能替他留下血脈，而你呢？艾森，除了耽於享樂、敗壞名譽，你有考慮過
其他事嗎？」

    母親啪地一聲闔上扇子，有一瞬間，艾森以為那柄扇子就要飛向自己額頭。

    她說得對，這地方不是任他為所欲為的遊樂場──起碼現在不是，要把世界改造成他
想要的樣子，必要的犧牲是不可免的。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早些時日，艾森深刻體會了這句話的真意。

    在宮裡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人們不會無緣無故地對自己好；宰相、將軍、外務大臣
，甚至親生母親，這些人無非是相信自己能取得繼承權才來爭相討好──不分時節，大大
小小的賄賂物品塞滿艾森寢房，其餘兄弟姊妹可就沒這等特別待遇。

    若干人中，唯一不給他特殊待遇的，就只有他的軍事指導老師墨桑里。

    墨桑里‧盧西斯上尉，單身，四分之一外國血統，十五歲時加入軍隊，往後十年立下
不少功績，卻因惹惱上級而被迫內調，連著幾年升不了級，最後又接到了皇室家教這項苦
差事。

    艾森習慣事前先派人查清授課老師的底細，哪怕讓他抓到些許把柄，都能作為威脅的
籌碼，令他輕易主導全局。

    不得志的軍人？試著用功名來利誘他看看？這應該不難，先前的法學顧問和行政學老
師便是用這招搞定的。

    豈料，隨著時間過去，他卻漸漸察覺這計策的不可行性。首先，墨桑里這人簡直沒半
點想升遷的意願，從服儀打扮便可窺見一斑──老是不刮乾淨的鬍渣、前頭磨損的軍靴、
袖扣掉了的襯衫，以及那頭如雜草般恣意生長的亂髮；再者，這傢伙教起課來老實極了，
也不試圖巴結自己，該出的作業一項不少，逢節慶放假還惦記著補課。

    若非墨桑里第一天見到自己時緊張得渾身發抖，艾森還真不相信自己在對方眼中是名
高高在上的皇子，但是除此之外，墨桑里再沒別的特殊之舉，他們倆的關係一如坊間單純
的師生，而非講求尊卑的主僕。

    在回過神來之前，艾森的目光已被墨桑里深深吸引，以名利控制這人的想法早被拋諸
腦後，唯有和墨桑里相處時，他才覺得自己像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得以放鬆全身，卸下
防範的面具。

    儘管如此，基於掌權者心理，艾森仍沒放棄掌控墨桑里的一切──不以功名利祿，而
是以別種方式。

    多虧了遺傳自母親多一點的相貌與體型，縱使沒嘗試過男人，卻也不損及他的自信。
某天趁著墨桑里熟睡，他擅自親吻了對方，也得到了預想中的回應。

    那是艾森有生以來初次體驗到的濃烈情慾，一種交纏不清、口語沒辦法解釋的情感，
比膚淺的情愛遊戲更銘心刻骨；艾森渴求著這項新鮮事物，他的心是片乏雨潤澤的沙漠，
亟需被什麼給填滿。

    當他這麼一想，壓在身上的感情也突然被賦予了重量，箝著他向下沉淪；等艾森清醒
過來，事情已走向難以收拾的局面。

    礙於禮法，他與墨桑里的關係悖德且不容於世，實乃天大的醜聞；好在流言迫於皇室
壓力尚未外流，但按照法規，墨桑里將被處以死刑，市集上的斷頭台每月處決數十名人犯
，隨便給人安個罪名並不費事。

    為了不讓墨桑里慘遭毒手，得抓緊時機先把他送走，越遠越好，最好是個遠在外海、
凡人無法抵達的小島，同時又不能是座空乏的荒島，必須備齊生活機能，否則無異於將人
放著等死。

    那一夜，整棟監獄都收了他的賄賂，上從獄長，下至獄卒，所有人撤得半個不剩，只
留下艾森與一把生鏽的鐵鑰匙。

    牢房裡，睽違半月，他與他的老師再度見面，這時他們早非平起平坐的關係，艾森覺
得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反倒是墨桑里情緒上沒什麼變化，顯得冷靜自持：「跟我走！或
許剛開始的日子會很辛苦，但我一定會想辦法令你幸福。」

    男人握住艾森的手，牢獄生活讓他變得消瘦而憔悴，唯獨手指力道依舊。

    「放棄吧，老師，那是不可能的。」

    艾森苦笑，他用盡了全力，這番話粉碎的豈止是一個人的夢想？

    在理智崩潰前，他伸手指向墨桑里身後：「──有人！」

    藉著男人轉頭的空檔，他取出事先備妥的藥水含在口中；一鬆手，空掉的玻璃瓶掉在
地上摔得粉碎，艾森可沒時間感傷，而後他揪住墨桑里的領口，逼著對方轉過頭來，並狠
狠吻住那張嘴。

    世上雖不存在神奇之水，可是，竄改人記憶的藥水卻是有的。

    小部分的藥水順著口唇流下，大部分的藥水則被推擠進墨桑里喉中，藥效緩慢發作，
過沒多久，男人便枕在艾森腿上沉沉睡去。

    「聽好了，你的艾森‧亞文‧艾佛烈得了重病快死了，為了救他，你得立刻出航尋找
神奇之水。呃，這個……神奇之水，是一種能治癒百病，甚至讓死者復活、生者永生的奇
蹟之水，厲害吧？至於地點，往南邊找總會找到的。」

    摸了摸男人凌亂的頭髮，艾森微笑著編織玩笑話。

    請原諒我，請原諒我的自私。

    「等會出牢房後，直接逃去海港的第五倉庫，會有人帶你出海。」

    就算得不到你，要我就這樣子被你遺忘，我是做不到的。因此，請你永遠想著我、永
遠帶著這個傷疤活著，在那座無名小島上，為我分神擔憂。

    當然，藥物的作用遲早會消退，墨桑里總有一天會想起一切，屆時艾森的詭計也就完
全暴露出來，再多的託辭也難以辯解。

    「願我們有朝一日還能再見。」

    縱使夢想成真，那也是在他迎娶彼司特皇女並且掌權以後的事了。

    艾森將墨桑里的頭移離自己大腿，溫柔地放到草蓆上，掃了最後一眼又撇過頭去，他
第一次察覺自己懦弱無能，無力改變現狀，只能倚靠謊言來粉飾太平。

    將鐵門鑰匙拋在地上，艾森走出牢房。內心有股錯覺，彷彿被拋落的不僅是一把鑰匙
，不過這樣也好，現階段的他不需要太多無謂的情感。

    而墨桑里支離破碎的記憶，終幕便在此畫下句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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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m9314101: QAQ所以墨墨被丟掉了嗎?
沒意外的話，之後會撿回來的吧~會吧?                                01/16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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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整排Q嚇到了QQ沒有故意卡結尾的意思，這篇原本是和朋友玩的書卜遊戲，
上限一兩千字，很明顯爆了......而且下章原本也不存在，是事後想不開加寫的
有了下章反而變得更悲劇了orz總之，以這兩人的個性，沒出差錯的話一定
能再見面的啦(逃)~                                      01/16 22:54
※ 編輯: armywu (219.68.120.79), 01/17/2015 10:19:52
※ 編輯: armywu (219.68.120.79), 01/17/2015 10: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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